================= 《[综英美]魔法学徒》作者：机械松鼠 文案： 再度醒来之后，卡奥斯惊恐地发现，自己一身的魔法彻底清零亟待从头学起，而且身高缩水变成了高中生的模样。 世界变化巨大，过去几面之缘的小姑娘如今秃了也变强了，还成为了至尊法师。 原本他打算找个地方蛰伏起来直到力量恢复，但负责任的社会收容机构强行给他上了户口，还一脚踢进了附近的高中就读。 卡奥斯：我都七百岁了你们这群愚蠢无礼的人类……！ 社工面无表情地拿出骨龄检测机：您今年正好十六，小先生，正是上学的年纪。 这年头的孩子为了逃学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 [CP史传奇] 内容标签： 英美衍生 强强 奇幻魔幻 超级英雄 搜索关键字：主角：费尔南多·卡奥斯，史传奇 ┃ 配角：专栏★《暗部列传》求预收★ ┃ 其它：型月，超级英雄，超英 一句话简介：一觉醒来，世界变了 作品简评： 从混沌之海中甦醒的魔法师费尔南多带着中世纪的记忆出现在了现代的纽约，原本他打算蛰居起来恢复力量，却被按头上了户口强行入学。为了恢复魔力，他和法师签下契约，承诺庇护对方下一任的继承人。而在一系列的事件之后，新晋的法师逐渐意识到，费尔南多·卡奥斯似乎并非人类，他的真实身份是…… 本文是一本科学与魔法交织的综英美小说，剧情严谨环环相扣，情节流畅通俗易读，故事情节跌宕起伏。讲述了一个失忆魔法师在纽约建立了新的羁绊，逐渐找回自己的故事。神经外科医生在一次又一次的事件磨砺下成为了独当一面的法师，本质非人的主角也因此拥有了属于人类的名字和情感。 ================== 第1章 “名字？” 带着厚厚镜片的社工审视着面前满脸不情愿的少年，压低了声音问道。 三个工作人员把对方死死摁在了椅子上——也不外乎他们如此大动干戈，这孩子简直就像是动物一般灵敏，稍有不留神就有可能夺门而出。 流浪未成年人的收容有一整套成体系的手段，但首先，要从弄清楚对方的个人信息开始。 红头发的少年一瞥办公室靠墙角的书架：“奥斯特洛夫斯基。” “……” 工作人员拖长了语调：“小先生，我想你我都不愿意在这里浪费时间，如果你今天不能好好把个人情况告诉我的话，咱们谁也别想出这扇门。” 流浪儿里有不少孩子都染上了坏习惯，不过好在，面前这位起码还没沾染上那些一经触碰就万劫不复的玩意儿，他身体瘦削但健康，只是可能因为多年的流浪生活而带着些抵触和戒备的情绪。 ——但这也足够麻烦。 “我们会为你提供帮助，寻找合适的领养家庭，如果对方虐待你的话，你也随时都可以从那个家庭当中离开。” 头发高高挽起的社工放缓了语调，也许她应该对这孩子多点耐心和关爱：“你将会获得按时而营养均衡的一日三餐，一个温暖的家庭和普通的学生生活，就跟任何一个同龄人一样。” 对方无动于衷。 不仅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些想笑。 卡奥斯隐约还记得自己陷入沉睡之前的景象，魔术师们绘制出繁复的法阵，就像是坠落在地上的星星。长梦方醒，整个世界的变化让他猝不及防，更糟糕的是，现在的这具身体近乎魔力枯竭，甚至还保护性地压缩成了少年人的长相。 “先生，如果您还是不愿意配合的话，有下一班的人替我值夜班。” 面前的金发女人把一杯热可可放在了少年的面前，还贴心地往里面丢了几颗棉花糖，满意地看着对方抱起杯子喝了起来：“这又不是什么不能告知的秘密。” “——埃迪蒙托。” 社工的表情明显舒缓了下来，肯配合就是好事。等到一杯热可可喝下去一半，少年咂摸着嘴角：“埃迪蒙托·德·亚米契斯。” 社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看着书架上那本《爱的教育》，用身子挡住了书脊上那位在1908年就逝世了的知名意大利作家：“这样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她对着桌面扬了扬下巴，报纸的扉页上赫然是托尼·斯塔克那张全纽约都无比熟悉的脸以及名字：“接下来你该不会要说自己叫斯塔克？” “……” 少年明显纠结了一下，眼睛在屋子里乱瞟，就好像是要在这个房间里找到能照着念的单词一样。书柜被严防死守地遮挡得严严实实，最终，似乎是放弃了似的，他轻轻开口：“……费尔南多。” 这是在找地方蛰居的过程中，偶然听见有路人提及的名字。 哪怕没多少魔力，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来也不算太难，但是就在他准备把公园人工湖里的鸭子抓住烤来吃的时候，有人惊慌失措地报了警。 紧接着一切境况急转直下，等到回过神来，自己就已经被重新拎回了这个三十平米见方的会谈室当中。 ——本月第三次，顺带一提，前两次他都逃脱成功了。 社工们这次干脆没给他介绍自己年龄的机会，直接囫囵地在少年的手臂上涂了耦合剂，伴随着一连串打印机工作的声音测试出了对方的骨龄。 这也是对那些油盐不进的不良少年所常用的手段之一。 紧接着他被关进了一间有两张床铺的房间里听候发落，窗户上焊着结实的防盗网，一看就不是容易逃脱的类型。房间里已经有了一个倒霉的室友，年龄看着比他还要小一截。对方在看见他以后眼睛一亮，显然是听说过这位在纽约公园里在线演绎“荒野求生”的家伙，十分熟络地对他打招呼：“我叫比利·巴特森，你呢？” “费尔南多。” 少年闷声回答道，连三个普通人都打不过，而且其中两个还是女性，这让他感觉格外的沮丧和挫败。 “明天就会安排你们的去处，就今天一晚上，劳驾你们二位好好相处。” 社工留下这句话扬长而去，铁门咔哒一声关上，还多锁了一道锁。这位巴特森先生显然是辗转于各个社工机构和抚养家庭的熟客，此时摊开被子满不在乎地开口：“教你一点经验，现在跑肯定是跑不掉的，不如等到了领养家庭里以后再想办法逃跑，那个时候成功率要高得多。” 听上去很有道理，卡奥斯点了点头，看样子这个未成年人类不仅睿智还很热情，而且他还看出来了这是一个适合踏上神秘之路的可塑之才：“非常感谢，你有可能会成为一个水平不错的法师。” 比利：？？ 他好像遇到了一个中二病。 和奇怪的人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比利冷静地拉上了被子，对着自己临时的新室友满面严肃地点了点头：“晚安。” 卡奥斯慢吞吞地爬上床，枕头的松软触觉让他觉得格外不真实，白炽灯比魔法宝石还要明亮，却丝毫没有当作珍贵之物对待，让他萌生出些许“这个时代可能也还不错”的错觉。 羽绒被蓬松柔软，带着被太阳晒过的气息，卡奥斯慢吞吞地将被子拉至下颌的位置，微微阖上了眼睛。 姑且就在这里借宿一夜好了。 * 他第二天就后悔了。 当初就应该和那三个家伙搏命也得逃掉！ 一夜缘分的室友振振有词自己的老家在费城，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坐上前往费城的大巴车扬长而去，而他还没想好找什么借口开溜就被按在了一间陌生学校的校长室，随后一路畅通无阻流程顺利地报上了名。 拍入学照，发学生证，补发课本和文具用品，回过神来的时候他都已经是中城高中一年级的新生了。 他当然知道那些中世纪的骑士教育和宫廷学校，甚至有可能是炼金术工房，该死的，他得想办法溜掉……急于恢复力量的卡奥斯根本不愿意在这种地方磋磨时间，但他的这种表现和厌学的小混混看上去完全一致，因而，在场的几个老师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来这里念书了，欢迎你成为中城高中的一员。” 一位秃顶的男老师笑了笑，那笑容在卡奥斯的眼里显得格外不怀好意：“虽然那家伙风评各异……但你应该感谢托尼·斯塔克，斯塔克工业前一段时间的一大笔捐款和助学项目让像你这样的孩子也有了在这里上高中的权利。” “……” 之后的喋喋不休他都没怎么注意，卡奥斯的眼睛扫过整个教师办公室，这里一共有六个人在，其中两名女性四名男性，其中一个老师甚至手臂上还有着虬结的肌肉，他迅速判断了一下自己能够全身而退的可能性，果断放弃了这个打算。 好吧，好歹他记住了一个能够在魔力恢复以后用来诅咒的名字。 托尼·斯塔克，不管这人是谁，现在他们有了不共戴天之仇了！ 第2章 彼得·帕克一边托着下巴一边走神，高中开学才没多久他几乎就可以断定，自己的高中生活过得绝对不会顺遂。 哪怕自己在学习成绩上堪称出类拔萃，但是年轻人之间的评价却很少依据于此——倒不如说，美国高中学生对社交的过分强调和对体育运动的大力推崇，让他这个类型的学生很难得到大多数人的喜爱。 几乎每一个年轻人，都渴望着受欢迎，不过好在，和他境况一致的不止一个人。 彼得在草稿纸上画出一张曲轴连杆机构的运动线系，对折再对折抛给了坐在自己旁边的内德。纸团在桌面上弹跳了一下精准降落，内德眉毛一挑，拿起一根碳素笔在上面继续添砖加瓦。 直到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他才从两个人互相丰富设计草图的过程当中回过神来，讲台上站着一个比他自己体型还要狭窄一圈的少年，正满脸不耐烦地注视着整个教室的学生。 “费尔南多。” 他简短地介绍道。 “这位新同学在确认了自己的领养家庭之后才会加上姓氏……” 老师想要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结果被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相处。” “我猜这家伙在上学之前肯定被扒了层皮。” 内德小声说道。 他的推断不无根据，对方的头发剪得整整齐齐又毫无特色，身上穿着来自量贩超市崭新的衣服，一看就是社工在对付这样的孩子所准备的统一流程——等对方走近一些，说不定还能闻到洗发香波味儿。 整个人就像是被囫囵打包着扔进了中城高中这个集装箱。 内德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就看到新的插班生挂着书包坐在了彼得后排的空座上。插班生的包里有一张选课清单，此时正认真地一项一项翻看，似乎是要决定自己应该选修些什么样的课程。 “嘿，要不要看看我的？” 彼得跃跃欲试地把自己的清单分享出来：“学分计算精准，有空余的打零工时间，而且课程还都很有趣。” “你听他的绝对会不及格，那家伙的课出了名的怪胎。” 有个体格壮硕的同学哂笑一声：“不过你看上去也不遑多让，橄榄球俱乐部和棒球俱乐部都不会通过这么瘦弱的家伙。” 卡奥斯看了他一眼，回头比对了一下彼得·帕克，觉得这两个人确实不是一个画风。不过这都不算什么问题……他接过前排少年的课表认真比对了一下，得出结论:这是一所炼金术师培训学校。 演算与实验，推理和论证，魔术道具的制作和使用，哪怕这些内容的名字因为时代变迁而发生了微微的演化，卡奥斯也非常清楚这都是一个炼金术师所必备的基础。 终于见到了些熟悉的内容，自认为对方绝对是个炼金学徒的卡奥斯难得摆出了友善的态度：“非常感谢，不过我暂时不打算决定这个。” ——毕竟他还要想办法逃跑，每天修习炼金术是没办法专心恢复魔力的。 彼得露出了有点失望的表情，不过紧接着他就开始为这位新同学感到担忧：这家伙连姓氏都没有一看就是无依无靠的样子，外加欠缺肌肉的体型，这样的类型在学校里的生活不会太好过。 再看对方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卷发的少年留了心，决定还是抽空提醒一下对方平日里注意安全。 不过，这个“抽空”最终还是没来得及。 * 盥洗室里，卡奥斯被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围在了中间。 几人看上去都面色不善，起码没有社工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那般态度规矩。为首的那个大块头用力推搡了一下卡奥斯的肩膀：“新来的，我想你应该不会像那群书呆子一样……你该懂点规矩？” 看上去有些羸瘦的少年抬起头来，眼底神色不明：“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划清楚界限跟着我们混，不然有你好看的。” 身边几个人很有眼色地跟着威胁道：“虽然不知道你平时是在哪个街区流浪，但是你在纽约公园导致游客报警的事儿很多人都知道了。” 能徒手撕开鸭子喉咙的家伙应该也下得了狠手打架才是，即便这人看上去一副病秧子模样，先吸纳进来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帮忙充充场面。 这几个人平均身高比卡奥斯足足高出一头，导致围在中间的插班生看上去格外弱小可怜又无助。卡奥斯的视线飞速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终于确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对自己报以恶意。 他当然知道这个—— 骑士团里有不少不遵循骑士精神的家伙，领主征兵时的领民里同样有些“兵油子”喜欢欺负新人。 大魔法师卡奥斯兴许不会计较这些杂鱼，但“插班生费尔南多”不。 大梦初醒到现在，积蓄起来的魔力虽然微弱，但对付这几个家伙已经足够。卡奥斯微微伏下身子，不那么合身的宽阔袖管遮蔽住了缠绕手臂的猩红色魔力辉光。 [confirma] 弓步出拳一气呵成。 * 等到彼得·帕克在听到别人说“高年级的那几个大块头把插班生堵在了盥洗室”的消息而急匆匆地跑过去救人时，场面已经陷入了一面倒的局势。 他确实参与了救人——那几个曾经在学校里横行霸道不可一世的家伙们如今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其中一个人眼睛上有着明显而可疑的淤青。“体格瘦弱”的插班生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地的败者中央，颇有一种电子游戏里单人KO全场的感觉。 “帕克先生。” 他看到来人，态度冷清地招呼了一声：“……和利兹先生。” 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内德一看这副夸张的场面，震惊了：“彼得，你这么揍他们会被叫家长的！” “这不是我干的！” 彼得·帕克很崩溃地喊道：“我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两个人齐齐回头，看着一脸若无其事的卡奥斯：“……费尔南多，所以这群人是你……” “是我。” 卡奥斯转了转手腕，他的魔力存量确实堪忧，居然只够对付几个有恶意的未成年人类：“他们刚刚说，如果不加入他们的话就要给我好看。” 彼得：“……” 他现在终于意识到了，这位插班生，和他预料中的战斗力完全不同。 * 一人单挑校霸团伙的故事在中城高中里不胫而走，老师很公平地叫了每个学生来问询，最终确认费尔南多同学是在被别人团团围住并且对方先动手的情况下才出手揍人，因而免于了更加严重的惩罚。 不过毕竟他揍得实在太狠，其中一个同学甚至有点轻度脑震荡，这个有些过于冒失的小伙子还是被勒令放学后留堂观看美国队长的课后教育视频。 ——除却脑震荡的那一个人之外，剩下威胁他主动挑事儿的同学也需要放学后留堂。 食堂里，卡奥斯排着队去打饭，敏锐地发现有不少人开始和他保持了距离——每当视线扫视过去之后，对方就总是微妙地瞥开了目光。这场盥洗室的闹剧在新生范围内引发了一场不小的轰动，现在几乎谁都知道这个没有姓氏的插班生用电影里奇妙功夫一般的手法揍翻了好几个体重几乎是他两倍大小的对手。 这种感觉十分熟悉，就像自己沉睡之前的记忆一般。卡奥斯对此觉得颇为满意，直到等他落座之后，身边自来熟地坐下了两个人。 彼得·帕克一边嗦意大利面一边含含混混地跟这个新同学讲话：“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不过你这样得罪了高年级的学生的话，可能很难混到社团活动的分数……不过还有几个社团不在乎这些，之后你可以挨个去试试看。” 少年一开腔就忍不住唠唠叨叨：“流浪在外的生活听上去就很辛苦，我还知道一家老板很不错的便利店正在招人打零工，如果他担心你是黑户的话我可你帮你做担保，有你在的话绝对不会担心有人抢劫啦！” 总之现在的时代似乎不允许一个人随便捕猎，卡奥斯注视着面前的少年，对方的热情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他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对方：“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炼金术师的。” 彼得：？？ 作者有话要说：彼得：这人绝对有中二病！ 第3章 学校提供免费的一顿饭，而社会救助机构更不会让他饿肚子。 卡奥斯迅速合计了一番，觉得兴许不用蛰居也没问题，大隐隐于市，他在学校里也未必不能继续修炼魔术。 主要是这顿饭真的很好吃，他在彼得和内德震惊的目光中吃完了三人份的食物，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魔力恢复需要各种层面上的补益，进食也是手段之一。 炼金术师往往需要依赖于设备和炼金工房，而魔法师到了他这个地步，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足矣。 * 空荡荡的教室里，一小撮学生留堂闷不做声地观看教育视频，卡奥斯的座位周围被隔绝了一小片的真空。 这个教室里除了他以外的其它人都被他揍过，好几个人脸上还带着青紫的痕迹，如今隐隐形成了排斥的氛围。 为首的那位颇觉郁闷地盯着前排红发少年瘦削的背影，果然功夫电影诚不欺我，那些一拳就能打飞好几个壮汉体型干瘦干瘦的白胡子老大爷年轻的时候说不定就是这家伙的样子，表情阴郁寡言少语，如果用漫画的表现形式的话，兴许一拳就能把人打进墙里抠都抠不出来。 他这个老大今天堪称威严扫地，不过就算这个新人很能打，估计也扛不住棍棒和学校里的隐形孤立。几个人小声交头接耳了一番，在监督的老师皱起眉头咳嗽提醒之前，很迅速地相互交换了意见。 卡奥斯旁若无人地坐在座位上，屏幕里那个被称作是“美国队长”的家伙仍在喋喋不休。考虑到这间学校提供的伙食，卡奥斯耐下性子坐在教室里看完了大部分的教学视频，对于这位罗杰斯先生有了初步的理解。 ——他是一个深受众人喜爱的骑士。 魔法师欠奉骑士精神，但不会厌恶那些光辉灿烂的角色，具体来说，他们之间本无利益冲突。留堂思想教育的一个半小时很快过去，等到被允许离开教室的时候，卡奥斯已经在脑子里背完了《符文魔术基础十二章》，重新从学徒开始练起听上去很让人挫败，但那些知识还在脑子里，总归不算太过糟糕。 “以后别那么冲动，小伙子。” 等到那几个高年级的学生率先离开，办理入学手续时的那个秃顶中年教师拍了拍卡奥斯的肩膀：“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那么一两次不得不保护自己的时候，不过凡事别太极端，你有很长的时间在这所学校找到这个平衡。”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放在了卡奥斯的手里：“私下里我得说，干得漂亮，费尔南多先生。” 卡奥斯有些怔忪地把水果糖放进嘴里，荔枝味儿在口腔中扩散开来。他鼓着下巴走出教学楼，就看到彼得·帕克和内德·利兹两个人伸长脖子等在了门口，一看见他就远远冲着他挥了挥手。 卡奥斯走到近前，等着他们开口。 彼得小小声地开口：“关于你的社团实践分数……我们的学生社团其实还招人，而且我和他们打过了招呼，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我们这边。毕竟你现在的情况，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而且我们这里还挺好玩的，可以做不少有意思的化学实验。” 内德耸了耸肩：“就是人有点少……而且实验室缺钱。” 这个学校其实被斯塔克投了不少用于推进学生工程学知识的资金，不过彼得·帕克和内德两人自己还都是新生，因而还不太能享受这些优惠待遇。他们俩都算是社团中很有想法的成员，在这种技术宅的小圈子里显得如鱼得水。 卡奥斯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二人，内德被他一看就觉得有些心发慌，老天他就不应该答应彼得一起过来拉拢这个家伙的……两个人明显都有些踌躇，就在彼得很紧张地想要再说点什么作为补充的时候，他听见新来的费尔南多同学用颇觉疑惑的口吻问道：“你们对我没有恶意，但是也并不单纯地希望我加入你们的社团……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其实可以直接说出来的。” 一个水平高超的魔术师通晓这些心灵层面上的细微动荡不算很难，这种感知能力不会消耗他太多的魔力储量。 心里的念头被当众戳穿，彼得和内德都没到能够好好掩盖自己情绪的年纪，登即就涨得满脸通红。他们纠结地对视了一眼，磕磕绊绊地开口说道：“这些话不方便在这里说……要不然，你跟我们去一个地方？” 害怕对方不愿意，一想到中午食堂里像是饿了几天没吃饭一样的费尔南多，彼得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请你吃全纽约最好吃的三明治。” 卡奥斯答应得毫不犹豫：“好。” 左右两个未成年人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还是三明治的诱惑比较大。 * 一处废弃的建筑空地。 卡奥斯坐在一根露天放置的水泥管上咀嚼三明治，边吃边等着彼得和内德两人说出非要联系自己的目的。 二人有些紧张，彼得的喉结上下窜动了一下，开口就是一连串的长篇大论。 “你的体重大概是六十公斤左右，身上没有经历过特殊锻炼的痕迹。根据那群家伙和老师的反馈，你在起码四人围攻的情况下不慎击碎了盥洗室的立镜。我观察过现场的情况，如果要让镜子的碎片破损崩裂成这样的程度，根据玻璃的材料强度分析……你当时出拳的肌肉力量应该超过了四百公斤。” 也就是说，三千九百牛顿以上的瞬时冲击力。内德紧接着说道：“MMA综合格斗比赛的世界级成员兴许能够勉强达到这个水平，但彼得赶到现场的时候，你甚至没有剧烈运动导致的心率加速。” 卡奥斯听着这一串“过于炼金”的术语觉得有些头脑发晕：“所以？” “所以……我们都知道，你深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彼得和内德一起露出了撞破真相时的微笑。 费尔南多绝不是变种人，他经过了非常详尽的入学检查，对于这样的流浪未成年人，社工们的流程虽很温和但相当严谨。那就是说……彼得·帕克有些呼吸急促，对方兴许和自己一样，因为什么机缘巧合而获得了一些超能力。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纯粹的超级力量，又或者可能还蕴藏着别的什么东西。 也许，他们正在见证一个未来超级英雄的诞生。 * 卡奥斯意犹未尽地吃完了两份的三明治，他倒无意向自己的两位同学隐瞒：“是的。” 毕竟他是个魔法师。 彼得·帕克兴致勃勃地想要和这位新的同类拉近关系，不过他们才刚刚认识没多久，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向对方询问这些奇异力量的源头，因而只是提及了他们每周三下午放学之后需要进行的社团活动：“我们最近打算制作一个模拟人类手臂和手指运动的机器，内德会为它编写自动控制程序，结构部分的设计是由我来完成的，材料采用了一些复材蒙皮……” 卡奥斯对此态度一般：“我对炼金术不感兴趣。” 一句话堵住了两人的嘴，并且还有些中二。 彼得·帕克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紧接着，远处就传来了一声女孩子的惨叫。 彼得：“……！！” 他和内德对视一眼，在确认费尔南多同学的真正态度和实力之前，他还不能向对方公布蜘蛛侠的身份。 “抱歉，我们得离开一下。” 少年沉声说道：“麻烦你在安全的地方等我们。” 卡奥斯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彼得：“好。” 他早就注意到了对方背包里鼓鼓囊囊装着的备用衣服，看破不说破地点点头：“那你们早去早回。” 作者有话要说：彼得:根据我的计算结果blablabla…… 费尔:你到底在说什么？ 第4章 换了衣服的蜘蛛侠高高越过层层叠叠的建筑物，这片区域鲜少有人光顾，向来都是他和内德一起商量计划的地方，因而他对这附近的建筑布局格外熟悉，几乎是直奔着声音的源头而去。 这附近的小混混向来不长记性，被他揍了好几次还胆敢以身犯险，彼得在心底里不屑地吐槽了几句，一抬手就用蜘蛛丝把其中的一个人粘在了墙上。 被劫持的路人尖叫声压在了嗓子里，蜘蛛侠的名声在互联网上虽然不显，但在皇后区这个范围内，这位出糗频率居高不下的亲民英雄在这种情况下确实很让人有安全感。 少年回过头，一枚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对方有枪。 他自己倒是没在怕的，但是能够掏出枪来证明他们肯定不是寻常的街头混混，彼得·帕克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女性，决定还是要速战速决。 面前的人显然有些情绪激动，他的眼眶不自然地发红，连开好几枪都险险从彼得的身边擦过去，彼得一脚踢起一个垃圾桶，冲着对方扔了过去，在短暂地遮蔽视线之后眼疾手快地推着那名疑似被勒索的女性躲在了墙根处。 紧接着，彼得凌空跳起来，一抬手用蜘蛛丝糊住了对方的脸。 直到现在一切都还很正常，下一秒……他听到了内德的惊叫声。 自己的好朋友被人勒住脖子，用一把老式的来复枪抵住太阳穴，好几个面色不善的家伙挟持着内德一路走来，当着彼得的面，从墙缝里掏出一小包白色的粉末。 ——这下，不消解释，他也清楚这群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彼得成为蜘蛛侠也不过月余，最大的战役无外乎就是清剿了皇后区的小混混们、帮忙救树上下不来的猫和追捕偷窃自行车的蟊贼，撞破某些邪恶的交易现场显然有些太过超出他的预料了。 “现在，举起双手，转过身，离开这里。在你离得足够远之后，我就会放开这个无辜的小胖子。” 内德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危急关头，他只能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和蜘蛛侠并不熟识，否则他们的关系一经撞破，后果不堪设想。 彼得同样紧张，他简直出了一身的冷汗，蜘蛛侠不惧一切危险，但他的朋友可没有二十吨的臂力。 他脑袋里滚过好几种方案，没有其中一种可以让内德全身而退，就算他的速度再快，也没办法击退顶在太阳穴上的来复枪子弹。 “转过身去！举起双手，朝前走！” 几人恶声恶气地催促着，彼得·帕克只能转身，紧接着，一根冰凉的枪管从背后顶住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他不怕那个，但还是担心着内德。 “我可以离这里远一些，但是能不能……” *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身后的枪管猛然一松。 这群恶棍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迅速地销声匿迹。彼得和内德惊愕地回头，就看到自己的新同学平举手臂，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比成枪的形状，仿佛那是真正的什么武器一般，射出漆黑色的无形枪弹。 其中一人倒地之后还想再继续挣扎，于是卡奥斯难得惊讶地抬了抬眉毛，伸手又瞄着那人的脑袋补了一发，转瞬之间，对方彻底倒地不起口吐白沫，两眼翻白失去了意识。 效率奇高的解决掉了所有人之后，卡奥斯才转而对目瞪口呆的两名同学解释：“Gandr，一种源自北欧的基础诅咒术，刚刚的程度应该足够把所有人都击昏了。” 彼得简直想要鼓掌了，刚刚那一幕简直太酷了！他才从惊喜的情绪中缓过来，就看到自己的同学伸腿踢了踢一个陷入昏迷的家伙，从对方的手里抓出来那包白色粉末状的不明物质：“这种情况你们一般要怎么办？” 这个时代的宪兵……应该叫什么？ ——当然应该叫警察了，内德掏出手机熟练地拨打911，等待警察赶到的时间里，他们对“费尔南多同学”的特殊能力致以了全方位的问询。 “是魔术（Magic），不是超能力。” “不行，你们学不来，没魔力的人类没办法学这个。” “资质是天生的，没办法后天培养。” “……我的力量还没恢复，需要一定时间的练习。” “……抱歉，我不记得了。” 最后一个问题止于“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位神秘的转校生略一思考，摇了摇头：“我刚醒来的时候就在这座城市了，但是之前的记忆，根据你们的历史书判断，可能还在几百年前。” 彼得和内德：！！ 这是什么超级酷的人生经历，他们的高中生活刚开始就是这种漫画级别的爆炸展开吗！这简直就是美国队长的剧本！两个人激动得心脏怦怦跳，内德一拍卡奥斯的肩膀：“放心吧费尔，我们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卡奥斯：“……费尔？” “呃，难道你不喜欢这个称呼？我还叫你费尔南多比较好？” 面对这位明显年龄根本不可估量的“插班生”，内德也有点拘谨地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称呼了。 卡奥斯微微阖上眼睛，甦醒之前的记忆庞杂而混乱，他能够想起来的大都是一些零星的片段，而那些间断式的画面当中包含了大量的神秘学知识，这让他对此感到格外庆幸：哪怕日子过得久了就容易忘事儿，关键的魔力怎么运用还没忘就好。 而毫无疑问，从这些记忆当中提取出的信息告诉他，自己是一位杰出的魔法师。 而在铺天盖地到只要细究就几乎会吞没了自己的记忆之中，出现频率最高的那个词汇…… “卡奥斯。” 彼得听见自己的新同学用冷淡的态度开口：“你们可以称呼我卡奥斯。” 彼得：“……” 不管怎么说，这个名字也太中二了一些，但是一想到对方可能是几百年前的大法师，这个中二程度就又变得格外合适了起来。 “费尔南多·卡奥斯？” 他们显然有些曲解了这句话的含义，强行拼凑了一个听起来不那么古怪的名字，不过警察已经很高效地赶了过来，因而几人只能暂时先搁置了这个话题。 场面被简单地归功于是蜘蛛侠打翻了这群恶党，警察们对于这位在皇后区活跃的新晋英雄也算有所耳闻，并没有为难对方的意图，只是在记录了内德和卡奥斯的个人信息时，揶揄着叮嘱了两句：“高中生想要找秘密基地的想法我也能理解，但这个片区可不怎么安全。” 内德点了点头，卡奥斯视若无睹。 “还有你，既然都已经好好上学了就别惹事儿，你在纽约公园试图当众杀观赏鸭子的事件还是我出的警。” 一名警察认出了如今已经形象焕然一新的卡奥斯：“好好加油，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 红发的少年略微偏过头，余光里，彼得和内德都在注视着自己的方向。 “卡奥斯。” 他神态自若地在警察掏出来的访谈记录本上写道：“费尔南多·卡奥斯。” 警察带着一车的人证物扬长而去，内德和彼得都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费尔这一次紧急出手，还不知道事情要怎么收场。 彼得正打算道谢，就听到他的新同学用有些古怪的语气问道：“所以，帕克先生，你为什么要穿成这个样子？” 彼得:？？ 虽然他也隐约能想到骗不过一个魔法师啦……但是掉马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第5章 领养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起码，被领养人和领养人之间还要有一次双向选择的余裕。 收养家庭需要一定时间的背景调查，包括但不限于经济境况评估、是否有滥用药物历史以及家庭暴力，是否具有犯罪记录等等，因而需要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 而在背调考核结束之后，孩子还需要通过与收养家庭的一段“磨合匹配阶段”，尝试磨合顺利之后才能够成功缔结收养关系。比利·巴特森的逃亡时段也往往集中在这一段匹配期里，趁着安排的“养父母”不注意，他总能找到机会开溜。 再加上卡奥斯看上去的表面年龄实在是有点不尴不尬——再过几年就正式成年，而距离那些亟待被收养的小孩子还有一段差距，总之，在多方原因之下，他暂时并没有被迫切地安排领养家庭。 他被临时安置进了附近的一家孤儿院，在警署的居民信息档案更新后，他的身份证明上增添了姓氏。 费尔南多·卡奥斯，听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他的记忆当中，自己似乎是个格外水准高超的法师，因而很少有人会对自己直呼其名。不过名字不过就是个代号，在不知道真名的情况下，甚至还少了个会被诅咒的渠道，反而更加安全……卡奥斯对于这个境况的接受程度颇觉良好。 如今这个世界的制度，比起过去更加庇护弱者。 哪怕他自己只不过是披着一层十六岁高中生的皮相，除却那几个不识相的同学之外，他几乎受到了全方位的庇护。免费提供的一日三餐、干净整洁的床褥和虽廉价但妥帖的衣物，如果是获得了这些东西的代价，卡奥斯也不介意捏着鼻子在炼金术师的学校里陪这群小孩子浪费时间。 ——没错，浪费时间，因为他惊愕地发现，如今的教育形式居然都已经和过去天差地别。 “一般来讲，数学的选课，大家会从几何，代数2，预备微积分开始学起……如果没什么特别的需求的话，就按照这个路线来选课没问题。” 彼得在他列出的长长一串清单上画了几个圈：“高一还需要完成基础的科学课教学，这些科目就按照通常的方式去选就好，剩下的世界史和美国历史，必修的拉丁语和艺术课程里，艺术可以挑选的范围有这么几种……” 他又把清单向前翻了一页：“绘画大类有静物素描、速写和油画，除此之外还有戏剧、摄影、声乐和雕塑等等，四年里你可以尽量尝试有趣的部分，顺带一提，我和内德都选了电影鉴赏，又好混学分又能看电影，你呢？” 卡奥斯拿着自己的选课清单愣了愣，似乎是为了体谅自己作为一个“流浪孩子”首次安定下来的情绪，学校其实没有催促着他尽快决定选课清单，但在看到那一系列的授课门类之后，他突然有些福至心灵地开口：“我想学油画。” 他应该是会画画的。 那些记忆虽然因为沉睡的时间太长而变得不好捉摸，但确实有过他自己对着远处的景色伸出一支笔来，按照比例丈量到画布上的回忆。绘制魔法阵和在画布上作画本质上师出同源，他从文具盒里拿出开学时分发的圆珠笔，摆出素描执笔的样子在空中划了两道，这种习惯的感受印证了他的推测：“我在甦醒之前，是会画画的。” 彼得：“……” 他咬咬牙，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去找老师改选修课，我也要学油画。” 内德：？ 说好的一起混艺术学分呢？ 被突然抛弃的小胖子瞪大了眼睛，一拍桌面：“那我也去学油画，咱们别的课都选得差不多，多一门绘画也没什么。” 混学分算什么，他们身边可是有一个货真价实的魔法师！ 结果，几个人拿着填好的课单去申请，才发现油画不开放给新生选修，需要从更加基础的素描速写开始学起。 “这样的规矩也没错。” 卡奥斯伸手弹了弹自己手里的那张申请表，纸张发出几声脆响：“循序渐进的学习确实是正确的培养方案。” 他若无其事地把选课申请表改成了“素描基础”，站在窗前眺望窗外。操场的学生们一圈一圈地跑步，不远处篮球被投掷进篮筐，一切看上去都过于平和了，和他那些在脑海当中翻涌升腾的记忆截然不同。 这个时代看上去已经和过去千差万别，当务之急当然是恢复自己的力量，但……恢复以后应该做些什么，卡奥斯一时之间还没有想清楚。 显然，有些人比他更有规划。 “你可是一个魔法师！你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非常厉害的超级英雄！” 彼得·帕克激动地翻出手机，给他看自己在网上搜集的录像。视频当中，金红色的钢铁战衣划过天幕，拖曳着长长的慧尾，所到之处都是人们的欢呼声。 “斯塔克先生就是这样一个超级英雄，天，我都不知道他这样的一套战衣到底能有多少马赫的最大巡航速度……” 卡奥斯打断了他的话：“托尼·斯塔克？” “没错，你也知道他啊！” 少年的眼神闪闪发亮，一谈及自己的偶像就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四岁第一次开始制作电路板，六岁制作出人生中第一台引擎，十五岁就读MIT并且于十七岁毕业……上帝啊，就是咱们现在的这个年纪！” 更不必说后来出任斯塔克工业CEO以后，辉煌灿烂众人皆知的人生了。 卡奥斯：“……” 他没想到那个迫使他来上学的罪魁祸首有这么多履历。 红发少年冷静问道：“你喜欢他？” “当然，人人都喜欢钢铁侠！” 彼得试图给卡奥斯分享安利，网上喜欢斯塔克先生的人简直要多少有多少。 “你想要和他发生性关系？” 卡奥斯又问，如果是这样的话，考虑到彼得是他的新朋友——好吧，他可以勉强不去诅咒那家伙。 彼得：？？？ 彼得：“那当然不！我……呃，咳咳！” 这句问话太过惊世骇俗，让他直接一口口水呛住了自己。他咳嗽得格外激烈，以至于刚刚学会饮水机怎么使用的卡奥斯还好心地给他倒了杯水。 “抱歉，我的记忆有些混乱，因为总觉得好像发生过这种事。” 卡奥斯真心实意地道歉：“你别介意。” 可能这在这个时代很严重？那些教廷里陷入疯狂的神甫和信众之间的画面在他的回忆里一闪而过，彩色的玻璃投影在地面上，倒影出斑驳瑰丽的光影。 魔法师从不信仰宗教，在这次找回的记忆里，他是一个沉默不语撞破秘密的旁观者。 内德一脸震惊地看了看费尔又看了看彼得，魔法师的价值观可真难懂。不过紧接着他们就没必要再去纠结这样细枝末节的问题了，两人顺着卡奥斯的目光看向窗外，老天，窗外—— “那是什么？” 红发的少年微微皱起眉头，似乎这个时代终于产生了什么能够让他提起兴趣的东西：“你们的骑士训练教材？” “那怎么可能！” 不知道是谁先抢答了一句。 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颗不知道怎样形容、生长着无数触手的怪物从那缝隙当中坠落进来，偌大的身体中央睁开一颗巨大的眼睛，足足有两层楼那么高。 看上去就很像是《勇者斗恶龙》之类的游戏里的守关Boss。 “那是……” 彼得站在窗台前，楼下上体育课的学生已经开始惨叫着四散奔逃。 怪物带着数十只衍生肢，硬生生一甩，在教学楼的窗台上拍出一道巨大的阴影。 他仓皇转身，想要回鞋柜里找到自己作为蜘蛛侠的衣服，又突然停下来转头看向卡奥斯，满怀希冀地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 他的魔法师同学站在窗台之前，视线遥遥锁定刚刚降临在这个世界之上的怪物：“我的记忆里，没有这样的东西。” “——但是我知道，如果现在不去阻止它的话，就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_(:з」∠)_彼得:我感觉我这几天受到的精神创伤有过去一年那么多。 第6章 彼得·帕克三下五除二给自己套上了蜘蛛侠的简陋服装，整个教学楼里的学生已经开始低着头被安排撤离，而此时此刻，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暂时将这个体型庞大的怪物尽可能地带离教学楼的范围。 少年英雄牵引着蜘蛛丝飘荡至高空，躲过好几条触手的拍击从怪物的眼珠前面高调地晃了过去。彼得的心脏简直要跳出胸腔，在这之前，蜘蛛侠的作战范围天花板才刚刚刷新到那些持枪的毒品贩子。 而现在，天花板一下子就被拔高到一看就让人觉得邪异的怪物身上了。 “这种东西该怎么办？你不是魔法师吗，费尔你以前对付过这样的生物吗？” 内德着急得简直要团团转，教师正在带领着同学们慌乱地撤离，囿于选课班级的混乱，一时之间也统计不出来是否所有的学生都已经安全离开。卡奥斯趁乱伸手瞄准怪物发出几枚Gandr，微弱的魔力形同以卵击石一般，只让对方产生了一阵烦躁的抖动，引得了学生们一连串的尖叫。 怪物精准地阻拦了学生们逃离学校的线路，彼得·帕克直接举起了一辆校车竭尽全力地冲着对方丢了过去，也不过是被一只腕足轻松地接过抵挡。 ——他不记得了。 印象里，自己是出色的魔术师，但那些咒语和魔力的运用方式如今都像是隔着一层迷雾一般浑浑噩噩，越是着急，就越难以从那庞杂的洪流之中精准地抓取自己的所需一二。 “视线，起码要阻止那家伙继续‘注视’着这里。” 卡奥斯突然开口，仿佛灵光陡然闪过：“那样的话，它的行动应该会……” “对啊！” 小胖子猛地点头，随后紧接着问道：“费尔，你的魔法能做到什么程度？发射魔力子弹？空间移动？还是能够点燃大火？” 卡奥斯囫囵着点头，懒得提醒对方魔术和魔法之间的区别：“只要强度不要求太大的话其实都可以，但是这种程度的魔力对这家伙的影响实在是太轻微了。” 面对如此体型庞大的敌人，他那点魔力构筑的Gandr实在是不够看，而倘若用魔力来点燃火焰的话，兴许只消对方一击就会被彻底扑灭。 这足够了！内德笃定地点了点头，冲着他才认识几天的同学伸出手：“你跟我来！蜘蛛侠，再坚持一会儿！” 最后几句他拔高了音量，相信远处的彼得在听力增幅之后一定能够听得见。两名少年急匆匆地下楼一路跑到食堂的位置，内德·利兹手脚麻利地从墙角拆下壁挂式灭火器，将它交到卡奥斯的手中：“费尔，你把这个东西想办法丢到那怪物的眼睛面前去，再用魔弹击穿它！” “……那个叫Gandr” 卡奥斯点了点头，看来这个时代的炼金术师们也总有几分自己的手段。他掂了掂灭火器的重量，判断出牵动这点分量的魔力他还是有的——红色的灭火器划过一道抛物线，正好途经怪物的面门，这东西的体积实在是太小，甚至根本没被对方放在心上。 “就是现在！” 内德出言提醒，紧接着，卡奥斯伸出右臂，拇指和食指垂直比作手枪的样子，瞄准空中的灭火器，发射出一枚压缩了大量魔力的Gandr，将其彻底击穿。 下一秒，干粉灭火器爆炸产生的白烟弥漫了怪物的视野。 对方的行动一下子就变得无序了起来，彼得·帕克趁机用蜘蛛丝困住了对方的两条腕足，又成功地救起了几名被压在碎瓦砾之下的学生。内德乘胜追击地从食堂的储物仓库里拖出来好几袋子小麦粉，交到了卡奥斯的手中：“把这些小麦粉想办法洒在那个怪物的身上，然后在小麦粉抛洒的位置点火。” 卡奥斯点了点头，一旦有了明确可达的目标，他相关的那些记忆就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起来，术式几乎下意识地出现在了脑海当中，红发的少年以指作刀，凌厉的魔力割开了面粉袋，随后一道闪烁着猩红色辉光的传送门徐徐展开，他将面粉袋从身边的传送门里扔了进去，又转而将其传送到了怪物正上方的头顶。 [Miris Tragoediis] 伴随着少年低声的咏唱，一束窜动的火苗出现在了面粉扬起的白色尘埃当中。粉尘爆炸迸发出令人震耳欲聋的声与光，似是被爆炸所裹挟的气浪和热度波及一般，怪物终于挥舞着无数触手发出尖锐的悲鸣声。 内德和卡奥斯又乘胜追击地倾倒了好几袋面粉，一连串的粉尘爆炸声过后，对方的嚣张气焰终于逐渐变得低落了下去。 “干得漂亮！” 彼得·帕克从空中拽着一截蛛丝荡至一层，冲着自己的两个小伙伴翘起了大拇指，但卡奥斯仍旧眉头紧皱地注视着浓烟滚滚的爆炸现场，这场阶段性胜利并没有彻底杀死对方，当下的沉默似乎不过是一种在视野受制情况下的短暂妥协。 浓烟即将散尽，卡奥斯转头看向内德：“还有别的小麦粉吗？” “我连木薯粉都已经用掉了！” 小胖子一指空空如也的仓库：“虽然铝粉其实也可以引发粉尘爆炸，但是化学实验室里并没有这么多的储量……” 几人即将弹尽粮绝，蜘蛛侠眼疾手快地又翻出来两个泡沫灭火器，用力一甩配合着卡奥斯引发了爆炸，暂时保证了怪物眼前仍旧是一团粉尘迷雾。一片白茫当中，对方躁动不安地拍击着数条腕足，好在现在大部分的学生已经安全撤离。 那只占据了身体大半的眼睛，总让卡奥斯萌生出一种有些不妙的预感。“注视”就是最为基础的魔术，譬如美杜莎的眼睛足矣让人化作石像，北欧神海姆达尔的眼睛可以堪破九界，除此之外能够通过“注视”就能够发动的术式简直要多少有多少。红发的魔法师大脑飞速运转着，他知道不少精妙而庞大的术法，但是没有一个现在的自己能够成功运用出来。 “我可以努力再把它捆得结实一些！” 彼得丢下这句话就想往出蹿，结果一道灼热的激光束斜劈下来，将怪物的一只腕足直接齐根斩断。 “干得不错，小伙子们，但是接下来是成年人的回合了。” 金红色的钢铁战衣从天而降，悬停在了彼得等人的面前，让这位经验尚浅的年轻英雄呼吸急促了不少：“斯塔克先生！噢天……我见到本人了！” “虽然我也很乐于给你一个亲笔签名但是现在显然有点不是时候。” 托尼·斯塔克耸了耸肩膀，蜘蛛侠的真实身份他当然很清楚，神盾局的内网里已经把这孩子的个人信息扒得彻彻底底了：“还有你的两位朋友，不得不说能够拖延时间到现在远超我的预料。现在你们可以去协助学生们安全撤离了，那边的瓦砾堆里还有好几个生命反应，施救队伍很快就会到来，你可以暂时先去充当一下起重机。” 彼得弹出一截蜘蛛丝转头就走，内德对着卡奥斯点了点头紧随其后，只剩下红发的魔术师一个人站在原地，注视着灰尘密布的空气当中仍旧在挣扎的怪物，迟迟不肯离去。 “费尔南多先生？” 斯塔克忍不住出言提醒，钢铁战衣的内置屏幕里飞速滚过面前少年一系列的个人资料，父母不明，迄今为止的人生履历不明，骨龄检测结果十六岁，最近一次在警察局留下的记录是作为证人证明蜘蛛侠成功阻止了一场毒品交易。 这样一看哪里都透着蹊跷。 “避开那只眼睛，尽可能不要被那个怪物直视。” 卡奥斯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当下这个时代的计量方式，慢慢说道：“弱点在从瞳孔位置向内部计算大约两米的位置，只要能够想办法击溃这里的核心，这只怪物就不足为惧。” 说完，红发的魔术师转过身，向着彼得和内德的方向跑去。 第7章 瓦砾堆里，确实还有不少没来得及逃跑的学生。 彼得的手机里收到了一份详实的红外热敏成像图，那上面精确地指示着每名同学的位置。他的蜘蛛丝成为了最为牢靠的救援设备，能够缓慢悬吊起重量惊人的水泥板和钢筋，也足够给每一个被救助的人带来鼓舞。 ——天啊，是蜘蛛侠。 在这个时候，那身原本在互联网上被大家吐槽简陋的服装，如今成为了能够让人长出一口气的安稳象征。 卡奥斯身上没有任何能够隐藏身份的道具，因而强行被内德拽到了隐蔽之处暗中策应着帮忙，他伸出手冲着彼得的方向一划，伴随着短暂的咏唱声，红光一闪而过。 [Fortuna Praeterea] 迎着内德的目光，卡奥斯神态自若地解释着这个术式的作用：“这可以短暂地让他变得更加幸运一些，更方便找到被困者。” “……期末考试的时候你能给我用一下这个吗？” 内德听闻，非常期待地问道：“或者买彩票的时候。” “那要看你想要抵达的‘幸运’具体有多难能可贵了，不同程度的魔术对于魔力的消耗量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 卡奥斯摊手直接打消了对方的想法：“如果你一道题都不会的话，给你的考试附加极为强大的幸运，可能会导致在正常的考试过程中教学楼突然爆炸让考试不得不中断，或者所有考生的试卷突然被焚毁查无对症……幸运是恒定的，只会互相转移不能凭空出现，魔力也只不过是能够牵引它们的力量罢了。” 内德信服地点了点头，这个说法听上去就非常专业又有说服力，不愧是大魔法师……殊不知，他们的对话已经彻底被监听，一句话不漏地传递到了钢铁战衣之中。 托尼·斯塔克用几道凌厉的光束像是切开豆腐一样将这具怪物切成了几片，在观察到对方彻底陷入沉默不再动弹以后，遥遥看向彼得·帕克他们的方向：“虽说监听小孩子聊天的内容确实不太道德……不过果然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怪物不止一只，在曼哈顿区的海岸沿线上也出现了一只和这样的怪物长相类似的生物，因而复仇者联盟所有方便出勤的人一开始是全员赶往海岸线的，等到听到中城高中同样陷落危险之中时，只能由在场所有人当中机动性最强的钢铁侠前往救援。 [Sir，已通知罗杰斯先生这具怪物的弱点位置，经确认，曼哈顿区出现的怪物也具备和这一具相似的弱点。] 似乎是为了佐证他自己的看法，智能管家适时开口。 那孩子的判断没有错，激光贯穿怪物核心的时刻，他仿佛听到了来自灵魂深处发出的无声尖啸。不可视的波动荡涤整座学校，如果托尼·斯塔克此时此刻有什么魔力检测装置的话，就能够发现，大气当中的魔力浓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攀升。 卡奥斯似有所感地回头，这些魔力在他的感知范围中从躁动到安定，他尝试着伸出手来，魔力一丝一缕地被收纳进自身，就像是在给干涸的湖泊注入涓涓细流。 记忆当中作为魔术师的知识在提醒着他，接纳不同源的魔力会引发非常严重的排异反应，但他收容这些逸散的力量就像是喝水般顺利，连一丝一毫的痛苦都没有感受到。 卡奥斯难得有些疑惑，但救援队的声音已经在附近，他只能先和内德一起离开。 * 开学不到三个月学校学校的教学楼就塌了三分之一，中城高中被迫开始了在学校灾后重建完成之前无限休学的日子。 好在互联网足够发达，老师成功在事后联系到了所有的在校生，除了几个被砸到骨折的伤患之外，大多数人只是带着些许擦伤，有惊无险。 科学家们对于这一场面的解说众说纷纭，而成功阻击两场意外的复仇者联盟迟迟没有对外公开发布声明，这让民间的各种猜忌逐渐变得沸反盈天，网上放出的超级英雄作战视频更是将这样的讨论推至高潮。 对于这些内容，卡奥斯并没有太过在意。最近他的新难题是另一件事——哪怕学校已经塌了，视频授课和远程作业仍旧需要完成，而这些作业当中的绝大部分，他都不会做。 以基础化学为代表，美国历史和世界史尤甚。 他的拉丁语倒是流畅到让所有人意外，拼写和词汇量都大得夸张，简直就像是在梵蒂冈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一样，不过除此之外，大多数科目的水准都很令人堪忧。 尤其是令优等生彼得·帕克堪忧。 一个超级英雄怎么能有学生时代频频挂科的履历呢！就算GPA的分数不算顶尖，但也一定要达到符合标准的程度才行！ 他自己的化学都已经快学到AP课程了，进度让大多数学生望而生畏，此时更是把自己飞速略过的一大堆课本翻了出来，一股脑摔在了卡奥斯的书桌上：“我来帮你补化学！” 卡奥斯：“……” 非常感谢，但还是算了。 他简直不知道这个熊孩子精神头来了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脾气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彼得·帕克用他作为蜘蛛侠的二十吨腕力牢牢把卡奥斯摁在了书桌前面，不擅长接近战的红发魔法师在这种手劲儿面前丝毫没有抵挡的能力，重新想起了之前被三个社工一起镇压的惨状。 对方眼神里满是赤诚，哪怕不用些手段去读心，也能看得出来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面对这样的一双眼睛，卡奥斯深吸一口气，随后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好的，我知道了，化学。” 他妥协道：“那个什么组织通知我说明天要安排领养父母的事宜，所以你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 “好的，那没问题！” 彼得·帕克点了点头，对自己十分有自信：“如果你觉得紧张的话，我是说，如果你不太清楚怎么和现代的人类沟通……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看看领养家庭。说真的，现在的这些社会福利制度挺好的。” 卡奥斯对此不置可否，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他遇到的大多数人都在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助他——哪怕方法有些令人难以言喻。 半小时后，彼得·帕克从自信满满变得怀疑人生。 他当然是个优秀的好学生，但是并非每一个好学生都能够成为一个好老师——尤其是他在面对一个说不定来自于文艺复兴时期的魔法师。 “你要不然先从背过元素周期表里的每一个元素的化学性质开始？” 彼得绝望道：“为什么你会在惰性金属的分类里面填上锡？” “因为锡制作出来的魔偶一般性格都很寡言少语，你看过《坚硬的锡兵》吗？那是个一句话没有但内心戏很多的家伙。” 卡奥斯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而且剩下的几个我不是选对了吗，黄金和银制的金属魔偶同样不爱说话，但是铁做的就会活泼一些，所以它们是活泼金属。” 彼得：？？ 这分类标准不太合适吧？ 他张大了嘴巴，开始觉得自己的教学生涯任重而道远。 紧接着，彼得·帕克和费尔南多·卡奥斯陷入了互相嫌弃以及互相质疑对方学识的死循环当中。 “原子可以细分为原子核和核外电子，然后原子核由质子和中子构成，如果将这个世界上的物质再进行细分的话，是由十二种基本粒子……” “——是由以太构成的。” 卡奥斯笃定地说道。 彼得：你说什么？ “以太，一种非常基础的物质，可以通过魔力作用衍生成很多别的东西，没有固定的指向性和规律，整体性质趋于混沌。” 卡奥斯解释道：“我猜你们的炼金术……化学课本里应该会讲到这个。” 噢，天哪，彼得·帕克捂住了脸。 曾经他听过一个说法，给普通的学生补课是查漏补缺，给彻头彻尾的学渣补课是开天辟地。 而给一个魔法师补课，是在已经彻底完成的画布上，画出截然不同的全新画作。 第8章 三个小时的学习时间过去之后，无论是卡奥斯还是彼得都满头大汗地长出了一口气。 已经具备蜘蛛侠力量的彼得·帕克很少会感觉到疲惫，他的力量远超常人，平日里的日常活动根本不会撬动他自己多少损耗，但此时此刻他简直就像是靠一个人跑完了箱根驿传全程一样亟待休息，给费尔讲课真是太费劲了。 两个人的精神状态不遑多让，桌子上摊着一本写完了的化学作业，卡奥斯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开口：“我觉得我刚刚屠了一头巨龙。” 彼得绝望道：“……我就是那头巨龙。” 他用蜘蛛丝粘起一袋子包装好的零食，动了动手指头朝着费尔南多的方向一甩，薯片啪嗒一声落点精准地坠入了魔法师的手中，除却手指尖以外他简直一点都不想动弹了。 两人一个摊在靠背椅上一个倒在床上撕开了包装袋，哗啦哗啦地往嘴里倒薯片：“所以你明天要去领养家庭看看？他们有通知你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吗？” “没，而且你还记得我是个成年人吗，根本不需要什么养父母。” 卡奥斯翻了个身，背对着彼得：“我只是因为魔力流失得太严重才不得不保持现在这个模样的。” “可是你的身份证明上显示你今年十六岁，根据规则，就是需要一个领养家庭……叫什么来着？感受家庭的温暖。” 彼得耸了耸肩：“或许你可以去给你的领养父母直接挑明，找找看能不能有愿意帮你保守秘密的夫妇。” “然后如果他们被吓到报警的话，顺便帮忙清除记忆？那可太麻烦了。” 卡奥斯摇了摇头：“最佳策略就是想办法在考核期内搞出点什么事情让他们主动放弃，或者干脆想尽办法拒绝掉这家人的收养，这虽然很伤人，但是对于和神秘世界涉足不深的普通人来说，一个性格暴戾古怪没有缘分的孩子总比一个从中世纪活到了现在的魔法师要安全得多。” “好吧，你说得对。” 彼得伸了个懒腰：“但是也别做得太过火……愿意领养小孩的父母总归是善良的，不能让这份善良受到戕害。” “总之，无论如何，我明天会陪你去的。” * 第二天，站在领养家庭的门口，彼得·帕克陷入了深深的嫉妒当中。 他就不应该听信卡奥斯的胡言乱语！ 社工只是神神秘秘地交给了卡奥斯一个住址就让他们自己一路找了过去，彼得之前还怀疑过一个不住在联排住宅区而是公寓楼里的家庭有没有余力额外收养一个孩子，但在敲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的所有疑惑全部都烟消云散。 彼得：为什么柠檬它环绕着我，我好酸。 金色短发体型结实的男人穿着格外居家的衣服，也没拿他那标志性的圆盾，打开门把陷入震惊的少年们请进了房间里，顺带行云流水地关上了门。 房间显然被整理过，桌子上放着两杯茶和一小叠曲奇饼。似乎是没想到卡奥斯会带着彼得一起两个人来，史蒂夫·罗杰斯对两个男孩打了声招呼：“我再倒一杯，你们先坐。” 彼得和卡奥斯浑身僵硬心思各异地坐下了。 史蒂夫·罗杰斯端着新的柠檬茶放在桌子上，在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也觉得很迷茫，毕竟他根本不清楚现在这个时代的男孩儿们会喜欢些什么东西……在考虑再三之后，只能胡乱补充了一些膨化食品，又重新清扫了一遍他的公寓。 彼得觉得他跟着费尔的这个决定真是太正确了！这可是美国队长！全美三代人心中的英雄！ 他翻遍了浑身上下想找个纸片来让美队签名，结果今天口袋里只装了几张钞票，他总不能让人签在钱上吧……以后出门一定要随身携带签名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碰到英雄呢，彼得萧瑟地想道。 卡奥斯的反应更加冷静一些：“所以，我接下来要被叫作费尔南多·卡奥斯·罗杰斯？” 这个名字听起来也太拗口了。 二战老兵被闹了个大红脸，他哼哼嗤嗤地开口，说我只能算是你的临时监护人，不用改姓氏也没关系。 “而且你看上去才二十多岁。” 卡奥斯一针见血：“还没结婚呢，哪里来的能够领养小孩的家庭。” “如果算上我被冰冻的七十多年，年龄早就足够了。” 史蒂夫眨了眨眼睛：“如果你知道我的这些经历的话。” “托你教学视频的福，一清二楚。” 卡奥斯耸肩：“美国精神的象征，我真好奇这个时代有没有什么别的不列颠队长。” 三人围着一个小方桌坐下，彼得仍旧还激动得面颊发热，卡奥斯观察了一番房间里的装潢，这是在这个时代相当普通的装修水准，没什么大的疏漏也毫无个人风格可言，让人很难想象美国队长本人就居住在这样一栋公寓楼里。 他知道一些骑士教育的细节，这种“送孩子去知名骑士的家里接受教育”的桥段并不算稀奇，但同样，卡奥斯也清楚美国队长出现在这里绝不只是单单为了成为他名义上的监护人。 “我想你应该清楚，罗杰斯先生，我不是什么普通小孩。” 卡奥斯伸出一只手，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我牵扯着神秘，而且真实年龄比你看到的要大得多，其实一开始我根本没想打扰你们这些普通人，是你们的警察和社工……” 说到最后，他终于有点说不下去了，放过在公园杀鸭子的事件吧！反反复复的讲这个很丢人的！ 史蒂夫显然也想到了面前这位小先生有趣的案底，忍住了笑：“当然，我会以对待一个成年人的态度对待你，而且也不介意你身上那些特殊的地方——你知道的，我也是从过去一路沉睡到如今这个时代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咱们作为室友再合适不过了。” 卡奥斯仍旧还在犹豫，但彼得已经恨不得要按着他的脑袋点头答应了，那可是美国队长！为什么有这种好机会的不是他！ “总比别的什么领养家庭好一些，况且你至多也只需要在我这里待两年。等到法律也判定你为成年以后就可以自由选择去处了——我是说，作为名为费尔南多·卡奥斯的美国公民。” 史蒂夫循循善诱：“最大的麻烦就是我不太方便去给你开家长会，不过我有不少同事可以代劳。” “那作为魔法师卡奥斯呢？” 红发少年并没有被这些话打动，面前这位看上去一派和蔼的美国大兵绝对没有对方看上去的这么无害：“魔法师卡奥斯也将成为你们管制的一部分？” “等等，费尔？” 彼得·帕克忍不住提醒自己的同学：“美国队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是在想办法保护你。” “他不会。如果他会的话，咱们根本没办法这样好好坐在这里聊天。” 少年的目光牢牢钉在史蒂夫的脸上，像是想要在从这张看上去严肃又有点无辜的面孔里看出点什么：“但让他这么做的那个人未必会这么想。” 看着那双警惕的眼睛，史蒂夫突然想起了托尼提交过来的报告——虽然很难相信托尼·斯塔克本人竟然会写报告，但是那显然由人工智能代笔的文件还是体现出了一些让他觉得有些动容的东西。 ——我觉得他和你很像，老冰棍。 美国大兵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我刚刚醒来的时候也对这个世界感到非常迷茫，即便到现在都没能好好适应，兴许在你看来我确实隶属于某个组织……但是我向你保证，充当你监护人的这两年里，咱们可以一起考虑在这个时代可以做点什么。” “我……” 他可以判断出对方是否具备恶意，这是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他运用得最熟练的技巧。 他没有恶意。 彼得·帕克实在是看不下去这种推三阻四，这在他看来简直是巨大的浪费：“他同意了。” 卡奥斯：？？等等？？ 史蒂夫一击掌：“很好。那就让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吧！” 卡奥斯：？！ 第9章 结果他第二天就后悔了。 原本，学校停课的生活应该十分舒适，网络授课从早上九点开始，在此之前他大可以优哉游哉地吃一份早饭，然后用剩下的时间再复习一下魔力的运用之类属于一个魔法师的课题。 ——然而他在早上五点半的时候就被从床上掀了起来。 美国队长本人的生活节奏健康得可怕，并且完全传承至部队早起拉练的风格，他倒是没有直接把卡奥斯的被子掀起来，但是举着不断作响的闹钟放在对方的枕头边上，耐心地等到了裹在被窝里的蚕蛹自己任命地从床上爬起来，这种行径也完全算得上是不遑多让。 晚起毁一早，早起毁一天，美队带着有些好奇的神色注视着牙刷自动在对方的嘴里进进出出，毛巾自己打湿了自己糊在脸上的奇观，觉得魔法师果然是很神奇的生物。 神盾局对于费尔南多·卡奥斯的危险评定等级并不算高，因此才能够放任对方不被拘禁起来谈话，而是任由自己成为了这孩子的监护人。他在社工那里的经历和在学校里面对校园霸凌的反应都还在安全限度之内，迄今为止掌握的最为危险的力量就是能够点燃火苗的小把戏，不过根据彼得的说法，卡奥斯目前仍旧处在力量的恢复期，因而由他来做引导和监督工作再好不过。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都希望这个人能够成为未来英雄的一份子。 洗漱完毕之后，史蒂夫熟练地在厨房里磕开了一枚鸡蛋，在平底锅里划进去一小块黄油，打开了燃气灶开始煎蛋。狭小的空间里，卡奥斯侧目观察了片刻自己同住人的动作，也有样学样地从储物橱柜里翻出一只尺寸类似的煎锅来。 “呃，不用，早饭我来做就好了……” 史蒂夫想要出言阻止，但对方已经手脚麻利地把黄油放进了锅里：“呃，好吧，其实我想说，燃气灶坏了一个，现在只有我面前的这个能用，我最近一直没请修理工。” 一个人独居和两个人一起住还是有点不同的，史蒂夫下决心最近一定要抽空把房间修葺一下。 紧接着，他看见自己的新房客对着燃气灶打了个响指，一团火苗凭空出现，很快就将黄油燎烧得滋滋冒气。鸡蛋自己在锅沿上轻轻磕了一下，蛋清蛋黄滑落在煎锅正中，等到一面泛白之后又乖巧地自己在锅里翻了个面，煎得看上去就圆润可口。 “……魔法真好用啊。” 史蒂夫真心实意地说道，干脆停下来看着对方操纵着平底锅接着煎培根，厨房里弥漫着培根的香气，史蒂夫看了看天然气示数表，意料之中的发现数值根本没走动。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用什么东西点着的火。 吃完早饭之后，就是晨练。 这对于体重明显偏轻的魔法师先生来说不啻于是一种折磨，但史蒂夫带着怜爱的表情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边跑一边连拖带拽地鼓励，让卡奥斯全程苦不堪言。 他在一团乱麻的记忆当中刨了好几圈，翻出来一个重力减轻的术式，遥遥缀在后面浑水摸鱼。 [Fracta] 美队跑步的速度简直快出了残影，很快就套了他自己好几圈，卡奥斯乐得清闲的摸鱼，说实话哪怕自己开了挂，这种一大清早就被拖起来运动的生活习惯对他来说也太过刺激了。 ……要么就跟他讲清楚，要么就要尽早学会基于全身的魔术强化。卡奥斯一边遥遥缀在后面跑一边用力对着史蒂夫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如果要一直这样下去的话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第二天，他就给自己的脑袋来了个静音咒语，彻底隔绝了闹钟的响声。 “如果你再这样在五点半的时候把我叫起来我就去申请终结这段领养关系。” 红发的魔法师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美队的晨跑要求：“我对我自己现在这种不健康的生活状态非常满意，一点也不想改变。” “晨练对身体有好处。” 金发的二战老兵坐在床头晓之以理：“而且尤其是你现在处在长身体的年龄，这种规律的锻炼可以预防很多疾病，也能够打下非常牢靠的基础。” “魔法师不会有疾病。” 卡奥斯面无表情地回绝，他其实还有点早起的低血压：“我靠魔力就能活几百年，也用不着这种方式来延长寿命。” 这种反驳太过强有力了以至于美队有点发懵：“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对自己的身体健康非常有自信，现在这个样子只不过是魔力不足所引发的自我保护机制罢了，与其靠锻炼身体这种低效率的方式来恢复还不如想办法练练魔法。” 虽然对方说的很有道理，但军队出身的史蒂夫还是觉得适当的锻炼很有必要，不过他根本就说不过一个裹着被子坚决不肯起床的魔法师，伴随着对方的一个响指，他面前的景色陡然变迁，美国大兵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对方的房间门之前，门上挂着“请勿打扰”的挂牌，那还是费尔南多搬进来的第一天他为对方装上的——“大家都有自己的隐私，你有需要的话就把这个挂在门上”。 门内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史蒂夫：“……” 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离开了。 几分钟之后，复仇者联盟内部群聊当中，一贯以来都在潜水的美国队长难得主动开口发了言。 智能手机他用得不是很顺畅，但好在简单的聊天功能他还是会的，群里克林特就有着带孩子的经验，娜塔莎的心理学又格外精通，问问他们准没错。 [老冰棍：嗨……] [老冰棍：等等，谁把我的名字改成这个的！] [史蒂夫：斯塔克？？] 这个时间段，生物钟同样不那么健康的托尼·斯塔克也才刚刚睁眼睛，他拿起手机眯着眼睛勉强辨认了一下到底是谁发的消息，紧接着就被笑精神了，困倦烟消云散。 [钢铁侠:我们还打过赌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的昵称被改掉呢，结果居然两个月你都没发现。] [史蒂夫:……]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细节的时候，他犹豫地问道：“关于那个暂时住在我家的魔法师……他不太愿意跟我一起去晨练，你们怎么看？” [班纳:我想请问，你几点叫他去晨练的？] [史蒂夫:和我的作息一样，五点半起床，六点出门。] [班纳:……] [克林特:……] [娜塔莎:……] [史蒂夫:怎么了？？这个时间非常健康啊！] [钢铁侠:我觉得神盾局可以取消危险评级了，在这种情况下对方都没有揍你也没诅咒你，说明他真的很安全。] [克林特:附议，虽然我很少赞同斯塔克说的话。] 美国大兵捧着手机陷入了忧虑，他确实没想到这么健康的生活方式居然会被所有人抵制，其中甚至包括了运动量和训练量同样很可观的两名神盾局探员。 这个世界的变化确实很大，他绕着公园跑了两圈，收到了娜塔莎的私聊。 [娜塔莎:不妨你去和他好好谈谈？毕竟复仇者联盟还从来没有过一个魔法师加入呢，我们也确实需要了解一下这个陌生的群体——毕竟托尼说他清楚那天出现的怪物的弱点。] 史蒂夫深以为然，的确，一场知根知底的交谈很有必要。 等他晨练完回到公寓，刚打算开口，就看到他红头发的“被监护人”正襟危坐：“罗杰斯先生，如果你继续强迫我五点半起床跑步，我就要去妇女儿童保护协会投诉你虐待儿童。” 他身后的电脑屏幕里赫然是投诉界面。 史蒂夫:？？？ 第10章 所以其实这家伙对于这个时代适应得这么好的吗？ 史蒂夫感觉自己短暂地晕眩了一下，他摆了摆手，把一些奇怪的念头从脑袋里清了出去。美国大兵摆出了谈心的姿势坐在小圆桌前面，他给自己倒了杯红茶，也给对方面前推了一杯：“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也没什么不对……咱们来谈谈那些魔法？在你口中能让自己活几百年的那些奇妙力量。” 来了，卡奥斯想。 他在搬进这间建筑物的时候就一直在猜测史蒂夫到底什么时候会和他提及魔法的事，人类对于未知的力量永远都是贪婪的。 可是史蒂夫的第一句话却不是那些。 湛蓝色的眼睛忧心忡忡地盯着他：“我要确认，就算你早上赖床不去晨练，魔力也会保证你的身体健康？” “……” 卡奥斯终于忍无可忍：“我的起床时间非常正常！如果七点爬起来算赖床的话中城高中的学生里起码有一半都该被扣出勤学分！” 好吧，好吧，史蒂夫失笑地看着面前的红发少年，对方所表现出来的年龄状态好像确实没有“活了七八百岁”那么沉稳：“你不会生病？” “治疗疾病和预防疾病的办法我有无数种，欧洲黑死病泛滥的时候魔术师们为了自保想了不少对策出来，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医疗手段还没有现在这么……先进。” 对方露出了有些怀念的神色：“活下来的人除了足够幸运以外，总该有些不同寻常的手段。” 毫无疑问，那是个黑暗的时代。 史蒂夫一边想象着历史书当中黑暗的中世纪，一边继续问道：“你之后有没有什么打算？我是说，两年以后你明面上的身份就成年了，到那时，在这个时代就可以自由选择职业和生存方式。” 有一个组织，每个人都在作为英雄竭尽全力地守护着世界，如果你想要加入的话……如果你想要加入的话，大家都很愿意代为引荐。 结果对方根本没这个打算。 卡奥斯问得非常直白：“现在这个时代干什么比较赚钱？” 史蒂夫：“……” 很遗憾，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贩卖军火，但是在托尼·斯塔克都已经开始投身于清洁能源的现在，他总不能把这个职业说出口：“医，医生？或者律师？要么就是经商……” “那就暂时考虑这些职业，我记得我以前也当过一段时间的医生。” 卡奥斯自信满满地说道：“几百年前的医术说不定有些过时，但几百年前的炼金术可不会。” 就算对于这个展开有些目瞪口呆，但史蒂夫本人起码确定了这个人没有什么统治世界之类的邪恶念头。卡奥斯熟练地打开了电脑准备开始一天的视频授课，彼得·帕克从窗台上露出半张脸期期艾艾地敲窗户，名义上是过来一起听课实则是过来围观美国队长。 这一次他带好了签名板，如愿以偿地拿到了美国队长本人的亲笔签名。 * 今天需要完成的课程是世界史，数学基础和通识生物。 在此期间，卡奥斯发表了对于现代生物分类基于“界门纲目科属种”的鄙夷，觉得如果这样分的话龙、妖精之类的幻想种根本就没办法加入，彼得争辩说如果是他游戏里常见的那种龙的话，可以视作是一种特殊的大蜥蜴。 围观学生们上课的史蒂夫：“……” 他冷静地推开了门：“我出去上班，你们好好学习。” 是去复仇者联盟吗！要去执行什么任务吗！彼得·帕克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可惜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理由能让美队把他也带上。 可是他还是蜘蛛侠呢！彼得瘪了瘪嘴，觉得自己最近还是需要努力夜巡，说不定等他做得更好一些，就能收到梦寐以求的复仇者联盟邀请函。 在这次事件当中，中城高中的大部分学生都幸免于难，但还有一小部分人仍在住院。 骨折一类的跌打损伤本身康复起来就动辄数月时间，算上学校被修复的周期，这批伤患大概正好能赶上教学楼维修完毕。 “有学生组织了大家去集体探病。” 彼得看了看手机：“时间是明天下午。” “我看到这个了，医院好像还有公开的发布会，对学生家长通知这一次的诊疗情况。” 费尔南多拿着新手机有些不熟练地翻看消息：“附带一些通识科普的内容，全班都要去。” 反正现在教学楼塌了一半，估计是想见缝插针地上课。彼得点了点头：“正好我也很担心班里的几个同学。” * 纽约市，一家医院。 史蒂芬·斯特兰奇医生有些烦躁地摘下橡胶手套，一遍又一遍在水管下面刷手：“我不是说了别让我去招揽这种工作吗？” “发布声明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很重要的一部分，史蒂芬。” 护士克里斯汀耸了耸肩：“一整个纽约的人都在关注着这些患者的健康呢。” “正因如此我才应该待在岗位上，而不是去给那些多嘴的记者和什么也不懂的学生去答疑。” 脾气不算好的医生撇出一句话：“明明正是关键的时候……” 明明，那些患者们都在因为不明的原因而变得衰弱。 除却普通的皮外伤之外，很多被送到这里的病患正在一天接一天地衰弱下去，他们想尽了办法也无法探明原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变得越来越困倦嗜睡，行动无力。全身检查和先进的仪器所提供的结果如出一辙——这些人在身体数值上显得并无异常，可他们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确实一日不如一日。 他是天赋异禀的医生，但这些诡谲的症状看上去显然已经超出了寻常的医疗范围，他查阅了不少的相关文献和临床数据，厚厚的一叠资料看过去，病患们仍旧挣扎于梦魇当中。 在这种情况下，让他抛下手里的工作和病人去面对媒体和学生……啧。 * 等到所有学生都稀稀拉拉地坐在报告厅的时候，彼得警觉地发现，这个负责汇报的医生，脸色格外……臭。 对方吝惜表情地拖长了脸，就仿佛出席一次就会欠他多少钱一样，脚步匆匆地打开ppt，又满脸嫌弃地照着念报告。 “这人是谁？” 卡奥斯跟着彼得和内德一起交头接耳：“态度这么恶劣。” “史蒂芬·斯特兰奇，这一次事件大多数伤患的主治医生，据说曼哈顿那边的伤者要更严重一些。” 内德也压低了声音说道：“他是全纽约最炙手可热的外科医生了，传说有从死神手里抢命的本事。” 死神？ 卡奥斯一抬眉毛，这位医生下眼睑带着明显睡眠不足的淡青色，显然这段时间里都没有得到良好的休息。 “不过很奇怪，这个人一般都只会接一些疑难杂症，很少同时负责数目如此多的病患……” 彼得·帕克低着头给二人看手机，上面显示着这位医生的个人资料：“那几个同学都拒绝了探视，不知道到底情况怎么样。” 卡奥斯皱了皱眉头，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白纸，用锋利的纸缘划破了他的手指肚。 “等等，你在干什么！” 彼得惊叫道，又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明显看到讲台上的斯特兰奇医生狠狠剜了自己一眼——或者是他们三个的方向一眼。 血液在纸上描绘出一个又一个符号，卡奥斯边画边解释：“如尼文，也叫卢恩符文，这是一种准确率比较高的占卜手段。” 血液是流通魔力的载体，伴随着最后一笔的完成，血液绘作的符文开始在纸面上来回流窜，最终凝固成为了一个彼得有些看不明白的图案。 “这代表什么？” 他不禁问道。 “代表诅咒。” 卡奥斯辨认着图案回答：“那些仍在住院的学生们身上都背负着诅咒。” 诅咒？！ 彼得·帕克拍案而起，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报告厅里：“呃，抱歉……” “帕克先生，利兹先生，还有卡奥斯先生。” 史蒂芬·斯特兰奇的表情格外难看，他从一开始就看见这几个熊孩子在交头接耳，该死的……他果然不该浪费这个时间：“如果你们如此迫切地想要聊天的话，可以先从这里出去。” 第11章 灰溜溜地被赶到了报告厅的外面，彼得和内德的表情都很焦虑。 “我们得想办法救他们！” 彼得神色焦灼地盯着卡奥斯：“费尔，你有没有什么解除诅咒的办法？” “那也得先想办法接触到患者，了解情况之后再做打算。” 红发的魔法师摇了摇头：“现在他们都拒绝一切探视，在没有触媒的情况下，我没办法判断这种诅咒究竟是什么东西。” “也就是说，等你见到患者之后就能有办法？” 内德眼睛一亮：“那等到斯特兰奇医生的工作结束之后，我们可以去拜托他让我们见见患者。” “也只能说，有可能有办法。” 卡奥斯给内德泼冷水：“这种诅咒和那天出现在学校里的怪物有关，它明显是具备魔力的幻想种，一般这种东西是不可能随便侵入到人类所生存的世界里的……起码在我的记忆里是这样。诅咒的解除是和破解电脑病毒一个性质的工作，尽可能多的获取情报尤为重要。” 在计算机方面天赋尤为突出的内德了然地点了点头，正巧那位斯特兰奇先生的PPT刚刚念完，三名学生趁着对方走出报告厅，在楼梯拐角处将这位知名外科医生团团围住。 “怎么？我想你们该不会想要让我来给你们补习基础生物吧。” 好医生的嘴角扯出十分勉强的笑容来，卡奥斯怎么看都觉得这个表情近乎于嘲讽：“还是说，你们有什么别的事情比救治病患还要重要？” “就那么重要，先生！” 彼得急切道：“这些病人他们遭到了诅咒！” 斯特兰奇：“……” 他果然不应该和一群脑袋里都是幻想的高中生废话。 * 几分钟后，拦截斯特兰奇医生的计划彻底宣告失败。 卡奥斯觉得从自己甦醒之后开始，整个世界就在不断地给他创造难题，生活这套考题的难度让他很想逃课：“我干脆先练习一下催眠术让他带咱们去看病人吧。” “这怎么行！” 危险的想法被两名同学异口同声地制止，彼得·帕克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咱们今天晚上想办法潜入医院。” 卡奥斯：？？ 催眠术不行，难道这样就很正确？ 他开始有些弄不懂这些家伙的道德观了。 当夜，彼得·帕克穿好了蜘蛛侠的外套，纵身一跳就跨过了医院病房里高高的院墙。他谨慎地四下打量了一番，冲着身后的魔法师微微挥了挥手。 卡奥斯身穿黑色长袍，脸上戴着一顶鸟喙面具，俨然一副中世纪瘟疫医生（Doctor Schnabel）的打扮。他本身体型就比同龄人要羸瘦一些，四肢包裹在空荡荡的黑色外袍当中，在夜色之下显得更加诡异。 “虽然建议你稍微变装一下隐藏身份，但这个样子看起来也太夸张了吧。” 而且一看就很危险……彼得打量着自己的同学，将后半句评价咽回了肚子里。 “这就是我记忆里医生的装束。” 卡奥斯对着彼得摊了摊手：“当年大家都这么穿。在医学水平还没有那么发达的时代，传染病和诅咒是不分家的。” 而令人讽刺的是，在如今的这个世界里，真正的诅咒反倒会被当做是寻常疾病来进行治疗。 鸦黑色的身影轻飘飘地跟在彼得的身后，两人的头顶盘旋着一架无人机，内德躲在几百米开外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厅里操纵着笔记本电脑为他们两个指引方向。 一截蜘蛛丝牵引悬吊着卡奥斯的手臂，在经过重力魔术的调整之后，两人近乎无声地攀缘在医院大楼的外墙上，耳机里传来内德略带紧张的声音：“这些患者全部都集中在了11楼的区域，我刚刚入侵了医院的内网，这里是特地被划分出来的隔离区域，你们千万要小心。” “没关系，这种诅咒不传染。” 卡奥斯回答道，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彼得的手腕上用食指划了一道符文：“好吧，这样的话就算传染问题也不大了。” “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彼得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腕，那上面魔力的红光一闪而逝。 两人在无人机的指引之下从建筑物外墙一路爬到十一楼，再轻飘飘地从通风橱里钻了进去，直到彻底潜入医院都没有惊动哪怕任何一个人。 病房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张护士排班表，卡奥斯眯起眼睛看了看，拧开了门把手。彼得有些紧张地黏在天花板上放哨，既想进去围观魔法师施法细节又觉得自己任务重大不能走神，一时之间格外犹豫。 卡奥斯摘下手套，伸手掀了掀病人的眼皮，又俯下身子仔细倾听他们胸腔之下心脏的搏动，这一切他似乎都在数百年前做过，但如今感到陌生极了。 “怎么样？” 彼得问道：“能治吗？” “普通人类的身体是无法滞留魔力的，但是他们的体内却有术式续存，因而会不断地剥离他们的生命力来产生魔力维持术式的运转。” 卡奥斯判断道：“这应该就是导致大规模病患衰弱的原因。” 破解这些术式需要精细的仪式准备和高超的魔术水平，卡奥斯皱了皱眉，自认为自己当下的水准无法支持这么复杂的魔术，但学校里怪物死亡的那一幕奇异的观感让他决定试一试其它的手段。 “我试试看。” 他握住了病人的一只手，垂着头坐在病床之前，鸟喙暴露在玻璃窗透出的月光之下，那样子就像是收割生命的死神。 ——魔力和咒语都是像流水一样的东西，而如今，他要利用类似“虹吸作用”的形式，将这些诅咒转移至自身。 消耗魔力的术式在普通人的身上是汲取生命的难解沉疴，放在魔法师的身上不过是多了个后台运行占用一部分内存的小程序罢了，就算之前的猜想不对，他也有不少时间来解决这个…… ……这个问题？ 瘟疫医生的动作僵硬了片刻，让彼得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怎么？没办法解除诅咒吗？” “……不。” 半响，卡奥斯斟酌着说道：“她身上的诅咒已经解除了。” 彼得压抑着嗓音欢呼了一声，紧接着才去仔细打量病床上的少女：“……丽兹！” 难怪这些天里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 伴随着彼得的惊呼声，卡奥斯摊开手，反复查验自己的手掌。 在接触到自己的魔力之后，诅咒消失了——魔法师很清楚单凭如今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了无痕迹的诅咒解构，何况，这种感觉更像是一滴水流进大海，或者一滴颜料滴进了浑浊的水桶，它的一切独立特性全部都因此而消失了。 就目前的神秘学知识来讲，几乎没有什么魔术或者魔法能够做到这一点。 魔力具有特性，魔术同样。无论是欧洲地水火风的划分还是古中国地脉上金木水火土的区别，都不过是用来衡量和界定魔力性质的分类法。而现在，这些独立的性质在他还来不及分辨的时候就彻底消失了。 几分钟后，卡奥斯站起身，又有样学样地“治好了”另一名病人。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的话，咱们今晚努努力，就能把所有人的诅咒都解除了！” 彼得斗志昂扬地换了下一间病房，一甩手就用蜘蛛丝糊住了病房的监控：“卡奥斯你果然是出色的魔法师！” 瘟疫医生打扮的少年默不作声跟在后面，握住每一个病患的手，就像是记忆里重复了千百次的动作一样。 当初他们说，黑死病是魔鬼撒向人间的泪滴。 * 凌晨三点，卡奥斯灵巧地跳上了公寓楼的窗台，在重力调整的加持下悄无声息地钻回了房间里。 原本一贯早睡早起的“监护人”看上去脸上一丝困倦也无，脊背挺直地坐在客厅里：“回来了？” “呃……这个时间你不应该在睡觉？” 卡奥斯问道，他观察过很久了，史蒂夫的生物钟比钟表还准时。 “这个时间你也应该在睡觉。” 二战老兵抱起手臂，注视着比他矮了不少的室友，伸手摸了摸对方沾染着深夜寒气的头发：“说说看，和帕克家的小子出去有什么收获？”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史传奇：我真的错了oyz 卡奥斯：呵。 第12章 少年摘下瘟疫医生的面具，又解开斗篷，这些道具一经离开身体就重新变回原样，变成被剪了洞的游泳帽和彼得家里提供的长款旧衬衫。 变装还挺方便，史蒂夫挑了挑眉毛，等待着他的“被监护人”宣告下文。 “因为拒绝探视又联系不到同学，所以我们做了占卜。” 卡奥斯解释道：“——然后发现，那些被怪物的眼睛直接注视过的人都遭到了诅咒。” 这个夜里，鸦黑色外袍的瘟疫医生驱逐了高悬在所有病患头顶的诅咒，他们的行动足够隐秘，因而没有任何人发现踪迹，哪怕等到第二天去查验监控记录，也只能拍摄到蜘蛛侠的一点局部影像。 史蒂夫看上去并不意外：“你做得很好，费尔，你拯救了这个城市，我不得不说，即便是作为临时监护人我也为你感到骄傲。” 卡奥斯辨认着对方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这也是很重要的部分。” 史蒂夫拍了拍卡奥斯的肩膀：“但你们成功地拯救了一大群的人，还平安地回来了，这更加关键一些——我想帕克先生的监护人一定也会这么想的。” “如果你愿意的话，咱们可以明天再抽时间好好聊聊那两只奇怪的怪物，和你所破解的诅咒。” 史蒂夫·罗杰斯说道：“现在是凌晨三点半，不管出什么事你都该睡觉了——哪怕你本质上不需要长身体也一样。” 睡眠剥夺在刑讯里可是一门学问，在大多数情况下，保持良好的睡眠也有助于保值精神状态的稳定。美国队长看上去似乎并不打算当即就去纠结于这件事，只是熄了灯，顺带轻轻说了一句晚安。 翌日，令主治医生史蒂芬·斯特兰奇感到震惊的是，整间医院的病人状况都开始好转。 仪器同样没有检测出任何的异常，病人的用药和术后恢复在克里斯汀护士的监督之下不会出现任何问题，那么…… 全纽约市最炙手可热的全科医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终于想到要去调用监视器，结果一抬头就发现，走廊里的摄像头上面糊着一层厚厚的蜘蛛丝。 斯特兰奇：“……”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原本就因为深夜而变得难以辨别清楚的画面里，蜘蛛侠的红色外套一闪而过，监视录像就彻底报废了，但这个小细节就已经足够，那些超级英雄不知道东用了什么手段解决了原本就该他们去解决的问题，并且连一句话的声明都没有向他们这些工作在医疗第一线的医生们解释。 啧，“原本就该他们去解决的问题”。史蒂芬医生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不太愿意承认他的医术水平受到了一些不可抗力的干扰。 至于某个下午来自于三名高中生的一场小意外，老天，这种不重要的内容他早就已经抛在了脑后。 这可能是什么斯塔克工业的黑科技，关于外星怪物的对策手段，但诅咒？那绝无可能。 没过多久，医院里关于“瘟疫医生会祛除病痛”的留言就不胫而走。 卡奥斯在根绝诅咒的过程中并没有刻意消除病人们的记忆，一是他自己完全不在意这些细节，二是这些倒霉家伙们的身体已经很难再承受一次记忆清除对于脆弱的脑神经所带来的摧残。 大多数人都陷入沉眠的夜里，也有人在半睡半醒之间，恍惚看到低垂在月光之下的鸟喙，和握住自己的那只手。 就好像跨越了数百年的时光，瘟疫医生从黑死病的时代徐徐走来，又裹挟着病痛翩然离去，一切的一切都恍如清晨露水般化作转瞬即逝的梦境。 * 纽约市，曼哈顿区。 一小时之前，彼得·帕克在看到了停在自家楼下的跑车时简直要惊掉下巴，他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今天打开家门的方式有点不对，带着可能没睡醒的神色重新揉了揉眼睛。 纽约市首屈一指的富商有些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对着神色怔忪的少年挥手：“还愣着干什么，你到底想让我等你多久……赶快上车。” 卷发的少年有些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屋子，庆幸面前的这位钢铁侠本人没有提及复仇者联盟或者超级英雄之类的字眼，否则的话他简直不知道要编出什么样的谎话才能够让梅姨安心了。 跑车带着引擎的轰鸣声飞驰过街道，彼得·帕克有些惴惴不安地开口：“斯塔克先生，您找我到底是为了……” 托尼·斯塔克从后视镜里看了这孩子一眼，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当然是因为你们深夜里在医院的壮举了孩子，托你的福，现在有不少人都觉得是蜘蛛侠治好了他们的病。” “……！！” 少年一下子回过神来：“那不是我做的！我只是负责把费尔南多带进了医院而已……之后的诅咒解除全部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功劳！” 虽然人人都喜欢被肯定和夸奖，但彼得是万万做不出来将别人的功绩揽在自己身上这等事情的，他皱起了眉毛，打算好好跟托尼·斯塔克解释清楚，结果刚一开口，就看到后视镜里暖棕色的眼睛带着笑意。 小孩子还是好骗，稍微一诈就什么都说出来了——当然没有什么关于蜘蛛侠的传闻，医院方面针对这些视频记录守口如瓶，对外统一宣称是斯特兰奇医生所带领的团队治好所有人的疾病，托尼·斯塔克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费尔南多和彼得两个人的口供是否完全一致罢了。 复仇者联盟大厦里，卡奥斯和美队两个人已经提前抵达，前者正饶有兴趣地翻看着这里的照片集，对于照片当中的雷神索尔和他手中的武器妙尔尼尔颇感兴趣。 “虽然一开始就想要询问你们关于那天出现在学校里的眼睛怪物……好吧，我也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烂，总之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拖到了现在才来和你们两个商量这件事。” 大厦里，一位长相颇具威慑力的男人冲着彼得·帕克和费尔南多分别握了握手：“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神盾局的探员杜根，你们也可以叫我达姆弹·杜根，现在暂时负责跟进这些稀奇古怪的事件。” “杜根探员。” 彼得郑重其事地握手，看上去就像是新入职的公司职员在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 卡奥斯没什么和这种官方组织合作的经验，看着围住自己的一屋子人——更主要的是这里的每个人战斗力都不俗——只对着探员杜根点了点头，显然看上去有些紧张。 两名年轻人都坐在了沙发上，娜塔莎还看上去颇为友善地递给了卡奥斯一杯热可可，浓郁的巧克力香气让他想起了最初被社工带进办公室时候的场面，捧着杯子的动作微微一滞，他眨巴着眼睛没吭声，半响，还是埋头喝了一大口。 “那么现在，谈谈你对于这些诅咒的了解和那天出现的怪物吧，大魔法师。” 托尼·斯塔克眨了眨眼睛，最后那句大魔法师原本应该是个值得骄傲的称谓，偏偏被他念得语气毫无敬畏。史蒂夫横了他一眼示意关键时刻别逗小孩玩，自己也全然忘记了情报里面前的红发少年可能已经活过数百岁有余的信息。 “‘注视’本身就是一种魔术。” 被众人围坐在中央的卡奥斯缓缓开口：“用眼睛看，用手去指他人，都是神秘学里最为原始和基础的诅咒……” * 卡奥斯不擅长说谎，除了需要漫长入门基础的那部分之外，面对这群如今时刻准备着拯救世界的英雄们，他还不至于吝惜分享自己积累的知识。 半小时后，复仇者联盟们获取了迄今为止最详实的一批关于这些怪物的资料——哪怕这些资料本质上用途不算很大。 它们绝非是地球上的物种，甚至有可能不存在于这个宇宙当中，人类对外星人的理解都还只局限于阿斯加德的雷神索尔，平行宇宙的生物就更别提了。 更糟的是，自从甦醒开始，卡奥斯就面临着记忆混乱、力量丧失的困境，此时此刻除却解除了那因惊鸿一瞥而诞生的诅咒以外，并不能提供太过有效的战力。 “好吧，其实也是有些好消息的。” 娜塔莎顺势揽住少年的肩膀：“看样子你以前就当过医生，现在我们得感谢你让那些无辜的可怜人们没有那么难受。” “——而你要是能想起更多就更好了，毕竟按你的说法，过去的那个你战斗力明显要好得多。” 托尼适时插嘴道。 第13章 费尔南多先生的神秘学科普其实并没有持续多久——如果没有某不具名天才商人的抬杠，可能还会更久一些。 “魔力具备其倾向性，而作为魔力载体的人类同样。包括五大元素、虚数元素和架空元素这类以地脉为核心汲取魔力的形式之外，还存在着数种不同的源流。” “——就像是一个各向异性的材料？比如玻璃钢碳纤维碳纳米管？” 托尼问道：“怎么界定和测量这种倾向性？” “你说就连空气中都可能会蕴藏魔力，只不过浓度不同，那么索尔所在的阿斯加德大气魔力浓度要高于地球？你是怎么界定这个单位量级的？” “呃，凭感觉……” 卡奥斯眼神乱飘地不太想和这人说话。 “可是我就感觉不到，那就是说只有具备魔力的人类才能感应得到？你的身体结构和我们有什么区别吗？这种区别是先天决定的吗？” “……” 红发的魔法师彻底放弃个人形象似地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对着史蒂夫开口：“最关键的问题在于，空间的通路一旦打开过一次就会留下痕迹，如果没有彻底封锁的手段的话，那道壁垒就会变得越来越容易被击破。” 卡奥斯更好理解一些的形式举了个例子：“就比如白蚁会把房子破坏得越来疏松，最终摧毁整个木质建筑的结构一样。” 这听上去就很不妙了。 复联众人一开始虽然预想到了这次的事件不会这么简单，但是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危险——一下子就被拔高到了世界存亡的标准上，让所有人都有点猝不及防。连一开始觉得“魔法的事儿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克林特都放下了手机转过身来神情严峻：“你觉得，距离情况发酵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是说，就像你口中说的，被白蚁镂空整间房子的那个时间节点……还有多久？” 魔法师露出严峻的表情，认真评估了一下：“快没有时间了。” 众人：“……！！” 这下就连达姆弹·杜根探员都忍不住看了看他藏在手里的手持式测谎仪，期待对方是在撒谎，可惜，一片绿色的指示灯证明了卡奥斯句句属实。 “——大概需要五六十年的时间吧。” 紧接着，众人就听到他们新认识的魔法师用那种让人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的严肃态度说道：“时间紧迫，这真是太糟糕了。” “……” 这一次，就连向来表情管理非常妥当的史蒂夫都忍不住神色复杂地捂住了脸。 * 虽然经常开玩笑“等我退休之后发生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但总不能等所有人都歇菜了以后把问题遗留给生命长度足足有五千岁的索尔，那听上去也太不负责任了一些。 就算对于卡奥斯眼里的时间尺度颇有微词，考虑到对方所经历的时间跨度，他们又觉得兴许这对于索尔来说也是一段转瞬即逝的时光。比起溃于蚁穴的房屋，如今更加迫在眉睫的问题是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空间的裂缝当中掉出来的怪物——没错，它们兴许还会有很多只，并且带着魔力，有可能会向周围发散诅咒……在听完了这些预警之后，不得不说每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发青。 尤其是作为复联实习生旁听的彼得·帕克，他在最开始发现自己已经被列为战斗力部署的一个成员之后简直激动兴奋得不能自己，连桌子上的餐巾纸都想带一张拿回去留作纪念，结果坐在一旁越听脸色越发青，到最后只能磕磕绊绊地向自己新认识的同学开口发问：“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之前居然都没告诉我！” “……？” 卡奥斯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你之前都没有问。” 彼得：“……” 他现在简直想揪住费尔南多的衣领疯狂摇晃。 这是问不问的问题吗？！如果不问的话你就要憋到世界毁灭的那天才开口？ 不靠谱的魔法师先生现在只能起到随身打火机程度的作用，战斗力水平略微高于拿着一把冲锋枪并且尚未变身的布鲁斯·班纳博士，因而彼得·帕克“希望加入复仇者联盟和大家并肩作战”的念头彻底落了空，他们两个在最后都被客气地“请”出了会议室，托尼·斯塔克甚至还火上浇油地大手一挥，说年轻人要好好学习，不要总说什么世界的本质是由以太构成的这种蠢话。 卡奥斯：“……世界就是由以太构成的！” 他敢赌上大魔法师的名誉来保证——哪怕这群凡人根本无法理解。 彼得·帕克在真理面前寸步不让，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新朋友也一样：“这个世界是由十二种基本粒子和四大自然力构成的！” 关注着二人对话的托尼·斯塔克顺势补充道：“能够这么认识世界很好，但是如果你再学一学超弦理论方面的知识就会觉得世界是由无数微小的弦构成的了，学无止境，小伙子。” 卡奥斯：“……” 他觉得十分不服气，等到自己的魔力恢复到能够自由控制以太的程度，他绝对要按着这群家伙的脑袋重新认识一下世界。 * 学校可以塌，作业必须写。 视频授课也是授课，会议结束之后斯塔克就差遣着哈比分别把彼得和费尔南多送回了史蒂夫的公寓里去写作业，除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怪物以外，超级英雄们的主要敌人仍旧还是星罗棋布散居在世界上的九头蛇。 “才二百年的历史有什么可学的。” 卡奥斯没写多少就想抱怨，把圆珠笔拿在手上转来转去：“干脆算上二百年前这里印第安原住民的历史，他们也有些值得一提的神秘学传承，啧，西进运动[注1]……” 他在作业本上潦草地记下了这两百年之内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人类真是从来不会让我感到意外。” 彼得·帕克耸了耸肩，他也不喜欢这种过于血腥的屠杀历史：“你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这些历史让你想起来了什么？” “没什么新鲜的，女巫审判，当然女巫并不只是针对女性……男性涉及神秘学知识同样会被清缴，因为‘人类竟敢斗胆触及诸神的权柄’。” 卡奥斯原地翻了个白眼：“然而几百年后证明黑死病的传播跟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这不过是一种传染病，连最基础的诅咒都算不上。” 彼得的笔尖顿了顿：“所以，你因此受了很多苦？” 他干脆停下笔，转身注视着这位同学，他的世界史虽然成绩一般但“黑暗的中世纪”和“两次黑死病泛滥”的历史还是知道的，能够从这样糟糕的环境里存活至今，天啊哪怕是因为魔力不足他也看上去太过瘦削了……这一定是一段沉痛的经历。 结果“经历复杂”的同学满脸嫌弃地击碎了他的想法：“我可是现存最强的魔法师之一，教廷的家伙虽然古板又讨厌但是他们也同样怕死，迄今为止没几个上赶着来送死。” 彼得：“……” 好吧，他看着那张泰然自若的脸，问道：“《印第安人迁移法》是在哪一年里由谁颁布的？[2]” 现存最强的魔法师当场就露出痛苦的神色，甚至还捂住了脸：“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卡奥斯：管谁干的呢反正不是我！ 彼得：有本事你在考试的时候这么写=n= 通用附注： [1]西进运动：可以简单理解为美国扩张领土大肆屠杀印第安原住民的运动，印第安这个民族人口数量锐减，几乎灭绝。 [2]：《印第安人迁移法》，1830年5月由美国第七任总统安德鲁·杰克逊颁布。 第14章 考虑到怪物袭击带来的影响，托尼·斯塔克又给中城高中投了一笔“灾后重建”的费用，甚至非常大方地出动了一批直属于斯塔克工业的工程队伍，来加速学校的重建工作。 纵使这人在网上的风评好坏参半，在学生当中却深受大部分人的欢迎，毕竟学校的实验设备助学奖项基础设施建设甚至包括校园网在内一大部分都出自斯塔克本人的手笔，就算是冲着这些也很难让人一边享受这些益处一边在网上说坏话。 更何况，那可是钢铁侠诶！ 如果说那套钢铁战衣对普通人的吸引力是一倍的话，在高中生这个热血年纪里，这种吸引力起码要乘十倍。 卡奥斯用自己新申请的校园网内网账号登陆校内论坛，看了十五分钟之后就觉得满脸复杂，没想到他一开始试图诅咒的对象居然这么受欢迎，顿时有些心情五味杂陈。 复仇者联盟显然没有周末放假这一说法，史蒂夫他们都是全天候待命地等待执行任务，不过按照弗瑞的说法，他也不是什么恶魔……总之，在大多数时候，史蒂夫·罗杰斯的周末还是能够自由支配的。 打了一早上的沙袋回来，一推开家门，他就看到自己法律意义上的“被监护人”正费劲地用两根食指敲键盘，一边敲一边开着语音跟彼得和内德抱怨现在写作业都这么费劲，当年他们都用的是羊皮纸。 史蒂夫：“……” 虽说他也觉得有些不适应现代生活的节奏，但是羊皮纸听上去也太古老了。 他隔着麦克风跟对面的彼得和内德也打了声招呼，放下手里的纸袋：“你中午吃什么？我买了不少蔬菜，做沙拉的素材还是够的，肉类在冰箱里，想吃什么可以挑。” 屏幕另一段的彼得·帕克简直要热泪盈眶：他也想吃美国队长做的午饭！但是天天来别人家叨扰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卡奥斯伸着脖子在购物纸袋里翻捡了几下：“冰箱里的鸡蛋我打算拿出来做布丁，剩下的随意。” 史蒂夫点了点头，抱着东西去了厨房。 * 做布丁需要用到鸡蛋黄，而蛋清被魔法师先生神神秘秘地留了下来，史蒂夫本人对于神秘学的知识一概不知，很快就“问也白问”地自我放弃，只是叮嘱了一句“别拿来做危险的事情”就开始准备做午饭。 一边搅和着鸡蛋和奶油的混合液，卡奥斯一边顺手指挥着土豆自己削自己的皮，西红柿自动分裂成小块，最终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盘子里备用。对这种过于魔幻的场景，蓝眼睛的二战老兵如今已经接受程度良好，顶多感慨一句“魔法真是太方便了”就非常习惯地把土豆块倒进锅里炖煮。 布丁液分装进玻璃瓶里送进烤箱，史蒂夫数了数瓶子的数量，猜测道：“你要拿去送人？” “医院里的同学应该已经脱离危险了。” 少年一边在空中画出绯红色的魔法阵，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魔药你们人类直接喝对身体的负担会比较大，做成这种形式比较方便骨骼恢复，内德之前问我有没有能让大家尽快出院的方法。” 多问说不定就会有惊喜，在从复仇者联盟大厦离开之后，彼得和内德一番沟通之后达成共识，这家伙脑袋里的常识和现代人绝对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不本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是不行的。 ——结果还真问出来了点有用的东西。 美队顶着一副“这居然都可以”的震惊表情看过来盯着卡奥斯，对方正一边看着电烤箱使用教程一边调整温度，若无其事地回答：“女巫给寻常人类送药的事情在历史上的记录多得一塌糊涂，如果不是那些冒失的家伙大多都被烧死了的话，大概这样的故事还能再流传得广一些。” 吃着炼金产物或者魔药学的成果而痊愈，最终将一切归咎于是魔鬼作祟和女巫的责任而肆意发泄愤怒，卡奥斯翻了个白眼：“然后你们现在会称呼当年被烧死的人为圣女了，虽然世界史里只有贞德一个典型。” 听着这一连串算不上是控诉的抱怨，全美的道德标杆心情复杂地摸了摸鼻梁，这种事情他当然不能代替那些愚昧的人道歉，而时间过去数百年，这个世界早就已经忘记了曾经种种，但他面前还活着一个带着中世纪记忆的魔法师。 “咳，那么……我能帮你点什么？” 最终，史蒂夫轻轻开口问道：“只要我能做到，你尽可以开口。” “哦，我不想吃南瓜。” “那不行，你也太挑食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金发的复仇者面无表情地驳回，就好像刚刚那句承诺是别人说的一样。 “……你刚刚还说只要能做到都可以提！” 史蒂夫看到魔法师直接从烤箱前面蹿了起来，害怕对方碰翻刀具伤到自己，赶紧手忙脚乱地按住他又收拾案板：“我总不能放任你随意对待自己的身体，况且挑食真的不是什么好习惯。” 面对那双满是赤诚的眼睛，卡奥斯僵硬了片刻，最终偏过头去化作一声不屑的哼声。 * 医院。 史蒂芬·斯特兰奇在办工作上撑着胳膊据理力争：“我不能接受这种结果，起码他们得告诉我到底对这些病人做了些什么，直接把责任和功绩都推到我的头上，让这些患者以为是我治好了他们，这对谁都不公平。” “那群家伙可不是好惹的，况且超级英雄们已经摆平了这件事了。” 老院长对着这个医院的金字招牌也很无奈，实在是两边都不好得罪：“你要知道斯特兰奇，医院也因此得到了一大笔的资金，他们的态度很明显了，不是所有的真相都一定要……” “——可我是个医生。” 他压低了嗓音一字一句地强调：“医生的职责就是对自己的病人负责。” 双方僵持不下，但院长自己也不知道这些病人们的身上到底经历了什么，等到彼得三人抱着一手提盒加过料的布丁来探病的时候，正巧看到这位好医生正板着脸快步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怎么每天看上去都不太高兴。” 内德小声说道。 “大概，工作很忙吧……不过不是病人都已经脱离危险了吗？” 彼得很谨慎地看了斯特兰奇医生一眼，不敢把“诅咒解除了”这样的说法说得太过直白。 卡奥斯跟在两人的身后，和斯特兰奇的目光短暂接触了一下，随后微微皱眉。这个时代具备强魔力适应性的人不算很多，之前那个姓巴特森的小子就算一个，而面前的这位医生显然是堪称出类拔萃的程度……不过完全是个和神秘学无缘的外行。 当然，这和他毫无关系。 三人和明显情绪不佳的医生擦肩而过，互相对对方的印象都没有多好。中途走神的中二熊孩子以及每天都有理由不高兴的扑克脸医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当中看出了嫌弃。 等到医生的背影和他的白大褂一起消失在楼梯尽头，彼得才有些惴惴不安地开口：“我怎么觉得他对咱们有什么意见？” “他又不知道你……们的身份，而且对于普通人来说，诅咒什么的，果然还是很难想象的东西吧。” 内德磕磕绊绊地说道：“他毕竟是个医生，对于这一侧的世界距离实在是太远……” “——那可未必。” 彼得和内德悚然回头，就听到红发的魔法师先生注视着空荡荡的楼梯口：“他和神秘学的距离，几乎就只隔着一层亟待被打破的玻璃。” “这是什么意思？” 彼得问道，他已经养成了一旦听说有什么不对劲当即就要问清楚的习惯：“你是说他很容易成为一名魔法师？” “——或许。” 良久，卡奥斯又收回了视线：“神秘会吸引神秘，异常会招致更多更复杂的异常，这种东西就跟万有引力差不多，所以一般如果有魔术师家系生出了格外有天赋的孩子，是断然不可能放弃对其的神秘学教导的——因为空有了特殊的境遇而缺乏自我保护的手段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很危险的事情。” “可是他是个手法高明的医生？” 内德摸着下巴，有些不赞同：“既不是变种人又没有超能力，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遇到什么危险的样子。” “彼得之前应该也是个普通的学生。” 卡奥斯耸肩：“别太在意，人类的一生不过百年，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算是薄壁玻璃也未必就一定会被打破。走吧，这些布丁必须要一天之内吃掉。” “要不然魔药会失效？” “要不然会拉肚子，这里又没有冰箱。” 第15章 曼哈顿区，复仇者联盟大厦。 除了日常不见踪迹的索尔之外，娜塔莎给每一个人都分发了一份装订成册的情报。蜘蛛侠彼得·帕克是个一眼就能看到心底的少年，但费尔南多·卡奥斯的身上仍旧谜团重重，作为复仇者联盟之中最擅长心理画像的那一位，她有必要肩负起这些重要的情报收集工作。 有人的性格适合站在阳光之下，而娜塔莎作为前任的间谍成员，处理这些任务堪称信手拈来。 费尔南多·卡奥斯，骨龄检测结果十六岁，初次被发现的地点在纽约市曼哈顿区海岸沿线，最后一次被社工收容情况如下……真实年龄不详。 “瘟疫医生和女巫审判都是来自于数百年前的情报，但两者在历史上发生的时间其实有着一段不小的时间差。黑死病席卷欧洲发生在十四世纪，圣女贞德诞生于公元十五世纪，而女巫审判……最著名的塞勒姆女巫审判在十七世纪末。” 红发的女特工拢了拢散开的文件：“他的年龄跨度可能比咱们想象的还要久一些。” “你不能这么判断。” 在会议之中，托尼·斯塔克往往是提出质疑的那个人：“他有可能是十四世纪的医生，隐藏身份是一位魔法师，然后隐姓埋名地见证了十四世纪早期的女巫审判最后陷入沉睡，要不然，如果活了几百年的人类还是副那么不稳重的样子，等比例推算弗瑞起码得有两万岁。” 突然躺枪的弗瑞：？？斯塔克？ “索尔活了一千五百岁不也还是那样。” 克林特觉得这个会开得很没必要，一边吐槽一边从口袋里掏零食吃：“我觉得活得越长的种族心理年龄成长的速度就越慢。” “等到下次索尔来地球的时候我要把你背后编排他的事儿告诉他，” 娜塔莎冲着克林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继续听下去，我的资料收集不止这些。” 她又往桌面上放了几张图片，其中一张是笔触有些细腻的一幅速写画。卡奥斯的画风非常简练，据说是曾经就学过绘画，在学校的时候还因此而特地选了基础素描这门选修课。画面里是一片层次错落的建筑物，大概是看到美队放在公寓楼里的素描所以临时起意的缘故，整体画风颇为随兴写意。 “经典的拜占庭风格建筑，虽然画的很是粗糙，但该有的地方都有了，高耸的尖顶，钟楼以及钟楼两侧的斜坡房顶……各位，这可不是什么随意的风景速写，这是圣凯瑟琳教堂在1945年被轰炸之前的场景，真正始建于13世纪20年代的建筑物。” 如今的圣凯瑟琳教堂位于德国格但斯克老城区，早就已经作为一个拜占庭风格经典旅游景点被很好地保护了起来，附近的易北河港区同样是深受游客们喜爱的旅游场所，但在这幅速写画当中，教堂周围并无任何现代建筑，远处的港口中依稀用潦草的笔触绘着几艘桅杆高高竖起的木船。 “老天，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们，这是他在13世纪亲眼看到的景象吧？” 托尼·斯塔克夸张地捂住胸口，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那个小家伙是从13世纪生活到现在的老古董？你之前还跟我透露过他的心理年龄画像不会超过25岁。” “或许，要知道我这里能够到手的情报也非常有限。” 娜塔莎轻轻瞥了一眼一直都没吭声的史蒂夫：“毕竟某人连提供这些最为基础的监察资料都显得很不情愿。” 更何况索尔的心理年龄评估同样很年轻，即便他是一个活过了一千五百岁的北欧神。 被点名批评的美国队长露出了些轻微不悦的神色：“他在我家里很守规矩，就算对于现代的电子设备很不适应也在每天按时写作业，制作能够促进恢复的魔药帮助了不少人，最新的兴趣爱好不过是绘画和看视频，你们总不能连监视器都想塞在他的房间里——如果你还想要吸纳他成为我们中的一员的话。” 连打发时间的速写画都要被拿出来反复研究，即便是作为复仇者联盟的一员，史蒂夫也觉得这有些太过了。 “有意邀请他加入我们和提前进行入门考核并不冲突，要知道斯塔克其实也提前经历过这样的考核过程，队长。” 红发的女间谍态度轻描淡写地说道：“人活在世界上总会留下痕迹，哪怕是手段再高明的间谍也一样，但我们查不到这位费尔南多先生的痕迹、成长经历、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或者一切可以用作参考的信息，他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过去的人生一片空白。” “可是他也说了，他或许来自几百年前……” 史蒂夫还想要反驳：“来到一个陌生的时代本身就是一件足够让人难以适应的事了，我希望这种试探和监督能够适可而止一点，不要让我如此频繁地提供他的作业、通话记录和打发时间用的速写画。” “我理解你会对于这样的境况感到有些共鸣，队长，这也正是弗瑞让你去和那孩子接触的原因之一，但即便是你，度过这七十年也是有痕迹留存的，‘被冰封’本身就是证据。哪怕他是个不老不死的吸血鬼，我们也得找到他沉睡的棺材放在那里。” 同为神盾局探员的克林特无奈摊手：“但是很遗憾，什么都没有——就像是天空中裂了一道缝隙，从那缝隙当中坠落而来的怪物一样。” 考虑到这句话的隐喻实在是太过糟糕，他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当然，我个人很欢迎增加一个……或者两个新伙伴。” * 纽约市，皇后区。 三名高中生再度凑在了一起，彼得·帕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要说服卡奥斯和他们一起夜巡。 “拜托……一个英雄就是应该尽可能的帮助其他人！” 彼得语重心长：“而你明明可以成为那个英雄。” ——可是我对于成为英雄兴趣不大。 卡奥斯张了张嘴，考虑到最近的作业是彼得帮忙辅导、选课是彼得帮忙参谋、对方甚至隔三差五大老远地送自己家里烤的馅饼和便利店的三明治过来分享，少年模样的魔法师喉结上下蹿动了一下，委婉道：“ 我晚上的时间要用来留着训练魔法。” 心心念念着夜巡的少年们一下子又动摇了。 “你要怎么练习？说不定我们可以帮助你。” 彼得兴致勃勃地说道：“拿着魔杖念咒语吗？” “……” 卡奥斯沉默了一下：“首先，我没有魔杖。其次，我只是想要试试看尽可能地耗空魔力再等待回复的过程会不会让力量恢复的进度加快一些罢了。” 几人很快达成共识，魔术的声光效果实在不适合在市区里进行演练，于是当即决定，今晚的夜巡范围调整到郊区的公路附近。 “正好你也可以顺势去练习。” 内德用很是快活的语气说道：“相信我，不论你打算练习些什么，我都能够提供行之有效的训练手段！”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像是坐实了自己的定位，坚持要成为一个“英雄背后的男人”一样，彼得甚至也安抚性地拍了拍这位新同学的肩膀，宽慰说内德一向很靠谱，一直是位非常好的搭档。 卡奥斯：“……？” 忽略掉那一点点的警觉，少年模样的魔法师点了点头：“那好吧。” 当夜，作瘟疫医生打扮在天空当中来回巡航的卡奥斯表情显得格外微妙。 他的面前飞着一个上下左右来回乱窜的无人机，无人机的底下吊着一个红气球，而他的目标就是追上面前的无人机，把上面的气球解下来。 持续多角度的高速飞行很是消耗魔力，而自己的小伙伴居然会飞也足够很让两名高中生惊喜。内德手里拿着一个控制手柄操纵无人机在费尔南多的面前高速掠过，对着身边目瞪口呆的彼得示意道：“你要不要试试看？我觉得有点像是弹幕游戏或者《躲避飞机》，只不过咱们现在是守关Boss的位置。” 这么玩是不是不太好……彼得短暂地纠结了一下，迅速抛弃了那点聊胜于无的负罪感加入了这个“丢飞盘”一样的游戏。 除此之外内德还像模像样地准备了很多的训练项目，比如用蜘蛛侠的蜘蛛丝把石子抛上天空，再让卡奥斯用魔力放出的魔弹把石子精准地击飞，这种同样类似于第一人称射击游戏或者部队里打移动靶的做法让两个人都得到了不少锻炼，一个小时之后，本身魔力储蓄就不算很足的魔法师率先宣告放弃，摊成大字躺倒在了草丛里。 正当他们打算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附近的公路上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连串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以及汽车引擎的嘶鸣。 毫无疑问，这是一起车祸。 倒在地上的卡奥斯一动也不想动：“……就你们过去吧，我已经一滴都不剩下了。” 第16章 ——结果他还是被彼得扛过去了。 理由非常简单粗暴，晚上地面冷，这么躺着容易感冒。 有着能够单臂举起一辆校车力气的彼得·帕克带上卡奥斯几乎不算增加什么负重，几个人飞快地赶往了事发地点，发现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 整辆车的前半截都泡在水里，一看就是从公路上一路滚了下去，车厢里到处都是沾染血迹的玻璃碎块，驾驶舱安全气囊全部弹出，彼得尝试着喊了几嗓子，车内没有任何回应。 “这……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拨打911？” 如果是碰见街头小混混之类的问题彼得倒是很有经验，但这场车祸看上去场面也太过惨烈了一些：“这个情况需要叫救护车。” “电话我已经打过了，咱们先想办法把这辆车弄上来，要不然等医生到了也不好施救。” 内德当机立断，于是两人先把卡奥斯安置在路边，又用蜘蛛丝悬吊的形式把这辆失事的汽车一点一点地从水里拖拽了上来，在简单粗暴的用手拆下汽车前门之后，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他们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那张脸如今布满血痕和淤青，浑身上下都在向周围渗血，西装革履的外套都被不断出血的伤口所浸润，再加上之前浸泡过河水的缘故，整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 “……斯特兰奇医生？” 彼得·帕克有些紧张地叫了一声，又意料之中地毫无回应。 对方伤得太重，又因为浸水而不断失去体温，整个人一动不动，满是血痕的那张脸上显现出灰败的颓势，从手肘以下不断渗出的鲜血短短时间之内就在地面上留下了暗红色的痕迹。 这里距离市中心很远，他们今夜特地选择了人迹罕至的场所，就算是叫了救护车，深夜医生赶到也需要时间。 面对着两位朋友灼灼的目光，瘫坐在汽车前引擎盖上的卡奥斯不得不再度重申：“……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内德的训练方式虽然让人忍不住想吐槽但意外地有效，成功榨干了这位恢复期的魔法师大半的魔力，和代价向来不菲的治愈魔术相比，不得不说，还是现代医疗体系更胜一筹。 他抬起头注视着陷入昏迷的医生，在魔法师的视野当中，几乎可以看清楚生命力正裹挟在血液当中一点一点地从这具身体里流逝出去，如无意外，他有可能都撑不到救护车来的那一刻。 “一般来讲，都是应该先保留一个单位左右的魔力用来应急的吧？” 内德追悔莫及：“你没有什么透支的手段了吗？比如刷信用卡什么的。” 这个比喻也太随意了吧？卡奥斯当即就想要反驳，结果看到两人焦灼的表情，生生忍住没有吭声。 不……不止是因为他们的表情。 大魔法师用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堪堪抑制住这种发自灵魂的不安。或许是因为他自己曾经也是一名医生的缘故？他的回忆太过紊乱，卡奥斯想了半天，都能只记得自己给居所附近的村民们送药的场面，以及瘟疫医生的面具之下昏暗狭窄的视野。 易北河港附近的圣凯瑟琳教堂，层云之中一闪而过的龙翼；女巫审判时燃烧而起的篝火，和莱茵河底妖精的低吟。 来自不同时代的记忆像是湍流般冲进脑海，卡奥斯捂着额头平复了半响情绪，眨了眨眼睛，冲着满脸希冀的二人说道：“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痊愈是没可能了，只能保证在救护车来之前姑且让这家伙吊住命。我提前说好，之后你们负责给史蒂夫解释啊。” 彼得和内德还没有想明白他们到底需要解释些什么，就看到费尔南多从汽车前引擎盖上跳了下来走向史蒂芬·斯特兰奇，整个身体周遭都泛起魔力的红光。 鸟喙面具之下的红发无风自动，咏唱声就像是旷野里流淌的歌谣。 魔力的辉光包裹了史蒂芬·斯特兰奇的周身，几处明显有些危险的伤口被封锁了起来，魔力填充进干涸的回路，就在一切看上去格外顺利的时刻，内德有些紧张地拽了拽彼得·帕克的手腕：“嘿，你有没有觉得……费尔他之前好像没有这么矮？” “——你说什么？” 彼得还有些没明白过来。 “我是说，他现在，比刚刚要矮了起码五公分……” * “这就是你们今晚出去夜巡的结果？” 深夜十一点，史蒂夫·罗杰斯插着腰站在自己的公寓楼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间周围都住着神盾局探员的公寓楼竟然成为了这两个小子的常见去处。 彼得·帕克还是一身蜘蛛侠的打扮，背后背着一个已经睡着了的小孩子……看上去就像是缩水了的费尔南多。 那孩子缩在彼得的后背上睡得正香，红色的头发打折卷伴随着呼吸一颤一颤，一路上都没有被惊醒。 “是这样的，费尔一开始说想要去练习一下魔法，结果在魔力耗尽的情况下，我们的附近发生了一起车祸……” 彼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进门，先把熟睡的家伙轻轻放在了床上，又连忙对着对方的监护人解释：“——最后，他好像是魔力彻底透支了，连维持身体状态的力量都没剩下，就直接……” “没电自动关机了。” 内德补充道。 史蒂夫·罗杰斯：“……” 美国队长感到格外头痛。 现在是大半夜，他打发了两个孩子赶紧先回家，随后转身回到房间里，注视着睡着的卡奥斯，难得地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他真的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并且也不清楚对方的这个状态他能够做点什么。 如今的卡奥斯看上去年龄绝对不超过十岁，一副玩得太过头累脱力了的样子，但这一切都是表象，实则是魔力的严重匮乏导致的身体状态回退。美队看过娜塔莎的资料，卡奥斯也亲口跟他说过自己原本就处在魔力缺损的状态，而今的场面更是这一描述的佐证。 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好，或者起码，什么时候才会醒。 史蒂夫对着在床上睡得酣甜的家伙拍了张照片，发进了那个他很少主动发言的群里。 [史蒂夫：[图片][图片]他现在变成这样了。] [钢铁侠：嗯哼？到底是什么才能让一个半大小伙子变成这样……还是说史蒂夫你又领养了一个新儿子？美国精神的象征在收养方面也绝对不落人后啊。] [史蒂夫：……事情是这样的。] 打字实在太慢，他本身对于智能手机和群聊之类的东西不太熟练，干脆直接发了一段足足六十秒的语音来解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等到众人都听完了消息之后，连很少发言的布鲁斯·班纳博士都被炸出来发了言。 [钢铁侠：说真的老冰棍，如果是这种设定的话，我建议你最好在家里备上婴儿尿不湿和奶粉，我怀疑总有一天这些东西都能用上，到了那时候你就能提前体会养儿子的感觉了] 布鲁斯·班纳：“他现在这个样子有没有提前告知你们什么时候会醒？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上次有可能直接从几百年前睡到了现代……” 这个说法让史蒂夫也有紧张，他看了一眼躺在身边的少年，伸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颊，毫无意外地发现这根本没办法把对方叫醒。 他真的不是很想养婴儿，他自己都还没结婚呢，史蒂夫有些无奈地想道，顺手帮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某人掖了掖被子。群里还在激烈讨论着魔法师先生的身体情况，娜塔莎建议可以送来神盾局做进一步详细的检查，但这个说法又很迅速地被托尼·斯塔克否定掉了。 对方如此宣称：“检查不出来什么的，你们又不是没查过索尔，结果还不是对魔力或者说神力一无所知。” 神盾局的内网和各类设备简直就是斯塔克工业的后花园，他对这些家伙的技术手段到底有几斤几两心里十分有数。 最终的讨论结果是等对方醒了之后再亲自问问他到底需要什么帮助，毕竟…… “费了那么大劲醒过来，总不至于只为了随便尝尝便利店三明治住公寓楼过几天现代生活，没度过多久就再继续睡个几百年，如果大魔法师的水准就是这样的话，那也太让人失望了。” 对于托尼的这个吐槽，史蒂夫自认为很不礼貌，但说得还算有些道理。等到第二天，矮了一截穿着不合身T恤的费尔南多果然在一大清早就醒了过来，迎着史蒂夫有些紧张又担忧的神色，面无表情地开口：“我饿了。” 他简直是被这种能够击穿灵魂的饥饿感生生饿醒的。 紧接着，大魔法师先生就看到面前的金发青年露出了一个堪称如释重负的笑容，甚至还发出“饿了就好饿了就好”这种让人迷惑的感慨。 ……？ 现在这个时代的骑士怕不是有什么怪病。 第17章 但很快，史蒂夫就发现，他的被监护人饿得有点夸张了。 面前的孩子狼吞虎咽地吃掉了起码三个成年人分量的早饭，意犹未尽的喝掉了一大壶的热牛奶仍嫌不足，最后甚至还咔嚓咔嚓的生啃了厨房里剩下的胡萝卜和卷心菜。 这就有些太过了……二战老兵在心里默默地估计了一下，对方吃下去的食物体积绝对超过了这副小身板的容积，哪怕是在这个时代非常流行的吃播博主都不可能吃得下超过自己胃容量的食物。 他不得不出言阻止了这位还在厨房里寻找食物的被监护人。 “呃……你这样吃下去不会觉得胃不舒服吗？” 史蒂夫问道：“我是说，你现在的这种状态是魔力缺乏的正常表现吗？” “如果没有别的办法的话，进食也是一种效率比较低下的补充方式。” 卡奥斯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很遗憾的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了：“如果还有别的魔术师在的话，我倒是可以从对方那里获取一点魔力，但很可惜，我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还不够充分。” 那就没辙了。 史蒂夫自己也不认识什么魔术师，他想了想，将这条情报转发到了复仇者联盟的内部群聊里，说不定下次见到索尔的时候，他们阿斯加德会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除此之外，他也只能够接受自己的被监护人突然变小的事实。 这带来的麻烦，比想象中的要多一些。 比如，他其实应该每隔一段时间向安排他领养的社工组织汇报一些卡奥斯的生活状况，以证明自己确实没有虐待儿童以及做任何不该做的事，当然，这次的“领养”有神盾局插手，但该有的流程还是要有。美国队长的个人信誉绝无一丝瑕疵，但此时此刻他即将面临人生中最大的信任危机。 家暴虽然没见影子，但十六岁的少年缩水成了十岁，史蒂夫根本没地方解释。 ——解释了也不会有人信。 又比如，中城高中的灾后重建进度飞快，很快他们就要一起回学校上课，但学生证上满脸不耐的卡奥斯如今变成了这种样子，是怎么都没办法给老师同学解释清楚的。 彼得·帕克还给卡奥斯的手机上发了一长串的消息，结果狼吞虎咽的某人根本没来得及回，史蒂夫见缝插针地通知了彼得你的小伙伴除了突然缩水以及饿得厉害之外暂时没什么异常，你可以姑且放心——还有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哪怕为了救人确实是英雄之举。 教育完剩下的两个冒失少年，史蒂夫叹了口气:关键问题难道不是在于，不要随随便便就把魔力用光……当过兵的他当然知道在战场上手里随时都得有子弹的重要性，可费尔应该是经验丰富而老练的魔法师，他怎么会…… 湛蓝色的眼睛颇为忧虑地注视着卡奥斯，后者在确认了这间房子里确实没什么可吃的东西之后转身回房间就想继续睡觉，被眼疾手快的史蒂夫一把拽住：“呃，你还能继续吃得下吗？” “只要还有东西可以吃？” 红色卷发的孩子眨了眨眼睛，他现在吃穿用度都在花史蒂夫的钱，就算史蒂夫本人并未表示出任何不满，但一个魔法师总不能抓着同一个凡人一直缛羊毛：“睡眠同样可以减少消耗……” “我带你去个地方。” 二战老兵打断了他：“呃，我认识个很有钱的朋友，他应该很愿意请你再吃一顿。” 托尼·斯塔克确实不介意多了一个蹭饭的，反正他都已经在给复仇者联盟发工资了再多一个人也没差，只不过众人看着面对一大堆芝士汉堡狼吞虎咽的十岁儿童，几分钟之内，表情就从“还能生龙活虎的补充魔力就好”的欣慰变成了“天哪他的胃里有个黑洞”。 在此期间托尼想拿个扫描仪过来试试看那些被吃下去的食物到底怎么样了，结果这个念头因为有些不礼貌而被史蒂夫轻声吓止。 “嗯咳！” 卡奥斯吃完了堆成小山的汉堡终于露出了餍足的表情，托尼趁机干咳了一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魔力恢复了吗？” “大概到了我刚刚入学时候的水平。” 短手短脚的小孩面无表情：“迄今为止的成果都浪费了。” 不过不破不立，下次恢复的时候魔力上限应该会高出不少，卡奥斯暗自评估了一下，身上的红光闪过，重新变回了高中少年的模样。 身上临时凑合的童装显然不能用了，卡奥斯用炼金术把它们重新变化成了瘟疫医生的面具和外袍，一周之前，他就是穿着这样的一身衣服祛除了……好吧，吸收了那些病患身上的诅咒，如今这些诅咒的魔力也成为了他自己魔力的一部分，使用顺畅不痛不痒。 这种近乎于“掠夺”的力量……卡奥斯心念一动，没有吭声。复联众人都没有看出异常，史蒂夫还在说着既然没问题了就可以准备准备回去上学，完全进去了监护人的角色——中城高中联系了附近其它的学校腾出空余教室，正打算分批把学生都塞回去。 正所谓，学校可以塌，上课不能停。 * 滴答。 水滴落的声音响彻耳畔。 滴答。 血液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滴答。 静脉注射的滴壶里，药液一点一点滴落下来的声音。 史蒂芬·斯特兰奇费劲地抬起眼皮，无影灯的白光太过灼目，让他又把眼睛重新闭了回去。 他知道在医院里，流传着一条最新的都市传说。头戴鸟喙面具的瘟疫医生会在午夜时分降临，一言不发地祛除人们的病痛，等到一切好转之后，对方又会悄无声息地翩然离去。 斯特兰奇本人对于这样的说辞不屑一顾，他亲自检查过医院的影像记录，当然知道这不过是那些超级英雄们的把戏。他们把病人和医生都蒙在鼓里，傲慢地擅自治好了所有人，又不留一句解释地装作无事发生，任由流言甚嚣尘上。 但这一次，他仿佛真的看到了流言中瘟疫医生本人的相貌。 他隐约还记得夜色之中反射着月色的洁白鸟喙，和面具之下鸦黑色的外袍。对方的身体周遭泛起异样的红光，把什么东西倾注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带着些让人难以忽略的温度。 “……是谁把我送来这里的？”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仿佛喉咙里都是些玻璃碎屑。 “呃，一个高中生，蜘蛛侠，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他们三个人一起叫了救护车。” 护士克里斯汀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不过也有可能是蜘蛛侠救了你然后碰巧遇到了那两个孩子……当然也可能是反过来。” 女护士神色忧虑地注视着史蒂芬·斯特兰奇：“这已经就像是个奇迹了史蒂芬，汽车多次碰撞翻转带来的冲击足够让你的内脏破裂从而很难支撑到医院，等我们赶到的时候，虽然你一身的外伤，但……” 但内部脏器出人意料地健康。 又是蜘蛛侠？他费劲地思索了一下，浑身上下传来的钝痛让他很难去集中精力思考，史蒂芬觉得自己的一部分智商一定跟着血液一起流出去了，否则怎么还会执着于那个似乎是中世纪幽灵一般的幻象。 那流通四肢百骸的感觉，又不那么像是幻象。 麻醉气雾被吸入肺中，史蒂芬在阖上眼睛之前瞥了一眼自己钢钉遍布的双手，他的眼睛瞪大瞳孔骤缩，只轻轻挣扎了一下就重新安静了下来，在药物的作用之下转入了均匀而恒定的呼吸。 唉…… 手术室内的医生护士们对视一眼，每个人都觉得很遗憾。 * 而对于卡奥斯而言，更遗憾的是，他需要重新开学了。 中城高中的建筑物在一个月之内抢修大半，剩下的精细装修需要慢慢来，但这已经不影响主教学区逐渐投入使用。 作业要写，课要上，还有一大堆属于学生的无用社交，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焦头烂额。 除此之外，让大多数学生感到惊讶的是，他们的校长、校工和部分老师，统统都换人了。注视着杜根探员给全校学生发表讲话的视频，彼得·帕克坐在教室当中瞪大了眼睛，如坐针毡。 他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卡奥斯，毕竟他自己不是唯一一个认识这位探员的人……结果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趴在课桌上发出均匀的呼吸。 彼得：“……” 第18章 这其实不完全怪他。 魔力的缺损会带来一系列的副作用，比如饥饿和困倦。 彼得对此心知肚明，毕竟卡奥斯开学之前就变得格外缺觉，史蒂夫还特意因此而问过他这样会不会影响健康——结果是不影响，反正也糟糕不到哪里去了，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年龄本身就是亚健康状态。 但很显然，“我魔力不够了”这种理由是没办法和老师解释的。 基础生物课的老师一推眼镜，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卡奥斯的脑门，成功让伏案打盹的少年眼神迷茫地醒了过来：“看样子卡奥斯先生已经充分掌握了这门课的知识，不需要再继续学习下去了……那么能不能请你告诉我，手肘向下的两根骨骼叫什么名字？” 卡奥斯一愣，下意识回答到：“桡骨和尺骨。” “从手肘向上呢？” “肱骨和锁骨。顺带，向下的话按顺序是腕骨，掌骨和指骨。” 卡奥斯略微思索了一番，对答如流。 生物老师抬了抬眉毛，并不打算因此而放过他：“那么或许你能够告诉我，它们一共有多少，又划分为哪些部分？” “按照区域划分的话可以分为颅骨，躯干骨和四肢骨三个部分，其中颅骨29块，躯干骨51块，四肢骨126块[1]，总数的话，共计206块——如果那个人没有骨折的话。” 说到最后，少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这确实回答得一点不错，生物老师一愣，心道这孩子说不定预习了？不过既然知识都已经掌握，她很宽容地让对方重新坐下，卡奥斯毫不犹豫地紧接着就趴在了桌子上，一秒之内进入了梦乡。 彼得：“……” 他眼睁睁地看着老师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同学也互相传递着眼神——这个之前揍过校霸的小子果然是个狠人没错，各种意义上的。 老师带着有些微妙的表情下了课，决定在下一次家长访谈的时候打电话问问这孩子的家长，最近是不是让小孩从事了什么重体力劳动以至于困得睁不开眼睛，卡奥斯的疲倦简直写在了脸上，连带着下一节化学实验的时候都有些拿不稳试管。 “嘿……你没问题吧？” 彼得小声推了推卡奥斯的肩膀：“实在不行的话，就让Ca……就让史蒂夫先生帮你请病假吧。” 满脸倦色，弱小可怜又无助但很能打的狠人转校生脑袋摇摇晃晃地撑着不睡着，他们的实验室老师是个新来的年轻人，生着一张娃娃脸，对于这位同学的走神视而不见。 “咳，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老师，我名字叫凯文·科威斯（Kwesi）……不过这不重要，总之，我会负责分管你们的这个实验室，还有需要占用这个实验室的学生社团。”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彼得·帕克，以及对方身边快睡着了的“待观察对象”，转身在白板上刷刷写下了今天的课题：“那么，我们今天要做的试验，需要的设备如下：酒精灯，蒸馏烧瓶……” * 后半截的试验全是彼得一个人做完的。 好在他自己学习成绩本身就出类拔萃，外加老师对卡奥斯的视若无睹，总算是勉强将试验继续了下去。午饭的时候插班生照惯例狼吞虎咽，让周围的一干同学都露出了有些狰狞的表情。 你都吃了三人份了！ 你还是不是人！ 就算午饭是免费的，食堂大妈的表情都不对劲了啊！ 彼得·帕克顿感一阵智熄，他和内德都生出了一种想要捂脸的冲动。他俩在学校其实原本都是存在感不那么强的学生，蜘蛛侠的力量也让他没办法和其它同学一起尽情地打橄榄球，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因为这种情况受到万众瞩目——虽然他已经被定性成为了新校霸大佬的跟班……之一。 另一个“之一”是内德。 后者倒是对于这种待遇坦然受之，在高中这个过于躁动不安的年纪，不擅社交或者运动的家伙们如果有了庇佑的话，在学校里的生活会顺畅不少。迎着彼得觉得有些不妥的目光，内德十分坦荡地宽慰道：“反正这样对你又没坏处？原本咱们就是打算作为费尔的朋友尽可能帮助他的。” “但是这种‘帮助’里应该没有狐假虎威这一条……” 彼得艰涩道：“况且费尔他是因为魔力不足才困成这样，本意并没有在课堂上捣乱的打算。”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可以之后把课堂笔记借给他……不过还真意外，那家伙对人体骨骼分布和肌肉种类居然记得那么清楚，中世纪里应该没有成体系的解剖学才对。” 当时的医术技术甚至还停留在人体是由粘液、血液、胆汁和黑胆汁组成的，医疗手段也不过是些‘尿诊术’和放血疗法这种一听就让人毛骨悚然的形式……内德摸了摸下巴，说不定魔法师的技术要先进一些？ 他整理好了今天化学实验用的笔记，打算放学的时候给费尔南多送一份，结果一转身，就发现三个人只剩下了两个。 彼得和内德懵逼对视，居然都没注意到身后少了个人。 “他刚刚不是还在咱们后面？” 彼得问道。 “所以我说三个人以后得并排走……” * 回过神来的时候，校园里已经空无一人。 毫无知觉的踏过了那道境界线，卡奥斯环顾四周，很快就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是世界的影子，一片空空如也的镜像空间，红发的少年四下探查了一番，这片空间里的魔力流动与寻常魔术不同，并非是依靠地脉之类大源的力量，而是拥有着格外特殊的源流。 「维山帝」 不知为何，脑中突然涌现出这样的词汇。 就像是久经波折的旅人突然听到了熟悉的旋律，哪怕那曲调早就已经被尘封在了记忆的海底，再度听闻的时刻，那些平日里很难被想起的知识仍旧会在转瞬之间鲜活起来。 这是维山帝的力量。 三位一体的至高法神，自遂古之初就加护着这颗星球的隐秘存在。在神秘的浪潮逐渐褪去的如今这个时代中，维山帝这个名字更像是一种象征。 ——一种守护的象征。 修炼着这一套神秘学体系的魔法师们可以撬动维山帝的力量为自己所用，和其它流派使用大地灵脉的力量如出一辙，他们继承着这力量源流的意志，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庇护着这颗星球。而他们当中最为翘楚的那一个，会被冠以至尊法师的尊称。 卡奥斯本人对于这种源流的亲和性不高，只停留在了解知识的程度，知道这是一种倾向性颇为温和的力量，而他们的使用者往往都是非常善良的…… 咣当一声，一棵树拔地而起，几乎是擦着卡奥斯的面门从他的身边掠过。 ——这种善良如此硬核的吗？知识渊博的大魔法师顿时开始有点怀疑人生。 * 很快，他就发现这些“手法粗暴”的玩意儿不是针对他招呼过来的。 几名穿着兜帽外袍的术师们打得难解难分，声光效果格外激烈，卡奥斯又躲过了几次战斗的余波，从建筑物的阴影里探出头来围观：他们从地上一路打到了天上，魔力充沛得硬生生造出了山河倾颓天地斗转的架势。维山帝金红色的魔力流束互相攻击，其中一个前额秃了半截的家伙满脸愤恨，看上去格外拼命。 “卡西利亚斯！” 他怒吼：“至上尊者她那么信任你……！” “这听上去了真是太可笑了，莫度。” 眼皮下方一片溃烂的魔法师反唇相讥：“你只是不知变通罢了，其它的源流如果可以提供更为强大的力量，那你为什么不用？”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人又重新扭打在了一起。卡奥斯看得出来他们师出同门，连起手式都差不多，不过这都没什么关系……在这镜像空间里，似乎没有任何人发现他这名不速之客。 红发的炼金术师一挥手，给自己的周围布下一层感知结界，将碎石砖瓦变成一条毛毯，裹住自己打起了瞌睡。 ——反正在他们打完了之前空间不够稳定，也很难离开。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周围站了一圈的秘术师，每个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包括之前打得难舍难分的秃头大兄弟。 卡奥斯：？？？ 他是睡了一天一夜那么久吗。 而且隐身的术式一直在起作用啊？ 第19章 发际线格外堪忧的那位看到他醒来，把视线挪到了别处，并没有主动说话的打算。反倒是一位之前一直把脸隐藏在兜帽之下的魔法师走上前来，掀开兜帽，露出友善的微笑：“初次见面……很荣幸认识你，我是地球上这一任的至尊法师，除去本名之外，现在的人类大多称呼我为古一法师（Ancient one）。” ——人群当中突然钻出来一个光头。 这次可不是头发稀疏或者发际线漂移的问题了，卡奥斯楞楞地看了一眼这位自称现任至尊法师的家伙锃光瓦亮的头顶，虽然他没有性别歧视但是……女性留这么有勇气的发型还是蛮罕见的。 这个过于“明目张胆”的僭越眼神，遭到了莫度轻蔑又不满地一哼，胆敢用这样冒犯而轻慢的态度去打量至尊法师……面前这个红发的小子虽然有几分魔术才能，但也太不知进退了些。 古一法师伸手朝后一拦，挡住了当场就要冲上来问责的莫度：“很抱歉影响你休息，我在战斗的过程中感受到了不属于我们这一源流的魔力波动。” 这个态度友善得过分了，她身边名为莫度的秘术师显然一脸震惊和不爽，狠狠剜了卡奥斯一眼，似乎是在不满对方让他们等了太久。 “我是误入这片空间的。” 卡奥斯觉得他有必要提前声明：“不是刻意想要打扰你们。” “当然，不过这里并不是什么合适的场所，无论谈话还是休息。” 古一法师笑了笑，卡奥斯顺着她的目光向周围看过去，陷入沉默：“……” 不知道他们打架的动静有多大，这片镜像空间感觉就像是被电影里的哥斯拉蹂躏过一番一样惨不忍睹。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邀请你去我们的圣殿里小坐。” 古一法师注视着卡奥斯的眼睛开口：“看得出来，你急需恢复力量，秘术师的源流之中，或许有些能够帮上你忙的方法。” “……” 顶着莫度不可置信的眼神，卡奥斯认真辨认了古一的表情很久，至尊法师名副其实，她的脸色上没有丝毫的愠怒或是不耐，眼神平静得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 对方是当前维山帝一脉毋庸置疑最强的魔法师，而自己的魔力衰竭，甚至连形态都很难好好维持。自认为自己如今毫无利用价值，兴许脑子里的那些魔法知识可能会派上什么用场，但这些破碎的记忆连他自己都无法好好读取，倘若面前的至尊法师是为了这些而来的话，那么让她拿去这些记忆也无妨。 想到这里，卡奥斯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们了。” 古一法师微微颔首，伸手在空中一划，半径一人多高的传送门泛起金色的火圈，对面就是行人如织的现实世界。 * 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卡奥斯的第一反应是，他的手机信号不在服务区。 移动通讯真是现代社会的优秀发明之一，以前想要进行千里传讯要么靠猫头鹰、老鼠之类的使役魔送信，要么消耗大量的魔力或者财力缔造通讯法阵或传讯宝石，总之都不是平民阶层人人都能拥有的玩意儿。 在这个基础上，这些使役魔之间居然还糟糕地存在着捕食与被捕食的关系。魔术契约并不能够阻碍动物本能，如果别人家的猫头鹰吃了你家老鼠，那契约关系因为没了命而中断简直毫无办法，大多数时候只能自认倒霉。 跟着现任至尊法师的脚步一路沿着小巷走去，卡奥斯环顾这周围的景色，觉得简直贫穷得……让人亲切。 刚刚甦醒的时候就要面对纽约市的高楼林立和车水马龙，其实着实让脑子里还翻滚着神秘时代知识的卡奥斯大吃一惊，而这个亚洲GDP垫底连首都都没修柏油路的尼泊尔加德满都反倒让他觉得更像是回忆当中的光景。 这里空气质量颇佳，还尚未受到现代重工业体系的荼毒，因而能见度极高，极目远眺就可以看到泛起皑皑白雪的喜马拉雅山脉。这山脉的走势和灵脉带来的感受让卡奥斯微微一愣，就仿佛镌刻在灵魂当中的熟悉轻轻拨动了一下他体内的某处。 明明是初次见到的景色，却更像是久别重逢。 穿越一层又一层的视觉屏障和屈光幻术，走过长长的木制回廊和方格舷窗，卡奥斯在这加德满都秘术师的大本营中站定，等待着面前的至上尊者发话——他当然不会相信对方找他来只不过是为了单纯做客，只不过还不知道对方的诉求自己是否能够满足。 结果，这位被尊称为至古者的至尊法师并没有率先抛出要求的意思。她神色舒缓地拍了拍手，一阵空气的波动之后，红发少年的面前多了一个带着豁口的旧茶杯，那里面装着一杯蜂蜜茶。 “请。” 她说：“有些东西放了太多年就不舍得扔，结果这里就都是些旧物了……毕竟我也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几百年的时光，大城市里虽然发展迅速，但还是加德满都让我觉得怀念。” 卡奥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杯显然上了年纪，有一种普通的陶瓷杯子硬生生放成了古董的感觉，但带了豁口又没上釉的杯子显然缺乏收藏价值，时间并没有赋予它更多的含义，只让人觉得这东西更旧更破。 说实话，整个房间里，几乎没有一样东西是新的，某种意义上这座圣所除了缓缓运转又维护了千百年的精湛法阵值得称道之外，每一件和世俗沾染上关系的物件都能透出贫穷。 但这种物质层面的缺乏他并不陌生，蜂蜜茶比斯塔克的棉花糖热可可更加熟悉，和死亡横行的瘟疫时代相比，这种巷子里甚至有可能倒着尸体的环境，比纽约更接近他的回忆。 至上尊者斥退了周围包括莫度在内的所有人，只说自己想要和这位刚见面的小先生好好谈谈，众人不疑有他，毕竟无论什么年龄的魔法师，站在那位的面前，大多都称得上一句“小先生”。 至尊法师不能随便选择死亡，除非她找到了下一任的继承人。 等到大厅里只剩下两个人，古一法师才带着笑意开口。 “我很怀念。” 她说：“大概是因为已经活过太多年，你让我想起了一些最初开始学魔法的时候的那段日子。” 卡奥斯没接这句话的话茬。对方的这句话充满了暗示的意味，但是他并不是那种说话喜欢藏一半的人——或许等自己找回了全部的记忆之后也会变成类似的模样，但起码现在的费尔南多·卡奥斯的灵魂，因为记忆的不完整而反倒显得更年轻。 人类的灵魂承受太漫长的时光，本质上是一种消耗或者负荷。肉体的使用年限可以因为魔力的效果而不断延长，但灵魂的折损却不会因此而得到改善，某种意义上，娜塔莎对索尔的心理年龄画像和真实年龄严重不符合，本身就佐证了人类的灵魂更加禁不住时间摧残这种特制。 “你叫什么名字？” 古一法师问道。 “费尔南多，费尔南多·卡奥斯。” 红发的魔法师回答道，因为最近申请课程、提交相关证件、申请社交网络账号之类的一系列流程，他现在对于这个临场胡编出来的名字已经很是习惯。反正魔法师之间不报真名是自保的表现，对方也只是自称古一，真名估计早就被扔在了历史的碎屑之中。 “费尔南多。” 古一笑了笑，又咂摸了一遍这个名字：“费尔南多。”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足够透出情绪的信息，卡奥斯一杯蜜茶喝干净，端起杯子去翻看那些已经被时间从粗粝打磨到几乎看不出花纹的茶杯边角，心念一动，又突然放下。 一些发自灵魂的记忆碎片在脑海当中急速闪回。 “——我见过你。” 他轻轻说道：“大概是四百年前……或者五百年前，那个时候你才刚刚开始接触神秘。” 喜马拉雅山的皑皑白雪，和山脚下的人丁稀少的小村庄。彼时他似乎是个云游闲散的魔法师，和初窥门径的现任至尊法师有着一面之缘。 “我很怀念，费尔南多，不过这不是我今天来找你的主要话题。” 古一法师伸手划过面前的空气，致密的魔力流束构建出浮动的星图，那是世界的辛秘和象征未来的星轨。 不过卡奥斯完全无法解读。 “我快要死了。” 她突然说道。 第20章 曾经一面之缘的小姑娘秃了也变强了，连性格都在几百年的砥砺之下变了样子，成为了让整个多元宇宙都为之震慑的至上尊者。 阿戈摩托的力量可以窥见过去和未来，甚至足够逆推时间。 或许他们曾经很熟……不过对于如今的卡奥斯来说，哪怕“他们认识”，这也不过是概念和认知上的了解，几百年的时间足够让一片孤屿般的大陆诞生出整个地球最为繁荣的国家，也足够让一个人的灵魂久经摧折，从懵懂到强盛，再到如今的古井无波。 “你可以直接说明来意。” 卡奥斯略微欠身：“需要我做些什么帮助吗？” “我找到了我的继承人。” 古一回答：“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保证在他能够成为足矣独当一面的下一任至尊法师之前，别过早地死去。” “……” 可是我现在自身难保，卡奥斯想。 不过对方的态度显然是已经做好了打算，因而，他只是直截了当地说道：“那可能会需要我过去的力量，单凭现在的状态，大概会很难达到你的要求。” “当然——” 见到鱼儿咬钩，打算为这个世界最后再多做点好事的古一法师轻描淡写地说道：“如果你有需要，也可以来这里学习维山帝源流的使用方法，圣殿的一切功能都对你开放，正好在纽约市的布里克街就有一处圣殿的入口。” 就仿佛是把整个维山帝一脉的家底全都兜出来还嫌不够一样，古一法师很是愉快地出卖起了自己未来的弟子：“如果你认为维山帝的源流魔力和你自己的魔力体系不适配的话，也可以直接攫取那位未来至尊法师的力量——等他成长到足够有余裕负担起你那部分魔力的时候。” ……？？ 卡奥斯一愣，这人卖弟子来效率真是高得可怕：“这种事情……” 他当然不会觉得这不道德了，开什么玩笑，最讲效率的魔法师才不在乎这种轻飘飘的个人评价：“——空口无凭，这得签署魔术契约。” “当然。” 古一法师点头，伸手在空中一划，一张由鎏金色魔力所构筑而成的书卷徐徐在卡奥斯的面前展开。 * 等到他重新从布里克街的圣殿入口处离开时，手机总算有了信号。 彼得·帕克发了三十二条短信，以及二十一个未接来电提醒。史蒂夫·罗杰斯的未接来电同样有七八个，这些信息一股脑伴随着通讯恢复挤到手机里，让卡奥斯的手机有些难承负荷般地不断发出震动的嗡嗡声。 消息还没有一条一条地看完，紧接着就是一通不显示来电人名称的电话。 卡奥斯接了起来：“……Hello？” “你还活着吗小伙子？” 手机的屏幕另一端传来托尼·斯塔克的声音：“那个老冰棍难得过来拜托我用技术手段做点什么事情……他说让我一旦监控到你的手机信号恢复就第一时间打给你确认你的安全，你的同学说你在放学的时候人突然消失了。” 现在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太阳西斜在天边只留下了一片玫红色的层云：“你的坐标直接一下子从整个纽约消失了，是爱丽丝邀请你去梦游奇境了吗？” “呃。” 卡奥斯不太习惯托尼·斯塔克语速极快还带着比喻的说法，但是“奇境”这个单词他还是听明白了的：“差不多，我误入了一场魔法师之间的争斗。” 听闻对方如此解释，托尼·斯塔克的声音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你现在没有受伤吧？魔力的情况怎么样？我现在就去定位你的位置……你现在别动，我通知史蒂夫过去接你。” 卡奥斯确实不清楚布里克街到底在纽约的哪个地方，距离史蒂夫的公寓楼有多远，因而他对于这个安排很是赞同，老老实实地等在了原地，期间还回复了彼得·帕克和内德两人一连串的短消息——手机能发语音真是个划时代的好发明，要不然的话以他打字困难户的速度，估计会直接硬生生把两位同学憋到急得团团转。 [彼得：噢上帝，你没事就好！我和内德简直都要吓死了！] 少年的打字速度极快，消息简直是一个接一个地从屏幕里弹出来：“魔法师的战斗？那可真是太酷了——呃，不是，我是说，你没因此受到伤害吧？如果情况良好的话，能不能给我讲一讲魔法师的打斗到底是什么样的场面？” 卡奥斯：“呃，他们在镜像空间里……” “镜像空间？那是什么地方！《白雪公主》里魔镜魔镜的场面吗？危险吗？普通人能进去看看吗？”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一连串的问句就又抛了过来，彼得最后干脆发了个视频申请，手机屏幕当中，他和内德两个人的脸挤在屏幕当中，满脸的……根本没有担忧，这两个家伙满脸的亢奋。 魔法师的战斗！神秘的异次元空间！四舍五入这就像是……副本！ 卡奥斯觉得这两个家伙灼灼的目光简直都要把屏幕给烧穿了。 “唔，我见到了地球上这一任的至尊法师……” 卡奥斯只能挑拣着他们方便听懂的敌方转述，结果不出意外又迎来了一连串压抑着激动情绪的欢呼。 卡奥斯：“……” 他现在终于感觉到和年轻人之间的代沟了。 好在美国队长的救场来得很快。 金发的二战老兵没穿自己的战斗服，他把摩托车骑出了超速的规格，一路火花带闪电地超车赶到了布里克街的路口，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街头有些无聊地玩手机的少年。 “嗨，费尔。” 他推着摩托车大踏步地冲着对方走过去，露出哪怕在摄像头面前都显得全方位无死角的笑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大家都在为你担心！” 他认真检查了一番魔法师先生的上上下下，身高没有莫名其妙地缩水，身上也没有任何创伤所带来的淤青，迅速检查完毕之后，史蒂夫轻轻拍了拍自己摩托车的后座：“上来吧，我带你回家。” 彼得轻轻地在视频里“哇哦”了一声，虽然没有当场就听到至尊法师到底是多么厉害的角色有点遗憾，不过能够近距离欣赏到美国队长的脸感觉也很值得……他一点都不嫉妒，真的。 同样都是高中生，费尔的生活真是太精彩了！彼得·帕克简直要宽面条泪，随即被内德满脸淡定地拍了拍肩膀：醒醒哥们儿，他根本不是高中生，只不过长了一张高中生的脸。 彼得冷漠地推开了他：可以了，再说就要烦了。 史蒂夫抛给卡奥斯一个头盔，等到两人都坐在车上之后，他直接把摩托骑出了即将原地起飞的速度。风擦过耳畔嗖嗖刮过，明明在这个时候干扰驾驶员不太安全，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我还以为你会先带我去曼哈顿的大楼里。” 涉及了神秘世界的打斗和至尊法师的事情，虽说和这些科学世界里的超级英雄们不太沾边，但他们显然还是要去过问的。 “今天太晚了。” 史蒂夫在头盔里轻轻叹了口气，在听说这家伙突然不声不响消失在学校里的时候，安插在中城高中的神盾局探员们甚至还展开了一场地毯式的搜索——只不过什么都没有找到，他们最坏的打算是这位自中世纪而来的魔法师重新陷入了不可知的沉睡：“而且我猜你也已经很累了……下次如果还有这种情况的话，让斯塔克给你配个卫星电话吧，起码出什么事情我们还能联系得到你。” “那可未必。” 二战老兵身后的魔法师低声咕哝着：“镜像空间，平行宇宙，历史的夹缝和黑暗象限，如果你们的通讯设备能够穿透到这种程度的话，那可真是太小瞧魔法了。” 史蒂夫失笑：“那看来你的活动范围还挺广泛。” “那当然。” 被监护人骄傲地抬头：“我是实力卓绝的魔法师。” 实力卓绝的魔法师前几天还因为力量枯竭而变得难以维持形态，以格外困倦的状态度过了好几天，而这是因为对方拼尽最后的魔力，和两名少年一起拯救了一个车祸而内脏破裂的人。 史蒂夫的心里顿时萌生出一种沉甸甸的柔软——哪怕如果当事人知情的话，会觉得这些情绪来得毫无必要。 “你今晚想吃什么？” 摩托车的引擎带着气势汹汹的轰鸣，把这一句话吹散在了风里。 作者有话要说：费尔南多：这波不亏，稳赚不赔 古一：笑而不语 斯特兰奇（后来知道一切之后）：？？？？ 第21章 翌日，介于他就算上课精神状态也格外不佳，一向秉承“是学生就得好好上学”的史蒂夫难得给卡奥斯请了假——哪怕请假的代价是彼得他们需要将作业和当日的课堂笔记带回来补习完毕，如果他们补不完的话，就让班纳博士来补上落下的功课。 至于为什么不是斯塔克来做这份工作——按他本人的说法，以我自己的知识水平根本没办法和你们这群人平起平坐地交流，给高中生补课真是太屈才了更何况这个高中生的化学课quiz还拿了B。 “那是因为那个老师说铁和黄金之间不存在相互转化关系！” 卡奥斯愤愤不平地给自己伸冤：“我自己就能用铁锭合成出奥术金锭（Arcane Bullion）来！” 他当时简直就想要在教室里表演大魔法师在线炼金了，可惜无论是魔力的贮存量还是现场的材料缺乏都没办法让他的知识被这群无知的凡人所了解——并且还扣了课堂小测的分数。 简直颜面尽失。 而且，重点是…… “斯塔克你怎么知道的我的课堂成绩？！” 少年直接从沙发上蹿起来想要动手薅对方的小胡子，显出格外恼羞成怒的模样，以至于整个复仇者联盟的其它人都在装作眼观鼻鼻观心的看不见：“成绩应该是不会公布给学生本人之外的人的！” “你们学校的校园网用的还是斯塔克工业提供的安防体系。” 纽约市最知名的富商露出得意的眼神来：“而我，托尼·斯塔克本人，就是斯塔克工业的老板。” 简而言之，有钱又有才华的我为所欲为。 卡奥斯：“……” 之后恢复力量之后果然还是要诅咒这家伙！ 除却这些闲聊的内容之外，更受众人关注的显然是卡奥斯突然消失在校园里到底是去了哪里、见了谁，以及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场除却史蒂夫这些在役的复联成员之外，还有两名西装革履的神盾局探员——据说是来自某个专门处理这种神秘事物的科室，全部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 “我误入了一群秘术师的战斗。” 卡奥斯言简意赅地解释：“然后遇到了他们的……唔，领袖？地球上这一任的至尊法师。” ！！ 所有人经历了一场瞳孔地震。 卡奥斯不得不暂停下来，开始讲述“至尊法师”和“维山帝”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在简略描述了迄今为止他们这一源流为地球抵御多元宇宙攻击所作出的付出以后，卡奥斯做出总结：“她快死了。” 所有人：“……” 这种心脏的大起大落真的不是很好。 史蒂夫·罗杰斯一连干咳了好几声：“那么……关于那位至尊法师，我们能否有什么办法帮上她的忙呢？既然几百年里她都在保护着这个世界，在这种情况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她规避死亡？” “至尊法师都是有未来视的家伙，如果她愿意并且灵魂还承受得了，就可以尽可能地看到未来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在这种情况下选择死亡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她将要面临连自己都无法抵御的大灾难，另一种可能就是她单纯地不想活了。” 卡奥斯耸肩，看上去并没有多么意外。 “不想活了？” 托尼·斯塔克发出惊愕的声音：“怎么会有人有这种想法？” 要知道延长寿命简直是多少人的梦想。 “如果连同选择死亡的权利都不曾有，每一天一睁眼就要面对着整个世界即将发生的一切危险，并且这份工作永无止境呢？” 红发的魔法师挑眉：“更何况他们这种久经锤炼的灵魂来说，死亡并不代表这一切终结……对她而言，大概是一份无薪又辛苦的工作终于得到了解脱吧。” 这句话，又让同样肩负着世界责任的超级英雄们有些沉默。 卡奥斯的心理年龄画像结果精准度不高，给人一种和雷神索尔这种阿斯加德人类似的精神状态，因此以娜塔莎为首的神盾局探员们并未过早地邀请他成为超级英雄的一员，这是一种观察和试探，同样也是一种保护。他们成为超级英雄的理由各不相同，但都承认这是一份需要强大内心才能够继续得下去的辛苦职责，一想到将这样的工作独自支撑数百年之久仍不见未来的努力，所有人都无法再去抱怨“选择了死亡”这种描述。 “我见过以前的她，不过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场面。” 卡奥斯回忆着在脑海当中一闪而过的碎片：“那应该是在喜马拉雅山脉的山脚下，距离雪线很近的地方，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大概这么高……” 他比划了一个略微比自己肩膀矮一些的高度：“时间真是奇妙，她现在秃了也变强了。” 托尼：“……” 托尼·斯塔克根本忍不住吐槽：“而你看样子变矮了，你们魔法师都是这么奇怪的家伙吗？有的能够预知自己的生死，而某些人连自己的过去都忘得一干二净。听你的说法你们认识这点还是在对方的百般暗示下才想起来的——天哪，幸好我没有这么健忘的老朋友并且我还有一个人工智能用来充当记事本。” 卡奥斯翻了个白眼，对于这种低劣的挑衅不置可否，而一直都在旁听的娜塔莎举手发言：“所以……她是希望你能够暂时先照顾她的继承人？” “没错。” 而且简直就是已经把继承人卖给他了，反正魔术契约都已经签订，只要古一法师和那位尚未入师门的弟子还存在着师承关系，只要对方仍旧还继承着维山帝一脉的魔力，这样的契约内容就不可能被违背。 朋友你好，这是一封来自未来的卖身契。 卡奥斯惬意地眯起了眼睛，一个魔法师学成的时间虽然久，但和他自己的生命长度而言算不得什么，恢复实力的事儿可以慢慢从长计议，多条备选方案总归是好的。 看着对方一副“捡到了大便宜”的表情，娜塔莎思考了一番，发出最致命的提问：“那么，你知道对方未来的那位继承人到底是谁了吗？” 如果已经有了目标人选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委托神盾局提前将对方保护起来。 卡奥斯：“……” 他僵硬了一下，强装镇定：“既然那家伙是至尊法师的话，她一定会有自己的安排的。” * 另一边，史蒂芬·斯特兰奇医生的生活状态，显而易见地不好。 他的内部脏器完好，在车祸当中得以幸存，可遍布戕痕的双手再也没办法像过去一样拿起手术刀。 毕竟是在前往医院做手术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医院方面态度良好地给了他一大笔的工伤补偿款，但这完全无法填补他自身的损失——一个医生的双手，他精湛医术的根基。 再也没有什么纽约市最炙手可热的斯特兰奇医生了，他想。身边的每个人都显得态度小心翼翼，和他一贯相熟的克里斯汀护士尤甚，兴许有的人是不愿意触他的霉头，那些从过去就对他有看法的家伙们现在终于可以关起门来在家中窃笑了。 这糟糕透顶，简直是人生当中的滑铁卢，和从此一蹶不振的开端。 他自己就是医生，当然知道这双手的神经损伤意味着什么，现代医学技术的极致都无法治好这样细致的患口，倘若没有什么奇迹的话，他的余生都将和这样的手伤为伴。 倘若没有什么奇迹的话……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想起了某个浪费了时间的下午，三名高中生煞有其事地找到他，宣称医院里的病人们都被诅咒了。 紧接着是医院里流传开来的都市传说，再之后是病人无端痊愈，和自己在车祸当中所看到的无端幻象。 他一定是彻底疯了，才会觉得这之间存在着什么因果联系吧。 面色憔悴了不少的史蒂芬·斯特兰奇医生颤抖着手指整理自己的外套，决定出门前往中城高中。 无论如何，他需要一个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奥术金锭：[神秘学]和[奥术]是同一个单词的不同翻译，此处我觉得奥术金锭是个通用叫法就这么写了。 第22章 ——结果他扑了个空。 彼得·帕克和内德·利兹倒是都在，两个高中生中规中矩地在加热试管，实验手法标准又熟练，任何人都挑不出来毛病，但费尔南多·卡奥斯据说是请了病假，最近一段时间都在住院。 开什么玩笑他们的医院里根本就没有收治这家伙，这是在撒谎。 他根本没考虑对方“说不定在别的医院就诊”这种可能性，根据对口的福利体系和医疗申请的冗长流程，费尔南多的选择并不算多。 他成功地在放学的时候堵到了彼得和内德，坐在了食堂里两名少年对面的位置上。彼得看到这位熟人睁大了眼睛，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自己蜘蛛侠的身份又双叒叕暴露了，结果对方只是很镇定地问他关于病人们遭受诅咒的事情。 当时情况太着急，到了现在，无论是彼得还是内德都已经意识到不能随意暴露自己朋友的身份——虽然当事人可能根本不在乎。 “这个是费尔判断的，我们只是帮他的忙。” 在这种场合内德一般习惯先开口：“他最近身体不舒服，在治疗。” “我没收到他入院的消息。” 好医生面无表情地说道，试图戳穿这个说法：“我在来找你们之前就已经查过医院的收诊记录了。” “他……他的情况医院治不了。” 内德灵机一动：“就像是医院里之前收治的那批学生类似的那种病，你找他有事吗？如果有急事的话我们可以帮你联系他。” “那种病。” 斯特兰奇重复了一遍，垮着嘴角：“我记得一个月前你们告诉我那是一种诅咒。” 啊……为什么这个人记性这么好啊，这样很难忽悠的。彼得和内德颇有些头痛地对视一眼：“你想找他干什么？” “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瘟疫医生」。” * “我是。” 瘟疫医生打扮的费尔南多·卡奥斯如约出现在史蒂芬·斯特兰奇的家里，这片住宅区有足够先进的安保系统，但没有人去质疑他到底是怎样强闯民宅的。 “那天我和……和蜘蛛侠在做常规训练，正好在车祸的事发地点附近。” 鸟喙面罩之下传来对方冷清的声音：“他非要救你，逼着我治了你的内脏破裂。” 而且他还因此到现在都处在魔力匮乏的状态，纯属赔本买卖。宽大黑袍之中的瘟疫医生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对方确实有清除诅咒的特殊手段，明明身高比他自己矮那么一截，却无端透出睥睨一切的态度，裹在黑袍当中整个人轻盈得就像是一片鸦黑色的影子。 斯特兰奇早有准备地翻出了一叠银行卡：“我想请你再进一步帮我治好双手，花多少钱都可以。” 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只要能有办法让他重新回到手术台上……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斯特兰奇表示，每一张卡的存款金额这里有一张清单，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他愿意想办法再筹一些钱来，可惜他还没说完，面前的瘟疫医生就轻轻摇了摇头。 “我做不到。” 他说：“治疗的魔术我本身就不算擅长，更何况这是非常精细又耗能庞大的术式，当时吊住你的命已经基本上把我的魔力用光了，现在我还处在恢复期，根本没余裕帮你治手。” 这或许是某种抬价的手段。 斯蒂芬·斯特兰奇微微眯起了眼睛：“如果这还不足够打动你的话，我的名下还有一些不动产……” “这跟钱没关系，我现在就住在美国队长家，你随时可以给史蒂夫·罗杰斯打电话求证，因为种种原因那家伙在临时充当我的监护人。就算不相信我，我想你们这个时代的家伙们也该相信他的。” 瘟疫医生在外袍里耸了耸肩，毫不犹豫地把锅甩了出去：“请假也是他帮忙请的，因为你的缘故我丧失了太多魔力。” “……”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不过斯特兰奇早就预料到复仇者联盟的成员和他会有联系，因而对他而言最受创伤的还是他的手无法得到治愈：“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恢复魔力需要多久？” 魔法师没有回答，他现在只想赶紧逮到维山帝的那个下一任至尊法师然后把对方打包扔回加德满都，去get古一法师之前承诺过的酬劳。 至于什么医生，这家伙一个月前还把他赶出报告厅呢，很是记仇的魔法师咬牙切齿地想。 “嘿……你等等！” 看到对方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透明，意识到这家伙可能要离开的斯特兰奇忍不住伸手一拽，握住了对方藏在鸦黑色外袍之下的手臂。 皮肤之下，是桡骨和尺骨清晰的触感。 这种不健康的羸瘦让他一瞬间觉得对方真的就像是从瘟疫时代泅渡而来的旅人，又让他忍不住去想，治疗好自己到底让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可他别无办法。 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如果能够治好自己的这双手，他愿意支付一切代价，做尽一切努力，哪怕需要再去低声下气地祈求和勉强别人。 “我请求你……” 他注视着面前的瘟疫医生，对方的体温比人类平均体温稍微凉个零点几度，心率一派正常，情绪并不激动，透过面具传来有如实质的目光。 对方略一思索，然后猛地——将他扑倒在地。 斯特兰奇：？？？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自家装潢精致的巨大落地窗就被彻底击碎，几名蒙面的魔术师撞碎玻璃闯了进来，和卡奥斯以及跌倒在地还没搞清楚情况的斯特兰奇遥遥相对。 瘟疫医生一抬手，红色的光芒在手心里若隐若现。 “我们和你没有仇怨。” 为首的那一位指了指跌坐在一旁的斯特兰奇：“我们是服从指示前来杀他的。” “如果您无意卷入我们的争端，那么您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卡奥斯先生。” 什么情况？！ 史蒂芬·斯特兰奇惶恐地看了一眼对方，又望向身边的瘟疫医生，这不能怪他，任何一个在一天前还过着平静医生生活的人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大脑都是宕机的——他真的没有被追杀的经验。 对方的手上浮动起金色的魔法阵，卡奥斯辨认了一下，嗤笑道：“维山帝要是知道你们这么用他的力量，大概会气到从高维空间当场神降吧。” “人类和人类之间的争斗并不在他的介意范围里，对于那种级别的神灵来说，一窝白蚁里互相咬死几只根本不在考虑范围。” 其中一人撇嘴笑了一下，催促道：“好了，赶紧让开，优秀的魔法师都不会多管闲事。” 斯特兰奇有些惊惧的目光，和瘟疫医生短暂地接触了一下。对方的鸟喙略微一偏，那样子就像是在思考：“你说的不错，优秀的魔法师从来不多管闲事。” “——但是，如果让史蒂夫和彼得他们知道我曾经在一个人面前见死不救，这个人还碰巧是我之前用尽了魔力才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幸运儿…… ” 他用认真的、慢吞吞的语气斟酌着推断：“他们大概会非常失望吧。” 这句话说完，魔法师的手臂上突然爆发出深红色的魔力辉光，他用根本显不出多少肌肉的手臂拎起斯特兰奇，转身一条就进入了无人的镜像空间之中。 追逐战就这样开始了。 几名追兵显然也是空间魔术的好手，卡奥斯回头用魔力设下好几道透明的墙壁都被对方突破，不过这些争取到的时间足够他们从建筑物里脱离来到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史蒂芬·斯特兰奇在度过了最开始的惊慌之后，强装镇定地边跑边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杀我？”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卡奥斯翻了个白眼，抬起手臂频频回头，射出好几枚Gandr：“他们是些维山帝的秘术师——起码曾经是，现在看起来应该是被逐出师门的那些。” 卡西利亚斯和古一法师的恩怨他只听了个大概，此时也不是转述的好时机，大范围的魔法他没办法施展，但是给别人使绊子还是做得到的，回想着内德最初的做法，卡奥斯带着斯特兰奇七拐八拐地找到了一个消防栓，对着对方猛然用魔力切断了消防栓的安全阀。 喷涌而出的高压水在魔力的精确导向之下将对方喷了个七荤八素，又很快冻结成冰。 没跑多远魔法师就开始微微气喘，他的魔力水平还不支持肆意被用来强化自身，斯特兰奇上下打量了一番鸦黑色外袍之下单薄的骨架，突然开口：“情况紧急……抱歉。” 他将原本就只剩下一把骨头的魔法师打横抱起，对方的重量比他预料之中的还要轻一些。 医生的脚步不停：“我该往哪里跑？” “……” 卡奥斯从对方怀里探出头，精准狙击地用魔力击飞了一个追兵：“你一路直走就行，不管前面有什么都别拐弯。” 啪地一声，红发的魔法师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重力斗转，世界倾覆。 作者有话要说：卡奥斯：我其实也不是很在意他死不死。 斯特兰奇：？？？ 卡奥斯：但是我要放着不管的话，回去说不定会被家暴。 斯特兰奇：？？？？？ 第23章 真的是“一路直走”就好。 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第一人称射击游戏，地面在脚下旋转，调整着最佳的前进路径，斯特兰奇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游戏里被操纵的主人翁，连路况都不需要辨明，一门心思朝前跑就好。 高耸的大厦翻转成平地，地面倾斜着歪向天空。 观赏树木和灌木丛抖动着枝叶让开前路，再扭动着合拢，成为阻拦身后追兵们的天然屏障。 在这如同魔方一般不断翻转变动的世界里，唯独怀里的重量和温度显得格外真实。 “咱们就这样一直跑下去？” 斯特兰奇忍不住开口：“我的长跑记录是四分之一个马拉松。” “那还好，你稍微再坚持一下。” 少年以指作笔，在空中刷刷写下魔术符文：“啧，魔力的消耗有点……该死的。” 一阵红光闪过，斯特兰奇和卡奥斯的幻象拐带着追兵向反方向而去，那个方向上的建筑物变动仍在继续，而斯特兰奇本人所处的场所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们正身处一处建筑物的屋顶，看高度，那或许是比帝国大厦低不了多少的一栋楼……史蒂芬·斯特兰奇把魔法师先生靠着墙角放下来，实在是懒得去计较这里到底身在何处。 就算是《爱丽丝梦游奇境记》，开始的追逐战也是主角在追逐兔子而非被追杀吧！他愤愤不平地想道，实在没办法想象到底是为什么自己一定要遭遇这样的境况。 身边，瘟疫医生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头蓬松的红发和困倦的表情。 “你昨天熬夜了？” 史蒂芬·斯特兰奇推测道，紧接着他又想到有些不对：“……你，力量消耗得太过了？” 他还是记得对方说过因为“治疗了自己”而导致魔力不足的情况的，此时此刻难能可贵地生出了点愧疚，但在这个陌生又诡谲的世界里他又只能依靠对方活下去，因而心情格外复杂：“你把他们拐带到了那里？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等你恢复力量吗？” “我在考虑，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要来杀你。” 魔法师沉默半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古一法师没有提及那位弟子的名讳，卡西利亚斯本人也并未出现，他曾经判断过这位医生身上具备着很强的联结源流的适应性，而维山帝的秘术师们入门的功课就是要和“维山帝”这一源流的魔力源泉建立联系。 他缓缓回头，上下打量着这位根本对神秘一无所知的倒霉家伙——已经被签下了卖身契而毫无自知。 斯特兰奇被看得发毛，以为对方终于后悔了要摆脱自己：“怎么？” “我想你可能不需要我去帮你治手……你有资格学魔法，而且天赋还不错。” 他听见面前的瘟疫医生慢吞吞地说道：“你完全可以在学成以后自己想办法，这可比让我来实验不习惯的魔术要方便多了。” 斯特兰奇一愣，但如今的场合由不得他思考太多：“你愿意教我？” “不是我，你的状态擅长使用的魔力状态和我有点出入，有个更适合你的老师。” 卡奥斯耸了耸肩：“不过那家伙拜托我暂且先保护你别随便死掉，我猜就是现在的这种情况吧。” 远处，传来有些嘈杂的追杀声。 魔术的幻象并不能维持太久，想来是对方气势汹汹找回来了。魔法师先生支撑起身子站起来，身形仍旧还有些摇晃，斯特兰奇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又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做些什么。 “你打不过他们。” 他最终还是说出口：“不然你就不会一见面就逃跑了。” “我以为我已经说过自己魔力不足了。” 卡奥斯翻了个白眼：“而且就算魔力不足，也可以忽悠那几个三流秘术师。” “我能帮你什么？” 斯特兰奇又问：“呃，除了帮忙搬运你之外。” 你帮不了什么——卡奥斯原本打算如此回答，却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点别的东西。 他是未来的至尊法师，在古一口中颇具天赋的秘术师。卡奥斯眼神逐渐瞥向神色还有些忧虑的医生，迟疑着开口：“你确实……可以帮上我的忙。” 魔法师站起身，红色的头发被屋顶的强风吹得四处摇曳。 这是空无一人的世界，表侧和里侧之间的夹缝，不安定的镜像空间。天地寂寥的世界里，魔法师先生站在斯特兰奇的对面踮起脚尖，风吹过猎猎作响的黑袍，凑近了那张还没有了解情况的面孔。 斯特兰奇：“……” 比被追杀还要让人宕机的情况，大概就是在被追杀的途中和没见过几面的陌生魔法师接吻了。 这个吻冷清又柔软，对方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紧接着，他感受到“什么东西”从自身的体内流淌而出。 魔力就像涓涓细流，补益着对方的回路，这种感觉格外奇怪，就像是他从来都和魔力伴生一般，因为它们的流动，才初次察觉到这些力量的存在。 就像人类生活在空气之中，可是倘若没有风，就很难注意到这些赖以生存的东西。 嘴唇的温度转瞬即逝，卡奥斯放开了斯特兰奇，颇为嫌弃：“所以其实你自己的魔力量也就那么一点点，攫取更多的话你就会犯困了。” “……” 所以这家伙果然只是在用这样的方法攫取力量而已，是他自己想得太多。好医生干咳了一声：“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觉得哪怕困倦一些也不是不能忍耐……” 大家都在逃命也谈不上谁更吃亏，毕竟对方是因为治他才变得处处掣肘，斯特兰奇觉得作为一个对于心肺复苏毫无抵触的医生，把这作为治疗的一个环节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些够了。” 原本他的计划里都没有这些魔力，如今充过电以后简直算得上精神奕奕：“那么是时候防守反击了——走吧，跑起来，还像刚才那样！” 他非常熟练地冲着医生伸出双臂：“我调整过自己的重力了，不会很重的。” “……” 魔力恢复以后你不应该自己跑吗，斯特兰奇瞥了他一眼，没吭声——你这家伙为什么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形式比人强，他也没有反驳太多，毕竟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斯特兰奇伸手把果然重量很轻的魔法师先生捞了起来，重新开始第一人称射击游戏主角的逃亡之路。 世界再度旋转起来，海平面高高伸展起来触及天空，就像一面垂直于建筑物的、波光粼粼的镜子。斯特兰奇不顾周遭的一切景色，只是听从指挥朝着正前方奔跑，饶是如此，看向竖在自己面前地那片海也仍是犹豫了一番。 他明显放慢了脚步，因而怀里的魔法师先生有些不满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还是这个方向，跳下去。” ——可前面就是大海。 卡奥斯伸手描画着术式，一点分神的余裕都没有，完全就是一副懒得开口说话的样子，因而斯特兰奇也只能狠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直冲着面前垂直于自己的大海跑了过去。 扑通一声，天地倒转，海天相接。 两人随着水流一路向天空的方向坠落而去，纽约市形同万花筒一般不断翻转着的大地变得越来越远，伴随着最后一笔的完成，少年终于有闲工夫打量着自己的“搬运工”，结果发现对方已经因为长时间憋气而显得有些脸色发青。 卡奥斯：“……” 他突然有了那么一点点转瞬即逝的愧疚。 他干咳了一声：“呼吸。” 一考虑到对方可能会成为未来的至尊法师就彻底忘记了这人还完全不会魔法了。 空气灌进肺部，这一定是自己的认知出现了问题，斯特兰奇想，明明水流就在自己的周遭，但呼吸没有受到一丝一毫地影响。 天空的尽头，微微裂开了一道缝隙。 伴随着海水冲击，史蒂芬·斯特兰奇和费尔南多·卡奥斯从裂缝当中坠落下去，重新落入一个干燥的——或许有些过于干燥的场所。 魔法师先生轻飘飘地降临在地面，将鸟喙面具戴在脸上。他的同行人显然更狼狈一些，直接因为重力的陡转在地面上摔了一跤，等到抓了满满一把黄沙之后，才勉强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太阳带来灼目的光亮和热度，手掌之下的砂砾热到让人觉得发烫。 “这里是哪里？” 他站起身来，现在应该是离开了镜像空间没错，但……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他家客厅。 “这里是无人区。” 卡奥斯摊手：“我特意挑选了半径七十公里内没有人类生命反应的地方。” 其实也可以直接把地点定在南极的，不过考虑到这人可能会直接冻死在那里，卡奥斯还是调整了落点——大概是非洲某处。 紧接着，他拨通了自己的电话。 “喂……斯塔克？” 第24章 自从上一次失踪事件之后，卡奥斯就换上了由斯塔克工业友情提供的卫星电话。 “只要还在地球上，任何一个位置都可以保持即时通讯。” 提供手机的小胡子商人当时的神色格外骄傲：“除非你去了阿斯加德，否则不可能没信号。” 卡奥斯把史蒂芬·斯特兰奇从地面上拽了起来，一只手张开魔法阵，另一只手打电话，一心二用丝毫不慌：“唔，没错，就是现在手机显示的这个坐标，我希望你在一分钟之后攻击这个位置……无论用什么方法，无差别攻击也没问题。” “嗯，我有办法离开这里。” 史蒂芬·斯特兰奇站在一旁听电话，身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来，被瘟疫医生轻轻一瞥，水汽就自动烘干，又成了原本妥帖的模样。 “回去以后再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 卡奥斯满意地放下了电话：“好的，那就这样，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等到对方撂下了电话，沙漠的热度已经让史蒂芬·斯特兰奇出了一头的汗，他擦了擦额角，随口问道：“是那个托尼·斯塔克？” 如果是斯塔克的话，他实在是想不出来第二个人选了。 和蜘蛛侠认识，又有斯塔克的私人联系方式，史蒂芬·斯特兰奇几乎可以断定，对方绝对是那群超级英雄的一员——不知为何一直都没有公开身份，又或者是作为暗中策应的魔法师从事着英雄活动。 “安东尼·爱德华·斯塔克。” 卡奥斯以为对方是要问托尼的全名，轻描淡写地回答，随后又拉住他的手：“走吧，时间紧迫，剩下的就交给斯塔克来解决。” “我们去哪里？” 他问。 “当然是回纽约，史蒂夫他们绝对在等我交代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魔法师报以理所当然的眼神：“走吧，空间跳跃回去，别告诉我你没有空间跳跃的适应性，你们维山帝一脉的秘术师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但是那些人……” 医生显得不依不饶：“你总得告诉我你做了些什么，困住了他，又安排斯塔克打算怎么对付他们——我有权利听这些，毕竟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而且也不能保证他们下一次不会在你不在的时候偷袭。” “好吧，反正你总会知道的。” 一想到古一法师大方开出的卖身契，卡奥斯的心情好了一些，难得多了点儿耐心：“刚刚你在镜像空间里那么多路没白跑，我通过咱们走过的路径在那个空间里绘制了一个具备指向性的魔法阵，无论是什么人，在试图从镜像空间中脱离的时候都会被指向刚刚那个坐标……咱们离开时的那个坐标。” 除非那群人在阵法的布置上比他还要高超得多，但如今看来，这些家伙们显然不是些对于布阵有天赋的人，要不然怎么会在身后哼哧哼哧地追了那么久还没有发现。卡奥斯对着面前的空气伸手，深红色的魔力在空间当中撕扯出一个传送门，对面是曼哈顿某不具名大厦地标性的顶端平台。 没人会错过那个，斯特兰奇想，在无数次的时候，钢铁侠就是从这个地方起飞的，航迹遍布整个纽约，无论经过什么地方，只要地面上有人，就会引发一连串的欢呼。 他显然不是这些超级英雄的狂热粉丝，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踏过空间传送门，出现在复仇者联盟大厦的顶端。史蒂芬·斯特兰奇有些犹犹豫豫地回头，发现身后的一片荒漠之中，已经隐隐约约显露出了鎏金色的魔力辉光——他认得这种特征，正是那些追兵的招式。 这下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他跟在卡奥斯的身后踏入门中，紧接着，身后就传来近乎荡涤一切的热风。强光醒目到哪怕不用回头都在身前拖曳出长长的影子，等到传送门彻底消失，史蒂芬·斯特兰奇带着一后背热辐射的暖意，皱起眉头来盘问卡奥斯：“你刚刚做了什么？” “不是我，是斯塔克。” 卡奥斯指了指纽约市一片澄澈的净空：“攻击来自天上。” 地球轨道上，斯塔克工业出品的阳电子炮在真空里无声地调整了角度。他们空间跳跃的位置正好在赤道附近，甚至都不需要复杂变轨，只要对正攻击角度就能够实现精准打击。 纽约的今日一如既往地和平，站在地标性建筑物的顶端足够让他把周遭景色一收眼底。史蒂芬·斯特兰奇缓了好一会儿，确认这仍旧是那个他所熟悉的、车水马龙的纽约，才猛然想起了另一些东西——他转过头来，质问着卡奥斯：“你杀了他们？” 魔法师先生一脸迷茫，不过隔着一层中世纪风格的鸟喙面具，斯特兰奇看不出对方的表情。 “我记得，他们三十分钟之前还叫嚣着要杀了你？” 卡奥斯惊讶道：“而现在，你开始怪罪我选择杀死他们了。” “不，这不能放在一起讨论……” 医生先生试图向卡奥斯解释这些现代社会之中的律法：“就算他们杀人未遂，也应该由最高法院予以审判，而不是让你代为执行死刑，更何况很多州根本就已经废除了死刑……我不能因为有人想要杀我，就被动地成为一个杀人犯。” “哦。” 瘟疫医生的态度格外冷淡：“那看来这个时代的规矩还真是奇怪。” 这个时代……？ 斯特兰奇在风中听到语义模糊的描述，微微一愣，紧接着，对方的面具中就传来有些清淡的笑意：“那你最好尽快适应这样的生活，不然的话，我不保证有没有第二批这样的家伙对你虎视眈眈。” “不能直接杀死意图追杀自己的人，年幼的个体不能选择独自蛰居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卡奥斯半是回忆地咂摸着他所认知的一切：“明明是瘟疫都被人类所战胜的世界，你们大多数人却连诅咒是什么都不清楚。” 瘟疫医生轻盈地一跃，瘦削的指尖点上斯特兰奇的眉心。 “——加德满都，古一法师。去找那个人的话，你就有资格获得和我一样的魔力和神秘。我只负责让你活着，新人的心理辅导不在我答应她的范围里……当然，如果你选择彻底放弃这些神秘的话也无妨，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罢了。” “而如果有朝一日，你选择了神秘的那一侧，那么你就将成为我新的学徒。” 瘟疫医生的话语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耳边：“不过那也代表着，你将抛弃过去这些年里所度过的寻常人生。” 史蒂芬·斯特兰奇猛的睁开了眼睛，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自家的客厅，装潢摆设一如既往，甚至于被那些追杀者所打破的玻璃都还原模原样，玻璃茶反射着室内吊灯的冷光，碎片里倒映出千百张自己疲惫不堪的面孔。 他回家了。 以及，这一切都是真的。 * 回到复仇者联盟大厦的卡奥斯得到了众人的一概亲切慰问。 “——是一些叛出那位至尊法师师门的秘术师，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没有问清楚，情况比较紧急，我的力量又没有恢复，所以只能第一时间逃跑。” “应该没有死透，修炼灵魂魔法的家伙有不少种办法能够从当时的那种情况下存活下来，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应该是安全的。” “他们追杀的不是我，是我新收的学徒——不过对方还没有决定是否要踏上神秘的道路。” 面对着众人担忧的目光，卡奥斯摊了摊手：“你们没有必要这么紧张，就像是在练习羽管键琴一样，我的乐理知识和弹琴的技巧并没有被遗忘，但是需要不断的训练来寻找到自己过去的那些肌肉记忆，从而恢复演奏水平，在这件事上，魔法也一样。” 实际上，那些记忆错乱而无序，甚至其中还有些自相矛盾的地方。但它们都指向一点——自己曾经是一名出类拔萃的魔法师，风头无两，术法无双。 基于某种隐秘的原因，卡奥斯并没有提前告知复仇者联盟的成员们史蒂芬·斯特兰奇医生的本名和个人信息——哪怕他们只要有心的话一定可以查得到，经历过短暂的接触之后就可以发现，对方是彻头彻尾的外行人，除却那些和魔力源流所契合的天赋之外，与神秘学毫无瓜葛。 他原本可以像是普通人一样度过一生。 史蒂夫·罗杰斯摸着下巴沉默了半响，费尔南多现在这种魔力不足的状态确实很麻烦，原本他们根本没想到魔法的世界其实也如此危险，看来提升魔力水平迫在眉睫：“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总不能一直就这样躲下去，如果那些怪物和危险的秘术师再度出现的话，总要有些能够应对的手段。” 上一次是靠粉尘爆炸，这一次是倚靠斯塔克的阳电子炮，他们都已经看出来了费尔南多在这一领域如今的无奈。 “我之后会每天抽空去现任的至尊法师那里做恢复训练。” 卡奥斯适时说道：“他们那边的办法要多一点，起码比我自己一个琢磨要来得高效。”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第25章 再次返校的时候，卡奥斯惊愕地发现，一周没去学校，感觉整个中城高中的氛围都变了。 首先是那群开学就找他茬的不良少年居然一个比一个老实——这还算正常，毕竟他们都被自己揍过，就算脑袋再不好的人被殴打过以后都会屈从于力量的，但…… 卡奥斯皱眉问彼得：“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特指自己鞋柜里哗啦哗啦掉出来的信件。 还有抽屉里放着的食物。 以及一摞被写得整整齐齐的课堂笔记——中间还夹着道歉信。 “呃，是这样的。” 彼得的视线上下左右四处飘忽：“他们好像以为，你是比之前的那群不良少年更危险的角色……” 看看这家伙的履历吧。 刚刚入学就痛殴校霸团伙，单枪匹马近乎无伤地把所有人都揍了一顿，其中两人打至住院。紧接着，在中城高中遇袭事件里毫发无损，返校之后无视课堂纪律指示着自己新收的小弟——此处特指帕克先生和利兹先生——帮忙处理一切学生活动和课业，自己堂而皇之地在课堂上打瞌睡，并且还得到了老师的默许。 再之后，连请一周的病假，却根本没在住院——那些被他揍到脑震荡的学生还没出院呢，有他们佐证，这个入学开始就手法狠辣的插班生根本没来办理住院手续！ “默许”的那位教师，神盾局对神秘事物科的新晋探员在实验室里打了个喷嚏。 “唔，总不至于最近久疏锻炼感冒了……” 小探员揉了揉自己的鼻梁，将蒸馏烧瓶清理干净放回原位：比起其它前辈的工作，潜入中城高中成为一名普通的实验室管理教师实在是再轻松不过了。 总而言之，在消失的这一周里，某不具名魔法师先生在学校里的风评急剧恶化，简直到了让普通而低调的学生们不太敢直视的程度。 对此，卡奥斯：“……” 他一回头，后排的几个学生接触到视线，下意识地竖起课本挡住了眼睛。 彼得：“……” 作为大魔王的“左膀右臂”，新晋恶霸的“爪牙”，最近倒是没谁想要来欺负他了，但是这种突然变得一路畅通无阻的校园生活彼得同样感觉哪里有问题。 不过比起这些，更重要的还是超级英雄那边的工作。少年神神秘秘地将卡奥斯拉在一边，挡住身后一连串不那么友善的目光，小声问道：“你这周又去了什么地方？美国队……史蒂夫先生让我帮你做好课堂笔记，说你可能有一段时间没办法按时来学校。” “没那么夸张，总之我联系到了一些现在还活着的魔法师。” 卡奥斯言简意赅地将至尊法师那边的事情给彼得再度复述了一遍：“所以可能会经常抽空去加德满都。” 彼得脑内迅速滚过世界地图，好在他的地理学得还不错，大多数国家的首都位置都能记得清楚：“你坐国际航班过去？” 卡奥斯理所当然地看了他一眼：“我当然是瞬间移动过去。” 彼得：“……” 他现在感到格外的嫉妒，果然内德的说法是对的，根本就不应该把这家伙当成是一个高中生！卷发的少年深吸一口气，嘴唇翕动，把之前的一肚子担心的话重新又咽了回去，卡奥斯看着对方的这副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想说点什么？” “我……” 彼得挠了挠后脑勺：“你能不能给我一份至尊法师的签名？” * 事实上，卡奥斯确实纠结过那么几秒钟，彼得想要的到底是“现任至尊法师的签名”还是“下一任至尊法师的签名”。不过考虑到医生的签名只需要在医院的等待队列里预约一下专家号并不是很难获得，他觉得还是…… ——当然是全都要了，反正多要一个签名又不费劲，卖身契都已经签出去了，交出一个魔法名算什么。 虽然不理解彼得明明不是魔法师却执着于搜集所有超级英雄亲自签下的魔法名这种行为，但这孩子看上去也不像是打算将这些亲笔签名用于诅咒，大魔法师卡奥斯摸了摸鼻梁，觉得一切尽在掌握，完全没有问题。 轻松愉快地上完了拉丁语课，卡奥斯在全班同学震惊的目光当中率先离开了教室，给“大魔王”的形象再度增添神秘的噱头——谁也想不到到底是为什么，一个平日里根本没见过他学习的人能够把那些冗长拗口、佶屈聱牙的拉丁语诗歌咏唱得如此流利。 红发的少年站在讲台上，只轻轻一瞥课本当中的诗稿，就将书本放下，流畅地背诵了出来。 “啊，命运。” 他说道，清澈的声线仿佛是带着碎冰刚刚开冻的溪流。 “像月亮一般变化无常，盈虚交替；生活将苦难与幸福交织。[1]” Velut luna，statu variabilis. Semper crescis，Aut decrescis.卡奥斯的发音带着明显的仿古式发音风格，颤音和清音精准又清晰，词汇绕在舌尖，每一个句尾的清音s都明快又流畅。 “……贫穷和权利，被它们当作冰雪一般融化。” 下课铃声几乎伴随着最后一句念完响起，少年根本没等老师的评价，直接拎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他一贯都是这种风格，反倒让教授拉丁语的老师有些习惯了。毕竟性格古怪的孩子他也不是没见过，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在这个年龄里就将拉丁语掌握得纯熟到如此地步。 彼得和内德清楚，对方还有着不知道会通宵到几点的魔法课晚自习，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将要像是赶场一般在纽约和加德满都之间来回奔波，但在大多数人眼里，这样的态度显然更增神秘色彩……以及危险的气息。 “他那简直是魔咒吧！” 后排的一个学生捂住头抱怨：“谁会把这种东西练得这么熟练啊！他又不是个女巫！” 彼得·帕克和内德对视一眼：这确实是魔咒没错。 他们曾经看过无数次对方的咏唱，那些咏唱辞之中混杂了不少的希腊语和拉丁语词汇，想来对方的这些外语基础由此而来，不过这显然不是能够说给大家听的理由……彼得短暂地纠结了一下，选择任由流言继续传播下去。 反正关于“插班生费尔南多同学”的恐怖传说已经够多的了，再增加一点……那家伙看上去也丝毫不会介意的样子。 彼得·帕克对自己一通洗脑，随后心安理得地开始收拾文具，准备回家进行每天惯例的英雄活动。 * 尼泊尔，加德满都，维山帝秘术师们的大本营。 史蒂芬·斯特兰奇已经换上了和这里所有修行者如出一辙的外袍，在从卡奥斯那里直观了解过魔力的神秘之后，他对于这一脉颇感敬畏。 ——作为一个过目不忘的天才，全纽约最炙手可热的全科医生层面上的敬畏。 如果学习这类秘术能够显示进度条的话，斯特兰奇的进度绝对是开过三倍速的，他几乎是以看一本背一本的效率吸纳着图书室里的知识，效率让所有人都颇觉震惊。 而这令如今维山帝一脉的大师兄卡尔·莫度格外不满。 “恪守本心的清正才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他倒背着手，绕过正在满身大汗扎马步的斯特兰奇：“加德满都远离尘世喧嚣的生活也是这种修行的一部分，我们这一脉的秘术师所秉持的力量可以说是双刃剑，与源流适配的魔力属性既能让我们接纳维山帝的力量，也会让人更容易地去拥抱那些不那么友善的……更邪恶的魔力源。如何良好地使用这种力量，才是你需要学习的第一课。” 言下之意，单凭魔力的强大是不行的，只有内心也一样强大，才足矣支撑维山帝这份魔力的馈赠。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斯特兰奇端直了手臂，汗水擦过鬓角。他当然知道这个，就算身体层面上尚且很难承受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但是心灵程度上……医生做手术站个把小时还要保持高度的精神集中是常事，哪怕莫度让他蹲着马步还要画阵法，对于做惯了大型手术的斯特兰奇来说，也实在没什么可以抱怨的——如果这就是秘术师的职业素养的话，那就来吧。 而这样的态度，反倒让这位挑不出毛病的大师兄感到更为不悦。 理智角度考虑，他知道这对于一无所知的斯特兰奇而言很不公平，但情感上，他无法不想起曾经背弃了他们这一脉的魔法师，过去真正的首席学生卡西利亚斯。和斯特兰奇同样的天赋异禀，同样的进步惊人，同样的……倍受青睐。 能够一开始就得到至上尊者的亲自指导，这可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殊荣。 莫度压抑下心中的愤懑和心酸，站在努力支持着身体的斯特兰奇身边，继续开口：“迄今为止的岁月里，我们都在庇护着地球免受多元宇宙灾厄的侵蚀，同时也一直都站在最为接近深渊的地方驻守着地球的和平。” 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面前一无所知的、据说是纽约而来的医生，对方身上到处都是养尊处优的痕迹，一点都不曾经历过这样严苛的砥砺，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至上尊者会对他青眼有加……莫度握紧了自己的生命法庭之杖，撇开目光：“力量伴随着责任，而力量同样也有可能灼伤到你自己，在成为秘术师的每一天里你都必须要记得这一点……时刻谨记，永远不要坠下那深渊。” 童话故事里，阿拉丁的神灯可以实现拥有者三个愿望，而现实世界当中，从来都没有毫无代价轻而易举攫取魔力的途径。 汗流浃背的史蒂芬·斯特兰奇一边费劲地蹲马步，一边用自己颤抖着的手指尝试在空中画出魔法阵来，莫度说的东西道理上他都懂，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那家伙完全就是一副悠哉的模样？？” 一干修习的秘术师们排成方阵在四方天井里挥汗如雨地扎马步，红发的魔法师斜躺在众人身后的屋顶飞檐上，身边整齐地码放着从史蒂夫家里搜索而来的膨化食品，一边吃一边居高临下地围观。 莫度：“……”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1]节选自知名拉丁语诗歌《啊，命运》，出典自《布兰诗歌》，原文（节选）如下 O Fortuna velut luna statu variabilis Semper crescis Aut decrescis Vita detestabilis Nunc obdurat Et tunc curat Ludo mentis aciem Nunc obdurat Et tunc curat Ludo mentis aciem Egestatem Potestatem Dissolvit ut glaciem 第26章 这种态度确实很扎眼, 莫度对着飞檐上的卡奥斯狠狠翻了个白眼，后者对此视而不见, 这两天的观察让卡奥斯发现这位秘术师们的大师兄几乎无时无刻都能够找到挑毛病的地方, 想让他满意几乎是不可能的。 比如没有心怀感激地吃这里激辣版本的藏式蒸饺和一点糖不放酸到要死的土制酸奶，并且对方声称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比如不能跟随大部队一起进行和美国队长某种意义上同等严苛的体能训练，那就算得上对维山帝的魔力态度不敬；又比如, 将纯粹的知识吸纳得太快，而忽略了心性上的磨练和砥砺…… 不过，更让莫度感觉不高兴的事情，显然是这位魔法师先生太过于轻慢的态度了。 “嘿，学徒。” 只要纽约时间里卡奥斯不在上课, 对方就会在斯特兰奇正在训练的各种时间段开口打扰：“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氧化还原反应？” “知道，本质上是指电子的得失和共用电子对的偏移, 你已经学过原子的内部结构了对吧？虽然和你脑子里的认知应该有些出入。” 斯特兰奇一边打坐一边闭着眼睛回答：“得到电子的被称作是氧化剂, 失去电子的一方是还原剂，如果你连这个都理解不了就别自称是大魔法师了。” 被讽刺的对象冷哼了一声，反唇相讥：“连天体运行与人体相位的对应关系都弄不清楚，这可是《炼金基础》里面的内容, 你有什么资格来质疑我。” 纽约距离加德满都有接近十一个小时的时差，他们的对话大多数时候发生在深夜或者清晨, 卡奥斯全无“大半夜打扰别人”的愧疚, 更何况斯特兰奇只恨自己的学习进度不能更快，在学会了灵魂出窍这门新技巧之后，更是彻底放飞自我, 一边保持着身体的休息一边用灵魂夜以继日地阅读那些神秘学上的典籍。 “那个我早就已经背过了——在你回纽约上课的时候。” 斯特兰奇翻了个白眼，哪怕以灵魂的状态翻白眼看上去格外古怪他也得说：“在看之前我还以为占星术是多么厉害的能够测算未来的东西，结果你所说的对照表大多数时候只不过用来调和魔力以及诅咒他人，可真是太讽刺了。” “观测未来怎么会是那么容易的事，那在某种意义上算得上是一种时间魔法，将自己的视野无限延伸送往时间之后，看向平行世界的无限可能……如果能够抵达这一步的话，你就不是个秘术师而是合格的魔法师了。” 卡奥斯看了一眼飘荡在自己身边的出窍灵魂：“你还差得远呢。”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用来浪费。” 斯特兰奇的灵魂摇了摇头：“我必须得想方设法赶快治好这双手……” 卡奥斯偏过头，对方的本体正靠在墙角闭目打坐，眉目和眼前的灵魂一样严肃。 他还不知道，自己早就已经被遴选成为了未来的至尊法师。 一想到这里卡奥斯就有点头痛，不过秉持着“心理辅导部分交给古一法师就好”的原则，他也并不打算太过纠结于此：“这其实不算太难，循序渐进的学习，瘫痪的人都能够靠着魔力重新站起来。” 他伸手冲着墙根一指，一根笤帚就自动地站了起来，和它旁边的簸箕一起配合着开始打扫室内卫生：“喏，就像是这样，你把自己的双手想象成为是类似的东西就好。” 用魔力驱动身体和用魔力驱动平底锅、煎鸡蛋和培根原理一致，只不过需要更加细致的魔力控制，这点斯特兰奇做得还不算太好，而一旦将精度要求拔高到能够重新回到手术台上，对于这些术式粗浅的领悟就显得太过不足。 “这还不够。” 曾经纽约市最为炙手可热的医生低声说道，不知道是说给身边的卡奥斯听，还是讲给他自己：“如果想要重新回到原有的医术水平……这还远远不够。” 夜幕降临，在喜马拉雅山脚下的加德满都空切污染程度比纽约市要好太多，哪怕用肉眼直接观测都能够窥见极为清晰的星河。 卡奥斯向来按照纽约时间作息，加德满都的深夜正是纽约市刚刚结束一天工作的黄昏。少年盘踞在卡玛泰姬的屋顶上，身下是肉眼不可见的、数百年以来都在不断维护添补、缓缓运转的防护法阵。 风吹起这几个月已经长得有些长的红发——说真的这样子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不良少年了——卡奥斯摸了摸发梢，自从告知了史蒂夫头发里也可以蓄存魔力之后，对方就打消了让他看上去更像个“普通高中生”的念头。 说来也怪，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类高中生，但被彼得和史蒂夫按头学习的这段时间里，他居然真的有些习惯了平凡人类的生活。 这个世界过于平静，过于安全，和他印象中的那个世界截然不同——没有硝火和硫磺的味道，也欠奉瘟疫与死亡的影子。兴许他应该去那些仍旧还在战争当中的地区来感受一下熟悉的氛围？少年略微思索了一番，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恢复魔力这件事最为优先…… “你在观星？” 冷不丁地，他的身后传来医生冷静的声音。这里可是卡玛泰姬的凌晨三点，这人看上去居然一点都不困：“你从星图里看出了什么？” “我不信占星术，我的魔法本质和这种太过规律的魔术体系不契合。” 卡奥斯随口回答：“我就是在走神。” “所以才是卡奥斯「Chaos」。” 斯特兰奇接过话茬，问道：“他们说，你是从至上尊者那个时代就留存至今的魔法师。” “大概，我对这些事情的印象并不清晰，更何况斯特兰奇「Strange」这个姓不也一样奇怪。” 卡奥斯摇了摇头：“人类的灵魂能够承载的信息量非常有限，过于漫长的生命对自己而言反倒是一种消耗——你别看有些魔术师成天叫嚣着要寻求延长寿命的做法，让他们活上四五百年，倘若灵魂无法支撑意志的话，要么异化成为非人的怪物，要么……” 他没能说下去。 虽然本尊没有明说，但作为一个天才医生，斯特兰奇不难猜到对方未能宣之于口的后半句。 ——要么就像炼金术概念里吞尾而生的衔尾蛇那样，吞噬自己过去的记忆，压缩大部分无用而冗余的情报，只留下那些关键而精髓的部分。 将迄今为止的人生打一个压缩包，每一次在有需要的情况下读取解压缩那些关键的部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费尔南多·卡奥斯连自己的魔法名叫什么都想不起来，却总有办法在最合适的时候使用最恰当的术法。 因为这家伙本身就是一个从中世纪而来的超级数据库：和神秘学相关的那种。 史蒂芬·斯特兰奇将这些过于复杂的情绪抛之脑后，摇了摇头——无论如何，那都只是别人所选择的人生。对他而言，卡奥斯选择过怎样的生活和他自己毫无关系，不过倘若这人还称呼自己一声学徒，那起码他脑袋里的知识值得深挖。 “你不是维山帝的秘术师。” 如今已经入了门的斯特兰奇语气非常笃定：“我看到你使用的魔力和我的不同源，也不像是普通的地脉……你是延续了哪一路的源流？” “我不知道，不记得了。” 卡奥斯耸肩：“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事情！” 斯特兰奇的语气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八度。此时是卡玛泰姬的深夜，加德满都的供电系统一直都被大加诟病，一到半夜几乎称得上是万籁俱寂，只剩下草丛里微弱的虫鸣。 在如此静寂的环境之下，这一句质问直接让卡奥斯缩了缩脖子，想起被彼得辅导化学的惨状——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吵醒任何人，才满不在乎地咕哝着：“不管是哪处的源流，我目前使用魔力的方法没有给自身带来任何的反噬，那就说明这样的力量是安全的……” 月亮穿透层云，月光如渊如河环绕在两人周遭。卡奥斯对于斯特兰奇的说法不置可否，他伸手一挥，从房间里飘上来一本……一本《普通生物学》。 斯特兰奇瞥了一眼：“……” 作为一个过目不忘的天才医生这书他已经倒背如流了。他斜睨了一眼就着被魔力放大的月光看书的红发少年，开口说道：“这应该已经是生物AP课程的参考书籍了，我看你好像有点偏科……你想学生物学？或者以后更进一步，学医学？” 后者认真看书，头也不抬：“我本来就是医生，如你所见，瘟疫医生。只不过你们这个时代想要从事老本行太麻烦了而已。” 和医生所具备的社会地位所对等的是严苛的考核制度，按照卡奥斯如今被按头成为高中生的境况，他需要先在高中拿到足够漂亮的Gpa和优秀前辈的推荐信，然后成功晋升入排位靠前的大学，在学习完生物学知识之后更进一步地学习医学。 知道对方兴许是数百年前的知名魔法师，斯特兰奇的嘴角抽搐了了一下，对于卡奥斯这种认真研读现代生物学知识的做法不做评价。 那个年代的医生大都应该被称之为巫医，治疗手段格外奔放，动辄就采用放血、催吐和灌肠之类的原始手段，间或夹杂着女巫用魔药治病药到病除的传说，史蒂芬·斯特兰奇不知道对方到底在这之中属于哪一种，就卡奥斯的自信和他清除诅咒的做法来看，看样子应该是后者。 在卡玛泰姬里，名义上的导师和当事人根本不承认的学徒保持着底线程度的互不干涉。斯特兰奇偶尔会像调用数据库一般咨询卡奥斯一些神秘学的知识，后者也经常被指点作为一个高中生所需要完成的学业。 他从纽约带过来的松饼薯片和甘草糖只有自己一个人享用，即便是在卡玛泰姬修行的未成年孩子都不会多看哪怕一眼——他们是恪守规则的世界的戍守者，态度谦逊有礼地接待了这位至上尊者的座上宾，不曾要求对方遵循这里的规矩，却也从无打算放松自己的念头。 一天二十四小时，仅有三四个小时被用来彻底的睡眠。在斯特兰奇倒头就睡的时段里，卡奥斯选择在图书室里度过自己一天之中最为专注和清净的时段。 尽管鲜有人关注这些细节，但他身上仍旧还有不少疑点亟待查明。 比如古一法师的神色永远带着别人看不明白的怀念，却和他本人私交甚少，甚至还远不如对于斯特兰奇的指点用心。或许别人可以解读为至上尊者永远很繁忙，但卡奥斯明白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那些记忆的画面就像隔着一层玻璃，感受不到情绪的温度——虽说他所有的记忆都如此，仿佛通过了某种太过精准的滤波器，将一切被视作“多余”的东西精准地筛除出去了。 对他而言，古一法师同样是个有着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如果不是他的记忆里从未发生过什么激烈的矛盾，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曾经和这位至上尊者关系很差。 但如果如此的话，对方的态度就更加难以捉摸了。 红头发的少年伸了个懒腰，很多术法对他来说就像是康复训练，最本质的问题仍旧是魔力来源。基于汲取地脉力量的大源学和基于维山帝力量的秘术似乎都不太像是他曾经掌握的力量，而有关于这一点，卡尔·莫度坚信别的源流都是“歪门邪道”，对此没有一丁点好态度，每次一看到这种深红色的魔力就忍不住用眼刀剜他。 天边泛起鱼肚白，群青色的天幕远端被点染上越来越明亮的色泽。卡奥斯从图书室探头看向窗外，秘术师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早课。 仍旧是些跑圈、扎马步、打坐冥想和一起联通源流绘制魔法阵之类的惯例内容。秘术师注重精神上的修行，崇尚对力量的约束和克制，尽管卡奥斯对于这样的教育方针有些不置可否，但毕竟斯特兰奇本人是这一流派的弟子，因而他只是照惯例躺在屋顶围观，手边还放着一两本没看完的书籍。 事实上，这两天的学习经历让他觉得……这些通用的书籍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他自己的脑子里对应的知识一应俱全，实在没必要再炒一遍冷饭，接下来的时间里或许需要再去看看那些古一留下来的手稿或者不传世的孤本。 秘术师们整整齐齐地排成方阵，看上去就像是在做什么团体操表演。鎏金色的魔力流束从手指尖流淌而出，在面前的空气之中绘成圆盘，又变迁出各种各样诡谲的花纹。 负责监督的莫度抄起手中的生命法庭之杖，纵身跃上屋檐挡住卡奥斯的视线：“接下来是我们的练习时间，你还打算继续看下去？” 言下之意痕明显，对方在赶客。 众所周知，窥探其它流派的辛秘在神秘学领域被公认为是一种非常不耻的行为，因而卡奥斯并无反驳，只不过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就仿佛是彻底放弃了这里的时差一样打呵欠：“有什么可看的，理论知识都在你们的图书馆里放着，现在不过是在撬动更高维度的力量……我回去睡觉了。” 说完，身形颀长的魔法师先生就变回了黑袍面具的模样，轻飘飘地从房檐上跳了下来，不知道何时手里还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 “我作业也做完了，你们继续。” 斯特兰奇没回头，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一个活了这么多年的老怪物会喜欢扮高中生玩的游戏，而且他一开始居然还真给对方骗过去了。 还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他赶出了报告厅。 * 美国，纽约。 加德满都的清晨，是纽约华灯初上。 卡奥斯无法自由自在地进行瞬间移动，他的空间跳跃往往需要进行复杂的演算和准备，上次在镜像空间里那漫长的奔跑和布阵就是手段之一。不过每一脉的神秘都有其特殊的地方，他总不至于在这种一看就是维山帝的秘术师们格外擅长的领域里和他们较劲。 也正由于这些复杂的空间演算，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费尔南多·卡奥斯其人的数学成绩，居然出乎意料地在平均水平以上。 “《平面几何》跟《阵法绘制》差距不大，微积分这里我曾经学的不多，况且以前这门学科也不叫这个名字。” 回到纽约的卡奥斯扑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打字，接受现代信息的速度快得让一睡七十年的美国队长本人觉得格外不可思议——明明他才是两个人当中时代跨度更小的那个，但是现在他的“被监护人”已经开始熟练地在用聊天软件和他的同学交流作业心得了。 史蒂夫·罗杰斯轻轻带上房间门，拿起手机决定先学会用屏幕键盘流畅地打字，总不能输给他房间里看上去就有点营养不良的新房客。 “但是你居然知道虚数的概念还有复变函数！” 彼得的尖叫声让卡奥斯忍不住把耳机从头上拿远了一点……老天这种声波攻击为什么从来都没个预兆：“你不是来自几百年前吗？！文艺复兴时期的数学会讲这些？” “当时但凡什么普通人学不明白的东西都被叫做炼金术，这些东西后来被拆分成了化学、矿物学、博物学之类的各种知识，你们现在区分得比较细。” 费尔南多·卡奥斯回想着自己最近在互联网上查到的资料，不得不说，这个时代在某些领域真的很方便，只要有心获取知识，那么知识简直就像是开敞了大门一样任君采撷，而非像是曾经一样首先需要拜谒当地难能可贵的几个识字的家伙：“虚数本身就是一种魔力属性，虽然我用这样的术法非常不适应，但是掌握与之相对应的和‘虚数’有关的知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且过去的数学发展也没你想象得那么贫瘠，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人卡尔达诺发现了三次方程的求根公式。德国数学家雷格蒙塔努斯的《论各种三角形》里阐述了三角函数以及球面三角形的相关知识，顺带一提，‘韦达定理’的韦达本人也活在这个时代。[1]” 只不过在那个时候，知识并没有深入普罗大众，仍旧属于上层阶级和神秘学领域才能够触及的辛秘。 知识本身，就像是一个秘密。 彼得对于这些太过细枝末节的历史了解不多，他对于文艺复兴时期的了解大多流于那些传承而来的美术作品，以及但丁的《神曲》之类夹杂着宗教色彩的文学著作，如此听闻也只能啧啧称奇地感到震惊。在这个由内德建立的讨论组里，他们三个人都已经把单人份的作业彻底完成，剩下的就只有那种一个月提交一次的大作业——需要撰写成论文形式的那种。 而碰巧，这一次的选题涉及世界史。 正是卡奥斯偏科严重，成绩很烂的几门学科之一。 这点曾经最初让彼得和内德很是不理解，毕竟在他们的想法当中，一个生活在过去的人无论如何都很难错过了解那些时代的重大事件，最好的例子就是，美国队长本人对于二战的了解肯定就比他们这群高中生要深刻得多。 但卡奥斯脑子里的历史似乎总有着某种奇怪程度的扭曲，他脑海的夹缝里能够存得住那些王室的丑闻和女巫的秘密，知道宗教改革之前教廷的陈腐和瘟疫爆发时整个欧洲的惨状，但那些时间在他的脑海当中似乎不是线性的，而像是散点一样随意排列，他没办法撷起其中一处，就将前后关系生卒年限精确地陈述出来。 可能还是因为活的太久了的缘故吧……彼得摸着后脑勺，觉得他自己也没办法体会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感受。总之，这位明明对历史有着深入了解的大魔法师先生，无论世界史还是美国历史水平都格外地……烂。 后者他本人亲口表示“统共就二百年历史，一群凡人互相争来斗去的故事有什么好了解的”，而前者，很遗憾的是那些丰富的知识储备并不能起到什么正面的作用，甚至很多时候会有反效果。 比如…… “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和巴黎人民攻占巴士底狱隔了一百多年，你是怎么把这两件事记到一起去的。” 彼得·帕克有些绝望地捂脸，在优秀的科目譬如拉丁语上，卡奥斯可以表现出足够惊艳所有人的态度，而一旦到了那些和他自己的认知有冲突的科目，想要纠正这些起码和试卷标准答案不一致的知识就成了比如何杀死一头巨龙更加艰巨又亟待解决的难题。 “因为印象里感觉都是一副闹腾腾的样子……又似乎是都死了些贵族。” 卡奥斯按着太阳穴费劲地回忆，说实话多做些历史题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有助于让他的记忆变得清晰一些：“断头台的闸刀前面到处都是人，每个人表情都亢奋得惊人，从脸颊到脖子都红得充血，你别看现在书上把这些事情写得有多么严谨又光正，实际上当时什么混乱事儿都有。” 彼得和内德：“……” 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他们当然只能默默地修改了小组内大作业的选题，把题材改成了更加保险、不会出什么乱子的“文艺复兴时期服饰风格和艺术作品”之类大多数女孩子喜爱的题材。 反正他们的队伍里有大魔王，作为新任‘校霸’的左膀右臂，完全不用担心那些莫须有的嘲笑。 等到卡奥斯重新推开房门的时候，史蒂夫正在客厅里看新闻。 他听到身后木门的动静，在沙发上让出了一小片地方，顺手指了指桌面上新填补的零食。虽然史蒂夫自己本人饮食起居习惯某种意义上都健康得像是纽约生活版本的秘术师，但美国精神的象征并不会吝惜于给卡奥斯带些彼得这个年纪的高中生喜欢的膨化食品，哪怕在第一次去便利店买薯片的时候让售货员惊掉下巴，免费送了一大包点心还在对方的衣服上用马克笔签了名。 “你忙完了？” 史蒂夫打了声招呼，尽量让自己不去介意卡奥斯那长得都有点垂肩的头发，反复给自己洗脑是因为对方需要魔力，而非他的被监护人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不良少年：“我是说……两边的学习都。” “嗯，虽然总觉得最近的时间有点不够用。” 卡奥斯坐在史蒂夫身边，他们都很习惯电视里发出的背景音，这能让只有两个人的客厅变得热闹不少：“我打算下周去看看那位至尊法师的手稿，不知道那能不能彻底解决魔力的问题……你呢？最近如何？” “还老样子，九头蛇已经是我们的老对手了。” 美国队长的回答挑不出一丝毛病，他也不吝惜提前告知费尔南多一点复仇者联盟的工作：“我可能之后得出差一次，去趟大西洋，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是个成年人，罗杰斯先生。” 卡奥斯忍不住发出嘲讽的声音：“不要因为看上去和彼得他们长得一样，你就真的觉得我是个做什么都磕磕绊绊的高中生。” “你是我法律意义上的被监护人，况且就算是索尔待在曼哈顿我们也要嘱咐他照顾好自己的，因为说真的只要他自己出现在大街上就一定会引发混乱。” 史蒂夫摊手：“这是基于某种经验，并非是质疑实力。” 卡奥斯没吭声，他试图转过头去看电视，结果惊愕地发现电视里所播报的也是他们的熟人。 「托尼·斯塔克今日在国会议会上公然挑衅，他宣称……」 「……一个放弃了军火的军火商能够获得些什么？让我们拭目以待。」 卡奥斯：？？ 他震惊道：“你们不是都很受欢迎吗？” 他本人对托尼·斯塔克观感复杂，一方面对方是导致他被按头上学的罪魁祸首，另一方面，他知道彼得·帕克以及学校里一连串的学生们一提及斯塔克这个人就两眼放光。 不可否认，只要私下里相处过一段时间，安东尼·爱德华·斯塔克就很难给别人留下什么太明显的恶感——哪怕这人其实浑身上下小毛病。 * 翌日，中城高中。 卡奥斯拍出两张写着“史蒂芬·文森特·斯特兰奇”的签名分给彼得和内德，虽然没来得及找现任至尊法师要签名，但是下一任的签名还是很好拿到的。 虽然写在作业纸上的签名看上去有点敷衍……好吧，这确实挺敷衍的，医生的字迹本来就潦草，就像签习惯了的病例单一样每个字母都挤在一起，只能勉强从字缝里看出字来。 彼得最开始是带着崇敬的心情双手接过这张签名的，但等他辨认出了签名的内容之后，两名小伙伴一起露出了有些呆滞的表情。 “是我知道的那个斯特兰奇吗？” 彼得磕磕巴巴地问，毕竟这个姓氏够罕见的：“那个……那个被咱们救过的医生？” “那个把咱们赶出教室的医生。” 卡奥斯撇嘴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定想要他的签名。” 维山帝啊，要知道那家伙当时的表情就好像是自己生吃了一头龙，还是有毒品种的那种，以至于卡奥斯不得不板着脸解释自己还有俩同学想要他的签名，却又不能提前告知对方“因为你就是被钦定的继承人”，因为古一直到目前为止都还只是普通地在教导他知识，没有半点多余的劝导。 但这也已经足够糟糕了，因为斯特兰奇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俩朋友”就是跟他一起被自己赶出教室的两位——而实际上等如今的他弄明白了那些基于视觉发出的诅咒之后，他也明白了自己当时的想法有多么狭隘和荒唐。 他又不是什么超级英雄……最终，斯特兰奇在卡奥斯撕下来的作业本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退居二线的医生可不是什么好的签名对象，你朋友应该去找钢铁侠。” “他都有了三份钢铁侠本人的签名了，一份美国队长的……复仇者联盟成员里除了索尔的签名他应该都已经集齐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收集这么多亲笔签名是想诅咒谁。” 卡奥斯满不在乎地说道：“你的这份应该会被放在钢铁侠那张的旁边。” 斯特兰奇：“……” 槽点太多他一时不知道从何吐起。 最终，他选择了比较好开口的那部分：“我猜他应该不是想留下和这些人的魔术联系或者追踪靶标。实际上在这个时代要签名是个很普遍的事情，除了你这种……你我这种涉及神秘的人，其它人根本不在乎自己亲手书写的名字流传出去。” “哦，那他们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最终，魔法师先生面无表情地总结道。 * 高中生的生活，在充实之余，往往也不算有趣。 尤其是对于见识过了超级英雄们的生活方式以后，这种一成不变的日子就更加缺乏真实感。 和蜘蛛侠一个班一起完成小组作业听起来还算能接受，但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大魔法师正儿八经地讨论文艺复兴时代女性的衬裙、鲸骨裙撑和她们的编发方式，还是和一群男生讨论，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在此期间，卡奥斯又遭到过一两次挑衅，似乎是之前的那群校霸又不信邪地找了帮手想要巩固自己的地位，结果不出意料地又被一顿胖揍。 这一次他被彼得和內德几次三番地提醒，下手非常有分寸，而且还特意躲过了学校里有监控录像的地方——但是仍旧没躲过神出鬼没的新校长。 神盾局的达姆弹·杜根探员倒背着手像模像样地在校园里逡巡了一圈，一眼就看见小角落里他的监管对象正在施暴——或者正在进行的单方面防卫过当。 不知道几百岁的“年轻小伙子”露出了格外有杀气的表情，不过杜根校长作为一个曾经追随过美国队长的、同样从战场上归来的老牌神盾局探员，很轻易地就能判断卡奥斯明显是留了手，否则不可能只是揍得这几个熊孩子哭爹喊娘。 看着对方袖子里隐隐约约溢出的深红色光芒，杜根觉得如果卡奥斯用全力的话说不定这几个小混混会当场暴毙。 几个人高马大还带着武器的高中生被卡奥斯一个人揍得无力还手怀疑人生，颇有一种小白兔暴打大灰狼的错觉，更何况小白兔还张开嘴露出了满嘴的尖牙，面无表情地把被打翻在地的那些人收拢到一堆，扔垃圾一样堆叠在一起，搬运到摄像头拍摄不到的夹角。 ……所以说费尔南多·卡奥斯果然是声名远扬的大魔王吧！ 而露出危险表情的少年——费尔南多认真地打量着所有人，每个人身上都不过是些软组织挫伤，他的出手极稳，这一次也尽量避开了头颈之类的关键部位，基本上可以确保这群家伙在家歇个一两天就能重新活蹦乱跳地来上学。 探员校长的面部表情看上去十分稳定，表面上八风不动地朝着事发地点走过来，几名学生看到有老师过来，立即开始摊在地上哀嚎控诉怪物新人的暴行。 达姆弹·杜根：“……” 如果他是个正儿八经的校长，说不定真的会有心思去解决这种校园暴力不成反被痛殴的麻烦事，但本质上他是个战场上退伍的神盾局探员，而且性质又格外特殊才来分管这类神秘事件……人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更何况，作为一个当兵的，他本质上也认为适度教训一下这些孩子挺有必要，他作为校长当然不能动手打人，但是同龄人之间不那么友善的交流他也完全可以管得不那么宽泛。 总而言之，校长的视野空洞地扫过了混乱的一干人等，在前任校霸绝望的目光当中倒背着手扬长而去，态度甚至有点像什么离退休的老干部。 众人：“……” 被打倒在地的学生们表情逐渐扭曲，看着卡奥斯不知为何略微松了一口气扬长而去的背影，没过多久，学校里就开始流传起新的校园传说。 ——这个新来的插班生绝对是个魔鬼！他连校长都可以蛊惑！ 第27章 费尔南多·卡奥斯。 不良少年。 留长发, 擅长接近战，揍人的手法狠辣但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格斗技, 不守校规经常请假。 上课打瞌睡, 走神，化学课顶撞老师。 有过不明时段，不过推测很长一段时间的流浪生涯。 学生生涯中喜迎第二顿暴打的校霸在教室里反省人生, 到最后都没能想明白，干瘦干瘦还矮自己一头的家伙到底是怎么从别人的手里夺过武器，无论是词典还是折叠凳都能舞得虎虎生风。 而且词典在这人的手里简直就像是被施了魔法，强行用出了砖头的效果。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感觉浑身上下都是肌肉牵痛和淤青, 不过好在这一次对方仿佛突然领悟了打人不打脸的道理，他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足够让自己丢面子的痕迹。 除此之外, 明明是个半年前都还在流浪的家伙, 却不知为何得到了大多数老师的青睐或者是无视。这种无视发生在化学实验课上，以及校长明明目击到了对方的行凶现场却视若无睹的态度当中。 这很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惨遭人生滑铁卢的不少学生都如此想到，看向卡奥斯的目光也夹杂起了各种各样的情绪。不过在不主动招惹对方的情况下, 这位红发少年也从来没找过别人的茬，或者说他对于一切校园活动都表示出兴趣缺缺的样子, 除了食堂每天提供的免费午饭能吃下三人份以外, 似乎对一切事物都欠奉关注。 包括但不限于迄今为止都拒绝掉的社团活动，学生社交，合作作业。一定要凑够学分的部分, 则是由他两个新招的小弟……好吧，或许不是那样，是硕果仅存的两个怪胎，一开学就敢招惹这尊魔鬼的勇士来代劳。 对于这种不知在何时滋生又肆意泛滥的留言，从一开始就得知了真相的彼得和内德也只能：“……” 内德拍了拍彼得的肩膀，沉痛道：“哥们，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坚持不参加体育社团和橄榄球队了，如果你在学校是这种形象让梅姨知道的话，她绝对会非常担心的。” 彼得揉了揉眉心，无语道：“……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不会打他们打得那么狠。” 不过也仅限于此，就像是彼得·帕克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自己就是蜘蛛侠本人的事情告知梅姨一样，费尔南多·卡奥斯也显然不能在学校公开表示自己是个来自于中世纪的大魔法师。这个世界上多得是大多数人无法探知的秘密，而想要维护这一隐秘，有些谎言就应运而生。 除了名声凶恶的魔鬼插班生之外，在他擅长的领域，卡奥斯也不乏别的评价。 比如那些用流畅的拉丁语所朗诵出的长诗，又比如美术课上精湛的素描。如果真的是一个常年流浪的孩子的话，是不可能学得会这些东西的——艺术底蕴的培养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因而有不少人怀疑，对方是不是家庭出过什么变故以至于离家出走。 最起码他的拉丁语老师就总是不吝惜这些夸奖。 “教书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年龄的孩子能把拉丁语讲得这么流畅！” 同样干瘪还带着方框眼镜的小老头情绪激动地一拍大腿：“遣词非常精准自然，发音也非常标准。” ——那是因为咒语念错了问题会很麻烦的。卡奥斯对于这些褒奖或者批评都没有什么太大反应，而在众人发现他除了拉丁语之外甚至还懂一些希腊语之后，迎来了第二次小规模的沸腾。 毕竟……这太过了。 如果原本这就是一名优等生的话，这些成绩或许不过是锦上添花，但卡奥斯太过离奇的个人经历，让这些闪光点再度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丘吉尔曾经在《我的早年生活》里曾经写到过，“我会首先让他们都学英语，然后再让聪明些的孩子们学习拉丁语作为一种荣耀，学习希腊语作为一种享受。[1]” 英国作家多萝西也曾经声称，即使是最基本的拉丁语知识，也能降低学习其他任何学科的至少百分之五十的工作量和痛苦。[2] 总而言之，这门拥有六种数、六种人称、六种时态、四中语式和变位以及三种动词性名词的语言，作为整个世界上表述最为清楚和精准的语言之一，向来都是折磨着广大学生成长的绊脚石。 对此，卡奥斯的态度一派四平八稳。私下里他曾经和彼得认真解释——“如果这种程度的拉丁语都出错的话，念错魔咒的家伙早就死于自己的魔力暴动了”，基于最朴素的适者生存的原理，活下来的人脑袋都不至于不太好用。 如果忽略掉对方拳拳到肉的输出，拉丁语课上的卡奥斯可以说完全没有和远扬的凶名所匹配的形象。 那些复杂的变格和表述难不倒他，陌生的词汇和发音也可以说信手拈来。日光透过方格窗，斜斜打在了站在讲台前朗诵诗文的少年身上，单薄的身量在地面上投射出窄长的影子。 Altissima quaeque flumina minimo sono labi，他说，静水深流。卡奥斯的朗诵并不像是大多数演讲者那样带着强烈的情绪与抑扬顿挫，他更像是在和无形的什么东西谈话，或者是咏唱咒文。清晰的吐词之中，哪怕是最厌恶拉丁文的那些同学，在这个时候都提不起来想要打扰的念头。 ——当天放学的时候，他收到了除却彼得·帕克和内德·利兹之外的第一份邀请。 金色大卷发的同学磕磕绊绊地往桌上放了一份邀请函：“……我们组织了一个和朗诵、话剧有关的俱乐部，想要邀请你参加，学分情况和活动时间邀请函上都有写，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看一看。” 对方甚至都没敢说“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报名”就落荒而逃，只留下红头发的少年捏着手里的邀请函若有所思。 “说真的哥们，参加也不错。” 内德拍了拍卡奥斯的肩膀：“我和彼得平时也参加一些基于兴趣的社团活动，比如编程或者制作机器……我看得出来你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但人生总要想办法给自己找点乐子的。” “我很忙——” “彼得也很忙。那群复仇者们一个个的也都忙，但斯塔克先生自己也会见缝插针地举行派对，好吧我知道你也不喜欢那个。” 内德说：“但你总归会有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听上去很有道理，卡奥斯想，这个聪明的小胖子总有主意。 不过这不代表诗歌朗诵会带来快乐，起码他在课堂上被要求朗诵文章的时候内心就毫无波动，卡奥斯决定再抽空问问别人，不过肯定不能是史蒂夫，毕竟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非常热切地逼着他去。 他需要咨询一个足够理智又冷静的对象，最好有着参与学生社团的经验，又是他的同类。 * “……所以这就是你拿着社团宣传单在半夜两点找我谈话的原因？” 斯特兰奇放下手中的《魔偶与炼金生命》，语气古怪地问道：“为了考虑是否参加年龄不知道比你小几百岁的高中生举办的社团活动？” 虽然他一开始也确实被卡奥斯的长相欺骗过，但如今了解到对方的知识储备之丰厚，他已经完全没办法把这家伙当个高中生看待：“我还以为你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都不会有。” “如果硬要凑够学分的话起码得参加一两个社团活动，那还不如选择一个不那么麻烦的。” 卡奥斯研究着手里那张彩色打印的宣传页，样子就像在研读什么诘屈聱牙的魔术咒文：“每周四下午放学以后展开活动……这个社团，看上去明明没有侵略和进攻的性质。” “……？”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斯特兰奇报以疑惑的眼神。 “Thor。's day，既然雷神本人隶属于复仇者联盟也就是偶尔会神降纽约的话，我还以为会对这种人类集会提供加护。” 他听见魔法师先生一本正经的推断：“这个社团人数超过三十人，够举行一场中型仪式了。” “……” 所以说，之前“不应该和高中生随便浪费时间”的决断说不定是正确的。史蒂芬·斯特兰奇把自己手里的魔偶学直接扔在书桌上，这家伙脑洞大开的想法把他的思路都打乱了根本看不进去。 “你想的太多了。” 最终，他满脸严肃地总结：“学生社团和这种东西一点关系都没有。” 看到红发少年重新陷入思考，纽约的好医生干脆盘腿坐下：“社团先不论，你没想过找回自己过去的记忆？” 社团怎么能先不论，这东西麻烦事儿多着呢。卡奥斯瞥了一眼自己的新学徒，还是先回答：“如果是我曾经选择让自己忘记，那一定有我自己的道理。任何人类想要活得久都得付出代价，就目前来看，我觉得这样的代价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们之间再度泛起沉默。 斯特兰奇向来是个很自持的人，但面前这家伙曾经救过他两次，并且承诺了未来的无数次，甚至还因此陷入过魔力不足的窘境。他们之间原本就是他自己天然地落了下风，有些隐秘的不服输又不愿意欠人情的想法驱使着他想要弥补些什么。 但他一无所知。 无论是亟待进一步了解的神秘，还是这些“神秘学”之中最难搞懂的那部分——正站在他面前的那部分。 “……所以你想要看上去还算漂亮的GPA？” 最终，他问。 倒没有这样的想法……费尔南多摇了摇头：“反正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他属于未来的时间足够漫长，又明显欠缺什么足够清晰的目标和理想，迄今为止都在被周围的人推动着走一步算一步，斯特兰奇有理由推测，如果对方有朝一日成为了复仇者联盟的一员，绝对是因为“看上去还算有趣并且足够打发时间”。 也许这是时间有些错位的人所具备的共性，不过斯特兰奇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看看美国队长和古一法师，他们无一不活跃在守护世界的最前沿。 “你看着也没有多用心地考虑恢复力量。” 斯特兰奇忍不住吐槽：“社团活动，补习美国历史和世界史，你把这个时间用来钻研魔咒的话说不定进度条已经前进了一半了。” “可你不也一样。” 卡奥斯指了指那本书：“如何制作魔偶跟你的手半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你只是为了治好自己的双手而学习的话，这种方面的书籍根本不用去看。” 斯特兰奇干咳了一声：“在知识的面前，也很少有人能拒绝去了解更广阔的领域。” 没人告诉他要如何用魔力恢复自己的双手，古一指点他维山帝力量的运用需要坚定的的灵魂，而莫度则是循序渐进式教学的拥趸者，卡奥斯脑袋里的知识又多又杂可偏偏他自己的魔力控制精细程度打不到对方的要求，因而在最初的学习阶段，这两个家伙出乎意料地陷入了同样的境况。 理论知识远远超过实力能力的情况。 图书室之前，值夜班的王表面面无表情实则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半夜过来借书的两人：“《大源学》，《魔药学》，《炼金术基础》，《降灵》，《魔偶与炼金术》……你全都看完了？” “我过目不忘。” 斯特兰奇点点头，甚至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如果可以的话，接下来我想看一些和维山帝本身相关的魔术手稿。” 通识知识他了解得够多了。 “这，我可能需要再请示一下至上尊者。” 亚裔秘术师满脸的纠结：“几乎从未有人进度这么快过……上一个还是卡西利亚斯，所以你知道的，莫度对这一块一直都很介怀。” 斯特兰奇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那是谁？” “之前想杀你的那些家伙是他的手下。” 卡奥斯随口说道：“不用请示了，就说我也想看这部分内容，我想古一应该说过我可以自由借阅这里的书籍。” “……” 王又谨慎地打量了一眼这位“至上尊者的座上宾”：“你不是我们流派的法师。” “维山帝有可能会拒绝我和我想了解祂有什么关系。”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快点吧，按纽约的时差，我快要赶不上当晚的派对了。” 斯特兰奇突然警觉：“谁的派对？” “斯塔克的，怎么了？” “……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1]摘自丘吉尔《我的早年生活》，顺带一提，他自己的拉丁语就比较布星。 [2]她真的说过这句话。 3.星期四，Thor's day，这个说法是真实的（文中无批注） 第28章 还没弄明白自己那转瞬而过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发的魔法师就率先抱着一摞书籍回了房间。斯特兰奇有些怔忪地跟着一路走回去，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素来任性的魔法师居然突然想到要帮着自己借书。 结果一进屋, 那叠“珍贵的手稿”就被直截了当地塞进了自己怀里。 “这是你们流派的法术。” 卡奥斯说：“你之后给我转述成通识版本就行, 我只是对维山帝感兴趣，和他的魔力关系不大。” “我以为按你的情况来看，你会反过来说, 毕竟魔力才是你自己现在最匮乏的东西。” 斯特兰奇面无表情地接过那叠书：“你现在就走？” 这话听着有点像是在赶客，新晋的秘术师说完以后自己愣了一下，又补充了后半句：“……你跟斯塔克关系不错？” 上次的阳电子炮也是拜托对方出手，这玩意儿每攻击一次都伴随着金锭叮当落地的声音，货真价实的奢侈消耗品。 “我有个朋友和斯塔克关系不错, 是斯塔克单方面的狂热粉丝，要不然也不会唯独他的签名被要了三份了。” 卡奥斯说道, “我们大部分选课都一样。” 斯特兰奇一下子就想到了医院里当时被他赶出报告厅的另外两名少年, 这两人看上去确实是心直口快的性格，不然就不会当场逮住自己说“病人遭到了诅咒”了。只是没能想到当时自认为是寻常高中生的家伙其实藏着底蕴极深的一身魔法，在拯救了整个医院遭到诅咒的病人之后，还顺带拯救了自己。 ——两次。 人情是最难偿还的东西, 尤其是事关性命。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送上贼船的斯特兰奇还苦恼地思考着怎样偿还这笔一看就很难还清的债务，对方显然衣食无忧, 并且还被复仇者联盟的那群英雄们看顾得死死的——跟美国队长本人住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佐证。 更何况…… “你曾经说如果我选择了这条道路的话, 就算是你的学徒。” 斯特兰奇突然开口，让谈话的另一个主角有些惊讶地回头，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提及这个话题：“所以你打算教些什么？毕竟大多数东西都是古一在指导, 我知道你们两个的魔法不是一个体系，但我甚至都还不知道你在使用什么体系的法术。” ——等古一死了以后。 卡奥斯想起那个回答，咂摸了一下，觉得根本没法说出口。起码古一活着的时候，他不会想要去越俎代庖地教育别人的继承人。 最终他选择了一个足够迂回——但有可能不那么友善的描述。 “你现在水平太烂了。” 他说：“我是个大学老师，等你高中毕业了以后再说。” 斯特兰奇：“……” 咱们之中谁才是真正的高中生。 被对方这么一打岔，他也没了想要再多问些别的问题的念头，无论如何他的进度都需要再进一步加快，尽量争取能够早日回到手术台上。斯特兰奇冲着卡奥斯挥了挥手：“纽约时间现在是几点？如果今晚有派对的话，你现在大概还来得及回去换身衣服。” “我就这么穿没问题。” 卡奥斯耸肩，他和史蒂夫都不是什么对生活有精致要求的人，家里也基本保持着部队里“凑合活着就行”的简洁画风，衣服说不定都是神盾局提供的，他朝着身后挥了挥手，消失在深红色魔力的辉光之中。 “那加油，学徒。” * 纽约市，曼哈顿区，复仇者联盟大厦。 彼得·帕克从一大早就开始期待这次的派对，他收到了斯塔克工业的实习邀请函，一整天都处在亢奋的状态之中。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翻出了自己家里最正式的一件正装，对着镜子照了半天，不知道是应该穿着这身衣服过去，还是直接干脆穿着他自己制作的简易蜘蛛侠制服。 也不知道美国队长会不会穿着自己的那身作战服来参加……彼得有些紧张地想道，他是知道斯塔克先生偶尔会穿着钢铁战衣来接受采访和参加派对的。 结果，等他自己穿着深色正装拘谨地走到现场之后，发现每个人都是一身怎么穿怎么舒服的便装，大T恤牛仔裤那种。 彼得：“……” 他现在感觉自己十分格格不入，物理意义上的。 少年的拘谨显然被所有人看在了眼里，在一阵善意的笑声之后，彼得被娜塔莎推着肩膀坐在了沙发上，等着吃新烤好的苹果派。今天的派对主要是为了欢迎索尔，这个阿斯加德的现任王储显然事务繁忙，不能所有时候都待在地球上待命，而地球方面又没有能够和阿斯加德进行双向联络的方法，因而索尔大概什么时候来只能凭口述预先估计个大概的时间。 而这一次，彼得成功地凑齐了复仇者联盟所有人外带未来至尊法师的全部亲笔签名。 来自阿斯加德的金发王储看着这位青涩的少年，毫不犹豫地满足了他的愿望，成功集邮的彼得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眼珠四处打量着派对现场，眼尖地发现他的小伙伴正在角落里打算摸酒喝。 彼得：“……费尔你喝酒没问题吗？” 虽说本质上对方应该是成年了的但是这是一具未成年的身体…… 卡奥斯举着一个几乎和自己脑袋一样大的玻璃啤酒杯，那里面充斥着金色的酒液：“没问题，就算有可能喝醉我也有办法把酒精在体内代谢掉，跟史蒂夫的情况差不多，我很难保持不清醒，甚至你们的麻药对我的作用都很有限。” “——这不行，费尔。” 史蒂夫把啤酒杯顺手拿走放在了索尔的面前，紧接着卡奥斯眼睁睁地看着这杯啤酒被金发的大块头一饮而尽。 “你知道我成年几百年了！” 他气恼道，然而这对于一个恪守规矩的家伙来说毫无作用，史蒂夫一本正经地把两名少年都推离了放啤酒的区域：“你现在是我的被监护人，费尔南多，起码你看上去不像是能喝酒的样子。” 盯着史蒂夫·罗杰斯的举动，索尔终于把目光从啤酒和披萨中挪开，重新聚焦到两位新面孔的身上。 “罗杰斯吾友，这是你们的新人？” 他问道：“这两位看上去可不像是很能打的样子。” “蜘蛛侠，我们公司的新实习生。” 斯塔克走过来很自然地拍了拍彼得·帕克的肩膀，反倒让对方更加紧张了：“如果有机会你应该看看他的视频和作战记录的，这孩子单手能举起来一辆校车。另一位……费尔南多·卡奥斯，是个魔法师。” 索尔在听到“魔法师”这个词儿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坐得远了一些，并且露出了警觉的表情——虽然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非常难得和意外。 卡奥斯：“……” 这是什么奇怪的PTSD。 “原来中庭也有魔法师。” 索尔一副谨慎又斟酌的样子，对方长得看上去瘦弱没什么肌肉，又是个魔法师，这两条加在一起足够让他满脑子警铃大作：“很高兴认识你。” “——你其实一点也不高兴吧！” 斯塔克毫不留情地吐槽，显然大家都知道索尔到底是为什么神色这么纠结：“说真的在一开始知道费尔是个魔法师的时候我们也都吃了一惊，不过很显然，魔法师并不是只有你认识的那款。” 他伸出手臂一左一右圈住卡奥斯和彼得的脖子，这让红头发的魔法师皱了皱眉头，但没有挥开。索尔仔细辨认了新人少年的表情，终于摆出他自认为足够友善的态度：“唔……如你所见，吾友，我是索尔，很抱歉刚刚态度有些不友善，我有一个魔法师兄弟……你看上去有点像他七百岁时候的样子。” 如出一辙的瘦削身材，如出一辙的嫌弃表情，索尔几乎要以为魔法师都是这种模样了。 涉及神秘的人性格大多各有古怪，卡奥斯很是理解地点了点头：“没关系，我也正好差不多这个年龄。” 索尔：“……” 披着红色斗篷的神祇猛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连带着桌面上的酒水零食都被哗啦哗啦地扫到了地上，满脸的震惊：“……你是华纳海姆人？” 阿斯加德尚武，阿萨神之中的魔法师在他的印象里只有洛基和弗丽嘉两人，前者已经被证实领养身份，而母亲弗丽嘉最初也来自华纳海姆，那里才是盛产魔法师的故乡。 “唔，不对，也可能是亚尔夫海姆人，但你看上去也不像是个精灵……” 他甚至还想过九界之中的其它星球，毕竟幻化外表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而一个寻常的米德加德人根本不可能活的了这么久。索尔磕磕绊绊地伸手指着卡奥斯，纠结了半天没憋出来后半句话，红发的少年打量了一下这位神力丰沛的北欧神，还是解释了一下：“我就是地球人，你们口中的米德加德人，或者丰苇原中国人，又或者别的什么……” 他噼里啪啦地报出了一长串用各种语言组成的“地球”的别称：“如果是魔法师的话，活得久一些也不算奇怪，只不过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类不多。” 索尔一副世界观被强行拓宽的样子点了点头，接下来的派对之中，一直在持续不断地用自以为很隐秘实际上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卡奥斯。 这太不礼貌了，以至于最后脾气最好的史蒂夫都看不下去，拍了拍索尔的肩膀：“如果你想和费尔说点什么话可以直接开口，相信我他还蛮好说话的而且很少拒绝朋友。” “……” 索尔纠结了一下，在沙发上挪了个位置，坐在了卡奥斯的旁边。他仍是那副有些谨慎纠结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传说当中永远光明永远战无不胜的雷霆之神：“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卡奥斯没开口，用目光催促着索尔有话快说。 “——我有个弟弟。” 金发的神祇沉声说道。 所有人都露出了近乎于“噢，又开始了”的表情。 华纳海姆的夏与海之神尼奥尔德有一对儿女，阿斯加德的众神之王奥丁也有两个孩子。只不过比起华纳海姆的弗雷和芙蕾雅，两位奥丁森先生让人不省心得多。 除却他弟弟是领养的这点之外，在过去的一千年里，这位小奥丁森先生给阿斯加德增添了不少活力——各种负面意义上的。 从诡计之神的神名来分析就可见一斑。 “如果他没有别的兄弟姐妹的话。” 托尼对着卡奥斯补充：“是那个用魔法让索尔在复仇者联盟公开发表讲话的发布会现场当众女装的弟弟。” 克林特·巴顿放下自己手里的披萨：“上次把神盾局内部搅和得一团乱糟的弟弟，顺带，女装那次穿的还是泳装，我觉得我需要换一个没看过这幅场面的眼睛。” 布鲁斯·班纳露出头痛的表情捂住了脸：“那个用魔法强迫全纽约所有的歌剧院都要上映他自己写的剧本的弟弟，天哪为了向公众解释发生了什么我们当初废了好大的劲。” “——而且剧本的剧情梗概就是编排他哥成为一个星际流浪汉惨遭人口买卖的故事，尺度格外不适合儿童观看。” 娜塔莎冷着脸补上最后一击。 听完了这些控诉之后，卡奥斯和彼得：“……” 虽然不曾谋面，但他们对于这位诡计之神有了非常直观并且颇具冲击力的印象。彼得·帕克甚至在喝橘子汽水的时候呛了一下，激烈地咳嗽了起来，史蒂夫·罗杰斯眼疾手快地拍他的后背顺气，场面顿时有些混乱。 索尔：“……他毕竟是九界第一的法师。” 他也觉得这个履历对于中庭人来说过于太过刺激了，而且听上去就很尴尬，不过作为一个已经习惯了他弟弟数百年的神，忍耐能力总要比中庭人强上那么几分。更主要的是不管对方到底怎么想，洛基都毋庸置疑是阿斯加德的一部分，他总不能任由自己的兄弟飘荡在宇宙当中。 “他在前一段时间离开了阿斯加德，一直都没有音讯，也拒绝接收从阿斯加德发出的信号。他的魔力能够掩盖海姆达尔的视觉，所以从阿斯加德那边找他很困难……我想要知道他在宇宙里的哪个地方。”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雷霆之神的神色当中终于带上了恳切：“你们魔法师之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感应和追踪到其它人？” 只是很遗憾，这样的期望终归没能达成。 “如果是寻常的目标的话，我倒是可以试一试，或者地球范围以内的话也不算困难。” 瘦削的魔法师面对着比自己体型大了一圈的阿萨神有些遗憾地摊手：“但是你弟弟如果也是个水准一流的魔法师的话，那他不可能不会为自己附加反追踪的手段，毕竟从神秘的层面上，只要‘知道位置’就能够‘循路而去’，掩盖自身踪迹和反诅咒是相辅相成的。” 这一连串的术语让索尔显得有些迷糊，只觉得果然魔法师说话都这样一套一套的：“所以说，你没办法找到他？” “现在的我不能。” 卡奥斯简短地说道，亟待恢复力量之类的说法他打算等着复仇者联盟中的随便谁稍后给这位阿萨神来说明：“但如果你弟弟是个魔法师的话，不被容易定位反倒是好事，因为毕竟如果有人能够用魔法轻而易举地找到他，那几乎就代表着对方也有实力轻而易举地伤害他。” 这句话索尔听懂了，他当即露出有些悚然的表情，随后又像是安慰自己一样补充道：“那我猜没什么人能找到他，在这方面他在阿斯加德也无人能出其右。” “不过等我的魔力再恢复一点，说不定可以帮你试试发出讯号，不过对方是否愿意接收就是他的选择了。” 卡奥斯拍了拍索尔的肩膀，对方显然是那种藏不住表情的人，担心都写在了脸上：“那也用不了太久。”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过来，索尔问道：“需要多久？” “很快，大概两三年吧。” 卡奥斯轻松愉快地回答道。 众人：“……” 就知道这家伙的时间观念不太对劲。 紧接着，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当中，金发的雷霆之神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看来中庭也是有优秀的魔法师的。” 众人：“……” 看样子，时间观念有问题的也不止卡奥斯一个人。 这些家伙都活得太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索尔：魔法师？警觉！ 索尔脑内：魔法师+瘦…………危！！ 第29章 派对举办的日子正好是周五, 考虑到周末学生不上课，大多数人也不上班, 斯塔克大有一副要将这场活动举办到深夜的打算。 阿斯加德的狂欢动辄持续三天三夜, 战士们享受着黄金苹果尽情的高歌畅饮，而索尔往往是这一群人当中的焦点。曼哈顿的地标性建筑物之中，金发的雷霆之神一抬手, 重重地摔碎了一个啤酒杯，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派对当中显得格外刺耳。 “没有人提醒我这个吗？” 托尼·斯塔克也被酒精感染得有些面颊发红，他对着无处不在的人工智能辅助大声嚷道：“有谁过来给这家伙换一个不锈钢杯子？” “别在意，我猜他还没有学会地球人的行为习惯。” 布鲁斯班纳轻轻拍了拍彼得帕克的肩膀，哪怕对方全无任何受到惊吓的表情：“之前我们损失的盘子可比现在要多的多。” 派对的背景音乐当中, 索尔略微有些尴尬地伸手摸了摸鼻梁：“抱歉吾友，在阿斯加德大家都不太在意这些小事。” “小事？” 托尼斯塔克表情夸张地怪叫了一声：“在你们阿斯加德有一个24小时不间断的玻璃器皿生产车间吗？” “……” 索尔显然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 但他认识的几乎每一位战士都会这么做, 这位向来不拘小节的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纠结了片刻，非常诚实地摇了摇头：“抱歉，我不知道。” “好吧，你们这些北欧神……” 摔碎一个玻璃杯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托尼斯塔克原本打算把这件事情轻描淡写地揭过去，却听见魔法师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 “我猜在阿斯加德大概是这样做的。” 他伸出手, 冲着那一堆玻璃碎屑五指张开, 每根手指的尖端都微微泛起魔力所带来的深红色光晕。 在魔力的作用下，玻璃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原地漂浮起来，一块接一块地重新聚合在了一起, 断口处光滑圆整，一点都看不出来曾经被摔碎过。 “用魔力来修补破碎的无机物是魔术师训练中最为基础的一部分之一，广泛适用于新人的魔力训练，只不过大多数地球人的身体不具备魔力的通路罢了。” 少年轻轻拍了拍手，看上去的确格外游刃有余：“阿萨神是魔力亲和的种族，大概是因为修复起来实在太容易，所以也根本不在乎损毁吧——就和弄脏了地面之后再拖地性质差不多。” 拥有魔力的种族会自发地延续起魔力构筑而成的文明，就像是拥有十根手指的人类大多数文明建立在十进制的计数方式上一样，而这种差别也会带来不同的文化，从摔碎盘子这种微小的细节上就可见一斑。 虽说在阿斯加德居住了1500年，但索尔对于魔法的了解几乎全部来源于自己的母亲和洛基，而他们两个虽然魔力精湛，但正因为魔力精湛又贵为王室，总归很难让他见到修复破损盘子的场面，因此金发的阿萨神饶有兴趣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啧啧称奇：“这些小把戏看上去还真实用。” 卡奥斯眼神发凉的看了他一眼，这属于一个魔法师的目光同样让索尔想起洛基。身形瘦削的红发少年转身去给自己取了几块曲奇饼，开口警告：“过去从来没有人提醒过你，这样对一个魔法师说话非常冒犯吗？” “呃……” 金发的雷霆之神难得地哽住了脖子。 复联里虽然古怪的人不少，但也不乏情商在线的角色，布鲁斯·班纳和史蒂夫一人一个把两个看上去气氛有些僵硬的家伙区分开，后者宽慰道：“他们之前就喜欢这么开玩笑，斯塔克还嘲笑过索尔的披风像是个红地毯……你别太在意。” 卡奥斯本人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和女巫审判之类有些糟糕的回忆相比，不过是对于奥术不那么了解的北欧神，这甚至不值得撬动太过剧烈的情绪波动，但索尔本人却显然是一副如遭锤击的模样，坐在沙发上愣了半天。 ——看样子是真的没什么人会提醒他这个。 作为复仇者联盟连编外都算不上的成员，彼得·帕克和卡奥斯除了喝不上酒之外，自然也没办法参与那些更加成人的话题——作战和出任务方面的。 不过娜塔莎挑着眉毛暗示，如果彼得以后有意向要成为正式的复仇者联盟成员的话，还需要经过一定系统化的训练，从搏击技术到正式的任务经验，很多高风险的内容并不是一个高中生的心理能力就能够承受得了的。 接到暗示的彼得神采飞扬：“我一定会加油的！” 他今天获得了复仇者联盟所有成员的亲笔签名还跟大家近距离接触了！他感觉自己的心里简直就像是有一只旋转跳跃的尖叫鸡，无时无刻想要催促着他发推特庆祝一下，但理智还是拦住了自己的手，只能将场面尽可能地拍下来回家打印再贴在墙上。 看着彼得兴奋的模样，托尼·斯塔克对着对方挥了挥手，就把他的小粉丝招呼了过去。卡奥斯在和雷神短暂地交流过后，重新回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上，伸手在桌面翻捡巧克力吃。 作为魔力缺损的代价，他的胃口一向比别人要好一些。 史蒂夫在和娜塔莎聊天，神盾局也来了几个眼熟的探员，他们那个校长没有出现，估计是忙于其它的事务。 夜色汇聚成流动的灯火，和百年前的时代不同，如今的人类是真真正正地生活在一座不会熄灭的城池之中。 斯塔克工业大厦是曼哈顿地区的地标建筑物之一，站在巨大的落地窗之前，可以俯瞰整个纽约。哈德逊河两畔的灯火蜿蜒成线，描摹出纽约市灵脉的轮廓。 这是非常热闹、众人欢庆的场面，卡奥斯站在窗前，却突然感到这个时代令他格外陌生。 自从甦醒之后，他几乎每一步都在被周围的人推挤着向前，很少有机会闹中取静地思考，而这个时候，或许需要一个更加“魔法”一些的环境……卡奥斯突然转身，对着史蒂夫·罗杰斯打了声招呼。 “我去一趟卡玛泰姬。” 那是被防御术法所包围的地方，无论是卫星定位还是实地搜查都无法发现的隐秘领域，专属于秘术师们的大本营。史蒂夫知道神盾局前些日子甚至对加德满都做了调查，但意料之中的是，他们一无所获。 从另一个角度上讲，默默支持着整个世界，抵御魔法层面攻击的圣殿如果能够轻而易举地被现代技术所挖掘出来，反倒是令人担忧的一件事吧。 金发的二战老兵微微弯起眼睛：“那边有事情要联络你？” 说不定魔法师之间有什么奇妙的心电感应或者通讯方式之类的手段，看卡奥斯并不是很着急的样子，应该算不得什么危险。 “没有，我只是觉得……” 少年看着那双湛蓝色的、溢满了关注的眼睛，决定还是说实话：“我总觉得，在那边更让我感到真实。” 人类的生命是短暂的，而如今的这个时代，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更加日新月异。 世界变化巨大，而卡玛泰姬就像是万变之中的那个“不变”，仍旧还尽可能地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早点回来。” 最终，史蒂夫轻轻开口，他觉得这个行为就像是自己最初频繁地光顾那些有关于二战的纪念馆。 就像是轻轻叩开了名为过去的那扇大门。 * 十小时四十五分钟的时差，加德满都此时原本正应该是晨训的时刻。 在此修行的秘术师们会进行一整个早上的训练，包括扎马步、冥想、一对一见招拆招的秘术训练等等，间或穿插着通识神秘学基础的学习。 红发的少年注视着纽约市的月色，在空中划下传送的法阵。 卡奥斯无法进行无坐标的空间跳跃，当初短暂的思考之后，他把自己的魔法定位靶放在了斯特兰奇的身上。在做这个打算的时候，斯特兰奇态度非常友善地点头同意，甚至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 “一般人还是要紧张一下的吧。” 果然是临时速成的外行，卡奥斯皱着眉毛给对方科普行业常识：“这是很危险的事情，意味着我可以以你所在的空间位置建立跳跃基准，无论你出现在什么地方我都能够定向追踪……在神秘学领域，建立通路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就像是你们和维山帝建立联系，就可以使用从祂那一源流所传承而来的魔力一样，你以后不要随便答应别人这个。” “我最近都不会离开卡玛泰姬，古一法师和莫度也不会让你随便更改防御术式，在这里留坐标。” 斯特兰奇摇了摇头：“这座大本营的神秘之处就在于空间位置的特殊性，只有维山帝的秘术师们才能够自由通行，如果随便让别人留下定点做痕迹的话就白做这些防御术式了，从实用角度上考虑，你还是直接定位我比较方便。” 他的话语顿了顿，转头注视着这位身形单薄的魔法师：“而且你说我是你的学徒，并且迄今为止你已经救了我两次。最重要的是这种靶标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衰弱，如果不进行加固的话，顶多能维持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他肯定还在这里。 卡奥斯有些讶异地点了点头，虽然说是学徒，但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师承关系，顶多是有问有答地聊些神秘学领域的知识，关系甚至比一些不负责任的博士生导师还要随缘。 斯特兰奇本人并未对此表示异议，在卡奥斯之前说过他要先“从高中毕业”之后，这位素来不服输并且取得了两个医学博士学位的神经外科医生就彻底扑进了秘术的海洋里，以一种令所有同期和前辈都感到汗颜的速度不断汲取着知识。 因而，卡奥斯判断，无论如何他的空间跳跃落点都应该是在卡玛泰姬才对。 而不是什么空无一人的群山之中。 周围还有暴风雪。 大气含氧量也很低，一看就是在高海拔地区。 “……” 一从传送门当中坠落出来，卡奥斯的身边就迅速地结了一层白霜。刚刚在曼哈顿空调全开的恒温大厦里度过了大半场的派对，来到这个环境之下落差就显得格外明显——他觉得自己就连眼睫毛估计都要被冻住了。 卡奥斯迅速给自己张开了一个恒温结界，猛地喘了两口气，紧接着环顾四周就发现斯特兰奇穿着秘术师们常见的一身单衣，身上已经结了一小层霜花，从发梢到眉毛上面都挂着雪，正在努力地试图在空气中划出一个空间传送门来。 卡奥斯：“……” 原来古一法师的教学手段这么激进的吗。 他连忙把结界的范围划得大了一圈，连同某个再暴露在风雪中几分钟就会当场暴毙的新人法师一起笼罩进去。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温度回暖了，但暴雪和山间的风声仍未停歇，卡奥斯声音抬高了几度贴着对方的耳朵抱怨：“我再晚来几分钟就只能看到冰雕了。” “在练习划出传送门来。” 斯特兰奇哆嗦着嘴唇说道，吐字都有些被冻久了的不清晰：“他们说如果这段时间里划不出来的话，十分钟之内我就会因为低体温症而死亡。” 红发的魔法师打量了对方空荡荡的衣袖，布料之下就是皮肤，在风雪当中穿得格外单薄。不过卡奥斯自己也不遑多让，这样的境况里，无论谁走出这个恒温的屏障，都不会存活太久。 魔法师先生翻了个白眼，十分怀疑是不是因为拥有着未来视的至尊法师早就预料到了他这个时候会过来所以放心大胆地送自己的弟子前来送死。 “那你练吧。” 卡奥斯四处挑挑拣拣，伸手把一块大石头变成了羊毛毯，施施然地躺了下去：“恭喜你，你的时间限制又多了十分钟。” “十分钟？” 神经外科医生的视线瞥了过来：“这是你能够坚持的时间限制吗？” “我都说了，我魔力不足，能够维持的时间非常有限。而且无坐标超远距离空间传送是你们这一脉独门的术法，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卡奥斯保持着斜躺着的姿势挥了挥手：“我的坐标移动只能单独带走我自己，恒温空间的时间限制是十分钟，卡玛泰姬的外围有防御和掩藏痕迹的魔术加护，也就是说你想要回得去还是得靠自己。” “……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生命安全吗。” 斯特兰奇抱怨道：“这个时候就开始作壁上观了。” “我只保证你不会被莫名其妙的危险杀死，自杀不算在我的业务范围里。” 卡奥斯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自己作死也不算，毕竟这是古一法师决定的事情，凭你的天赋早该学会这个了。” “……” 神经外科医生沉默了一下：“你知道的，我的手……” 就像拿不稳手术刀一样，他可以背诵《普通生物学》或者《降灵术基础》中的全部知识点，但不代表就能够熟练运用这些知识成功地施放法术，理论和实践从来都不是完美契合相辅相成的东西，它们之间的距离比他自己手上的受损神经连接而成的长度加在一起还要远得多。 “这不是借口。” 卡奥斯皱起眉来：“手部动作只不过是一种类似精神暗示的施法辅助手段，实际上做不了那么标准也没关系，你的神经有受损，但魔术回路完好无缺。” 手指和手掌都带着隐隐约约的神经牵痛，斯特兰奇无济于事地在恒温的防护罩当中又浪费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成功地让一直在围观的大魔法师失去了耐心。 心理暗示，和灵魂的稳固程度同样是法术成功的重要成因，而显而易见的是，斯特兰奇的手伤仿佛成为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障壁，让他的所有进度和学识全部都卡在了这一步，迟迟无法逾越。 好吧，心理辅导根本不应该是他的工作，在至尊法师尚且在世的时候越俎代庖地教导别人的弟子也非常不合礼数……算了。 “维纳斯的手臂断了也能施法！” 他语气不耐地站了起来：“又不是一定要用手，我用脚都能画出魔法阵来，你怎么就学不会！” 斯特兰奇：？？？ 他站在原地，陷入了“不知道对方是在夸张描述”还是“真的要用脚画个魔法阵给他看看”的迷茫。 作者有话要说：卡奥斯：去卡玛泰姬晒晒太阳……艹。 卡奥斯（咆哮）：你就是想找借口！拿脚都能画出来的东西你用手为什么不行！ 史传奇：？？ 古一：计划通。 第30章 好在, 卡奥斯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少年粗暴地按住了斯特兰奇的一只手臂：“你们这一脉的魔力运用我不太明白，但法术的触发机制在本质上应该是一样的。” 卡奥斯的身高只到斯特兰奇的肩膀, 完全一副还没长开的模样, 瘦长的手指握住他自己伤痕遍布的右手，手掌心在风雪之中传来微弱的热度。 但对方绝不仅仅如此。 如果说倘若复仇者联盟的成员和他那几个高中生朋友或许都能够将其视作是拥有魔法的高中生或是故事书里刚刚甦醒的吸血鬼之类的魔幻角色，但只要稍微触及一点神秘学的辛秘, 就能够了解到他自己到底是在和一个什么样的生物讲话。 少年及肩的长发在风雪之中高高扬起，撑开足矣容纳两个人的魔术屏障，还能游刃有余地伸手矫正他的动作。 “无论何种源流，大源法术的本质都是从你所遵循的根源处攫取力量，再用正确的方式将这些力量释放出来, 无论是使用地脉的力量，还是维山帝的力量。” 卡奥斯微微垂下眼帘, 手指指腹一寸一寸地划过斯特兰奇的手臂, 指尖触碰到那些粗粝的伤痕，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痕迹。他的讲解比那些佶屈聱牙的古籍更加浅显易懂，风雪和群山当中，少年模样的魔法师身上流窜起第一缕魔力的波动。 “想象维山帝的力量降临在你的身上, 你是祂庞大魔力在这个世界上的微小投影。” 魔力被牵动，在体内流窜着想要从指尖破出, 就像枯木里生出的新芽, 亦或是寂寥的旷野中燃烧着的一簇火焰。 “你是那远古名讳的影子，是力量周转的纽带，是斯特兰奇, 每一点都很重要——别在力量的漩涡中迷失自己。” “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斯特兰奇本能地想要挣扎，那些魔力从来都很难被自己规矩地约束在一起，就像是想要用战栗的双手去拦截从面前湍流而过的溪水，他从来都抓不住它们，无论哪一次。 “放开这种力量，不需要刻意去约束它们。” 卡奥斯调整着对方的动作，整个身子几乎都半攀在斯特兰奇的身上：“想象你从大海之中捧起一瓢水，你不用拦住整条河，只要那一瓢水。” “在这种力量的联通之下，哪怕只有一捧的魔力……在释放它们的瞬间，你即维山帝，你即根源。” 魔力是什么呢，神经外科医生有些走神地想道。几个月前他还站在自己的手术台上斥责竟然有人告诉他诅咒这种荒谬而缥缈的东西，而如今他在喜马拉雅山脉群山之中的某处，被教导如何联通维山帝的根源。 魔力是什么呢，他偏过头去看自己身边的魔法师，对方一定是生在神秘学最为盛行的时代，撬动魔力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卡奥斯察觉到视线，似乎是怪罪于斯特兰奇在关键时刻的不专心，狠狠剜了他一眼，颇有导师嫌弃不成器学生的气势。 而这反倒让在宾夕法尼亚大学修过双学位的史蒂芬·斯特兰奇放松了下来。 伴随着手臂的动作，一个闪烁着金红色魔力辉光的传送门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 他们裹挟着霜雪的气息从传送门里摔了出来。 古一法师抱着手臂笑得老神在在：“你看吧，都活着呢。” 莫度：“……” 虽然他个人非常崇拜至上尊者，但这一次古一法师的举措实在是让他太过惊讶了。在喜马拉雅的群山之中暴露超过十五分钟，倘若斯特兰奇还没学会任何防御法术，那么他几乎可以说必死无疑，而在这种情况下，古一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地倒背着手站在庭院里等待对方，俨然一副一切皆在掌控之下的淡定。 有那么一瞬间，卡尔·莫度真的以为自己即将要面对这位天赋卓绝的后辈跌冻僵群山之中的尸骸。 一人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一人咣当一声正脸着地。史蒂芬·斯特兰奇颇为狼狈地抹掉了自己头发上已经融化的雪水和被风雪所沾染的湿漉漉的衣服，露出有些若有所思的表情。 卡奥斯环顾四周，施施然向着古一法师行了一礼——如果这种情况下还不算有预谋，那他也太小瞧拥有未来视的魔法师了。 对方报以微笑：“看来你教得不错。” 卡奥斯看天看地，装作没有接收到对方的暗示——放手将自己的继承人交付给别人就意味距离着对方的“死亡预定”已经很接近了，即便其它人都对此一无所知。 但古一法师寸步不让，继续开口：“之后你也可以继续这么指点，除开维山帝的源流之外，魔法的本质都是相通的，你所具备的知识足够教导现在的斯特兰奇。” “……” 卡奥斯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如果这就是你所期待的未来，如果你能够如此平静地慷慨赴死…… “我知道了。” * 前往卡玛泰姬原本只是一时兴起，纽约市如今还是深夜，斯特兰奇自己也有后续的学习，因而他只是在这里做了很短的停留之后就又传送回了史蒂夫的家里。派对一时半会还没结束，卡奥斯打开手机收发了一圈的消息，洗漱过后将自己摊成大字躺在了床上。 在和斯特兰奇短暂接触的时刻，他感受到了对方魔力和他自身魔力的一些相似性——当然，性质仍旧是南辕北辙的，他们的魔力从一开始就不隶属于同一种源流，但那种“从更高的维度传输来魔力”的感觉却如出一辙。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卡奥斯清楚自己的魔力源流绝非诉求与寻常大源，但一直都没能弄清楚到底是源自何处，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正打算再仔细检索一下自己的记忆，手机就一阵翕动，紧接着是接连不断的消息提示音。 彼得·帕克给他发了一连串的图片，似乎是把发推特的冲动彻底全部倾倒在了自己和内德的身上，从索尔谁也拿不起来的雷神之锤妙尔尼尔到娜塔莎手腕上神奇的电击手环，从史蒂夫·罗杰斯坚不可摧的圆盾再到复仇者联盟大厦无处不在的人工智能，超级英雄们的一切都让他格外着迷，末了，他还神神秘秘地问卡奥斯：“费尔，索尔都有自己的专属武器，斯塔克先生也有他的钢铁战衣，你有没有什么奇妙的魔法道具啊？” 卡奥斯：“……” 他的惆怅被打消得一干二净。 “没有。” 大魔法师非常冷漠地回答道：“如果有的话我就不会被按在学校里读高中了。” 彼得：“……” 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我觉得你上上高中挺好的，起码能学一学这个时代的通识知识。” “……真的。” 他这话说得非常真心实意。 * 回到学校之后，卡奥斯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同意了那份社团邀请。每个周四下午放学之后参与活动，和晚上去卡玛泰姬不冲突，也不算耽搁太多时间。扎着马尾辫的少女显然没想到这份已经自认为打水漂的招募申请还能够飞回来，颇为惊喜地接纳了新成员，而卡奥斯的朗读水准显然也在他们所期待的水平线之上，在一番讨论之后，他们决定让卡奥斯担任学期中话剧活动的旁白。 虽说对于话剧的了解不多，但一拿到剧本，他就微微一愣。 “居然是这部。” 卡奥斯拿着剧本，颇有几分熟稔。《哈姆雷特》是莎士比亚创作于1602年的一部剧作品，也是他毕生当中最著名的作品，即便这和神秘学毫无关系，也足够在卡奥斯的记忆当中留下吉光片羽。数百年过去，《哈姆雷特》俨然已经成为了话剧界的经典，一届届学生们遴选剧幕的常青树，让卡奥斯拿着剧本的心态颇为复杂又怀念。 社团的姑娘们生怕这位插班生对于这样的安排有什么不满意，小心翼翼地解释：“因为不清楚你愿不愿意参与表演，所以选择了旁白这样只出声音的部分……” “没关系，我都行。” 卡奥斯点点头表示明白：“大概什么时候开演？” “两个月之后，社团里很多人都有过表演经验，每周排练一次就好，临演出之前需要加练，剧本自己的台词部分需要全部脱稿背诵……你没问题吧？” 卡奥斯粗略地翻了翻剧本，在他的印象里，应该还有什么非人的家伙喜欢看这个：“没问题。” 就这点东西他一天就能背完。 似乎是破除了什么心理层面的阻碍，斯特兰奇最近的法术水平稳中有进，进步速度即便是莫度他们也很难忽视。 “说起来，你都没有什么需要联系的人吗？” 在一次借书的过程中，图书管理员老王问道：“我看你一次都没有用过手机。” “这里不是没信号？” 斯特兰奇扬了扬手里显示信号外的手机，自从他来到卡玛泰姬之后几乎就和纽约市的一切断了联络，考虑到自己已经是一名秘术师，能不能回归原本的生活还尚且待定，保持一段时间的消息中断似乎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王像是看什么外星人一样看了他一眼：“可是这里有WiFi啊？” 斯特兰奇：？？？ “WiFi密码就在你房间墙上刻着，你没看吗？” 王敲了敲桌面，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是原始人吗，这些天都不上网。” 斯特兰奇：“……” 他是个神经外科医生！绝对是整个卡玛泰姬里学历最高的一个了！ 而且墙上那个用刀刻得像是卢恩符文一样的玩意儿是wifi密码吗，他们敢不敢把字写得再规整一点？ …… 于是，当天早上，卡奥斯收到了一个陌生的好友申请。 史蒂芬·斯特兰奇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家伙已经背着自己把整个圣所里大多数人的社交账号都加了个遍，就连王居然都有卡奥斯的联系方式，整个学习阶段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真的“像是个原始人”那样一门心思的钻研法术，并且坚信这里彻头彻尾的与世隔绝，和世俗毫无联系。 “你在想什么蠢事。” 对此，莫度的态度是当场翻了个白眼：“不然你每天吃的东西喝的水，这里的电源和日常用度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他还真没想过这些问题，在斯特兰奇的印象里，卡玛泰姬的生活就像一个虚幻的故事。从他出车祸又被他长相过于年轻的导师先生救下开始，这一切都是一个太过于虚无缥缈的故事，而一个故事是不会注重吃穿用度从何而来、在没有移动信号的情况下是否会有WiFi这种细节问题的。 而故事总有结束的那一天。 在某种意义上，斯特兰奇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割裂的。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是误入这个魔法师世界的局外人，他总有一天要回到神经外科医生的世界里去，另一方面，卡玛泰姬又像是一处理想乡，这里收容的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留下的秘术师，每个人的心灵或者身体上都有着这样那样的伤口。 维山帝的力量就像是奇妙的工业粘合剂，将这些伤痕填补起来，经风一吹就重新变得坚硬如初。 而费尔南多·卡奥斯……费尔南多·卡奥斯是一扇门，在《斯特兰奇梦游奇境记》这本书里，出现在序章的那扇通往神秘世界的大门。 [费尔南多：……你好？] [斯特兰奇：这种地方到底是怎么弄到WiFi的。] 斯特兰奇的社交账号头像是一只握住手术刀的手。如果是作为一名神经外科医生的话，这样的设定非常的具备职业素养，但如今看来，卡奥斯不知道他自己扎不扎心，反正他作为一个旁观者感到非常的别扭。 尤其是知道了他即将被至尊法师委以重任之后。 [费尔南多：大概是把信号发生器之类的东西设置在空间加叠的地方吧，保持它在交叠空间的两侧都能够产生作用，现实世界的那一端普通地连接以太网就好……真是奇怪，明明现代技术否认以太的存在，但到处都是用它来命名的东西。] [费尔南多：你居然不知道这个？我还以为你们这时代的人类在清醒状态下离了手机超过十分钟就会死。] 斯特兰奇：“……” 他今天被吐槽了第三次了，而且第三次还是被一个中世纪的老古董指出这点。 他在手机屏幕上敲出字来：“谁给你说的这些？” “克林特，那群超级英雄的成员之一，他说托尼·斯塔克如果没了人工智能的话生活不能自理。” 斯特兰奇很快就收到了回复，不过回复内容同样让他嘴角抽了抽，觉得一言难尽，看来复仇者联盟这个英雄组织的内部关系比他想象得要愉快而松散一些。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的时间按理说应该很紧张。 ——一个学霸的每分每秒都应该用来学习。 然而鬼使神差地，他就是想把这个聊天继续下去。史蒂芬·斯特兰奇发了个省略号，紧接着问他现在在做些什么。 智能手机果然是二十一世纪伟大的发明之一，红发的魔法师很熟练地给他发了个短视频过来。 视频里，一群人熙熙攘攘地站在一起，紧接着背景音就出现了莎士比亚那句经典的台词。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兴许在十七世纪生活过的费尔南多，将十七世纪莎士比亚的作品轻轻念了出来。 第31章 对方看样子还真的加入了那个学生社团, 斯特兰奇扬了扬眉毛，有些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觉。 接下来的时间里, 他联系了在仍在医院的同事, 克里斯汀显然很是担心他的健康，给自己留了不少言。医院方面早就给他办理了停薪留职，工作不需要他太过挂心, 至于那些同事们的关怀，斯特兰奇一一回复过去，只说自己在一个尼泊尔的小村子里面散心。 “或许很快就能回来，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也不清楚。” 他写道：“不过我想,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 这确实是他的机会。 图书馆里的通用书籍被他看过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些关于源流方面的手稿, 费尔南多曾经提过一句让他帮忙整理关于维山帝那本的资料, 在心理层面的障碍已经被突破的当下，那本书上的知识也已经同样被通读得一干二净，如今只需要再继续进一步练习，将书本上所记载的术法掌握得更加熟练。 他还整理了一小叠的总结, 就像是医疗报告书一样放在一旁——这种心态颇有一种当时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念书时候撰写论文等待导师校核的感觉。 维山帝（Vishanti），集合奥淑图、阿戈摩托和霍古斯三位一体的太古之神, 庇护着无数多元宇宙之中的地球。作为更高维度的存在, 祂将力量和部分权能分享给这一脉的秘术师们所代为使用，沟通和连接这一魔力源泉，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撬动和启用祂们的魔力。 ——就像是每个人都在大海之中取了一瓢水, 第一次看到这一段的时候斯特兰奇下意识地就想起了卡奥斯曾经的话，不得不说，这个比喻相当恰如其分。 每位神祇都在地球上遗留下了他们的力量：奥淑图是他们这一脉白魔法的起源，阿戈摩托留下了封存着祂力量的礼装，霍古斯将自己的名字融入进了咒语里。这三位神祇组成了三位一体的维山帝，而维山帝所遗留下来的、记载了无数白魔法的书籍，被合称为《维山帝之书》，由每一任的至尊法师所持有。 祂们将魔力与知识赋予人类，而这些被神眷的人类成为了地球新的守护者。 这未免也太沉重了，斯特兰奇想，他不过是想过来治手，多元宇宙和世界和平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是由那些超级英雄来解决的难题吗，就算不是超级英雄们，也该是古一这样的魔法师，或者…… 或者，是那个把他一脚踢进这个陌生世界里的那个人。 他坐在图书室的长条木桌前出神地看了半天，重新回过神来之后，就看到自己对面的位置坐了一个人——带着他这些天非常熟悉的、臭着一张脸的嫌弃表情。 卡尔·莫度，维山帝一脉当中，在卡西利亚斯叛出师门之后实至名归的大弟子。 “你找我有事？我今天的功课都已经做完了。” 斯特兰奇问道，说真的，他现在一看到莫度就觉得扎马步蹲得腿酸。 卡尔·莫度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沉着一张脸，更没有直接回答斯特兰奇的问话。发际线堪忧的大师兄冲着斯特兰奇桌面前摊开的那本书扬了扬下巴：“这书里的内容，你都看完了？” “看完了。” 全纽约市最炙手可热的神经外科医生老老实实地点头。莫度的实力同样精湛，性格又一丝不苟，是整个卡玛泰姬都非常信赖的大师兄，哪怕这人性格过于刻板让人有所诟病，也无可否认他在过去的无数年里为卡玛泰姬所奉献的一切。 “那你就应该知道，这份力量到底意味着什么。” 莫度说道：“你现在还有选择。如果你现在离开这里的话，就像是你打听到的那些脊椎骨折却还能够直立行走正常生活的人一样，用你攫取的魔力来维持你平日里的生活就足够，魔力的精细化运用是熟能生巧的东西，你现在所学到的知识已经足够做回你的医生了，在纽约自学和在卡玛泰姬都一样。” “如果你留在加德满都继续进修的话，现在，你知道这份力量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莫度的眼睛直视着斯特兰奇，后者的目光轻轻错开：“这样的选择对我来说过早了。” “没错，而这是因为你太早的接触到了和你自己的实力所不相匹配的知识。” 莫度终于忍不住把绷了半天的面部表情垮下来：“力量向来都意味着代价，而维山帝的力量则象征着责任，既然你选择自己主动知道了它们，我想你就最好不要装作对此一无所知。” 这有些太过咄咄逼人了，无论是斯特兰奇还是莫度都如此想道，不过后者并不打算因此就轻而易举地放过这位天赋过于卓绝的新人，只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就离开了图书室。 他就是来找我说这个的？斯特兰奇有些捉摸不透这些说话说一半藏一半的秘术师，打算无论如何先把这本书还回去再说。 他在手指尖弹起一点魔力的辉光用来照明，拿着那本书摸黑走进了书架深处。关于源流的书籍哪怕在这个图书室都存放在很深处的位置，斯特兰奇循着记忆找到了有标记的书架，一排整整齐齐的法术书籍码放在书架上，一眼就能够看到缺了一本。 他将手里的这本书重新塞回原位，刚打算离开，就发现这本书旁边的位置好像书脊换了个模样。 是什么人不按规矩乱取乱放……斯特兰奇皱起眉头轻轻一瞥，紧接着就愣住了。 他手里拿着的这本是讲述维山帝的源流，书脊上用漂亮的旧体字写着“Vishanti”的名字，而旁边的那本书整个被漆成深红色，带着十八世纪那种旧式书皮所特有的分量，边缘还有银质的书封，整体装帧格外精致。 但这都不是吸引他目光的缘由。 书脊上烫金色的字体简直要刺入眼睛，和“维山帝”用同样的格式写在类似的位置上——那上面写着“混沌魔法（Chaos）”。 ——在神秘的世界里，获取的知识和力量都有其代价。 几分钟之前莫度才警告过自己，斯特兰奇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应该多管闲事。费尔南多已经是出色的魔法师了，他只需要一段时间的魔力恢复就可以抵达他曾经的程度。 兴许这本书只不过是和他的姓氏一样，毕竟他自己也有“斯特兰奇”这种古怪的姓氏；又或许这是个稀奇古怪的偏门源流，而卡奥斯早就已经熟练掌握，无论如何，考虑到对方从中世纪一路保有到现在的记忆，根本不是他自己这种级别的新人需要担心的对象。 这个世界上不乏神秘一侧的结社，有很多魔术师和魔法师们会将源流的特性冠以自己的姓氏，而更多的是将代代相传的家系放在中间名的位置，几乎只要说出自己的全部魔法名，就能够知道这个人到底出典何处，特性几何，在这样的前置条件之下，史蒂芬·文森特·斯特兰奇这个名字反倒显得格外有异于传统的法师。 费尔南多·卡奥斯，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种情况。 他把吸进肺里的空气缓缓又吐出去，没有伸手碰那本镶银边的书籍，转过身离开了书架，结果走了五六步之后又折回来，盯着书架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将这本书抽了出来。 “如果你已经做好了决定，就可以带着现在的这些力量离开了。” 莫度的声音如遭耳畔。 就当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吧。 斯特兰奇伸出手，轻轻取下了在书脊上写着卡奥斯的那本书。 * 纽约，曼哈顿区，某不具名地标大厦。 复仇者联盟打算搬家的念头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地址。直接占据斯塔克工业大厦的研发主楼总不是长久之计，就算托尼本人丝毫不介意，把一大群敌对武装势力所最为忌惮的成员们集中在纽约市中心的地标建筑物上也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考虑到查尔斯·泽维尔都能够在威彻斯特的郊区建学校，托尼·斯塔克一拍脑门，觉得自己也完全可以在郊区盖新的基地。 而且郊区不像曼哈顿这边这么拥挤，什么反导弹防御系统和伸入地下两英里的防震地基都可以安排上，丝毫不在乎氪金量的小胡子商人最近斗志昂扬，甚至打算亲自去绘制新基地的设计草图。 每个超级英雄都要有自己的房间，房间的布置也一定要有他们的特色，反正卡奥斯那个熊孩子距离买房还早得很，可以干脆忽悠他和队长都一并住到新基地里去——即便那距离中城高中很远，毕竟距离在那家伙那里根本不是个问题。 只要有定点坐标，隔着小半个地球的纽约和加德满都都能够实现瞬间来往，托尼·斯塔克颇为嫉妒地啧了一声，就算是钢铁战衣七马赫的超音速巡航速度，也远远比不上空间跳跃来得直接。 索尔的房间里绝缘处理肯定是最重要的一条，那魔法师的房间需要什么布置？托尼边忙碌边想，结果想了半天思路都绕不开《哈利波特》和《猎魔人》，而他显然不可能把一个房间布置成这种夸张的风格。 毕竟他们对于魔法师的了解也太少了……干脆下次见面的时候直接问问他。 … 正所谓，老板一张嘴，手下跑断腿。 购置地皮联系加工方和外协厂商，重要设备的移交关键信息的备案新立项项目的审核旧结算项目的报税，再加上还要负责联络费尔南多·卡奥斯和彼得·帕克这两个还在上高中的小子，哈比简直恨不得自己能像是章鱼一样长出八只手来。 佩珀·波茨的情况也不遑多让。 托尼·斯塔克如今几乎已经把大半个斯塔克工业交在了她的手上，清洁能源的产品转型和市场定位都尚不算明确，如今早就已经不是那个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需要她后续跟进的工作简直堆积如山。 在每一个人都无比忙碌的当下，卡奥斯的情况也不例外——他正在被彼得按头学习，陷入了新一轮的补课大业。 这一次的惨遭补课，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关于那一日突兀出现在世界上的怪物，神盾局方面的调查一直都毫无进展，考虑到卡奥斯是他们认识的人当中最为熟悉神秘领域的家伙，他在放学之后接受了一场非常详细的采访。 采访地点在校长办公室里。 彼得·帕克把他的魔法师小伙伴送到了校长办公室的门口，作为蜘蛛侠的听力让他隐约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大魔王到底又犯了些什么事，怎么三天两头被抓进校长办公室。 彼得：“……”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场误会说不定解不开了。 作为校长的杜根原本就是神盾局探员，再加上办公室里的尼克·弗瑞和托尼·斯塔克，可以说神盾局对于这件事情格外重视。卡奥斯态度也非常配合，完全没有大魔法师的架子有问有答，甚至比神盾局合作过的大多数“相关专家”都要态度良好。 可惜这一次会谈的结果却很糟糕——四舍五入可以说几乎没有结果。 科学侧的托尼·斯塔克和魔法测的卡奥斯之间代沟不是一般的大，兴许因为两人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又对对方擅长的领域毫无了解，以至于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很好的沟通。 “那可能是来自于多元宇宙的攻击，如果你想要预防的话，或许可以提前监测空间当中的异常魔力波动。在上次的怪物出现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大气魔力浓度急剧上升。” 卡奥斯建议道。 “等等，先从第一个生单词开始，多元宇宙？是基于弦理论的十一维度宇宙理论？” 托尼表情夸张地让人工智能打开了录音：“这种东西应该怎么检测，就像是空气污染指数一样吗，或者像是电磁场与电磁波一样五感无法识别但真实存在，再者魔力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也没能给我解释清楚，按你的说法人类的身体、空气和大地上都能够流通魔力，那么我是否应该给魔力定义一个单位量词，就像是通过单位面积的磁感线的多少称为磁通量（Magnetic Flux），所以通过不同人体的魔力量多少可以被称之为魔力通量（Mana Flux）？” 卡奥斯：？？ 红发的魔法师显然没明白对方到底在说什么：“魔力的浓度直接就能感觉出来啊。” “什么感觉？你身上有和我们不一样的器官吗，难道是人类如今已经退化了的犁鼻器？” “那是什么东西，感受大源魔力（Mana）的关键在于周围魔力和灵魂的共鸣。” “所以灵魂真的是存在的？它是一种脑电波的特殊形式吗？” “……” 全程围观了的尼克·弗瑞：“……” 他沉吟片刻，做出决定：“斯塔克你先闭嘴。” 被勒令闭嘴的纽约首富非常不爽：“那小子才是满口胡话，你凭什么让天才的我先退让，像你这种脑袋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当上神盾局局长的，我猜你们所有人都是一群脑袋不好使的家伙。” 惨遭波及的杜根探员：“……劳驾，我现在是这里的校长。” 一个多小时的艰难沟通之后，神盾局和复仇者方面得出了一些基本上可以说聊胜于无的结论——这些能够连通魔力的幻想种往往都有其内部的核心或者是炉心，破坏其内核就可以彻底将其击溃。除此之外，发生在纽约州的地脉异常可以被纽约圣殿直接监控，下次再有这种意外可以直接求助于镇守圣殿的圣殿法师们。 除此以外的内容几乎都是卡奥斯和斯塔克之间互相鸡同鸭讲，两边的内容在弗瑞看来都等同于天书。 * 万事万物之间皆有联系，就比如说在某种拓扑学奇妙的连锁反应之下，一只亚马逊蝴蝶偶然扇动的翅膀，可以引起一场得克萨斯州的风暴[1]。 比如托尼在离开了校长办公室之后反复思考都觉得不是自己的错，显然是费尔南多他的现代知识水平不够扎实，倘若对方有个寻常大学的工程学学士学位，说不定就能够勉强和自己的思路搭上一点边了。 因此，他直截了当地找来了彼得，交给了对方一个全新任务。 “如果费尔南多这学期的期末总评成绩拿到全A，我就给你做一套只属于你自己的战衣。” 小胡子商人面带微笑地抛出了甜蜜的诱饵，意料之中地看到新晋的实习生激动得涨红了脸。 彼得·帕克郑重其事地答应了这个请求。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1]部分引用自蝴蝶效应词条。 第32章 “……彼得, 你这样是不是有些用力过猛了？” 内德看着学习当中的彼得和费尔南多，感觉这种揠苗助长式的学习手段格外不可取。他们从无机化学迅速地突破到了世界历史, 又从世界史绕到了生物学, 最后拐了个大弯重新又回到了有机化学的知识范围里，知识的列车车速之快让内德·利兹开始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脚步，或者时代变了现在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从文艺复兴时期的知识水平迅速和现代科技进行无缝衔接。 “酸脱羟基醇脱氢, 大部分的酯化反应都是这么来的，只有一点点个例除外。” 彼得·帕克刷刷地在课本上划重点，随后从书籍当中抬头：“这有什么问题，你也看到费尔的记忆力了，我觉得他完全跟得上。” 内德：“……” 他沉默了一下, 彼得确实没说错，费尔南多·卡奥斯的状态虽然不算游刃有余, 但是也没有吃力到彻底学不下去的地步, 不过…… “一般来讲，也没人会把自己的大脑转化成一台多核处理器来学高中课本知识的吧？” 他用笔尖指了指卡奥斯：“维持高速处理速度的超级计算机用电量大得可怕，他现在这种状态叫什么……思维分块或者思考分割？你这个消耗没问题吗？” “十人份的三明治和巧克力，彼得说他请客。” 卡奥斯毫不犹豫地说道：“损耗的魔力直接折算成食物的话我还好。” 内德：“……” 按照他对于自己小伙伴的经济状况了解, 大概对方是把自己的零花钱全部都祭出去了。 优秀炼金术师的思考分割可以让大脑划分出数个区块，像是多核处理器一样考虑问题和进行演算, 并非是像“一心多用”一样技巧在同时处理多件事情, 而是用不同模块的思维来解决同一件事，每一个思维区块都能够互相交互地传递信息，从某种程度上讲…… 更像是人形化的计算机。 所以在没有晶体管和磁心存储器的时代, 需要庞大演算量的炼金术师们是生生将自己的大脑变成一台计算机来使用的吗……内德·利兹有些怔忪地想道，又觉得如今这种超越人类极限的手段被拿来学习高中知识显得格外不真实。 “不过你为什么要支出零花钱来干这个？” 他自己的手头也没有多宽裕吧……内德想道，作为蜘蛛侠展开英雄活动之后他们的个人时间被大量压缩，几乎都没什么机会做兼职赚零花钱了。 于是彼得就把关于新战衣的承诺告知了内德。全部听完之后，两名少年重新陷入沉默，良久，内德在一阵天人交战之后下定决心，转头看向简直要成为三人里希望之光的费尔南多：“费尔，要不然我期末教你怎么作弊？” 彼得：“…………用正常的手段啊！” 他可不希望因为作弊这种事情被斯塔克先生最后抓包。 * 加德满都，卡玛泰姬。 史蒂芬·斯特兰奇满脸疲惫地放下那本厚厚的书籍，在黑暗之中捂住了眼睛。 最初他说服自己，看这本书只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可没想到书中的内容越看越触目惊心让人脊背发凉，到最后他干脆请了一天的假来研读这本书，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最终在夜色里颓然地坐在凳子上，看着窗外密布的星河走神。 ——他最初的猜想一点不错，这是一个与维山帝截然不同的源流。 其名为，混沌魔法（Chaos）。 传说当中，向诸神祈祷可以获得神眷的庇护。当然，在如今这个雷神本神都有可能在披萨店里和路人一起吃披萨拍合影的时代，几乎不会有人再相信这个太过久远的传承，但是倘若将这句话之中的“诸神”换成别的什么东西，那么这句传说就仍旧有其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维山帝可以赋予秘术师们力量，那么和祂所不同源的其它根源魔力也同样可以。 ——只不过这些力量各有千秋，各有代价罢了。 “在死后交出自己的灵魂，就可以在生时获得混沌魔力的眷顾。” 史蒂芬·斯特兰奇轻轻念着书本之中的话语，作为第一次照面就被古一法师将灵魂拍出体外的秘术师，如今的他当然不会否认灵魂的存在，而正因如此，这场交易的代价才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你将从此放弃你的来生，你今后的一切，成为这魔力的拥有者和囚徒。你将为了手头的力量而奉献出自身，你迄今为止和未来所有人生之中所经历的一切，都将化作某个高维存在的食粮。 后面的书页上详细地写着联通混沌魔力（Chaos）的仪式和秘法，这与他缔结维山帝的联系看上去颇有共通之处，以他如今的眼力只消一瞥就能够看得出来，这个阵法是货真价实有作用的，而非那些浩如烟海用于滥竽充数的废物。 接下来是混沌魔力的特性，风格，擅长的施展范围和一些特征性的描述，其中最为醒目的一点就是这种魔力所独有的深红色辉光。魔力自更高维度的混沌之海而来，倾注在身体上所迸发出的深红色光芒不容错认，而这种过于磅礴的魔力往往会被用以“摧枯拉朽”之类的形容词来描述，无论在什么时代的法师们眼里都是太过偏激又疯狂的存在。 这些形容词，和那人的模样怎么都联想不到一起去。 他魔力匮乏贫瘠，一点也不像书里写的那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用的术法虽杂乱但总归算有章法，也和书中所写的混沌无序截然不同。如果真想要找理由的话，他能翻出十几条来一一反驳书中的这些特征，但这都没有什么意义——史蒂芬·斯特兰奇非常清楚，但凡是一个既了解卡奥斯又看过这本书的人，都不会放过他们二者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费尔南多·卡奥斯，极大概率是混沌魔法的持有者。即便是维山帝的力量也无法长久地延长一个人的寿命，除却古一法师之外，这里几乎没有人拥有如此漫长的时间，而从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再到如今这么漫长的时光，显然不是一场方醒的长梦能够带来的。 斯特兰奇开始觉得有些头痛，他知道卡奥斯是个实力超群的魔法师，只不过现在还处在魔力的恢复阶段，但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对方是个会为了力量而交换出灵魂的疯子。 他阖上书，在房间里团团转了好几圈，又重新打开，想从字缝里再看出点什么别的东西来，看了半天，斯特兰奇又烦躁地把书重新扣下，这人连自己都不在乎这种事情，凭什么要他来为这些危险的东西担忧。 他只不过是寻求治好双手的手段，魔法与灵魂，拯救世界又或者毁灭世界，这太过遥远了。 图书室里，古一法师和王站在缺了一本的书架之前，良久不语。现任的至尊法师一副了然的神色，将另一本书解开封印，重新填放在缺了一本的位置之上。王闷不吭声地跟在对方的身后，思考了半天终于憋不住开口：“这不是咱们这里最危险的书之一吗，卡西利亚斯撕走其中一页的那本……” “对，就是那本。” 古一法师老神在在地回答道。 “那您为什么要把这本放在这个位置？之前您把混沌魔法那本让我挪走位置就已经很反常了……您难道不担心斯特兰奇他走上卡西利亚斯的老路？” 王有些惊疑不定地问道。 至上尊者最为出色的弟子叛出师门这件事让所有维山帝的秘术师们都觉得愤愤而遗憾，大多数人不知其缘由，但包括莫度在内的一小批人则很是清楚，对方早就已经倒戈向了黑暗维度的深渊。 “他不会的。” 古一法师的态度非常笃定，因而王也只能把自己的疑惑强行压抑下来，眼看着对方轻描淡写地将阿戈摩托之眼放在了图书室最为醒目的位置——斯特兰奇每一次看书时所坐的书桌上。 这一次，就算对方什么都没明说，王也兀自瞪大了眼睛。 入夜，图书室。 云霭遮蔽住月亮和星星，无星无月的夜晚，电力供应不足的加德满都显得更为静谧。 斯特兰奇打了个响指，手指尖闪烁着金红色的魔力火花。不同源流的魔力会附带着不同的特性，这很正常，可他却总是想起卡奥斯口中的“我学不会你们的传送门”。 他到底是知道这些，还是彻底丧失了记忆？ 来自纽约的神经外科医生打定了主意想要彻底抛下这件事，但等他打算还书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缺了一本的书架上如今码放得整整齐齐，根本找不出空档来，显然是又有人乱放书籍占了原本这本《混沌魔法》的位置。 于是史蒂芬·斯特兰奇只能按顺序从书架的一端开始一本一本地按顺序找过去，打算把书籍都恢复原位，可是等他翻出强行放进去的那本亟待替换的时候却发现，手中的这本魔法书名字同样很发人深思。 ——它和时间相关联。 目录页面中有个名字叫作多玛姆，又是个拗口的生单词。虽然这两次捡到奇怪的书本给他一种钩直饵咸的感觉，但斯特兰奇犹豫了再三，觉得无论怎么说卡奥斯都不可能是将灵魂出卖奉献给危险的家伙，而他自己显然也干不出这种蠢事来，反复叮咛自己之后，将手中的那本《混沌魔法》放回原位，换了新书拿出来。 这是最后一本，他想，看完了这本就再也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手臂和手掌上仍旧传来若有若无的神经牵痛，斯特兰奇一直都没有学习抑制痛觉的魔术，虽然卡奥斯提过很多次“这种小计俩非常简单又实用”，但他只是态度淡漠地表示，这些疼痛反倒会让他更加清醒。 以霍古斯的上古之躯，奥淑图的远古之名[1]……斯特兰奇小心翼翼地在心中咏唱起咒语，轻轻翻开了这本书的第一页。 阿戈摩托之眼静静的放在他右手边的位置，在夜色当中格外醒目，不容错认。 “黑暗维度”这个名词于今夜在他的面前展开了冰山一角，像是猛兽张开它尖锐而恐怖的獠牙。斯特兰奇脊背发凉的将这本书翻阅了大半，他随便尝试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咒语，它们每一个都非常灵验，显而易见的是，这本书也同样真实。 真实而磅礴的力量，就像是童话故事里裹挟着危险却足够甘美的毒苹果。 斯特兰奇注意到这本书被撕掉了一页，他知道曾经有人从古一法师这里叛出师门，那些家伙在他自己曾经踏上神秘的道路之前，差点儿要了他的命。兴许就是那些人撕掉了这本书的那一页，想要从中攫取多玛姆的力量。 他的目光移向自己的手边，阿戈摩托之眼在夜色当中泛起的光芒熠熠生辉。鬼使神差地，斯特兰奇将其拿了起来佩戴在自己的胸前，按照书中所描述的那样小心翼翼地撬动起了阿戈摩托之眼中的力量，等到那足以逆推时间倒转因果的力量真正地加诸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诩见识过大风大浪的神经外科医生也不由得为之而感到震撼。 “看来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莫度推开门走了进来：“你现在还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神经外科医生吗？” “我……” 斯特兰奇愣了一下，没有明确回答：“我不知道，莫度，我来到这里的唯一理由就是为了治好我自己的双手。” “但这个世界所需要的并不只是一双医生的手。” 莫度说道：“需要更多的东西，就比如说你这两天所看到的那些。” 手持生命法庭之杖的大师兄心中一片苦涩，但他仍旧注视着这位天赋卓绝的新人，如果至上尊者的一直就是如此的话，那他也愿意践行对方所选择的道路…… “可我的经验还很不足，我甚至都没有学过多少像样子的法术。” 斯特兰奇轻轻挪开目光，下意识地想要给自己找借口——作为一个误入了神秘世界的普通人他所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再顺着这条道路向前走下去的话，他本能地觉得这或许会将自己压垮…… “但你能够使用阿戈摩托之眼。” 莫度说道：“在这整座卡玛泰姬当中，除了至上尊者以外，就只有你。” 至上尊者选择了你，阿戈摩托选择了你，维山帝选择了你……就只有你。 那他自己这些年的艰苦求学又算得了什么呢？莫度有些心酸又有些吃味地想道，但他又觉得倘若斯特兰奇的力量得到了合理的发挥，一定会成为庇护着这个世界的全新防线。 “那费尔南多呢？” 使用神造兵装和施展法术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情，或许他学不会奥淑图的白魔法，但未必不会使用阿戈摩托之眼：“我猜这种重任应该交给那些经验更加丰富的人？” “阿戈摩托之眼只能让维山帝的魔法师们使用，听着斯特兰奇，卡玛泰姬和三座圣殿镇守着着多元宇宙的和平，而我们的责任不仅仅包括……”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连接着伦敦圣殿的传送门轰然爆炸。 火焰与销烟当中，卡西利亚斯带着得胜者的微笑，带领着他的追随者们一起大模大样的走了进来，顺手就掀翻了一个从伦敦追过来的秘术师。 “莫度，你现在都已经沦落到了大半夜给新人开小灶的地步了吗？” 他夸张的抬了抬眉毛，露出一脸嘲讽的哂笑。 卡尔·莫度头也不回地反手把斯特兰奇扔进了通往纽约的传送门：“跑！” 带着阿戈摩托之眼，快跑。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1]虽然电影里斯特兰奇施法都是瞬发，但是其实漫画里起码早期他是要读条的。而且还有咒语。 咒语三小节，以霍古斯的太古之躯，奥淑图的远古之名，阿戈摩托聆听吾辈，维山帝啊，[视情况而定] 私设除非大型术式不需要念完。 第33章 纽约市, 皇后区，中城高中。 在经历了一番磋磨之后, 卡奥斯彻底宣布了放弃。险些淹死在知识的海洋里, 少年有些心有余悸的抬起头来，觉得就连手边的《哈姆雷特》都显得格外亲切。 作为一个魔法师，他对于这本莎士比亚最为著名的戏剧了解不算很多, 但记忆之中远远听过那几次反响都很不错，让他对于这场演出也难能可贵的多了些许期待。 唔……总而言之，作为无聊生活当中打发时间的手段，它聊胜于无的价值足以让人花些心思。 同一时间里，彼得·帕克心满意足地停下了笔, 他觉得按照这个进度的话，期末考试拿下全门优秀不成问题, 他的新战衣几乎已经在未来向他招手了。 “辛苦啦, 费尔。” 他把一大堆的零食丢在了桌子上，除却最初承诺的三明治和巧克力之外，内德也买了不少这个年龄的人一定会喜欢的小吃，膨化食品和高热量的即食奶酪将桌面堆成了小山, 以供维持着超高演算速度的人肉计算机能够随时正常运转：“抱歉，最近耽搁了你这么多的时间……我是真的很想要那件新战衣。” 卡奥斯翻了个白眼, 他知道这肯定是那个小胡子商人的诡计, 不过这点程度的叨扰还算在他自己的接受范围以内。 他们三人迅速吃完了午饭，短暂的休息过后，又将迎来一周一次的化学实验课。自从知道实验室的那名有点娃娃脸的年轻老师也是神盾局探员的渗透之后, 卡奥斯对这门课的态度就显得更加写意起来。 “既然你们有这种闲工夫的话，为什么不把精力集中在解决那些从天而降的怪物身上？” 他曾经颇觉不解的向这位探员发出过质疑：“反正你们就是干这行的……魔鬼猎人，对吧？” “呃不，你的理解可能有些问题。” 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里，凯文·科威斯探员态度非常坦然地刷着试管，面对着自己的监视对象摸鱼：“我只是负责基层工作的，像你说的那种程度的工作，估计还得要交给斯塔克他们——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那家伙最近这一段的时间里表现确实不错。” 他总不能说“我就是负责来监视你的”，那听上去也太过不友善了。 所以你是给真正的魔鬼猎人们打杂的，卡奥斯看了他一眼，抬了抬眉毛：“神盾局的薪水不错？” “起码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得去的地方，怎么，你以后打算干这行？如果这样的话可以申请过来实习，我们部门缺人得很。” 小探员夸张地耸了耸肩：“行了，准备上课吧，起码现在我还是你们的化学实验课老师。” * 咣当一声，斯特兰奇狼狈地摔在了纽约圣殿之中。 三所圣殿和卡玛泰姬一起庇护着世界的和平，张开足矣笼罩整个地球的大型法阵将这颗星球隔绝在黑暗维度的阴影之外。他知道这个，只要是书本上讲过的知识他都一眼就能够好好地记住，只不过哪怕已经见识过了卡西利亚斯及其党羽的恐怖，他还是很难将这一切和自己的生活联系在一起。 一个普通人突然变成秘术师尚且还能够接受，但一下子再加上需要逃亡的身份和拯救世界的重担，脖子上挂着的阿戈摩托之眼一下就变得沉重而灼烫了起来。 莫度和古一法师显然与卡西利亚斯等人陷入了鏖战，那个不知名的、来自于伦敦圣殿的秘术师就生生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太过血腥的场面让他只消想起就会觉得喉咙深处翻滚想吐——哪怕他自己在手术台上见识过十倍有余的血腥场面，但却从未有一次……生命在自己面前被掠夺而去的感觉如此真实。 经验不够丰富的魔法师狼狈地带着阿戈摩托之眼从圣殿的正门离开，纽约市布里克街的行人如织，根本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世界即将毁于一旦，这是一座太过开放和包容的城市，哪怕他自己现在穿着与通用服装截然不同的装束，也不会有人多看哪怕一眼。 八百五十一万人口的城市之中，他突然觉得有些恍惚。源流的魔力牵引可以轻而易举地定位他自己的方向，反诅咒的手段作为一种更为高级的术法他还尚未学到，哪怕是拿着阿戈摩托之眼逃脱，被逮到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危急关头，斯特兰奇步履匆匆地穿行在纽约市的人流当中，脑袋里想到的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离开卡玛泰姬之前，他看过的最后一本书是《黑暗维度》，再之前是《混沌魔法》，《维山帝》，还有《不可视的太阳》（Invisible Sun）……在阅读每一本的时候，他想起的都是同一个人。 完全不像是个正经高中生的红色齐肩发，哪怕不用重力调整的术法都显得过轻的体重，和那些传承自不同方向的知识。 卡奥斯的神秘学知识既多且杂，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由于对方所经历的时间太过漫长的缘故，而相处得更久一些的斯特兰奇则早有疑惑，因为一个魔法师往往专精于其中的某一流派，而非贪多嚼不烂地想要把各种各样的知识都学上那么一点点。 卡西利亚斯的威胁迫在眉睫，可是明明在如此生死危急的关键时刻，他却一点也没有想要寻求那个人帮助的意思——哪怕对方在第一面的时候就承诺过：我将负责让你在成为独当一面的魔法师之前隔绝险境，顺利地活下去。 ——向混沌源流诉求魔力的人，将在死后献上自己的灵魂。 如果真的如此的话，那么一旦死亡，所遭受的结果或许比死亡本身还要可怕得多。 神经外科医生咬了咬牙，他的身后已经传来了足够让人脊背发凉的魔力波动，史蒂芬·斯特兰奇转过身去，手掌心泛起金色的火光。 * “你就不能用火柴老老实实地点酒精灯吗？” 彼得·帕克压低了嗓音：“让同学看到怎么办？” “看到也会以为我用了个奇怪的打火机。” 卡奥斯一边用手指尖燃着的火苗点燃了蒸馏烧瓶下面的酒精灯，一边敷衍道：“我给我的右手臂加了认知干扰，一般不会有人随便注意到这里。” “那我怎么能看出来——” “因为你一直盯着我看，帕克先生，而且说不定因为你是蜘蛛侠。” 卡奥斯刚一开口，彼得·帕克就非常警觉地环顾四周，下意识地捂住了红发少年的嘴巴，手劲儿之大害得对方差点翻白眼。小规模的骚乱结束之后，两个人开始用分液漏斗小心翼翼地把萃取液提取出来，卡奥斯皱着眉头嫌弃速度太慢，刚打算用魔法来强行分液，就被彼得按住了手。 “这样就失去了化学实验本身的意义了。” 他认真地说道：“我在体育课的时候也不会用蜘蛛侠的力量去破坏规则。” 好吧好吧，你们这些古板的家伙。被阻止的大魔法师翻了个白眼，这是个生成某种芳香烃的化学实验，那些复杂的苯环说实话他一个也没记住，好在实验步骤在书本上写得足够详细，能够让他按图索骥地一步一步继续进行下去。 冷凝管还在一点一点地工作着，彼得·帕克满脸警觉地盯着自己的小伙伴，生怕对方耐心耗尽一个冰冻咒吹上去，把整个试剂全部都冻成冰块。卡奥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等待冷凝结束，一边在自己的试验报告书上填写每个分步骤的结果，笔尖刷刷地摇动着，俨然已经习惯了作为一个高中生的身份。 神盾局的凯文·科威斯探员有一搭没一搭地坐在讲台上走神，竖起的教案之下，手游已经肝了大半的体力，说实在的讲课对他们这种学历的家伙来说真没什么难度，况且整个班里真正意义上需要他注意的目标人物只有一个人，而正由于这位“大魔王”先生的存在，其它的熊孩子都根本不敢造次。 ——进过校长室还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这样的狠角色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招惹的。 这次的试验最终产物将生成绛色的液体，彼得·帕克有自信他们这一次的实验成绩绝对会名列前茅。实验的每一个过程步骤都精准无比，蜘蛛侠对于试管和实验药剂的掌控能力远非他人能比，而作为一个大魔法师，卡奥斯本人也秉承了对于炼金术药剂足够的敬畏和面对炼金术的严谨，总而言之，在化学实验课这门非考试科目上，平时成绩就是一切，彼得相信这门课上无论是他还是费尔都能拿到那个事关他自己全新战衣的A。 就在他信心满满地填上了下一个步骤的药剂状态时，啪嚓一声，卡奥斯摔碎了一个试管。 玻璃管碎裂在地面上的声音足够清晰，起码能够让大半个班的同学探头探脑地窥探过来，并且在发现摔碎试管的是校内公认的大魔王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收回了目光。彼得·帕克猛地一回头，卡奥斯的脸色难看极了，让他不知道是应该先安慰对方试验总有失误的时候，还是应该先在内心中哀痛说不定他的新战衣要泡汤了。 “嘿，费尔，你……” 短暂地纠结了一下，彼得还是决定先照顾一下自己小伙伴的情绪：“你没事吧，我记得你平时手挺稳的……” 卡奥斯死死盯着地面上的玻璃碎屑，就好像要将瓷砖地板盯出一个洞来。他只要挥挥手就能够让这些玻璃恢复原状，重新拼凑出一根透明试管出来，只不过当着这群学生的面不方便让他这么做罢了，但如今让卡奥斯心情格外不妙的原因并非如此…… “他被攻击了，被别的源流的魔法。” 卡奥斯看着那堆地面上的碎玻璃碴：“有些麻烦事即将发生。” “什么，谁？” 彼得·帕克压低了嗓音惊呼一声，后来又意识到既然卡奥斯能够这么说，那么对方显然就是他也认识的那位…… “——斯特兰奇医生有危险？” 他压抑着情绪震惊道。 魔法师先生没直接回答，只是抬起头瞥了一眼仍旧还在讲台上玩手机的神盾局探员，冲着老师扔了一根粉笔头。 同学们：“……” 粉笔头高高越过遮住脸的教案，正中年轻探员的脑门。科威斯老师从书本和手游当中抬起头来，眼神迷茫地看着“罪魁祸首”：“怎么了，费尔南多先生？” “如果现在我不离开的话，有个朋友可能会死。” 他说：“所以我想我可能得提前离开。” 同学们：“？？？” 不得不说这听起来有点像是帮派火并。 小探员一下子就清醒了。 “嗯咳，你起码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手速飞快地一边说话一边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发消息：“而且你的试验还没做完。” “我做完了。” 卡奥斯泰然自若地一指自己的试管，那里面确实装着一管的绛色液体，彼得·帕克闻言嘴角一抽，显然是看到了对方抽屉里少了一截的可口可乐。 “抱歉，不过无论如何，我得走了。” 众目睽睽之下，少年背着书包夺门而出，在离开了所有人的视野之后，卡奥斯的装束边跑边发生着变化，寻常的格子衫在身上不断拉长变黑，成为了鸦黑色齐及脚面的外袍，鸭舌帽从头顶滑落下来扣在面部，化作森白色的鸟喙。瘟疫医生纵身一跃，在无人发现的认知干扰当中越过校门，消失在一片深红色的传送门当中。 目瞪口呆的教室里，不知道是谁带头发出了“哇哦”一声。 从各种意义上讲，这也太酷了吧。 * 纽约市，一间医院。 发现斯特兰奇穿着奇装异服心脏填塞生命垂危就已经足够让人惶惑无几了，护士克里斯汀在这一天里发现，她所遭受的刺激还远远不止于此。 深红色的光辉遍布了整个手术室，传送门在面前徐徐展开，从中走出了一个……一个都市传说。 流传自他们医院的都市传说。 瘟疫医生从传送门当中大踏步地走出，绕开一地的线缆和心率监测仪，径直走到了史蒂芬·斯特兰奇的身边。神经外科医生的胸口有着可怖的贯穿伤，周遭的皮肉都异常地翻卷了起来，淤血流进身体内腔，卡奥斯注意到克里斯汀的手术托盘里已经装了一针管的淤血，显然是已经进行过紧急抢救。 女护士惊叫了一声，差点没拿稳手中的针筒。卡奥斯瞥了一眼躺在手术台上的斯特兰奇，医生的整张脸都显得无比苍白，在无影灯的照耀下几乎已经看不出什么血色。心率指示仪堪堪停留在三四十的水平上，胸腔之下的心脏传来微弱的搏动声。 “你是……” 大活人从空间中骤然出现实在是太吓人了，不过考虑到他们医院沸沸扬扬的传说和屡次发生的奇迹，克里斯汀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迫她自己平静下来：“你认识他？你是来救他的是吗？” “他的灵魂不在这里。” 鸟喙面具之下传来瘟疫医生的声音，卡奥斯伸手对着面前的空气狠狠一抓，随后猛然将什么东西掼在地上，斯特兰奇的灵魂连带着一名陌生法师的灵魂被一起逮了过来，狠狠摔向了地面。 史蒂芬·斯特兰奇的灵魂被毫不留情地扔回了自己的身体里，另外的那一具被深红色的魔力所拘束着固定起来，病床上的医生微微抬起眼皮，看到那张熟悉的——好吧，算不得多熟悉的面具，轻轻开口：“你来啦。” “当然，我在你身上下了感应魔咒，太严重的创伤我会直接感知到。” 卡奥斯抱起手臂，睥睨着这间手术室里的一切：“你得给我解释不少东西呢，学徒。” 作者有话要说：此处特别鸣谢某个学材料学的用可乐来充当化学实验绛色液体的大学同学。 这个极限操作永生难忘（虽然我们不学这个） 通用附注： 《不可视的太阳》：一本原著里斯特兰奇医生看过的魔法书。 第34章 不过在“好好谈谈”之前, 需要率先解决一个“小麻烦”。 卡奥斯抬头看向那名被魔力捆束牢靠的秘术师，对方的灵魂上俨然已经染上了黑暗维度的色泽：“你们来得不是时候, 一个月之前, 我可能无法奈何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但如今你已经是一个灵魂体，想要在灵魂法术层面上造成伤害, 我能够做到的东西比你们想象的多一些。” 他伸出手，猩红色的魔力凝聚成束，斯特兰奇躺在手术台上用力偏过头去，想要辨认出这魔力的特性到底源自何处，不过纵使他自己看过不少书, 还是很难对其盖棺定论。 “卡西利亚斯投靠了黑暗维度。” 他只能开口提醒卡奥斯：“你不要太过轻敌，这些家伙们非常危险, 之前摧毁了整个伦敦圣殿……” 他还没说完, 卡奥斯的魔力就化成了一束标枪，嗖地一声贯穿了对方的灵魂。 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拍了拍手，魔法师先生转过头来，鸟喙歪歪地遥指着斯特兰奇：“你刚刚想要说什么？” “……不, 没什么。” 紧绷的肌肉突然放松了下来，已经见识过一次魔法师的出手狠厉, 面对这第二次, 斯特兰奇虽然心有震撼但最终还是没有表现出来：“时间不多了，他们想要让多玛姆的黑暗力量统治这个世界，我得去阻止他们——” 这下子, 卡奥斯终于多了些动作。 他走近手术台，伸手想要触碰胸膛处的贯穿伤，被护士克里斯汀警觉地拦住。面对这个人类有些冒犯的动作，卡奥斯倒是没有生气，毕竟对方和他见识过的无数人类一样，这种出于保护的勇敢无论在什么时代都值得赞颂。 他看着斯特兰奇，挑了挑眉毛，一开口就足够扎心：“就凭你？” 他当然知道这人在未来会是至尊法师……但是现在连奥姝图的白魔法都没学全好吗？更别说如何运用它们去战斗了。 “……抱歉，先生……先生们。” 克里斯汀终于忍不住开口：“斯特兰奇医生现在还处于心包填塞的状态，如果不继续抢救的话，他很快就会没命的，如果您不打算施救的话就请不要阻碍正常的抢救流程。” 哦，对，抢救，斯特兰奇躺回病床上，他现在还处在心包填塞的抢救中……在经历了一场法师之间的灵魂搏斗之后，身体的损伤居然都已经不这么让人焦虑了。进行性血压下降、面色苍面和心率增快等一系列副作用已经因为心包腔积血的抽除而得到缓解，接下来需要进行的就是心脏破损缝合，啧，如果他自己的手还能动的话，甚至可以挑战自己给自己做这个手术，可惜…… 斯特兰奇一边走神一边想，直到红发的魔法师先生粗暴地扯掉了他身上的心率监测贴片：“行了，用白魔法自己缝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隔着一层面具，斯特兰奇都能看明白对方是在盯着他脖子上的阿戈摩托之眼看：“既然这东西现在戴在你的身上，想来卡玛泰姬那边遇到了麻烦吧。” 斯特兰奇躺在无影灯下面非常想当场装死，他的心情复杂极了，虽说下了决心不要把对方牵扯进维山帝秘术师之间的战争中，但不可否认的是，自从这些深红色的魔力弥散在病房当中的那一刻起——他确实为此觉得安心了不少。 “等等？魔法师？所以说斯特兰奇你最近突然消失真的是因为——” 护士克里斯汀压低了声音惊呼了起来，实在是没能想到当初的这些病人们突然痊愈竟然是因为魔法的缘故，更不可思议的是几个月之后就连斯特兰奇本人都成为了法师之中的一员。 这个世界也太过疯狂了。 “是这样，没错，神魔大会还等着我去参会。” 神经外科医生躺在病床上安抚性质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事，伸手想要触摸胸前的患口处，紧接着在瘟疫医生的注视之下……动作颇有些尴尬地停了下来：“费尔南多，我不知道怎么治疗。” 卡奥斯：“……” 魔法师先生下意识想说那你这段时间到底学了些什么东西，不过考虑到对方如今心脏受创实在不适合在手术台上展开一场辩论，少年模样的魔法师最终叹了口气，摘下自己的面具随手搁在手术台上，无视了克里斯汀“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应该无菌”的警告伸出手来。 “我会引导你的魔力。” 卡奥斯宣布：“你从维山帝那里借来的力量能够更好地修复你自己，比我的魔力更合适。” 斯特兰奇点了点头，他用发颤的手指尖握住了卡奥斯的那只手，明明这是非常寻常的魔力桥接，但他却总是在想，混沌魔法的特性之一就是很难进行精准导向，尤其是手术患口修复之类过于“秩序”的手段，他这么做是不是因为已经清楚了自己的魔力特性？既然如此的话，那么与混沌源流之间的交易是否也…… “专心。” 卡奥斯轻轻开口：“毕竟要修复的是心脏，咒语就别省略了，无声术法的效果要差一些。” 克里斯汀眼睛里带着些敬畏地挪开了位置，她姑且将这一切视作是一场用魔法进行的手术，既然如此的话就需要排除一切外来干扰。 指腹擦过手背上粗粝的疤痕，斯特兰奇微微吸气，在手术室当中念动咒语。 “以霍古斯的上古之躯。” 维山帝的力量是庇护着地球的力量，是足够安全的白魔法，而混沌魔法从名字到用途再到使用的代价都远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得起的。 “以奥淑图的远古之名。” 金红色的魔力被编织成线，一点一点的渗入伤口处，斯特兰奇胸腔处的一小片皮肤被魔力的光辉所映照得近乎透明，这些魔力的细线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环绕着心脏工作起来，将创口一点一点地缝合，形成一小束鎏金色的细痕。 “阿戈摩托倾听吾辈——” “不用听了，有魔力就行。” 卡奥斯非常冷漠地打断了咏唱的第三段：“我自己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伤口，这种小事不要随便就去麻烦祂们。” 斯特兰奇：“……” 果然还是熟悉的感觉。 紧接着，魔力化作涓流，滋养和修复着被截断的肌肉组织和神经。这种体验格外难以描述，让他有一种生命力正在慢慢被浇灌进身体里的错觉。斯特兰奇一边感受着自己身体的恢复，一边在心里腹诽对方说他本人“不擅长治疗法术”绝对是在撒谎，神经外科医生支撑着身体从手术台上坐了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如果是我本人来缝合的话，会比这个的效果还要好。” 卡奥斯毫无反应，最近逛校内论坛的成果让他将其视作是某种死要面子的说辞。 等到红色的魔浮斗篷重新披在背上，胸口的贯穿伤彻底消失不见，斯特兰奇才略有些犹豫地对着卡奥斯开口：“费尔南多，这一次的事件你最好不要参与。黑暗维度即将侵蚀整个地球，卡西利亚斯和他的爪牙们很快就会发起反扑……” 没了鸟喙面具，魔法师先生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嫌弃，仿佛将“就凭你”这句话又重新超大声地强调了一遍。斯特兰奇注视着对方的那双眼睛，犹豫再三，伸手冲着空中划开一道仅能通过自己手臂的传送门，从图书室里把那本被他反复翻看了很久的魔法书取了出来。 “虽然这个时候告诉你这件事不合时宜。” 他语气有些沉痛地说道：“但我总不能等到一切无可挽回的时候再来跟你说这个。” 那本书的封面上，用烫金字写着“混沌魔法（Chaos）”。 他会用什么心情来看待这件事呢？斯特兰奇想，他都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叫什么，去过什么地方，见识过什么样的人了，脑子里只剩下了那些混乱又残缺的魔法知识，将整段历史抛在了身后……用尽这样的手段也要苟延残喘地活下去，是因为对于灵魂可能会被攫取的畏惧吗？ 斯特兰奇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角，如果告知残酷的真实是一件错事的话，或许什么都不说让他就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个时代会更好一些…… 费尔南多·卡奥斯接过书，粗略地翻了两眼：“这书是我写的？我不记得了。” 斯特兰奇：？？？ 为什么你的第一反应会是这个？ * 十分钟之后，卡奥斯刷刷地把一本拉丁语词典那么厚的魔法书翻阅完毕——斯特兰奇看得分明，对方只是潦草地看了一眼“混沌魔法到底是什么东西”以及“召唤的召唤式”，剩下的部分全都飞速地掠过，阅读速度堪比游戏过场动画。 “早说嘛。” 对方甚至还露出了长出一口气的表情：“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魔力不足的问题了。” 你听听这说得是人话吗？ 斯特兰奇皱着眉头强调：“撬动混沌魔法的话，你的灵魂都会被源流所汲取，这种手段太危险了，很有可能你现在的精神和身体状态也是因为种种原因才……” “那不然呢？” 魔法师抬起头，看上去仍旧是不屑一顾的语气：“我知道这种魔力意味着什么，但既然已经交付了灵魂的话，总要拿到作为交换的魔力才行不是吗？还是说……” 他挑着眉头看向斯特兰奇，突然露出了一个颇具挑衅意味的笑容：“学习神秘学不到半年的斯特兰奇医生要试图拯救我这个从中世纪苟延残喘到现在彻底无可救药的灵魂吗？” 对方一下子像是吃了枪药一般的语气让斯特兰奇微微一愣，他实在是不明白这种不耐烦到底是出自何处，不过考虑到混沌魔法真的不是随意就能够触碰的东西，他还是放软了语气：“说真的费尔，我一点也不建议你去涉险，死亡之后就将要交付灵魂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虽然我不知道过去的你到底是为什么答应了这样的承诺但是——” 一根食指竖在了斯特兰奇的嘴边，把他接下来想要喋喋不休的那些话语全部都憋了回去。 “只要不死就可以了。” 少年扬起瘦削的下颌骨，摆出十足的前辈架势：“魔法师的第一要义，不要为自己曾经所做过的事情而追悔，因为那毫无意义。” 于是身高高出一大截的新人秘术师从手术台上爬了起来，把身上的衣服整理整齐披上斗篷，看向面前看似又瘦又矮小实际上活了不知道多少岁的小前辈：“你也说了，这是维山帝秘术师们的责任，其实原本应该跟你毫无关系才对。” 所以呢？他看到对方用目光催促着自己继续说下去。 斯特兰奇喉结有些艰涩地上下窜动了一下：“所以虽然你说过要保护我的安全……但是你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以身涉险。我们的身体死亡之后，起码灵魂都还是自由的，但是你……” 你的灵魂将归于混沌之海，生者无法前往的维度，不得往生也无法解脱。 他不是虔诚的基督徒，对于天堂和地狱并无多少感触，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无论卡西利亚斯还是黑暗维度都是太过危险的对手，但凡一个有良知的人都无法做到让人去这样替自己搏命。 “你说得很有道理。” 出乎意料地，卡奥斯居然点了点头。 斯特兰奇松了口气，就听见自己名义上的导师翻出那本封面上写着Chaos的魔法书：“那你先过去，尽量待在古一法师的身边，等我看完这本书之后会很快就跟上来——缺乏力量确实是个问题，起码我要把能够汲取力量的咒语先背起来。” 他开始觉得自己作为神经外科医生的精英头脑有些不够用了。 斯特兰奇有些怔忪地看着对方把那一针管被抽出来的淤血又重新废物利用，在地面上画了个又大又复杂的魔法阵——老天，用血绘制的魔法阵怎么看都觉得太过于邪恶了——紧接着，在一连串复杂咒文的咏唱之后，卡奥斯终于满意地抬起了头：“这是一个反向召唤阵，足够突破包含镜像空间之内的大部分限制，它用你自己的血液绘制而成，就像是个能够联通空间的超级电话……在真正遇到危险的情况下，你可以叫我过去。” 法阵的边缘亮起深红色的光芒，斯特兰奇转过身去，不再注视这连通着混沌之海的力量：“古一法师会解决的。” 她才不会，她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什么时候下岗了。卡奥斯不置可否地冲着斯特兰奇挥了挥手，目送对方离开了手术室，叮嘱克里斯汀不要让其它人在这段时间里贸然入内。 毕竟，如果有什么人在这个时候进来的话，兴许会以为自己闯入了什么危险的邪教现场。 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了翻书的微微响动。卡奥斯看得又快又急，书页哗哗地翻过去，看上去就像是流传自网络上的某种名为量子波动速读的骗局。克里斯汀护士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那仍旧闪烁着微微亮光的魔法阵，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史蒂芬去了哪里？” “纽约圣殿，去和他的顶头上司汇合准备阻止世界的毁灭。” 卡奥斯头也不抬：“如果我看得够快的话，估计还能有机会见古一最后一面。”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克里斯汀拒绝去仔细思考其中隐含的那些内容，她迅速跳过了这个话题：“史蒂芬会有危险吗？” “不会。” 这个问题倒是得到了很迅速的回答，瘟疫医生一边靠着手术台一目十行地看书，一边云淡风轻地说道：“我曾经和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白魔法师缔结过协议，无论如何都会让他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史传奇：喏，这本书…… 卡奥斯：我写的？感觉不像啊。 第35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再度打破寂静的是卡奥斯突然响起的电话。 彼得·帕克和内德·利兹总算熬到了放学，迫不及待地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卡奥斯把手机掏出来一推, 从手术台的台面划到克里斯汀的跟前：“你帮我接，你来解释。” “诶？我的话——” 戴着口罩的女护士惊讶了一下，就听见卡奥斯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不想浪费时间。” 好吧, 这确实是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克里斯汀接起电话走到墙角，尽可能压低了声音。听筒的另一面听上去是个青涩的少年，在一发现话筒对面的声音不对劲之后就磕磕绊绊了起来，最后反倒是克里斯汀安抚了对方，又简单叙述了情况。 “——现在这位……小先生正在阅读那本魔法书。” 克里斯汀说道：“能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蜘蛛侠。” 手机的另一端传来先是迟疑后又变得笃定的声音：“我是蜘蛛侠。” 夜色之中有关于蜘蛛侠的影像记录；斯特兰奇车祸现场的蜘蛛丝；医院里流传开来的关于瘟疫医生的都市传说和斯特兰奇本人划开的空间之门全部联系到了一起……护士克里斯汀虽然早有预料, 在这一刻还是惊讶地捂住了嘴角。 而远在中城高中，彼得·帕克一出校门, 刚刚换上蜘蛛侠的衣服就被一大群神盾局的探员们堵在了墙角。 彼得：“……”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金红色的钢铁战衣就从天而降，斯塔克早在神盾局发出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截获和介入了彼得的手机通讯，伴随着面甲打开，小胡子商人伸手拍了拍彼得的肩膀：“情况我们已经都知道了。” “这种危险的事情, 你不要自作主张。” “可是费尔他现在……！！” 少年瞪大了眼睛，但还是没能越过一大群神盾局和托尼·斯塔克本人组成的防线：“索尔现在还在地球上, 我会让他和阿斯加德联络了解黑暗维度相关的事宜, 斯塔克工业的卫星武器已经在前期充能阶段，除此之外，我想圣殿的那些法师们也不会无动于衷。” 他注视着面前一脸惶急的少年：“从得知卡奥斯是魔法师的那一刻开始……或者说更早, 从你的学校里突然出现这种怪物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在为了这种情况做出预案了。” “如果一群成年人还要等待一个孩子来代替我们拯救世界的话，那也太丢人了。” 托尼耸了耸肩，宽慰道。 * 纽约市，镜像空间。 天地陡转，世界变换，整个纽约市就像踏进了爱丽丝的梦境。 卡西利亚斯的镜像空间已经强大到足矣干涉现实世界，加上了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之后，整个世界变得更加复杂难辨。 魔浮斗篷带着斯特兰奇在不断变动的世界当中狼狈地左冲右突，他和莫度两人简直就像是暴风雨夜之下漂泊在海浪上单薄的帆船，面对着完全无法与之抗衡的疾风怒涛。 斯特兰奇边跑边扯着嗓子问莫度：“你就不能让这地方变得更好走一点吗？他们能干涉镜像空间你应该也能才对吧？！” 莫度非常愤怒地剜了他一眼：“我要是有这个本事的话早就用出来了！我又不是至上尊者！” 可是我就见到有人用出来过，斯特兰奇有种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但是在这种狼狈逃窜的时刻，还是不要激怒队友得好。 两人并驾齐驱跑出了百米运动员的速度，在变换交叠的世界当中，莫度凌空踏跃几步，和斯特兰奇一起划开一道屈光结界，突然道：“那本《混沌魔法》，是至上尊者让王放在那里的。” “我就知道。” 斯特兰奇给自己的手指套上悬戒：“不会有人乱放这种危险的书籍。” “你觉得她是什么意思？” 莫度又问。 “还是你告诉我不要随便揣测至上尊者的意图。” 斯特兰奇回敬道。 两人对视一眼，藏匿身形的结界被卡西利亚斯一记斩击彻底劈开，透明的魔力刀尖擦着鼻梁而过，斯特兰奇猛然退后几步差点从空间的边缘坠落下去。 战斗力差距格外悬殊，卡西利亚斯得意洋洋地注视着两个被自己攻击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同门，黑暗维度的力量已经彻底侵蚀了他自身，整个人看上去眼眶深黑，形容枯槁，而在这已经面色破败的身躯之中，却又迸发出异样磅礴的魔力。 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这是黑暗维度带来的力量。 “你被骗了，医生。” 卡西利亚斯俯瞰着险些坠落，狼狈的抓住建筑物边缘的斯特兰奇：“被古一还有这个世界所欺骗。黑暗象限会赋予我们力量和永远的生命，祂将成为这个世界全新的主宰。” “得了吧，看看你那张脸。” 斯特兰奇费力地爬上来，整个身上遍布着尘土和划痕，看上去相当狼狈，但一双眼睛仍旧熠熠生辉：“相信你的话我还不如去信奉卡奥斯（混沌魔法）。” 莫度一偏头，本能地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卡西利亚斯也微微一愣，随即忽视掉这句话当中的歧义，颇有些了然地笑了笑：“没错，混沌魔法，黑暗维度，还有地狱领主梅菲斯特——看来你所知道的东西比我想象的要多一些。” “而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的东西，那就应该非常清楚，维山帝是多么吝惜于自己的魔力，而诸多源流又是何等的慷慨，祂们将赋予你漫长到趋于永恒的生命，而不是在时间尺度上朝生夕死的那一瞬间！你以为古一是怎样活到现在的！” 我不知道，斯特兰奇想，而且我也不在乎。 但是起码我知道人类的灵魂会随着漫长的时间而不断被消耗和磋磨，以及太过漫长的生命未必是一件好事。或许在一无所知的时候斯特兰奇可能会对于永生这种太过奇妙的念头投注以惊鸿一瞥，但在见识过了如今的费尔南多·卡奥斯之后，老天，带着几乎已经消失殆尽的记忆来到一个陌生的时代？这是什么全新的冷笑话吗？ 他只是想治好自己的双手罢了。 “一个理智的成年人往往能够管理好自己的欲望，并且在做每一个决定的同时考虑后果。” 他注视着卡西利亚斯，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起码会在这几家糟糕的公司之间先权衡一下在决定是否入职。不过无论如何，我是个医生，所以遵守包括日内瓦宣言在内的一切医生该遵守的东西，这其中可不包括向什么黑暗象限俯首称臣。” “我要尽可能地维护人的生命。” 神经外科医生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双手说道：“即使在威胁之下，我将不运用我的知识去违反人道[1]……我是说，一切知识，不止我的医术。” “那你或许就要死于你的固执了，医生。” 卡西利亚斯扯开嘴角笑了笑，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透明的魔力刀刃。 * 手术室里一片寂静。 克里斯汀在被叮嘱“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之后直接从内侧反锁了手术室的门，将自己连同卡奥斯一起锁在了一方房间当中。她尽可能地抑制着自己的动作和呼吸，生怕打扰不远处看上去脾气算不了多好的魔法师，尤其是在对方和斯特兰奇的安危息息相关并且身边还亮着一个看上去颇觉凶险的魔法阵的情况下。 那个魔法阵甚至是由斯特兰奇自己的鲜血绘制的，周围环绕着一圈她看不懂的符文。 空气静谧而焦灼，克里斯汀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胸腔之下心脏的跳动声，越是寂静的环境里反倒人类就越是焦躁，她关掉了心率监测仪，但即便是这样也无法抑制这种发自身体内部仿佛全部的神经都焦躁不安的蜂鸣。 “你可以问。” 突然，魔法师一声称得上友善的话语打破了沉默：“在思维分割的状态下，回答你几个问题其实影响不了我的阅读速度。” 那你为什么让我去接电话？克里斯汀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费尔南多一眼，想起电话里蜘蛛侠连珠炮一样的问句和过快的语速，十分怀疑这人根本就是猜到了电话到底由谁打过来，根本懒得接而已。 当然，任何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揭穿这点小心思。克里斯汀飞快地把脑海之中最为重要的几个问题捡了出来：“你是谁？斯特兰奇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你……” 她的话语顿了顿：“你为什么承诺要保护他？” 现实世界里从来都没有童话故事，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考虑到这些秘术师们出生入死境况危险的情况下，对方这个太过笃定的承诺就显得有些发人深思。 “费尔南多·卡奥斯，大概是个混沌魔法（Chaos）的魔法师，如你所见，斯特兰奇也成为了一名法师，是和我专业不相同的那种。” 他非常简短的回答道：“他们那一个派别的家伙大概就像是魔法师中的超级英雄一样，力量和守护世界的责任互相伴生。” 这听起来就像是一场太过荒唐的梦，克里斯汀面色怔忪地想道：“那么你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非要解释的话，你可以将其理解为一场投资。古一法师和维山帝选择了斯特兰奇，就像是等到股票上涨之前买入——” 红发的魔法师牵动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我当然是为了他的魔力，等到他真正的成为了至尊法师之后。” 看到克里斯汀悚然凝重的表情，魔法师不得不继续做出解释：“放心吧，我所需要的那些魔力对于一个至尊法师而言算不得什么，我当然也不至于竭泽而渔地把一个人的力量彻底榨干。” 卡奥斯轻描淡写地吐出了不算安抚的安抚：“对于没有魔力的人而言，知道这些已经足够了，总而言之他不会有事，或许等到魔法师的业务熟练之后，还能有空回来兼职当医生。” 克里斯汀点了点头，正要彻底将手术室的设备断电，结果却被手术室当中的另一个人出言阻止：“不用这么费劲，这些设备等一会儿你还用得上。” “什么意思？” 面容俊俏的女护士立刻就警觉了起来：“你承诺过要保护斯特兰奇的安全的——你是说之后还会有患者来到这里吗？” “或许。” 魔法师先生用不那么笃定的语气说道：“你觉得一个人如果能够预知到自己的死期，对方是会愿意死在医院里，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 对于这个问题，克里斯汀显然无法应对，她只能重新把抢救设备摆放回了原有的位置，静静等待时间的推移。 那是现任的至尊法师为自己所提前设定好的、最后的退场。 * 后来很多年过去，每次想起当时的场景，卡奥斯都会觉得古一法师为自己所安排好的最后一战实在是太过敷衍。 ——仔细想想，就好像对方有多着急想要退休一样。 要不然的话，一个彻底继承了奥姝图强大白魔法的魔法师怎么会被自己的弟子轻而易举的杀死呢。 她甚至已经能够窥探过去与未来，她的谋划和布置贯穿了很多年。只不过在如今的这个时间节点上，无论是斯特兰奇还是卡奥斯对未来都还一无所知。 神经外科医生终于带上了惊惶和焦灼的神色，他从未想过至尊法师也会有朝一日在自己的面前陨落，更别说是如今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古一法师的心跳勉强的维持了几拍，在刚刚接上了呼吸机之后，就彻底拉平成为了一条直线。卡奥斯现在手术室的角落里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不知为何，除却斯特兰奇和克里斯汀以外，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手术室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是认知干扰。 抢救已经无济于事，魔法师的目光冷静又淡然，注视着古一法师和斯特兰奇的灵魂先后离开。 好医生的身体像是突然休克一样倒下，呼吸均匀又仿佛只是睡着了。医生们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人群当中，克里斯汀的目光穿过手术台，迎上了魔法师安抚的一眼。 “让他和他的老师好好聊一聊吧。” 卡奥斯叹息道：“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人生不过百年，而斯特兰奇和古一法师相处的时间在源流的尺度上更是转瞬即逝。维山帝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维山帝的力量又注定了他们的缘分深厚又浅薄，古一法师的灵魂在离开之前瞥了一眼卡奥斯，嘴角微动，做出无声的口型。 ——他就拜托你了。 那不然呢，签合同的时候可没说这家伙遇到的麻烦会是这种级别，卡奥斯在心里用力翻了个白眼，目送着两个灵魂一前一后的离开。他当然不会打断这对前后至尊法师最后的会面，卡奥斯的脑海当中回荡着的是一些别的东西——有关于混沌魔法，和一些碎片化的记忆。 这本书当中所记载的知识毋庸置疑是真实的。 自从甦醒开始，每当他看到一些自己所熟悉的景色时，偶尔就会触动一些零星记忆的片段，这包括但不限于作为瘟疫医生的记忆和喜马拉雅山的风景，以及曾经年幼的古一法师，而这一次，在触摸到这本书之后，他同样像是获得了记忆的闪回片段一般回想起一些关于混沌源流（Chaos）的碎片。 被黑死病所波及的村庄当中，唯一存活的那个医生站在原地，用自己和村民的鲜血绘制出了巨大的魔法阵。 猎巫行动的火刑架前，人群背后那注视着熊熊火焰的愤恨目光。 喜马拉雅山的山尖，云霭在脚下攒动，翻滚升腾，一眼望不到尽头。 画纸上癫狂缭乱的画面，吟游诗人带着故事的低吟，耳鬓各色的翎羽和羽管键琴的清脆琴声。 记忆汇聚成铺天盖地而来的洪流，像是一场重工业时代来自伦敦的酸雨，将那些生长在心里的植被浇得无声悲鸣。卡奥斯的手指尖捏住书页，这些莫名而来的情绪糅杂在心头，让来到如今这个时代的魔法师先生初次感到了一些难以言明的复杂。 不过现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并不能够让他再去仔细剖析这些突然唤醒的记忆，卡奥斯注视着古一法师离去的方向，明明是四面封闭的手术室，明明空气中弥散着酒精和血液混杂的味道，克里斯汀却蓦然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一阵温暖的南风。 ——那是为某个在人世间滞留了数百年的灵魂所送行的路引。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1]：节选和局部修改自日内瓦宣言，原文如下 当我成为医学界的一员： 我郑重的保证自己要奉献一切为人类服务。 我将会给予我的师长应有的尊敬和感谢。 我将会凭着我的良心和尊严从事我的职业。 我的病人的健康应是我最先考虑的。 我将尊重所寄托给我的秘密，即使是在病人死去之后。 我将会尽我的全部力量，维护医学的荣誉和高尚的传统。 我的同僚将会是我的兄弟姐妹。 我将不容许年龄、疾病或残疾、信仰、民族、性别、国籍、政见、人种、性取向、社会地位或其他因素的考虑介于我的职责和我的病人之间。 我将会保持对人类生命的最大尊重。 我将不会用我的医学知识去违反人权和公民自由，即使受到威胁。 我郑重地做出这些承诺，自主的和以我的人格保证。 第36章 纽约的夜风让斯特兰奇觉得格外不真实——他明明都已经灵魂出窍了, 却还能感受到风吹来所带来的温度。 他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描述这种体验，如果人类的五感是取决于皮肤、视锥细胞、大脑的处理中枢、味觉传导和突触受体之类的东西的话, 那作为一个灵魂体的他感受世界又依靠的是些什么呢？ 斯特兰奇踏入神秘的阅历还太过年轻, 有无数问题亟待解决，但他的时间又所剩无几，和古一相处的每分每秒都在濒临诀别。 或者说, 此时此刻已经是诀别。 “我还没有准备好。” 斯特兰奇犹豫着说道：“即便你现在就告诉我我应该去拯救世界了但是我——” 他一着急就有点语速过快，这个毛病很多年都没能解决，尤其是在手术室里怼人的时候，惹得很多同事不痛快过，但他曾经将这些都归咎于这些人水平差还不让人说, 而如今时过境迁，面对着那双太过于平静的眼睛, 斯特兰奇反倒犹豫和踌躇了起来。 “没人会随时准备好。” 古一法师温和地说道：“你有这个力量, 甚至天赋更胜于我，而更重要的是维山帝也选择了你，来自源流的首肯和加护会赋予你更多的东西，而这足矣让你更好的从多元宇宙保护这颗星球。” “但卡西利亚斯, 多玛姆，黑暗维度, 这太过了, 你活了五百年才能抵达的地方，我才刚刚起跑，我怎么能……” 斯特兰奇胸腔起伏, 他如今明明只是个根本不需要氧气的灵魂，却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费尔南多会帮助你，也会保护你，他向我保证会庇护你直到你成为地球的至尊法师。” 古一神色温和地说：“不过这协议只说了一半，在未来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也需要同样地帮助他和庇护他。” 他才不需要。等他拿到属于混沌魔法的力量之后说不定会成为一个比卡西利亚斯还强的魔法师。 斯特兰奇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在古一法师的面前说不出话。这是最后的一场交谈了，神经外科医生清楚对方绝不会用如此宝贵的时间来开玩笑，因此他只能犹豫着点了点头：“当然，我是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需要的话。” 古一露出了一个不那么符合自己稳重形象的、忍俊不禁的笑容，似乎是卸下了至尊法师的重担之后，终于让她更加轻松了一些。 “虽然相处的时间非常短暂，但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他，从费尔南多的身上让我看到了新的一些可能性。” 古一看着纽约市的夜色：“他身上带着很多让我觉得怀念的特质，就好像自己回到了几百年前。” “既然你早就认识他的话为什么不和他多说说话，就算他不记得了，你也拥有那些回忆吧，而且看你的样子你们关系并没有什么嫌隙。” 斯特兰奇忍不住说道：“他现在就在手术室里，你不去见他吗？” 古一摇头，露出让斯特兰奇捉摸不透的表情：“这样就够了。费尔南多让我觉得怀念，但他只是他自己。” “可到最后他都只知道你叫古一（the Ancient one），你至少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说不定那家伙就能想起来一些什么了。” 斯特兰奇知道费尔南多的记忆是触发式的，往往每次他想到一个自己不太明白的咒语去请教对方的时候，费尔才会露出恍然或者若有所思的表情，再循着突然闪回的记忆将正确的施法方式教授给他，既然这样的话，增加那些触发的契机明明就可以很好地帮助他恢复记忆，更何况五百年前的故人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就只剩下古一还活着了。 “正巧，这是我想要交给你的最后一件事，斯特兰奇。” 纽约市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路灯构筑起地上的星河，古一法师微微垂下眼帘，像是在凝望着整个城市的灯火：“在极东的土地上，在神秘学的世界里比我年代更为久远的一位大人物曾经说过，‘名字是最短的咒’。每个人的名字在神秘学领域里都有其象征意义，就像是很多魔术师们将自己的流派和刻印融入名字当中。” “我知道这些，诅咒路径，姓名与根源，魔术家系的判别，基础的科普就免了。” 斯特兰奇神色有些焦灼地看向古一，他知道对方即将前往生者的灵魂无论如何都无法抵达的地方：“你想要告诉我什么？” “史蒂芬·文森特·斯特兰奇，只要还记得自己是谁，在神秘学的道路上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对你而言是这样，对费尔南多也一样。” 留下了这句话之后，古一法师的身影渐渐消散，对方正在沉入他所不了解也无法触及的其它维度：“这很重要，斯特兰奇。” “嘿，你等等，至少你得说明白……” 斯特兰奇懊恼地叹了口气，今天晚上他简直没能好好说完任何一句话。魔法师这种生物就是这样，从来不给别人反驳和提问的机会。如今他是这世上能够用得了时间魔法的最后一个人了，而古一甚至还不曾告诉过他做一个至尊法师需要承担怎样的责任。 仿佛他自己作为一个游戏玩家才刚刚入门，全服务器的第一高手就彻底退AFK，剩下的玩家们拍着自己的肩膀，说你已经是我们之中最好的那一个了。 更糟糕的是，这个游戏看起来好像是个烂摊子。 * 斯特兰奇颤抖着双手，用医生标准的手法将自己的双手在水龙头下刷了好几遍。克里斯汀眼神复杂的站在身后，知道对方即将赴一场危机四伏的约定。名为费尔南多少年靠在墙角环抱手臂，手指尖一下接一下地敲打在身上，虽是在等待却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没问题吗？费尔南多。” 为了压抑情绪，斯特兰奇干脆还洗了把脸：“我是说那本书，你成功的从源流处获得了力量吗？” 他甚至没有敢提混沌魔法这个名字，似乎是在担心如此沉重的交易会影响到对方的情绪。 红发的魔法师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赘述，态度不置可否，似乎是这种交付灵魂的做法并没有多么重要。 “接下来可能会有些危险，你保护好自己。” 对方抬了抬眼皮，还是过去的那般语气：“我会保护你的，所以你肯定不会死，但最好别给我增加太多工作量。” 在对方这样的态度之下，仿佛那面对世界末日和多玛姆的危险都变得冲淡了不少。斯特兰奇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他伸出手划开一道金红色的传送门，转身向着站在身后的克里斯汀挥手道别。 “我们去拯救一下世界。” 他露出轻松的神色：“很快就回来。” 他们一前一后，踏入了那个泛着金色火圈的传送门。 * 说服莫度的同行费了一些口舌，这位大弟子显然受创不轻，他挥了挥生命法庭之杖，魔力带来细微的星火：“接下来还能是什么呢？” 莫度自嘲道：“向着黑暗维度诉求力量的至尊法师，和把混沌魔法（Chaos）挂进名字里的不知道什么时代的故交？到底是多么黑暗的故事才会让这种家伙们引领着我们，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你明知道一切不是如此。” 斯特兰奇沉着声音挡在了莫度的面前：“古一他有自己的苦衷，而费尔……费尔南多他不是这样的人。” “哈？所以就可以默默守着长生的秘密？” 莫度夸张道：“这可真是莫大的苦衷了。” “咒语就在书上，代价书里有写，六百毫升自己的血就能撬动的魔力召唤阵只要情绪够强烈就能牵动混沌（Chaos）的力量，利害关系书里说得明明白白，你要是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画一个。” 卡奥斯闻言不耐烦地绕过了斯特兰奇，将手中那本深红色封皮的《混沌魔法》扔了过去，啪嗒一声砸在了莫度的身上，又紧接着掉在地面上，书页散开格外嘲讽：“起码混沌魔法要的只是自己的灵魂，没有愚蠢到用整个世界来作陪。”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这些魔力的话，现在画法阵说不定还能赶得上等会儿和卡西利亚斯的决战。” 卡奥斯高高扬起下巴，发出鄙夷的声音：“又没人拦着你这么做。” “你……！！” 卡尔·莫度简直要目近眦裂：“维山帝的力量才是正统的白魔法，你们这些歪门邪道有什么资格用这种态度说话？” “或者你能想到什么用正统来解决问题的办法。” 眼看着情况要遭，斯特兰奇只能先按住自己这边牙尖嘴利嘲讽得太过欢腾的这位，伸手捂住对方的嘴：“那么我们就先一步去香港了。” “……你干什么！” 等到斯特兰奇带着卡奥斯踏过传送门，红发的魔法师才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我都不能呼吸了！” 鼻翼呼吸带来的暖流扑打在手背上，明明入眼的已经是一片混乱的场面，斯特兰奇还是有点不自在地说道：“我总不能让你就这么和莫度吵起来。” “吵起来又能怎么样。” 魔法师一伸手，深红色的魔力流束掀飞了一块迎面飞来上面写着沙县小吃的招牌板，直视着三名气势汹汹迎面而来的秘术师。 “卡奥斯。” 为首的那一位开口说道：“你站错队了。” “谁知道呢。” 红发的魔法师扣上瘟疫医生的面具，魔力像是浪潮一般在自己和卡西利亚斯之间划下一道翻涌着深红色力量的分割墙：“起码我的力量就不会让我自己突然变难看，再烂掉大半张脸。” 黑暗维度浸透了大半的天空，这种空间加叠的场面如果忽略其危险性的话，也不啻于一种比极光都瑰丽诡谲的美景。镇守香港圣殿的王抽出武器，却难得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一般的迷惑——他甚至不知道应该从何而应对这种太过摧枯拉朽的力量。 卡奥斯深红色的魔力荡开一小片空间，和斯特兰奇两人默默交换了位置。后者摆出手诀，阿戈摩托之眼的咒封缓缓开启。 ——以霍古斯的太古之躯，以奥姝图的远古之名，阿戈摩托倾听吾辈，维山帝啊。 我想要逆推时间。 不只针对一个苹果或者某个孤立物体，而是逆推整个世界的时间。维山帝的力量汇聚成洪流，斯特兰奇的时间魔法格外生疏，但在全神贯注之下总算起了效果。他的两侧鬓角开始因为魔力的溢出而变得一片霜白，古籍里有描述过这种魔力造成的干涉现象，卡奥斯一边配合着抵挡卡西利亚斯等人的攻击，一边在想说不定就是这种原因古一才选择了一根头发都没剩下的发型。 神经外科医生咬紧了牙关，他知道这种力量代表着什么，古一法师最初就曾经警告过，维山帝的魔法是深渊之上的钢索，而他们要在穿堂而过的山风之间维持岌岌可危的平衡。 但这没关系，都放马过来吧。 他是最优秀的医生，十几个小时的手术不出一丝错误的那种，这点魔力的控制……当然不在话下！ 窜动的火苗回到了燃气灶，倾倒的自行车原地站了起来。 气球从天而降，回到孩子的手中。 水洼里的波纹自边缘向中央收束，稀疏的雨水从地面飘上天空。 在王和姗姗来迟的莫度惊愕的目光当中，黑暗维度带来的阴影和那片五彩斑斓的黑色一起逐步收束，最终凝聚成一小片含着阴霾的夜幕。 全世界的时间都被推移着倒退，仿佛搬山填海一般的魔力灌注在一个人的身上，让斯特兰奇紧张得根本不敢分神，直到黑暗维度的侵蚀归于一点，他才带着略有些怔忪的神色停了下来。刚刚历经了一场浑身上下魔术回路的风暴，斯特兰奇抬起头望着天空中那晦暗不明的一点，重新调整了动作。 面对黑暗维度，在能够使役时间魔法的当下，他有且只有唯一的一种办法——一种最笨的、但足够有效的办法。 人类技术的进步也同样藉由此而来，一遍一遍地反复试错、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尝试，无论是疫苗、爱迪生的钨丝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这种脆弱又顽强的生命能够延续下去本身就建立在这种坚韧的意志之下。 “而你是他们当中最好的一个。” 古一说道：“维山帝选择了你。” 就在他打算让自己牺牲个千百次来烦死多玛姆的时刻，一只手臂拦在了他的面前。 羸瘦的亚健康状态，关节突兀的手臂横在身前，卡奥斯的红发无风自动。 “我曾经答应过古一，尽全力保护你的生命，在你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至尊法师之前，尽量防止你被过早地摧折。虽说现在告诉你有点为时已晚，但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她活不了太久了。” 斯特兰奇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看到伴随着深红色的魔力雾气弥漫在卡奥斯的脚下，那些魔力变得浓郁又躁动不安，将整个人都囊括其中。 “以混沌之海（Chaos）的名义。” 他听见费尔南多轻轻开口，状若无意地咏唱道。联通混沌源流的魔力像是开闸的洪水，转瞬之间就将少年淹没在其中。 他甚至听见骨节错动和肌肉生长的声音，费尔南多的身形逐渐变得挺拔颀长，再也没有之前瘦削的模样，红发伸展垂至腰间，从指尖到发梢都是魔力溢出所带来的光波。 他看到费尔南多抬起头，注视着天空中正在逐渐扩散开来的黑暗维度。 “多玛姆，我不允许你来。” 第37章 这不对劲, 斯特兰奇想。 空间在震动，并非是地震所带来的直观感受, 而是觉得大气魔力（Mana）都在动荡不安。 大气魔力浓度拔高到让人觉得不可置信的尺度, 明明是在大源魔力低微的地球，这种高密度包含着魔力的空气甚至让斯特兰奇产生出一种置身于高海拔地区所特有的窒息和眩晕。 维山帝啊，这里又不是阿斯加德或者亚尔夫海姆。 卡奥斯的魔力确实得到了大幅度提高, 但之前只是堪堪维持在能够和获得了黑暗象限加持的卡西利亚斯打成平手的程度，作为一个优秀的魔法师，斯特兰奇觉得这已经是足够喜人的成果，毕竟一整个伦敦圣殿的法师都没能拦住这个疯子，但如今的卡奥斯却让他觉得格外陌生。 就仿佛是什么太过庞大的东西被压缩在了小小的一方身体之内, 以至于狭窄的身躯根本无法容纳，而被撑得一寸一寸被迫生长。卡奥斯浑身上下都窜动着魔力的辉光, 红光流淌耳鬓和掌纹, 仿佛开闸的滚滚洪流。青年模样的魔法师脚尖离地，在魔力的托举之下悬停在空中，又缓缓朝着黑暗维度所撕开的空间裂隙初飞了进去。 “等等……喂！费尔南多！” 明显察觉到异样的斯特兰奇想要紧追过去，又被王和莫度拦截在地面上, 后者甚至对他怒目而视：“你疯了吗！那可是多玛姆！你去了就是死！” “我起码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 斯特兰奇毫不犹豫挣开了手腕：“但是他要是死了的话，会连同灵魂一起被混沌之海所吞没的！” 魔浮斗篷裹挟着神经外科医生的身躯毫不犹豫地追上天空, 黑暗维度所占据的空间裂隙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仿佛天空是一团被染上了墨汁的幕布。斯特兰奇的心跳如擂，仿佛是第一次站在手术台上的那一天，他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位出了车祸的商患, 膝盖和腰腹之中夹杂了不少玻璃碎碴，他们整个手术团队在无影灯之下小心翼翼地挑拣了很久才彻底将创面清理干净。 如今想来，这很滑稽，又有种宿命一般的戏谑。他作为医生的人生从一场车祸的手术处理开始，作为魔法师的人生也同样。鸦黑色的外袍与鸟喙面具救了他一命，而今后，对方承诺会拯救他更多次。 ——竭尽全力。 黑暗维度是个四处都逸散着让人觉得毛骨悚然魔力的地方，这里重力和地球上不同，斯特兰奇尚且来不及分辨这里的大气成分，他的视线紧盯着降落在一处平地上的费尔南多，魔法师先生如今的形象和他过往的样子截然不同，显得冷淡又陌生，披着红色斗篷的斯特兰奇快步走上前去，却被对方身边来自混沌源流的魔力逼得倒退两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斯特兰奇皱了皱眉，先用时间魔法给自己存了个档。 黑暗维度和外界处在不同的空间尺度上，就像是妖精乡或者多元宇宙当中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裂口一样，这里是比宇宙深空还要诡谲的场所，医生谨慎地在这片看不出上下左右的地方四下打量，和卡奥斯保持了三四米的安全距离。 对方的魔力如今暴虐又躁动，本身就和奥淑图的白魔法互为克制。 “外来者，离开我的领域。” 四面八方传来凿击灵魂的响声。 多玛姆是黑暗维度的主宰，是已经抛弃了形体的巫师在不断汲取黑暗维度力量之后具象化的产物，这灵魂因为近乎无限的供能而变得庞大又可怕，迄今为止吞并了不计其数的世界，是多元宇宙层面上暗与死的传播者。 卡奥斯没有回答，他的魔力强度仍旧还在一截一截不知底线地拔高，整个身躯周遭在黑暗的空间中明亮得吓人，深红色的魔力就像是开辟天地的一线冲天火柱。斯特兰奇虽然不知道这样是否能够战胜多玛姆，但是他目前非常担心，这样程度的过载会不会把那一具人类的身体彻底撑破。 这已经不是普通人类法师能够掌握的力量了，古一法师或许都做不到这一点。 “费尔南多！” 斯特兰奇喊着那个名字朝魔法师靠近，结果又被无差别逸散的磅礴魔力拦了回来，似乎是他的反应终于引起了这片空间之中那位主宰的不满，多玛姆灼热的火炎正面冲着他侵袭而来。 不过就是死上几次，斯特兰奇想，这不算什么，他还能重来千千万万次。 经验尚浅的秘术师紧紧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将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流，但一切并没有发生，深红色的魔力汇聚成海浪，就像是摩西劈开大海一般将整个黑暗维度划成两片。火焰正中魔力的屏障，没有将卡奥斯的力量荡开哪怕一分一毫。 卡奥斯的魔力构筑起坚固的壁垒，将自己拦在了身后的位置，这空间格外广袤，被红色的魔力所分隔的区域，让斯特兰奇想起旅游杂志上曾经描写过的横跨山峦的长城。 “区区虫豸。” 多玛姆戏谑道：“你是为了庇护这样的家伙而来和我作对吗？” 仍是沉默。卡奥斯原本就是不愿意废话的性格，但斯特兰奇敏锐地察觉出，对方平日里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面临挑衅还能够一句话不说看，仿佛那句咏唱一出口，费尔南多的整个性格就陡然一变，一下子显得陌生了起来。 多玛姆颇为不耐地又尝试着攻击了斯特兰奇几次，每一次都被深红色的魔力轻而易举地化解，卡奥斯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挑一下，双手微微下垂，整个人直挺挺地站在多玛姆灵魂的边界处一言不发。 这种沉默的挑衅，反倒让多玛姆感到了几分难得的斗志昂扬。 “混沌魔法。” 他咂摸着这份力量的源流和性质，很快就意识到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来路：“赌上灵魂为代价和我为敌吗？真是本末倒置的愚蠢想法！彻底抛却肉身来强化灵魂才是魔法的至高途径，你竟然会为了区区这点魔力而让混沌之海的魔力灌注进自身！这简直是在自取灭亡！” “普通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这种高强度的魔力灌输，每用一次都会折损自己的寿命，这对于混沌之海来说根本就是稳赚不赔的生意，而你——你又能用这样的力量来抵挡我多久呢？” 斯特兰奇的心脏突地一跳，同为魔法师，他知道多玛姆的说法完全没错，魔力的强行灌注所带来的疼痛足够摧折一个人的意志，费尔南多现在可能根本就腾不出余裕来和自己说话，只要多玛姆拖的时间够久，他就…… 他就会像是一张被反复擦写过太多次的纸片一样支离破碎，再无转圜的余地。 沉默之间，卡奥斯和多玛姆就已经过了很多招。后者毫不留情地牵动着黑暗维度的力量从各种各样的角度进行攻击，而卡奥斯身形纹丝不动，魔力却像是有了生命和意志一般全方位地游走防御，精准地阻拦了每一次即将落在自己或者斯特兰奇身上的威胁。神经外科医生似乎是再也承受不了这个，他颤抖着双手向卡奥斯的方向多走了几步：“够了！费尔！再这样下去你会承受不了的！” 他会死的，因为无论是作为医生还是作为不成器魔法师的自己。 在黑暗维度当中，两人的大多数过招都显得无声无息，魔法师的战斗本身就令人眼花缭乱又猝不及防，在这样一片静寂的环境之下，斯特兰奇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神经外科医生又扯着嗓子喊了两句，紧接着就发现——他一句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这是一个简单的禁言咒，可是施咒者的水平比他不知道要高出多少个层级，以至于单凭斯特兰奇自己根本就无法解除。 在自己不可置信的目光当中，斯特兰奇看到卡奥斯的视线终于向着自己偏转了几度，虽然对方一句话都没说，但眼神当中写满了嫌弃。 ——你真是太吵了。 而且有点丢人。 斯特兰奇：…… 他神色讪讪地闭上了嘴，如果不是此时此刻危机生死的话，斯特兰奇简直想要开口吐槽了。 多玛姆然没有注意这些聊胜于无的小细节，他自信满满的等待着费尔南多的身体自行崩解成一地的碎屑，他清楚人类身体的极限到底在哪里，不需要多久，这个空间里就只会剩下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魔法师。 再之后，整个地球唾手可得。 黑暗维度是永生的空间，同样也是死亡的空间，那里的一切比死更加静寂，让他连自己的心跳都觉得聒噪不已。无论如何不能放任一切就这么下去，特兰奇摆出魔术的起手式，两面金色的魔法阵从手心延展开来，支撑着他一部接一部的，试图靠近到费尔南多的身边。 只不过几米远的距离，就已经足够让魔力在他的皮肤上留下大小划痕。这点程度的刺痛在他的意料范围之内，斯特兰奇并没有因此而退让，顶着混沌魔法的侵蚀走向了卡奥斯的身边，就像是走进了风暴的台风眼，真正近距离站在那个人身侧的时候，肆虐的魔力环绕在周遭，形成了天然的保护层。 “费尔，这足够了。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察觉到禁言术悄无声息的解除，神经外科医生放轻了声音，语气就像是在哄孩子。 老天，我又不是什么儿科医生。斯特兰奇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吐槽，一点也不敢去触碰正处在力量核心当中的费尔南多——那极有可能会让他自己成为整个平衡环境当中的干扰因素，加速混沌魔法的溃塌。 “我有一个计划，你看，我已经掌握了时间魔法……” ——然后他发现他自己又无法开口说话了，仿佛群主随手扔了个一分钟禁言。 斯特兰奇：…… 有那么一瞬间，神经外科医生甚至萌生出了“干脆就别管这家伙了”的想法，可惜这样的念头在目光触及对方紧绷的下颌之后就烟消云散，彻底消失殆尽。 在场面一度僵持不下的时候，从卡奥斯的身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悦耳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音乐声，一听就是当今中学生的喜好。 反正听起来就像是什么手机游戏的背景音。 斯特兰奇：“……” 深红色的魔力还在自动抵御着多玛姆的攻击，仿佛一点也没有被这些音乐声所影响，斯特兰奇只能小心翼翼地朝着身旁红发的青年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头颤抖着从对方的口袋里把发出响声的东西捏了出来。 是一只手机。 行吧，他已经不会再有多余的惊讶了。斯特兰奇拒绝去思考为什么黑暗维度里还能够有办法尽心通讯，毕竟这里和地球上还有着微不足道的那一点点通路。他打开接听键，视频里直接出现了托尼·斯塔克那张标志性的脸：“费尔南多？我的阳电子炮已经充能结束了，你现在需要支援……嘿，你是谁？把手机还给他！” 斯特兰奇：“……” 他现在已经感觉有点麻木了。 斯特兰奇举起手机朝着身边拍过去：“我是史蒂芬·斯特兰奇，这里和地球已经是不从层面的空间了，我们过会儿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不需要支援。” “嚯！” 第一次见到长大版本的费尔南多，托尼·斯塔克有些惊讶地说道：“这小子的特效经费可真充裕。有个说法是‘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难道你们还真的遵循这种奇怪的规矩？” 斯特兰奇直接把视频电话挂了，老天，现在这个境况之下可不是闲聊的时候，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推移，多玛姆饶有兴趣地采用着各种各样的攻击手段试探着费尔南多的底线，而这些攻击无一不被过于磅礴的混沌魔法所化解。魔法师先生的手臂和脖颈处都透出细细密密的红色裂纹，体内仿佛有磅礴的光在向外渗透一般，让刚刚成为魔法师不久的神经外科医生胆战心惊。 他必须要让对方停下来，但又怕冒然出言阻止会破坏微薄魔力平衡。多玛姆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自己的惊惶无措，在空间当中桀桀怪笑：“那没用的，这种程度的魔力足矣彻底摧毁一个人的人格了，这家伙现在只剩下无意识的攻击本能，你们这些愚蠢的魔法师啊！” 再不济的话，可以逆推卡奥斯本人的时间，就在他已经咬咬牙决定这么做的时刻，斯特兰奇发现费尔南多的身形微动，红发飞扬的魔法师伸出右手臂，将自己拦在了他的身后。 这个动作，和对方第一次出现在自己家里面对着卡西利亚斯时做出的下意识举动如出一辙。 魔力凝结成翻涌升腾的洪流，肆无忌惮地荡涤着黑暗维度本身，这种超出人类规格的力量让多玛姆都为之一愣，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什么真的能够对自己产生威胁的角色了，这颗星球被古一法师加护着也不过就是袭击起来性价比比较高不划算罢了，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连肉身肉抛却了的自己…… 灵魂会受到肉眼可见的侵蚀。 《混沌魔法》中提及，只要奉献出灵魂向着混沌之海祈求魔力，就能够获得源流的回应。深红色的光芒以摧枯拉朽般的气势横扫整片空间，以至于斯特兰奇本身都能够感受到空间本身的微微战栗。 “区区灵魂。” 他说，青年的声音像是揉碎的薄冰，大规模的术式和魔力的蓄能需要时间，而现在，时间终于足够。 太过异常了，无论是斯特兰奇还是多玛姆都如是想到，这早就超过了人类的身体能够流通的魔力限度。整个空间都为之蜂鸣，红光肆意溅射四方，黑暗维度局部产生了微小的爆炸，气浪四处翻滚，却没有一点波及到斯特兰奇如今所处的台风眼当中。 “你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类魔法师，你是——你是卡奥斯——” 多玛姆憋出最后一句话来，终于切身地感受到了恐惧。灵魂的力量在黑暗维度当中经久不衰，但唯有一种东西足矣吞并和覆灭这样的力量。 如果以性质论的话，就像往一小瓶墨汁里加入哪怕一桶水，这桶水仍旧会被染成墨汁的颜色；如果以数量论的话，无论往大海当中倾倒什么，大海本身仍是大海。 这世上最为无序的魔力性质，无边无垠的混沌之海啊。 “如果这颗星球是你的所有物的话，那你起码应该通知我一声，不要见面就打……” 多玛姆憋出最后一句话来销声匿迹，紧接着，整个空间的崩落开始了。 第38章 多玛姆销声匿迹, 对于那些等在黑暗维度之外的人来说，这场雷声大雨点小的灾难就被两个人悄无声息地化解。斯特兰奇眼睁睁地看着青年的身体崩解成光屑, 还没来得及反应, 那些光粒又重新聚拢在一起，攒聚出人类的形态。 大概六七岁模样的儿童留着红色的长发，如果不是他一开始就知道性别的话, 看上去简直像是个睡得正香的小姑娘。 阿戈摩托之眼的继承人虽然满脑袋问号，但仍旧还是在空间的陷落之中把对方揽进怀里，在魔浮斗篷的指引下回到了现实空间。 莫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据说是王看到黑暗维度带来的阴影正在消散时，身边就没了对方的影子。 “很高兴你们能够解决这场危机。” 王斟酌着语气, 目光实在是忍不住往斯特兰奇怀里瞟：“他这是……没电自动关机了？” ——发出了一个和内德·利兹颇为一致的比喻。 “大概吧，他用掉太多魔力了。” 斯特兰奇胡乱回答道, 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描述黑暗维度之中的战况。他最糟糕也是最初的设想是利用阿戈摩托之眼无限回档彻底烦死多玛姆, 但是没能想到的是，似乎卡奥斯本人就足矣震慑这个黑暗维度的主君，以至于对方简直像是被打疼了之后落荒而逃。 除此之外，多玛姆临走的那句话也同样让人细思极恐, “这颗星球是你的所有物”，无论怎么说, 这个描述也听上去太像是反派宣言了。 更何况他根本不觉得费尔南多有什么想要统治世界的念头, 这家伙前些天的烦恼还集中在话剧表演和自己的世界历史大作业上。 危急暂时得到了解决，无论他本人愿不愿意，史蒂芬·斯特兰奇这个人已经自动成为了这颗星球新的至尊法师。接下来亟待解决的问题数不胜数, 作为一个外行魔法师，他需要学习的东西也同样浩如烟海。 但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费尔南多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急中之急，是把他送回纽约。 * 曼哈顿区，复仇者联盟大厦当中的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神盾局并非万能，起码在国际条约的制约之下他们完全没办法直接一路飞过去，除此之外的干涉手段也格外有限，虽然信号能够传递进黑暗维度，但托尼·斯塔克甚至都无法定位这到底是在地球上的哪个地方。 在场唯一一个和魔法师或许有点联系的神同样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啊，我弟弟才是那个魔法师。” 索尔感觉自己非常无辜，斯塔克嫌弃的表情简直直接就写在了脸上：“而且我都没有听说过关于多玛姆的事情，说不定父亲知道吧。” 费尔南多的手机里有短暂的通讯影像，斯塔克非常痛快地将这段通讯视屏共享了出来，青年模样的费尔南多·卡奥斯四周迸发着混沌之海的魔力，和如今无害的儿童模样截然不同。陡然得知地球还面临着多元宇宙方面的威胁，复仇者联盟和神盾局都有些如临大敌，但他们如今能够获取的情报太过有限，并且都似乎帮不上什么忙。 “好吧，不管怎么说，我再去给他请个假，这个样子没办法上学的。” 美国队长有点头痛地说道：“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被妇女儿童保护协会质疑了。” 至于唯一懂点魔法的当事人之一…… “我才学魔法三个月。” 斯特兰奇面无表情地说道：“比你们的经验多不了多少，顺带，我现在忙得一塌糊涂，没什么时间总是待在这里和你们一样时刻待命。” 无论如何，在古一已经死去的当下，庇护着这个世界的责任就只剩下了他自己。关于至尊法师的前后更迭卡奥斯曾经给复仇者联盟的众人们交过底，因而大家很是了然地点了点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这里永远都有你的一间房间。” 斯特兰奇对此不置可否，他本人原本无意和这群复仇者们建立有多深厚的联系，但费尔南多的监护人如今是史蒂夫·罗杰斯这个事实让他不得不换种心态来面对这些家伙，尤其是他们对于魔法和多元宇宙的知识需求格外迫切。 最终，他妥协道：“关于这一次多玛姆的事件，我会提交一份报告给你们。” 他当场就打算写。 史蒂夫·罗杰斯和托尼·斯塔克满脸好奇地看着斯特兰奇展开金色的传送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纸笔，在此期间，魔浮斗篷将已经严重缩水的卡奥斯卷了起来，轻轻放在沙发上，又像是毛毯一样安静地覆盖在了对方的身上。 “我们平时应该怎样联系你？” 克林特问道：“上次中城高中的那个新闻，我猜你对付这种怪物应该比我们要顺手一些。” “个人账号去问那个斯塔克，我猜他已经把我的社交网络翻了个底朝天了。” 斯特兰奇头也不抬地在纸上笔走龙蛇，娜塔莎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被医生所特有的烂字直接劝退：“这个之后给我一份对神秘事物科理过的总结版本。” “可是大多数时候都在信号外，你们魔法师的防御手段真是够麻烦的。” 托尼·斯塔克从笔记本后面抬起头来：“如果想要找你面对面的交谈，应该去什么地方？” ——纽约圣殿失去了它的圣殿法师。 古一的话语如遭耳畔，斯特兰奇笔尖一顿，轻轻说道：“布里克街117A，都在曼哈顿区，你们去那边应该非常方便才是，如果我不在的话随便联系驻守在那里的法师，只要范围还在地球之内我都可以瞬间移动。” “啧，魔法。” 托尼·斯塔克耸了耸肩，才不会说他有点嫉妒：“好大的口气。” 好在这不是第一次卡奥斯变成小孩子的模样，也不是第一次陷入昏睡。姗姗来迟的彼得和内德在确认自己的小伙伴安然无忧之后很快就放下了心来，注意力迅速转移到了这位新任的至尊法师身上。 对方作为法师的衣服和阿戈摩托之眼都得到了两名好奇心格外膨胀的高中生的“亲切慰问”，而魔浮斗篷更是如此，在娜塔莎把卡奥斯身上的斗篷换成了羊毛毯之后，成功卸任的魔浮斗篷就得到了几名高中生的热切瞩目。 “这也太神奇了！就像是人工智能！” 内德震惊道：“可是它在制作的时候绝对一句程序都没有编过。” 彼得大着胆子上去伸手摸了摸，魔浮斗篷似乎是对他颇为青睐，还举起衣角态度友善地打了个招呼，让彼得更是受宠若惊。 “这是炼金生命，白魔法和炼金术糅合而成的产物。” 斯特兰奇介绍道：“神秘的领域里有不少礼装都有这种自律式人格，最常见的就是魔偶。” “我知道我知道！” 彼得立即抢答：“我还知道水银的魔偶性格比较沉默寡言，锡制魔偶性格木讷但是内心戏很多，铁做的就会活泼一些。” 斯特兰奇：“……？？”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从哪里知道的？” 这孩子应该和神秘学没什么关系才对。 “从费尔的化学作业上。” 彼得毫不犹豫地回答。 斯特兰奇：“……” 也对，虽然他和神秘学没什么关系，但是碰巧有一个大法师同班同学。 混沌魔法的魔法师和寻常的高中生们一起上课，哪怕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人设，斯特兰奇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报告写得很快，毕竟涉及魔法仪式和降灵术式的部分被他彻底略过之后就只剩下了事件的发生和处理，斯特兰奇一边写一边回复了克里斯汀发过来的消息，等到报告彻底提交给了神盾局之后，复仇者联盟大厦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史蒂夫和两名高中生。 “咳，我姑且算是这他的监护人。” 金发的二战老兵轻轻咳嗽了一声：“当然斯塔克的影像资料我已经看过了，知道费尔南多本人应该不像是他外表看上去的这样……不过现在他的身份信息还在读高中，所以暂时和我住在一起。” 史蒂夫注视着面前的斯特兰奇，在他们看来对方应该才算是费尔南多的同类：“所以他现在这个情况……你知道应该怎么处理吗？上次魔力缺损的时候费尔也睡了很久，并且醒来之后就非常饿。” 上一次，那大概就是为了治疗自己的车祸。不得不说命运诡谲难以捉摸，斯特兰奇摸了摸下巴，他当时还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魔法师的一员。 “睡眠也是减少魔力损耗的形式之一，他在和多玛姆的对抗之中用掉太多魔力了。” 斯特兰奇解释道：“虽说那是来自于混沌之海（Chaos）的力量，但是毕竟牵动和控制还是要倚靠他自己来完成的。纽约圣殿里应该会有应对这种情况的一些药草，除此之外一般还需要依赖大源进行逐渐温养和修复，或者……” 或者从别人那里进行补充，斯特兰奇耳根微微发红，直接省略了之后的半句话。 “啊，你有办法就好！” 史蒂夫·罗杰斯不禁松了一口气，如果再经历一次几乎要把身子撑破程度的暴饮暴食，他倒是没问题……但总归会有些担心，这样会不会影响到对方的健康：“那就拜托你了，学校那边我暂且先请上一个礼拜左右的假期。” “你用什么理由请假？” 斯特兰奇突然问道。 “呃……” 这辈子根本没撒过几次谎的美国队长顿时哽住了：“身体不舒服？” 某种意义上这种说辞确实没错，但这听上去就很像是被家暴之后用于蒙混过关的托词，要不然为什么好好的高中生又没有什么先天性疾病，隔三差五就会因为身体问题请假。 况且原本病弱的学生用这个理由也就算了，费尔南多可是把中城高中的校霸团伙挨个都揍了一遍，健康得令人发指。 “碰巧，我是个医生。” 斯特兰奇暗示道：“虽然现在没办法亲自去做手术。” “哦哦，那就拜托你了！” 美国队长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这些内容，他恍然地点了点头：“那，费尔就先住在你那里？他说他在我家留了空间跳跃的坐标点，如果魔力恢复的话应该自己就能够回得来。” “等他恢复以后，我会亲自送他回来。” 斯特兰奇郑重其事地说道。 * 就像海水。 温暖的，无序的，包容的。 没有上没有下，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卡奥斯在一片空旷寂寥当中醒来，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所在。 这是近乎于“无”的空间，又是纯粹魔力的源流，无边无垠的混沌之海。 混沌魔法的启用意味着向混沌之海献上灵魂，这里原本应该是那些彷徨灵魂的归处，他却根本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恐惧。 魔力汇聚成温暖的海浪，这里连空间的概念都不复存在，更不要说时间、重力和一切秩序世界里该有的东西。 有一个想法比意识的恢复更先一步出现。 ——我不属于这里。 下一刻，就仿佛是突然产生了重力一般，卡奥斯在这荒芜又缥缈的混沌之海当中逐渐沉降下去，他一路向下坠落，直到脊背感受到了什么柔软的触感。 睁开眼睛，入眼就看到了纽约圣殿雕刻着大型魔法阵的的天花板，而那触感来源于自己身下的床垫。 “醒了？” 斯特兰奇就坐在自己的旁边——说坐在旁边其实显得有点言过其实，他本人实际上正盘腿漂浮在卡奥斯身边的空气中。仿佛是与多玛姆的战斗让他意识到自己所承担着的责任，如今的斯特兰奇看上去气质内敛又沉静了不少。 卡奥斯保持着躺下的姿态，评价道：“看上去像那么回事了。” “你可别这样调侃我了。” 斯特兰奇回答道：“我知道我自己还差得有多远……不然的话古一不会那样拜托你的。” 谈到这个已经离开人世的角色，让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卡奥斯从床垫上爬了起来，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如今短手短脚，看起来就像是个五短身材的人形魔偶。 七八岁的孩子露出不符合年龄的嫌弃表情，轻轻啧了一声。斯特兰奇从空中降落下来：“在你睡着的时候我翻了翻圣殿的文献记录，有些药物应该能够缓解你现在的情况……罗杰斯先生给你请了一周的假，在这段时间里你可以一直呆在纽约圣殿，这里距离复仇者联盟大厦也没多远。” 卡奥斯点了点头，这些安排都中规中矩，在他自己的意料之中。 “维山帝的秘术师这一次折损了很多人，而且古一离开之后也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我大概会经常会卡玛泰姬，不过休息的话也会住在纽约圣殿。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都可以联络我。” 斯特兰奇又说道。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情况，古一丢下自己的烂摊子施施然离去，剩下的东西当然需要后辈连滚带爬地接住，斯特兰奇现在除了误打误撞学会的时间魔法之外在神秘学水平上顶多算是个天才高中生，距离博士生导师的位置还差得远，在这种情况下接手维山帝的意志和守护地球的责任，不知道该吐槽古一法师想法很多胆子也大，还是该说魔法师大多都是些任性的家伙。 卡奥斯点了点头，他的化学作业还剩下一大半没写，希望彼得把今天的实验报告帮他抄过了：“你的安排都没有问题，就这么去做就好。” “还有……” 神经外科医生显得有些吞吞吐吐，他在卡奥斯无声催促的目光之下，憋了半天终于蹦出来一句话：“你还需要补充魔力吗？” “……什么？” 第39章 “咳, 我是说，你现在还处在魔力匮乏的状态之中……” 斯特兰奇不知道他自己到底在解释什么, 说真的现在他的脑袋里一片混乱, 圣殿里还有不少的工作亟待他去处理，可他现在却在跟不知道多少岁的少年老妖怪讨论关于补魔的话题：“当然，这个取决于你自己的安排……” “哦, 看来你知道古一之前的那个便宜协议了。” 卡奥斯了然地从床垫上跳了下来，迈着短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伸手从空间里一抓，翻出来两包薯片和一盒牛奶：“协议生效是在你成为了足矣独当一面的至尊法师之后，在那之前你大可不必去考虑是否需要向我提供魔力这个问题。” 对方摆出一副前辈姿态：“而且如果不联通维山帝的话, 你自己的常备魔力储存也没多少吧？新人要学会量力而行，你现在还差得远呢。” “……” 不, 我不是这个意思。 斯特兰奇愣了一下, 却没能继续解释，他对于古一法师的安排其实产生过疑惑，不过此时此刻他绝非是为了完成魔法协议的内容才开口说这番话。 是因为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原本不相关的人拖入险境，是因为如论如何都希望在那个人的面前显得更加可靠一些, 以及…… 以及，再也没有更多的不能够宣之于口的理由了吗？ 卡奥斯伸了个懒腰：“而且这里是圣殿, 自然优先要选择利用圣殿本身的布置。圣殿和神殿在神秘学的概念上是比通常的‘魔术工房’要更为高级的概念, 能够撬动的力量和蕴藏的术式又多又复杂，不过我猜你还没来得及学到这里，建议你去图书室里翻一翻, 说不定会有‘圣殿的阵法使用与维护’之类的工具书可以看。” 这家伙平时有这么好为人师的吗，斯特兰奇抬起眼皮多看了对方一眼，就看到他的挂名导师一脸理所当然“你快跟上”的样子，伸手划开了一道魔法阵。 紧接着，整个圣殿所续存的魔力就像是烧开的水一般沸腾起来，它们被一点一点容纳入魔力匮乏的身体，在一阵令人略微牙酸的骨骼生长的声音之后，卡奥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突破了少年的长相，最后停留在红色长发的青年面庞上。 斯特兰奇略微错开目光，对方这种大规模的体型变化显然是不足矣让衣服也跟着一起调整尺寸的，因而在一开始就只从空间里随手抓出来一条毛毯堪堪遮蔽。兴许是囿于魔力的量不够充足，费尔南多童年和少年模样的长相都一副轻度营养不良的模样，瘦得骨节都明晃晃地显眼，而在魔力足矣补益这副身体所需要的消耗量时，那些亚健康的状态就全部都消失了。 露出毛毯的那部分四肢肌肉薄却带着韧度，并非像是美国队长本人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很能打”的类型，但也早就跟羸瘦沾不上边。成年版本的费尔南多·卡奥斯习惯了一下高出一大截的视野范围，转头看向斯特兰奇：“你这里有合适的衣服吗？我不知道这个圣殿的虚数空间里放衣服的地方到底是哪个位格。” “呃，有。” 新晋的至尊法师迅速地扫视出对方的身高体型，粗略评估出“和他自己差不多”的结论。圣殿的好处就是只要知道这些虚数空间储物秘钥之后就能随意取用这里的物资，根本不用担心什么东西弄丢了找不着，斯特兰奇伸手一拽，翻出来一件群青色的粗布袍：“这是当时我给我自己存来备用的……” 他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表情：“我还没穿过。” 卡奥斯表情未变地接了过来，当场就打算原地换衣服，斯特兰奇眉头一皱转过身去：“这里是圣殿的客厅如果有人来怎么办！” “那不然呢，贸然进入别人的圣殿不要随意出入其它房间是魔法师的基础素质吧，如果不小心看到什么糟糕的炼金术产物或者实验中的阵法怎么办。” 卡奥斯一脸“这你怎么都不懂”的表情，抖开了衣服靠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尺寸，大范围裸露的皮肤带着略显苍白的颜色，斯特兰奇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梁：“纽约圣殿的话，如果得到管理人的许可……” 他话音一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就是如今这座圣所的管理人：“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拥有这座圣所的全部权限。” 卡奥斯：“……” 如今的至尊法师感觉有点脑袋缺弦。魔法师先生深吸一口气：“这是很危险的行为……以后别随便说出这种话来。” 红发青年打了个响指，在深红色的魔力波动之中消失在原地，几分钟之后又重新出现，身上松松垮垮地穿着开敞领口的法师布袍。他的袖口和小腿处都很规矩地用布绳扎得很紧，即便如此，也把这身在高度上很合适的衣服硬是穿出了松松垮垮的感觉。 斯特兰奇在如今学会了不少术式之后就格外喜欢飘在空中，而卡奥斯反倒像是寻常凡人一样习惯于坐在沙发上。等到衣服换完，魔力又足够支撑这一副青年身躯之后，两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 斯特兰奇本身就算不得什么擅长找话题的类型，平日里工作和同事相处勉强融洽全靠自己精湛的医疗技术拉分，强行沟通的话甚至还会抛出足够让王都陷入沉默的冷笑话，而另一位则更是全靠彼得·帕克和内德·利兹两个人的穷追不舍才把这份友谊维持到了现在，因而在两个社交技能都不算太过高超的人碰到了一起之后，就很容易缺乏话题。 或者说，话题倒是有很多，但大多数都不适合闲聊。 黑暗维度里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对于混沌源流和混沌魔法到底秉持着什么样的看法，古一死了以后这个世界会不会再因此发生什么变化，复仇者联盟显然伸出了橄榄枝，有没有必要没隔一段时间就去他们那边维持一下最为基础的社交。 这些都是工作，斯特兰奇想，除却工作和魔法他们确实没什么别的好聊的。飘在空中的至尊法师想了半天，才磕绊出来一句话：“既然你魔力都已经恢复了，最近还住在圣殿吗？” 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不过魔法师的反应倒是很干脆利落，完全没有什么再度转圜的余地：“我回史蒂夫的公寓，毕竟真实的社会身份上讲，我今后还得用那副未成年的样子去学校。” 最近天色渐凉，距离学校的感恩节活动也日益趋近，届时《哈姆雷特》的戏剧表演他自己也有参演，除却作为一个魔法师的生活之外，需要关注的内容还有很多。斯特兰奇点了点头，“那么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再来找你。” * 史蒂夫·罗杰斯的公寓楼。 美国队长接起电话，没想到一开始就有关于自己“被监护人”的来电。他还以为对方会是什么巫师或者炼金术师，结果听筒另一侧的家伙一开口就把久经沙场的二战老兵从《哈利波特》的脑内片场拽回了现实世界。 “喂，费尔南多先生的监护人是吗？” 对方如是问道。 “是的。” 连婚都还没结就强行有孩子的美国队长还是第一次接到这种电话，他抑制住自己紧张的心情，非常守礼地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呵，那我就直说了。” 对方在电话里冷笑了一声，似乎是把听筒拿得远了一些，紧接着电话里就响起了确实属于少年声线的呼痛声：“你儿子现在在我们手上，如果不往银行账户里汇款的话我们就撕票。” 美国队长：“……” “我给你三十分钟考虑时间，之后会再打过来，希望那个时候你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对方态度嚣张地撂下了电话，留下史蒂夫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怀疑人生。 ……他这是，接到了诈骗电话？ 如果是寻常家长的话，或许会直接就把电话挂断当做无事发生，但是美国队长不愧是全美的道德标杆，他认真判断了一下自己听到的惨叫声，又考虑到费尔南多本人飘忽不定的年龄，实在无法排除对方是否处在安全状态，于是就给复仇者联盟的聊天群里发了消息。 [史蒂夫：我刚刚接到了一个电话。] [钢铁侠：哦？所以我们的老冰棍是终于想起了电话的接听键应该怎么用吗？] [史蒂夫：……托尼。] 这显然不是拌嘴的时候，史蒂夫·罗杰斯深吸一口气，把他接到威胁电话的事情说了出去。 群内爆发出一阵“哈哈哈哈”的刷屏，就连常年窥屏很少发言的布鲁斯·班纳博士都跟着发了言。 [娜塔莎：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听到咱们当中有人收到这种电话，顺带一提cap，刚刚克林特嘴里的可乐都喷出来了。] [班纳：他现在在擦地板。] [钢铁侠：这简直是今天我听过的最能愉悦我的消息了，你没让绑匪注意安全吗？] [史蒂夫：……] [史蒂夫：他还是个孩子，我是说，起码他看起来，现在还是个孩子，又瘦又小的样子出现在外面很容易受欺负的。] 他自己就对这种情况深有感触，毕竟史蒂夫本人的童年和少年时期算不得有多顺遂，外加格外固执的性格，没少和周围街边的孩子打架——或者说单方面被揍。初次担任监护人的角色，他对于这种情况颇为注意，虽然理论上他知道费尔可能已经活过不少年头，但对方所表现出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什么历经时光摧折的耄耋老人。 等到不擅长使用智能手机键盘的史蒂夫费劲地把这句话敲进对话框又发出去，整个房间里就泛起了一阵红光。 比美国队长本人矮不了多少的红发青年踏着传送门走进房间，第一眼就看到美国队长正在皱着眉头玩手机。卡奥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话声音都和少年时期有些不一样：“圣殿有能够汲取魔力的方法，所以我就提前回来了。” 史蒂夫：？ 金发的二战老兵看着明显是个成年人的费尔南多，又看了看自己刚刚发出去的那句“他还是个孩子”，彻底陷入沉思。 兴许这就已经是非常尴尬的情况了，但这仍还不够。史蒂夫·罗杰斯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下意识接通之后，诈骗电话的另一方语气发横地问道：“半个小时的考虑时间到了，你的孩子现在就在我的手上，你已经做好准备接收我们的银行账户了吗？” 史蒂夫：…… 他看了一眼费尔南多，后者一副震惊模样，开口问道：“你有孩子了？？” 不，我没有，我还没结婚呢，大兄弟你别瞎说。 作者有话要说：史蒂夫：他还是个孩子……等等？ 第40章 不过卡奥斯自己也在那个复仇者联盟的群聊当中, 在解决了多玛姆的事件之后，他和斯特兰奇就作为外援被拉进了群, 等到他看到群聊里到底说了些什么之后, 平生从未遭遇过骗局的大魔法师也不禁沉默了片刻。 这也太…… 电话里还在喋喋不休：“我们的银行卡账户是……如果你不按时打电话给我们的话，我保证您的孩子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先生。” 卡奥斯一挑眉, 直接从史蒂夫的手里接过手机，恶意沿着通讯回路直窜进耳朵，这种直白的想要伤害他人的意愿让甦醒在这个世界上的费尔南多感到格外陌生。 从被社工和社会救济机构“抓获”之后，他还从未遇到过这种赤裸裸的、想要蒙骗和伤害别人的念头。彼得和内德两个人虽然时长聒噪，但每一次都会第一时间想尽办法确认自己的安全；社工机构几次三番打破他的计划强行安排了监护人, 实际上却只不过是将他当作了需要被庇护的弱者。 学校里督促他“不要逃学好好读书”的老师，眼底有畏惧但仍旧战战兢兢递上社团邀请函的同学。 塞进手中的糖果, 和中世纪根本不曾出现过的棉花糖热可可。 史蒂夫看到面前成年费尔南多长相的青年肉眼可见地变了个脸色, 就连整个人身上的气场都紧跟着变得凌厉了起来。深红色的魔力就像是加湿器喷涌出的过量烟雾一般弥散在房间的地面里，不知道何时已经达到了淹没小腿的高度。 “费尔？” 史蒂夫皱起眉头，轻轻呼唤了一声。 “——我保证。” 卡奥斯压抑着情绪说到。 语言就是最为基础的诅咒。许多源流的魔法都有着“言出法随”一般的效果，而一旦有了牢靠又稳定的通路, 魔力与诅咒就很容易沿着那不可视的通道一路逆流而上。 比如目光相接，比如互相对话。 “我保证, 你们所有人都会……” “费尔南多！” 史蒂夫·罗杰斯陡然加重了语气, 他差点劈手夺过对方手中的手机，却又生生忍住了这个动作。虽然不知道对方打算做些什么，但是这弥散在整个屋子里的深红色雾气就像是什么血色修道院之类的游戏画面, 其所能带来的绝对不会是什么轻松愉快的玩意儿：“如果你想要伤害他们的话，我只能说‘别这样’，犯罪者需要被惩戒，但是要有合理的量刑，你不能就这样私自出手，这不合规矩，费尔。” “……？” 长发的魔法师转过头来，就好像史蒂夫说了什么根本不是英语的东西。 电话之中的威胁还在喋喋不休，甚至因为卡奥斯的出口反驳而变得更加暴戾起来：“你想要威胁些什么？我敢保证，如果你不把钱打到规定的银行账户上的话……” 在卡奥斯的耳中，这些声音忽远忽近。感谢现代通讯手段，诅咒变得更加容易，“顺着网线来打我啊”或者“有本事顺着电话线一路钻过来”变得不无可能，但这都不是他所关注的重点，魔法师的面前，金发的二战老兵神色变得警觉又严肃，他的胸口上下起伏，肺部因为呼吸急促而不断更新迭代着空气。 “你听我说，费尔南多，无论你想要对这些人做什么，在这个时代随意戕害或者杀死他人是违背法律的。” 史蒂夫严肃地说道：“你可以成为一个超级英雄，你的力量也足够去抵抗那些正在毁灭着世界秩序的坏家伙，但你不能成为它们当中的一部分……你不能够成为这个无序（Chaos）世界的一部分，费尔。” 如果卡奥斯不是个能够洞察情绪的魔法师的话，大概会将这样的话语视作是责难或者强求吧。 深红色的雾气缭绕之中，美国队长的声音毫无一丝犹疑，湛蓝色的眼睛满满的都是担忧：“你或许还不熟悉这个世界所运作的规则，但……”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中世纪或者文艺复兴时期本身就是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时代，能够在这样的时代下存活下来，哪怕是退伍军人很多人都往往会有战场的PTSD，在这种死亡率迄今让人胆寒的黑死病时期，一定发生过更多令他觉得不寒而栗的故事。 但哪怕是些诈骗犯，他们的生命也同样受法律保护，他敢保证自己从费尔南多的气场当中感受到了杀气，作为一个久经战场的军人，史蒂夫的经验足矣判断，这些杀气都是真实的。 史蒂夫嘴唇翕动，决定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不可挽回的事件发生，但就在这个时候，魔法师身上的锐气和戾气蓦然收得干干净净，就像是一切无事发生一般伸出食指竖在嘴唇之前，对着自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敢保证——” 魔法师深吸一口气，开口噼里啪啦地说道，就好像腹稿已经打了很久。 “你们所有人都会喝水塞牙缝，抽卡不出货，吃薯条没有番茄酱，考试不通过，在今后的一生当中都不会抽到任何奖，每一次交通违规都会精准地吃到罚单，我宣布，一切与概率相关的幸运，都不会再眷顾你们。” 卡奥斯用一种咏叹调一般的语气，说着让史蒂夫瞠目结舌的话语：“而且祝你们会长得越来越丑。” 电话的另一边：“？？？” 史蒂夫：……？ 这番听上去就很孩子气的诅咒让包含史蒂夫·罗杰斯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卡奥斯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就挂断了电话，毕竟彼得·帕克曾经说过，骂完就跑是网络喷子最为重要的素质之一，只要溜得足够快，对方就会更气而无从发泄。 更何况，单方面切断联络，在神秘学角度上讲，意味着诅咒的通路就被割断了。 卡奥斯挂断通话，将手机放回史蒂夫面前的小圆桌上，已经身形颀长的青年魔法师重新强调：“我猜你们现行的法律里不包含针对一个人运势的调整，因为普通人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这些，我只是稍微改动了一下这些人生活之中发生或不发生某些事情的概率。” 美国队长终于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他在担心什么呢，费尔是个好孩子——哪怕现在已经不是孩子的长相了，但仍旧是很好的一名战友。他会在魔力耗尽的情况下再去救治车祸濒死的路人，也会在医院里拯救被诅咒了的病患，这样的一个人足够成为他的朋友，或者复仇者联盟之中全新的成员。 “说真的，他们确实改受到些惩罚。” 二战老兵眨了眨眼睛，表情显得格外生动：“我也觉得你刚刚的做法不错，起码交通违规就一定会吃罚单这点真是太棒了。” “咳，这是彼得之前说过的。” 卡奥斯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梁：“他和内德之前打游戏的时候，曾经爆发出一串类似的话。” 那时候卡奥斯还有些疑惑这一连串的赌咒又不附带魔力，根本没办法做到真实的威慑效果，结果彼得和内德对视一眼纷纷承认自己只是在口嗨，压根没指望这会有什么作用，不料和他们一起握着游戏手柄的魔法师将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 并且在几个月后成功地将其变成了一个精湛又漂亮的术法。 * 另一方面，彼得·帕克在一切结束之后，重新陷入了忧虑之中。 “你的实验课成绩，费尔！” 他在通讯网络里大声悲鸣：“你的成绩肯定拿不了全A了，不管什么理由，实验没做完突然离开教室夺门而出平时成绩都不会给满分……我的战衣要没了！！” 卡奥斯：“……” 如果彼得自己不说的话，他都快要忘记这个“如果门门功课都能拿到A，斯塔克就承诺做一套战衣出来送给彼得”的承诺了。两人颇觉懊恼地长吁短叹了一阵儿，卡奥斯的认知当中契约内容神圣不可侵犯，自然也没有想要去找斯塔克讨个说法或者宽限需求的念头，只能跟着安慰彼得，保证说如果实在不行我可以给你用炼金术做个类似的东西。 “炼金术？这没问题吗？” 彼得还处在失去了一套自己的钢铁战衣的恍惚之中。 卡奥斯如今并没有关于炼金术的记忆，他自己也并非什么出色的炼金术师，因此也只能摸着下巴不太确定地判断道：“我猜应该问题不大？斯特兰奇那边有一本《炼金术从入门到精通》，我可以借来看一看。” 彼得和内德：“……” 两人纠结了一番之后，内德率先评价道：“根据我编程的经验，写着‘从入门到精通’的书籍看完了之后也绝对不会立刻就精通的。” 彼得·帕克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脸上愁云惨淡，哪怕是能够待在一个房间里准备大作业并且顺带近距离围观美国队长，他也肉眼可见地精神萎靡不振，气场变化明显得让史蒂夫·罗杰斯都察觉了出来。 如今青年模样的卡奥斯和高中生混迹在一起显得格外不协调，在一番沟通之后，卡奥斯重新打了个响指，将自己的身高和年龄仍旧调整回高中生的模样。这种身体状态的变化让复仇者联盟的一干众人都觉得格外奇特，可惜一直都没什么机会用仪器精密测量，一探这究竟是怎样的奇妙技法才能做到的医学奇迹。 “彼得？” 史蒂夫温和地问道，往几个人的笔记本桌上放了一叠小饼干——附近的便利店出品。这栋楼里也有些对生活有追求的探员，偶尔会互相送些自制的点心，不过今天他们显然没这样的好运气，史蒂夫·罗杰斯往桌面上放了两杯热牛奶，抱住手臂：“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不，没有，先生，我一切都很好。” 彼得没精打采地回答道，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很好”的样子。 金发的二战老兵在房间外琢磨了半天，虽是努力说服了一番自己“不要太过插手高中生成长的烦恼”，但还是在彼得回家之后悄悄地向卡奥斯打听了一番，结果令他颇为哭笑不得。 没想到托尼·斯塔克用来督促费尔南多努力学习现代知识的举措，居然让彼得他们发愁了这么久。 帮孩子们作弊是不好的，史蒂夫自己也是个遵守约定的人，思考再三，他悄悄阖上了房间门，还是决定给托尼·斯塔克打个电话。 * 翌日，曼哈顿，复仇者联盟大厦。 放学之后，彼得·帕克接到哈比的电话，颇为惴惴不安地带着费尔一起来到了复仇者联盟成员的本部。前些天费尔南多刚刚从化学课上夺门而出，如今除了扣平时成绩以外一直都没有通报批评之类的措施下发，以至于同学们的留言再度爬升到新的高度——这家伙一定是新的校霸了，老师和校长都不敢招惹。 再加上对方离开之前丢下的那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卷入了黑帮火并，这些信息量集中在一个高中生的身上，足够在校园网里面掀起轩然大波了。 这些天里无论是老师还是作为监护人的史蒂夫都没有找茬，而卡奥斯对于多玛姆的介绍停留在“那是个抛弃了肉身的邪恶巫师”，以至于彼得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曾经经历过一场危急存亡的大危机。 他的第一反应是，现在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那些翘课和迟到早退，那些敷衍了事（但实际上成绩还算不错）的作业以及打架斗殴的传闻如今都是得到了清算的日子。 这也不怪费尔，彼得心痛地想，怪就怪在他们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去澄清这些甚嚣尘上的留言。 结果刚刚坐在复仇者联盟大厦的沙发上，斯塔克就带着些捉摸不透的微笑按住了两名少年——好吧，一名少年和一名少年脸不知道年龄几何的魔法师——宣布他们的作战服删减版已经制作完成。 彼得·帕克激动得简直要原地跳起来：“噢上帝，这是真的吗？” “这就是宗教种类太多带来的困扰了，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不知道该念谁的名字。” 卡奥斯托着下巴，态度要冷静得多：“斯特兰奇现在倒是可以感慨一句维山帝在上，如果他已经放弃基督教了的话。” “嗯咳！” 斯塔克咳嗽一声，在众人的瞩目之中展示出两件战衣来：“考虑到之后神盾局可能还要借用你们的力量，所以我提前把奖励预知给你们，但是如果使用不当的话，我有权利收回这个。你们现在拿到的都是删减版，等到圣诞节结束成绩公布的时候才能在我这里增添完整的功能——顺带一说，不止费尔，彼得你也要拿到全门功课的优秀才行。” “非常感谢，斯塔克先生！我敢保证我的成绩肯定没问题！” 彼得·帕克大力点头，生怕迟一秒就会影响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卡奥斯则是看着那身瘟疫医生的装束若有所思：“我猜这和我自己变出来的一次性炼金产品也没什么区别？” 两套战衣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彼得·帕克作为蜘蛛侠的服装整体黑红配色，和大多数超级英雄一样是紧身衣一样的风格，跟复仇者联盟全副武装的成员们站在一起显得格外协调，而卡奥斯的装束则显而易见不是用于接近战的。 那是和他自己变化出来的外套看上去格外相似的服装。 “这你就不明白了？” 斯塔克屈起食指和中指轻轻敲了敲面具上的鸟喙：“用的可是特殊金属来缔造的，和你那个一次性使用的二手版本天差地别，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 斯塔克的语气顿了顿，非常严肃地说道：“重点在于衣服上装了定位器和摄像头！你别想再一言不合突然就从美国跑到非洲再去什么外星了！” 第41章 对方这句话说得颇具怨念, 又慷慨陈词。复仇者联盟的成员之中还没有谁能够做到全天候在整个地球的范围内自由巡航的，这种前一秒说“我要去一趟尼泊尔”下一秒就会直接出现在尼泊尔加德满都的做法除却违反国际法之外, 在各种意义上都会让人难以配合。 机动性太好很容易成为突入敌阵的尖刀, 但与此同时，又很容易成为首当其冲承受危险的一员。 看着对方狐疑的、根本没把团队合作放进参考范围内的目光，托尼破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梁：“当然, 黑暗维度和多玛姆我们之前确实从不曾耳闻，响应的速度也非常糟糕……但肯定不会一直都是这样的，只要是和世界的存亡危急有关联的事情，复仇者联盟绝对会倾尽全力。” “斯特兰奇的不可靠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卡奥斯不仅皱起眉头：“到了连你们都开始觉得担忧的程度——话说在最前面，那家伙虽然确实没什么经验但是当魔法师的天赋异禀, 我从没见过学东西像他一样快的家伙，用不了多久魔法侧就会很安全的。” 不是这个意思, 史蒂夫·罗杰斯郑重地纠正他的被监护人：是因为无法坐视这些重担被你们两个人扛在肩上, 所以才会想要伸手去帮助你们。说教模式的美国队长真人看上去和高中生放学留堂后播放的视频教育课程一样态度无可挑剔，卡奥斯顿时用中他在接受教堂里神职人员思想教育一般的感觉，面前的金发青年简直背后要发出和天使神降差不多的背景光。 老天，天使都是些看上去很好相处实则态度高傲, 根本不把人类放在眼里的生物，不过史蒂夫可不是这样。 “Together, 这非常重要, 费尔，在遇到你们之前，我们这些人也是如此聚集在一起的。” 美国队长的思想教育来势汹汹, 实在是不习惯这种太过“推心置腹”的谈话，卡奥斯干脆把托尼制作的鸟喙面具扣在脸上装死，一睁开眼睛他就看到面具的内置屏幕直接启动，一段复杂的系统自检界面之后，整个复仇者联盟大厦的内景以及落地窗外纽约市的风光清晰可见。 “所以我就说，你那套七十年前的过时招数对现在的年轻人根本没用。” 托尼耸了耸肩，对着史蒂夫露出胜利的眼神：“还是我做的战衣靠谱，喏，全景显示不影响视野，自动变焦动态捕获，在黑夜里还有红外热敏成像功能，集成在两片镜片之内，就连人机交互都无可挑剔。” 诶，是这样吗？ 美国队长难得露出了迷茫中带着一丝挫败的表情，毕竟除了斯塔克本人以外，他还从来没在任何人那里吃过瘪，他一时半会儿甚至不清楚这是不是因为中世纪除了宗教以外莫得什么精神领袖也不可能有美国队长，而中世纪活到现在的魔法师显然也不会买这个账的缘故。 卡奥斯站起身来，披在身上的外袍质地柔软又轻若无物，不知道是由什么合成材料所缔造的。考虑到中世纪瘟疫医生的那身行头，斯塔克还特地做了一根能够调节高度的手杖，杖身轻便造型简洁，伸手一拔就能发现光滑的外壳内部藏着刃口锋利的三棱刺，金属的冷光反射着室内的照明，散发出令人目眩的冰冷质感。 “因为你好像近身搏击技巧并不算多，彼得跟我描述了你的接近战，基本上都是靠强化自己的身体硬来，比浩克强不了多少。” 托尼推了推墨镜：“所以我猜你需要一件趁手的兵器——正好瘟疫医生手里应该都有这个，说不定你用起来会比较熟悉。” “嘿，这不公平！” 布鲁斯·班纳闻言放下手里的茶杯抗议：“斯塔克，你就没有更好的比喻了吗？” “这也太酷了！” 彼得·帕克闻言，来不及仔细检查自己的战衣就忍不住称赞道。 卡奥斯拿着手中一臂长的三棱刺凌空挥了几下，做出击剑一样的漂亮动作，金属如臂指使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破开空气发出“咻咻”的响声。 “不过可惜振金材料只有老冰棍的一块盾牌，要不然这种突刺用的武器我能做的更出色。” 托尼·斯塔克得意洋洋地抬起下颌，骄傲道：“当然，这种合金在重量和强度上已经很卓越了，是斯塔克工业的荣誉出品，强度计算报告还是我自己亲自出具的。” 三棱刺的长度和教会使用的黑键长度差不多，都是不到一臂的总长和金属刃身，卡奥斯将手杖重新收了回去，客观评价道：“它需要一些炼金层面的更改……不过这已经非常趁手了。” “嗯哼，斯塔克工业无可挑剔。” 托尼骄傲道：“到了圣诞节之后，你们就可以考虑是否给它更新功能了。” 彼得顿时萌生了和小时候一样数着日子过节的冲动，可惜现在距离感恩节都还有一段距离，到圣诞节更是遥遥无期。他对于新战衣简直爱不释手，直到离开了复仇者联盟大厦都还精神恍惚。 送走了离开的高中生，被留下的那一位则接到了新的委托。 “我们打算把联盟总部搬到纽约市郊区的一处空地，毕竟把主楼建在曼哈顿也太危险了——我是说，对曼哈顿的其他市民来说。” 斯塔克解释道：“但是我们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没办法直接委托搬家公司。” “他是说一些机密文件和特殊设备。” 布鲁斯·班纳博士语气温和地解释道：“而碰巧这些东西的数量非常多，并且还很重——尤其是斯塔克他自己实验室里的那些。” “战衣我倒是能让它们自己飞过去，但是数控加工中心就没办法了，虽然也可以让钢铁战衣帮忙运送一些设备，但是我猜纽约市民也不太乐意看到一大堆重型设备在他们脑袋顶上飞来飞去。” “所以斯塔克的意思是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忙搬家。” 史蒂夫总结道：“把曼哈顿的这堆东西都挪到新基地里去，唔……他按正常搬家公司五倍价格付薪水。” 这听上去很划算，对双方的哪一方来说都稳赚不赔，斯塔克需要尽可能少的人力和时间来完成这件事，对于卡奥斯来说，一个成年人吃穿用度都在薅史蒂夫·罗杰斯的羊毛，虽说被薅的本人显得毫不在意，但他自己也不会一直放任这件事这样下去的。 “高中生”的身份无法兼职太过复杂的工作，但是成年黑户大魔法师可以。 * “所以这就是你在我学习卢恩符文的时候把我叫过来的理由，为了过来帮你们搬家。” 斯特兰奇抱着手机，看着佩珀和哈比正指挥着工人和机械臂打包建筑物内的各项设备：“我以为这种事情你一个人就能完成。” “年轻人多积累积累工作经验没坏处，学徒不就是这样吗。” 卡奥斯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他的小论文第二天就要交，此时恨不得用时间暂停的手法来补作业。 “现在又不是中世纪，研究生也能领补贴薪水的！” 斯特兰奇皱眉，反驳道：“而且你知道我现在根本没有慢吞吞去当学徒的时间。” 妖精语，卢恩符文，阿斯加德语，通用精灵学，和那些生活在地球上的非人智慧生命接洽周旋，威慑那些虎视眈眈的其它黑恶势力，这些都不会再有人教给他，但这确实都是压在肩膀上需要他一个人去完成的责任和使命。 古一法师殒命的消息将很快传遍多元宇宙，暴露了坐标又没有强大的法师庇护，地球就像是一块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有压力，我不会让你死的，而且就算再来一个多玛姆一样的家伙我也能把他打回老家……学徒。” 卡奥斯慢吞吞地说道：“至尊法师可以活很多年，你从继承了古一的衣钵开始时间尺度就和普通人类不一样了，反正你总会活到让你自己都嫌不耐烦的年龄的，没必要这么早就过度的透支自己。” 斯特兰奇觉得他和这家伙根本没话说：“听着，我昨天才刚刚阻止了一群芬兰的本土妖精人口拐卖事件，你不能像是杀死什么动物一样杀死这些妖精，因为这会触动世界里侧的那群家伙们彻底暴动，但你也不能放任这群家伙伤害人类，虽然你可能会因此怀疑我的个人能力但我不得不说这很困难……” “妖精的人口拐卖？” 跟着一起指挥搬家的托尼·斯塔克闻言一偏头：“我还没听说过会有这种事。” 说真的，他连妖精确实存在都不敢想象。 “《汉梅林的吹笛人》，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人听说过这个。” 卡奥斯介绍道：“我记得当时这事儿还闹得挺大的，没道理几百年后就无人知晓才对。一个吹笛的妖精允诺一个德国小镇的镇民，声称他有办法驱逐这里所有的老鼠，结果那个家伙在深夜的时候吹响施加了魅惑术的笛子，在月色下带走了一个小镇的儿童。” “我——刚刚看完了这个故事的简介。” 斯塔克第一时间就命令人工智能全网搜索，还真的发现了这个童话故事：一个叫作汉梅林的小村镇惨遭鼠患，村民们重金悬赏能够祛鼠的人才，允诺了五十倍的薪金委托对方，在吹笛人成功用笛声祛除了鼠患之后却拒绝支付应有的报酬，结果吹笛人在第二日的夜里带走了全村的儿童，只有一个拄着拐杖的孩子因为跛脚跟不上队伍，哭着逃了回来[1]。 “emmm……没有信誉确实是很过分的行为。” 身为商人的托尼·斯塔克思考方式也显然是从资本家的角度考虑：“不履行商业合同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但是直接掳走孩子更糟糕一些，这只妖精真是太出格了，他就算想要报复也应该直接报复在那些不肯给钱的村民身上。” “斯塔克？” 美国队长不赞同地提醒了一声。 托尼直接把这个童话故事群发到了每个人的手机里，卡奥斯潦草地看了几眼，摇了摇头：“你的逻辑没有问题，但是对神秘学和妖精这种东西了解得太少了，斯塔克。” “为什么一个村子会突然罹遭鼠患，为什么突然就会恰到好处地出现一个能够用笛声控制老鼠的人，为什么村民在面对这种超自然现象的时候还敢于克扣薪金，又是为什么对方在第二日带走了所有的孩子不再出现……” 卡奥斯轻轻将整个故事的所有细节一一提问，转瞬之间，这个原本寻常的童话故事就显得细思恐极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 史蒂夫皱起了眉头。 “妖精和魔法师的契约不可违背，但是可以曲解。事情就是这样，一开始就利用鼠患胁迫村民签下契约，目的本身就是为了带走小镇上的孩子们，笛声是某种关于声音的魅惑术，或者如今这个时代你们更愿意称之为催眠术。” 冷漠，自私，本质上排斥异族，丛林法则，社会达尔文主义，或者更多的什么形容词……妖精本身就是这样的生物，但凡对真实的妖精多一点了解，就不会对那些虚构的童话故事多出哪怕一星半点的信任。 小美人鱼的爱情之所以令人感动，本质上是因为海里的大多数人鱼都是她兄弟姐妹那个德行，是些可以因为无聊唱歌玩就诱使船只迷航的家伙。 斯特兰奇会在这群家伙身上吃瘪简直太正常不过，因为妖精本身就擅长看人下菜碟，只要他们确定你的实力不如他们，又或者无论如何你也无法干涉他们，那么无论你说出什么深明大义的内容对方也是不会搭理你的。 北欧的一些小城镇是妖精出没的重灾区，冰岛到现在城市建筑布局都还会考虑尽量不打扰妖精的栖息。 “唔，我居然忘了这个。” 卡奥斯摸了摸下巴：“那这样吧，你来帮我们一起给复仇者联盟搬家，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带你去找那些妖精的茬。” 斯特兰奇：“……” 这话听上去就像是他要去跟着收保护费。 “这不太好吧。” 他斟酌道：“不能因为别人蛮不讲理，咱们就要把社交手段拉低到和对方一个水平线上。” “那不然呢？” 卡奥斯露出了一个“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你以为古一当初是怎么解决的这个问题的，而对方为什么在古一刚死之后就死灰复燃？” 斯特兰奇：“……” 他突然就不太想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1]故事来源于《汉梅林的吹笛人》，也翻译成《哈梅林的吹笛人》，《花衣吹笛人》等不同版本，故事情节各有不同但差不多主线一致，本文沿用百度百科版本的设定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曲解。 第42章 “你们真的不需要别的人手帮忙？” 史蒂夫再三确认：“这听上去还挺危险的。” “用不着, 只不过抓住它们有点麻烦而已，实际上妖精并没有多能打, 你们不具备对魔力无法抵抗精神干扰反倒麻烦, 我和斯特兰奇两个人就足够。” 卡奥斯强调：“或者如果不需要带学徒的话，我一个人就行。” 被“扶帮带”的知名神经外科医生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但暗自在心里决定学习进度需要进一步加快。 复仇者联盟在纽约市郊的据点比曼哈顿区的占地面积大了不少，建筑地基甚至一路延伸到了地下两英里的深度，反导弹阵列式武器配置齐全，抗打击能力一流。托尼·斯塔克一边清点着新基地的房间安排，一边指出几个备选方案让费尔先挑选：“你们魔法师都比较麻烦——咳, 我游戏里的经验告诉我是这样，所以如果需要什么别的布置尽可以提。” 他说完, 转头看向斯特兰奇：“我知道你不长住这里, 不过考虑到以后不免有合作，你也一样。” 斯特兰奇打算说他自己随意就好不用太麻烦，毕竟圣殿在神秘领域已经是一座不动要塞了，结果还没开口就听见身边的费尔南多噼里啪啦报出一长串的需求价目单。 “我要三升的水银, 一升朱砂，十五磅不含杂质的黏土, 一整根1.4米以上岑木的风干木料, 一袋不限品种的蛇蜕，和两块拉丁文词典那么大的铁锭。” 卡奥斯毫无停顿地说完了材料清单，伸出一根食指按了按太阳穴：“暂时就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之后如果需要别的我自己去市场上买。” “哇哦，这听起来可真够‘魔法’的，我简直迫不及待想知道你要用这些东西做什么。” 斯塔克夸张地惊叹了一声：“还有如果你想买点别的东西的话别自己浪费时间去集市了，我猜你对现代社会的物流体系一无所知，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直接联系我的智能管家帮忙定下采购计划——反正你刚刚要的那些东西也都不值几个钱。” 红发的魔法师绷着表情道了谢，他们将需要空间传送的东西全部都分门别类打包放好，集中堆砌在房间中央的空气上，斯特兰奇率先空间跳跃到目标地点张开传送门，再由费尔南多在门的另一侧操纵着这些动辄几吨重的设备一个接一个地漂浮起来，通过传送门降落在指定地点。 先是些不能对外公布的保密设备，再是托尼实验室里那堆需要用特殊手段保存的东西，再接着是床、沙发、每个人的生活用品和一些闲杂物品，反正传送门可以开在任何一个地方，斯塔克甚至要求搬运了一个价格高昂的装饰花瓶，只因为它们用寻常的办法无法通过房间的房门。 “魔法师可真方便！” 他再度真心实意地感叹道，如果阿斯加德的文明确实和魔法伴生的话，索尔来到中庭觉得各种不便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地球上大多数人都不具备魔力的适应性，所以注定这种力量只有少数人能用。” 斯特兰奇在传送门的另一边隔空对话：“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发展出科学侧的文明了，只要会用魔法人就会想偷懒……你们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花生酱不能自己带过去吗？” 鹰眼不好意思地举手：“啊这个是我的，麻烦放在我的房间里谢谢。” “还有这都是些什么……史蒂夫的沙袋？” 卡奥斯操纵着一大包不明物体放进传送门之中：“我还以为这种东西你们到时候会买新的。” “按老冰棍打坏沙袋的速度，这些训练道具都是频繁更迭的耗材。” 斯塔克耸了耸肩：“放心，这是现在剩下的最后一个能用的沙袋了。” * 等到一切设备都安置在了自己该放的地方之后，费尔南多终于有时间出处理他那堆被哈比送进房间里的材料和关于妖精的委托。首先是一桶的泥土，和足够醒目的水银、朱砂之类的材料，科学一侧的复仇者们压根看不出费尔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只有斯特兰奇慢吞吞地扫视过一干物资，开口问道：“你想要做魔偶出来？” “差不多，工房里总得有一个。” 卡奥斯检查着黏土的质地，斯塔克对于这些要用来“施展魔法”的东西颇为上心，土壤致密干燥，甚至还被过筛过一遍：“要不然没了这种东西，感觉就不像是什么魔法师的宅邸。” 哪怕只是用来打扫卫生呢，托尼·斯塔克都有个人工智能来打杂。斯特兰奇漂浮在半空，注视着对方将朱砂掺入黏土，再兑入纯净水——这个时代起码不需要特地制作蒸馏水了——紧接着将黏土揉搓成型，在魔力的辅助作用之下制作出一个类似人体构造的雏形。 “像是个玩泥巴做出来的机器人。” 托尼评价道：“有点游戏里人形怪的感觉，如果200级满级的话，你做出来的这个等级不会超过20.” “用来打杂也不需要太强的战斗机能，物尽其用就好。” 费尔南多搅和着混杂了朱砂的黏土，不断驱动着魔力给魔偶添砖加瓦，很快雏形就被加高到了一米六左右的身高，球关节的转动关系清楚明晰，就像是个大号的、怪模怪样的泥塑。 下一步就是篆刻符文和缔结从属关系，卡奥斯用雕刻刀和改锥在魔偶的身上刻出了一长串的卢恩符文，这种比编程还复杂的东西斯特兰奇一直都理解不深，如今有机会观摩，不由得站得近了一些。卡奥斯伸手划破自己的手指指腹，将一蓬鲜血涂抹上魔偶心脏的位置，紧接着深红色的魔力弥散在房间里，点亮了那些魔偶身上一个接一个互相桥接的符文。 接下来就是赋予对方底层智慧的阶段了，斯特兰奇想，在“划重点”的部分看得尤为认真，但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卡奥斯看上去颇为慎重的这一步——失败了。 红光转瞬即逝，但魔偶身上毫无半点反应。水银缔造的炉心并没有联通魔力，流淌在黏土当中充当经络的水银通道也完全无法和中央控制的符文缔结关联，卡奥斯皱了皱眉头重新再尝试了一遍，结果仍旧毫无变化，他的魔力和这些排列规整的卢恩符文就仿佛是不同语言所写成的输入和输出，放在同一个编程体系当中只能报错。 “……”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面对大法师的首次失误，斯特兰奇瞥开目光想要装作没看见，结果却被对方点了名：“你来试试看。” 什么？ 新人至尊法师不由得郑重了片刻。 “我的魔法性质决定了无法使用过于秩序的术式，包括传承自北欧诸神的卢恩，虽说一开始只是考虑到原初的卢恩无法使用，没想到劣化版本的也……” 卡奥斯颇有些遗憾地说道：“果然获得什么力量都是有代价的。” 哦，混沌魔法。斯特兰奇心情复杂地想道，兴许这家伙是想起了自己和混沌之海缔结联系之前所沿用的魔偶术式了…… “我之前没试过这个。” 他警告道：“出现什么奇怪的失败境况都不奇怪。” “古一遴选的天才再怎么说也不会太让人失望。” 虽是这么说，卡奥斯还是遣散了好奇围观“魔力驱动人工智能”的众人，以防魔偶突然暴起伤人——哪怕在场的每一个人估计都有本事立即打烂这具黏土身体，但是打烂之后又得重新从塑形开始，显然是件麻烦事。 “那我就试试看……” 斯特兰奇摆出起手式，右手下意识地颤抖着在身前划了个小圈，这样的小动作看得卡奥斯一挑眉：果然是维山帝的魔法师，蹲马步蹲出PTSD之后每个人起手都喜欢曲膝盖和划圈。这种类似于强制精神暗示一样的方式能够辅助秘术师们成功施法，毕竟精神的笃信程度也是法术的成功要素之一，但如果要用更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话，这些小动作和起手式在战斗过程当中非常容易被别人抓到把柄或者提前针对。 毕竟现代游戏都知道对付一个法师最重要的就是打断咏唱。 正打算联通魔力的斯特兰奇呼吸一滞，成年人模样的卡奥斯伸手按住了他自己的一只手臂。斯特兰奇现在的姿势差不多等同于膝盖微曲双手前探，因而对方几乎以整个人都钻进怀里的动作握住了他即将触摸卢恩符文的那只手。 指腹和交叠的手臂传来清晰的热度，他自己的呼吸几乎擦着对方的脖子和耳侧，卡奥斯站得极稳，纹丝不动骨节分明的手和不住战栗疤痕遍布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卡奥斯指挥道：“现在就启动这些符文，我会负责指引你魔力的大致方向，太过细节的部分混沌魔法把握不住，就需要你自己去控制和微调。” 胸腔靠近脊背，心脏的跳动仿佛也带着魔力过载一般的烧灼。 斯特兰奇觉得自己就像是什么炼金生命一样有了魔术缔造的炉心，而那炉心正在靠近热源，濒临破坏。 以霍古斯的太古之躯啊—— 他轻轻地咏唱道。 维山帝的力量流淌在身体里，像是河床被注入了水流。魔力被引导着填充进魔偶的符文当中，逐一点亮曾经篆刻好的卢恩。魔偶胸腔的位置所浇筑的水银像是微微沸腾一般沿着身体各处的刻槽奔流开来，裹挟着魔力化作陶土人偶的魔力脉络，成为这具无机质生命生动的血流。 咔哒一声，自律人偶的身体晃动了一下，轻轻抬起一只手臂向面前的二人行了个礼——紧接着熟稔地拿起了卡奥斯放在桌上的抹布，开始认真地擦拭起了桌子。 斯特兰奇微不可察地长吁了一口气，还好他做手术的功底一点都没有落下，越是这种需要精密斟酌的部分就反倒越是他所习惯的。至尊法师先生重新站起身子，恢复了八方不动的表情：“所以你做这个东西就是为了给你打扫房间？我猜斯塔克不至于连清理房间的人手都没有安排。” 他看了看这座崭新装修的建筑物，全自动恒温自动控制，人工智能的辅助遍布全域的各个角落，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有一个可能会掉渣的陶土人偶来打扫房间的样子。 “啊，这个。” 卡奥斯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反正你现在什么都得学，手头又忙，有个人偶在帮忙做杂役的话会好很多吧？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部分，现在只是勉强能动起来了而已，等我调试好之后就放到纽约圣殿里吧。” 说完，似乎是补充说明一般，卡奥斯又添了两句：“伦敦圣殿被卡西利亚斯摧毁得严重，需要大量人手去维护旧阵法；卡玛泰姬是目前现存秘术师最多的场所，但如今的你还无法担当起指导的位置；香港圣殿逆推时间几乎没有缺漏，而纽约圣殿才刚刚失去它的圣殿法师……所以我想你应该有一段时间都会待在布里克街。” 斯特兰奇还是一副没听懂的样子：“所以你送给我这个？” “不然你是想要自己去整理圣殿的书架，用吸尘器吸地，每天给自己叫外卖吃？” * 纽约市，中城高中。 原本打算就两个人去解决关于妖精拐卖人口的问题，结果彼得在得知了这件事之后异常好奇地想要让费尔南多把他带上，甚至抛出了“我帮你写两个礼拜的实践课大作业”这种没有原则的允诺。 这个诱饵很吸引人，因此卡奥斯毫不犹豫地咬勾了：“妖精大多都很狡猾和危险，你一定要提高警惕。” “好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我早就想试试斯塔克先生的新战衣了！” 少年兴高采烈地答应了这个允诺，于是在当周的周末，斯特兰奇面对的就是两个周末郊游模样的高中生。 真实的高中生和虚假的高中生。 斯特兰奇：“……” 他看向在场众人中魔法造诣最高的那个：“你不用成年人的形态？” “这样也还好，在学校里的话用不着换衣服。” 卡奥斯想了想：“斯塔克提供的战衣可以配合体型调整变化，但大多数的衣服没这个功能所以我平时总得固定一种形态。” 当高中生上瘾了吗，斯特兰奇看了他一眼：“咱们现在就出发？” 卡奥斯点了点头：“效率高的话还能赶得上吃中饭。” * 芬兰，凯米河附近。 这里西临波罗的海，与瑞典隔海相望。 刚刚入冬，周围的林地里下过了一场薄雪，让习惯了纽约市气温的彼得·帕克迅速给自己套上了蜘蛛侠的战衣：他本来想坚持得更久一些的，谁知道纽约和芬兰根本不在一个气候里。 刚刚跨出传送门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冷风。 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地区都是北欧神的影响范围，在人们对于这些北欧神的信仰逐渐稀薄的当下，这里仍旧聚居着超出世界其它地区平均值数目的妖精。斯特兰奇带着剩余的两人朝着远离人烟的树林里走过去，当地人虽然很稀奇瘟疫医生+蜘蛛侠+奇怪的斗篷男这种罕见组合，但芬兰人本质上的内敛让他们没有一个人开口提问。 斯特兰奇轻轻一瞥，抬手给自己三人加上了认知干扰。 “很熟练嘛。” 卡奥斯称赞道：“对于这种基础的隐蔽手段。” “你也说了，是‘基础’的隐蔽手段。” 斯特兰奇表情未变，抬手拨开挡路的松枝。几个人各有各的保暖手段，战衣里又能持续恒温，彼得·帕克像是第一次森林探险一般踩开那些落雪的枯树枝，一双眼睛四下张望，生怕错过他人生当中能够看到的第一只妖精。 “我小时候看了不少故事书，《绿野仙踪》和《亨舍尔与格莱特》什么的，当时一直以为森林里会住着妖精和女巫……结果居然真的有妖精！” 故事书里都是骗人的，它们都只有长得好看罢了，卡奥斯毫不留情戳破自己小伙伴的幻想：“你还想跟妖精合影？” 彼得收起自己的自拍杆，羞赧地摸了摸鼻梁：“我，我就是想拍个vlog，能不能拍到妖精看运气啦。” 斯特兰奇：“……” 所以他为什么要跟两个高中生不远万里来芬兰郊游。 森林越走越深，将人类的城市远远抛在身后。脚踩在雪地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空气中的魔力浓度逐步攀升，对神秘毫无自知的彼得·帕克只觉得森林又大又深邃，斯特兰奇逐渐提起警惕来，手掌心里时时刻刻攒着一团金红火色的亮光。 他第一次来这片森林的时候被爱做恶作剧的妖精们折腾得格外惨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片土地——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同样也承蒙索尔那个便宜弟弟诡计之神的庇护。 直到大气魔力（Mana）浓度的爬升让斯特兰奇有些不习惯地打了个喷嚏，卡奥斯才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在彼得“斯特兰奇医生你是不是感冒了”的问话当中冲着身旁的树干狠狠一抽。 树枝上的积雪刷拉拉地落了下来，连带着震下来一个一米身长，像是微缩版本人类的精灵。 “Sproggiwood，森林的守护者，或者你直接称呼Sproggi也可以。” 卡奥斯对着目瞪口呆的两人介绍道，紧接着用一种黑社会逼问无辜良民的态度凑近了这个被一木棍震得晕晕乎乎的小家伙：“那些吹笛子的家伙住在什么地方？” “……？” 这位太过纤细的守护者迷迷瞪瞪地注视着来人，完全没了当初往独自前来的斯特兰奇头上扔雪球的架势。 卡奥斯像拎一只猫一样捏住对方的后颈提了起来：“那些穿得花花绿绿的吹笛人，当地的小地精，你知道我是来找它们干什么的，如果你不肯告诉我它们的下落……” 卡奥斯哼哼了两声，摆出威胁的表情来：“我们的老板是全纽约市最有钱的富商，如果你不把它们的下落交出来，我们就把这一整片森林都买下来把树全砍了做家具，你知道人类能做到什么地步的。” 小精灵终于听明白了对方的说法，在卡奥斯的手心里露出了堪称惶恐的表情。 瘟疫医生打扮的魔法师一打响指，深红色的魔力弥散开来，一接触到树枝就将最高枝头的那片叶子污染得枯萎坠落。 只一片叶子，就让妖精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神色——这威胁太足够了。 彼得和斯特兰奇：“……” 他们开始觉得自己像是什么收保护费的恶霸。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Sproggi这个名字出典于一个芬兰神话背景的策略类游戏，翻译成森林之神。大部分妖精的名字我都不会念也不会翻译所以文里都用原名，造成的阅读困扰敬请谅解。 第43章 妖精叽里咕噜地附在卡奥斯的耳畔说着地址, 声音小到不会让第二个人听见。卡奥斯边听边向斯特兰奇得意地抬眉毛，示意“你看跟妖精打交道就得这样”, 后者抿起嘴, 满脸的不认可。 彼得·帕克举起自拍杆给妖精来了一张接近照，结果屏幕当中空无一物，让年轻的蜘蛛侠格外惊慌以为闹鬼。 “别白费力气了, 要不然为什么大多数妖精都只有画像。” 卡奥斯说道：“只要它们不愿意，就能够在任何除了眼睛之外的显影设备上藏匿身形，要不然现在的特效电影都可以招聘妖精演员。” 本着打个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态度，卡奥斯冲着斯特兰奇伸手，对方从传送门里取出来一锡壶的蜂蜜牛奶送到了妖精的手中：“非常感谢你提供的情报……Sproggi先生。” 斯特兰奇喉头滚过那个有些拗口的妖精名称：“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史蒂芬·斯特兰奇，人类这一任的至尊法师。” “我们之后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时间。” 斯特兰奇看了一眼名为Sproggiwood的妖精, 对方正紧张地瞄着卡奥斯, 完全没在听他说什么：“……” 好吧，这种生物说不定就是吃硬不吃软，他清了清喉咙，重新开口：“他也会活很久, 起码七八百年前他就活着了，而且说不定还能再活个七百年。” 妖精：“……” 对方肉眼可见地沮丧了下来, 看来把这个粗暴的人类生生熬死的计划彻底宣告破产。彼得·帕克饶有兴致地围观着他们的互动, 决定今天回家就把这件事写在日记本里。 这样下去几年以后他就可以有一本彼得·帕克奇遇记了！ 紧接着，有了妖精指路的行程一路畅通无阻，卡奥斯就像是什么知名地痞流氓一样吓跑了森林里各种各样的非人智慧生物, 种类之多到了让彼得·帕克眼花缭乱的程度。 林地静谧，阳光穿透树林斑驳地投射在雪地上，斯特兰奇想到自己几天前第一次来这里遭到的一干骚扰，忍不住抱怨：“明明我也是个魔法师，这群家伙……” 欺软怕硬？真论战斗能力的话，掌握时间魔法的他其实本质上在魔法师中也算佼佼者——毕竟因为各种意义上的揠苗助长，他最快学会的那些技巧就是如何在别人的攻击之中活下来，以及如何见缝插针地防守反击。 比起那些细枝末节的知识，卢恩符文，妖精语，魔偶学，炼金术，地脉的维护与管理，斯特兰奇本人所学技巧中最优先也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运用维山帝的魔力去战斗。 这也是卡西利亚斯所逼迫出来的必然结果。总而言之，虽然有点偏科，但他绝非什么弱者。 结果这些妖精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那是因为他们感觉得出来你的力量来源是维山帝。” 卡奥斯一偏头：“出了名和平的白魔法，温和又包容的力量，是庇护的力量。这种东西在抵御入侵维护秩序的时候很合适，但是在解决人民内部矛盾方面……好吧它们也不是什么人民，总之在对内的时候，往往并不那么好用。” “就因为他们知道博士不会随便杀害这些妖精？因为这种力量的加护范围也包括它们？” 彼得·帕克愤愤不平：“那这也太欺负人了！” “没错，这也太欺负人了。” 卡奥斯的目光一扫，一只来不及逃跑的小地精刷地吓白了脸，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地洞里。 在这片森林里，卡奥斯终于不再抑制自己的力量。他的长发垂至腰迹，戴着瘟疫医生的面具，深红色的魔力如渊如河地环绕在周遭。斯特兰奇谨慎地注视了一眼，这一次这些力量显得格外克制，比起多玛姆时期近乎于吞没人格的磅礴魔力，如今的费尔南多看上去更趋向于是个普通的魔法师。 “不同的源流在这些妖精的眼里，意味着不同的从属。维山帝的力量是加护的力量，你伤害不了它们，所以这些家伙有恃无恐。混沌之海的力量是无差别的力量，因为缺乏倾向性而反倒会被警惕。” 卡奥斯摊了摊手，露出堪称无害的笑容：“你猜如果卡西利亚斯带着黑暗维度的力量踏进这片林子，会不会把这群家伙吓得当场尿裤子？” “那古一当时是怎么办的。” 斯特兰奇很不服气：“她也是维山帝的……” 不，她不只是。 话说到这里，斯特兰奇突然噤声了，他们都意识到了古一法师本人也曾经向黑暗维度诉求魔力延长寿命，独自捱过了五百多年的时光。 他突然就有些说不出话来。至尊法师不能够随意选择死亡，人类的生命不过百年，在诸神和妖精的眼里不过心跳般的一瞬，而神秘学知识的传承却无穷无尽，想要学尽这些浩如烟海的知识，想要成为可堪造就的至尊法师，或者至少能够将这些传承完好无损地交给下一任继承人，就已经需要近乎于一生的时间了。 更重要的是，下一个被维山帝所认可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现，不知道会是几百年还是几千年之后。 “你早就知道的，是不是？” 斯特兰奇轻声说道：“你知道我一定会走她的老路？” “……我本来期待着你再过十年左右再去考虑这个问题的。” 卡奥斯忍不住皱眉道：“毕竟你现在才刚刚踏上法师的道路呢……放轻松，如果你真的不想成为至尊法师的话，你可以选择一辈子就这样普通地作为维山帝的秘术师活下去，然后在临死之前把阿戈摩托之眼交给我。” 红发的魔法师扫视着森林，神色平静：“古一和我的契约是我要庇护你成为独当一面的至尊法师，如果你直到死都没能实现这个契约要求的话，我们的魔法协议就会自动宣告破裂。魔法师的灵魂誓约无法违背但可以曲解，就是这么一回事，而在那之前，我仍旧会按照契约内容继续确保你的生存。” “……” 斯特兰奇开始觉得有点烦躁。 一切都像是一个一环套一环的驳论，一个不可解的难题，可这都不是他如今最为关心的问题。 身旁的魔法师声音可以说冷漠，就仿佛在谈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所以……你就这样继续活下去，直到一百年一千年，让时间把灵魂都摧折殆尽，然后再给自己的记忆打个压缩包，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一觉睡到更远的未来去？” 他不可置信又声音发颤地问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你自己的？”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魔法师轻描淡写地说道，又不是没活过这么多年。彼得·帕克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但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插嘴，说真的这话题沉重得可怕，他今年才刚刚上高中呢，距离这些动辄几百年上千年的时间跨度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成为超级英雄是这么艰难的事情吗，少年隔着蜘蛛侠的面具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斯特兰奇，又看了看卡奥斯，前者眉头紧锁脸色坏得惊人，卡奥斯倒是轻描淡写地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吃，还顺便分给了带路的妖精一块。 小矮个妖精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随后似乎是被过于甘美的味道所俘获，连带着表情都舒缓了起来。 “妖精也喜欢吃巧克力啊。” 彼得感叹道，也想要从包裹里掏出点什么东西来投喂面前的引路人，结果被斯特兰奇和卡奥斯一起拦下来：“它吃不了太多这些，妖精大多数还是要汲取魔力生存的。” “诶？” 显然没学过《妖精生态学》的高中生满脸的新奇：“那它刚刚还吃了你的巧克力。” “知道香猫咖啡吗？就是某种哺乳类动物排泄物提炼咖啡的手段……香猫没事也会偶尔吃一些自己消化不了的咖啡豆，一个道理。” 斯特兰奇神色如常地介绍道。 世界可真奇妙，彼得收起自己郊游吃的小零食，老老实实地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这些关于妖精的闲谈似乎一定程度上冲淡了凝重的情绪，斯特兰奇也对于继任至尊法师的话题闭口不谈，看上去似乎是放弃了在过早的时候就去和费尔南多因为这样的话题吵架。 密林渐尽，斯特兰奇等人掰开树枝，来到了一处林间空地。在严寒当中仍未封冻的溪流是这片森林中大多数妖精和动物们栖息的公共场所，雪花堆积在溪流两岸的石头上，将整片林地装点得像是童话。 有几个穿着花布衣服的地精正围坐在篝火附近取暖，身旁的雪堆里插着几根手制的树笛，火炭里烧着栗子，空气当中弥漫起栗子的焦香，斯特兰奇只消一眼就确认：“就是这群家伙！” 抓到现行，卡奥斯刚刚裹挟着浑身上下的魔力和戾气出现在林地之间就引发了一场小范围的骚乱，妖精们四散奔逃了起来，连火堆和火堆里的板栗都舍不得捡。 “彼得，就是这群家伙！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混沌魔法很难进行精细操作，但他们这一次碰巧带了能够和妖精比拼敏捷的外援。少年闻声而动，很快就在林地之中敏捷地来回穿梭，蜘蛛丝在这种森林环境里迸发出超乎寻常的作用，无论是用于捕获妖精还是用于移动自身。 在一番鸡飞狗跳之后，彼得成功地逮住了五个之中的三个，被蜘蛛丝黏住的地精满脸怨愤地挤作一团，眼珠滴溜溜地转，瞪视着斯特兰奇这个导致他们被捕的罪魁祸首。 “我以为现代社会的地精应该不会干些拐卖人口的勾当？” 斯特兰奇蹲下身子，保持着视线和几只地精齐平：“结果古一一去世你们就想着重新开始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地精们叽叽咕咕地不肯好好说话，其中一只还探头探脑脑地想要伸手去摸自己的笛子，费尔南多见状伸手捞起那根插在雪地里的笛子，上下把玩了一番：“你们就是用的这种礼装来迷惑他人？不好意思，在场的三分之二人具备魔法抗性，斯特兰奇的白魔法虽然别的方面都练得基本功很不牢靠，但就只有打人和挨打两方面出类拔萃。” 斯特兰奇：？？ 任人鱼肉的三分之一：？？ 彼得和斯特兰奇都愣了一下，就看到卡奥斯又施施然地将这跟树笛又放了回去，转身冲着林地间挑衅道：“剩下的两只，如果你们不肯出来的话，你们的三个朋友就会被我们扔进纽约市动物园里了。” “我们的诉求很简单，无条件签署禁止人口拐卖的魔法协议，和人类的活动范围互不干扰，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卡奥斯伸出一只手指，抵住一只地精的太阳穴，那个倒霉家伙眼泪立刻就从眼眶当中滚落了出来，看上去凄惨得让人扼腕叹息。 “费尔，你是不是……” 彼得·帕克忍不住开口，如果是学校里的小动物保护协会看到这样的场面的话，一定会发出谴责的。 他的话音刚落，剩下的那两只地精就都怯生生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对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上去格外惹人怜爱。这些地精的面庞和人类看上去差不多，但眼睛更大没有眼白，显出十足的神秘色彩，就在彼得想要弯下腰去和这两只地精好好说说话的时候…… 其中一只毫不犹豫地拔出了笛子。 第一缕笛音的尖啸直接炸响在彼得的耳畔，卡奥斯和斯特兰奇的动作都很快，前者爆发出魔力将彼得直接拽了回来，另一个划出传送门，伸手就从门里掏出来了一个……一个巨大的音响。 振聋发聩的摇滚乐顿时响彻在林地中间，咚咚作响的重低音震得彼得的心脏都有点跟着颤动，让他脑海里那点混沌迷茫的念头彻底烟消云散。彼得·帕克震惊地晃了晃脑袋，很难接受自己居然一瞬间就中了对方的精神控制。 他刚刚还在替这些地精们着想！ 摇滚乐的噪音彻底盖过了笛子的声响，让这点笛音造成的魅惑术彻底失效。斯特兰奇面无表情地任由歌曲当中的主唱嘶吼了一整首歌的时间才将音响又放回了原位，无声地注视着几个缩在一起的地精，表情暗含威胁：“现在，是时候和我签订契约了，你们休想继续打人类小孩子的主意。” 他现在觉得当年古一法师估计也是把这群小恶党一天打十顿才镇住。 地精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都没有表态，紧接着，它们一齐转过头来注视着斯特兰奇，张开了嘴。 ——然后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深红色的魔力瞬间迸发出来，将一片雪白的林地都染上了魔力的色泽，斯特兰奇惊愕地看向卡奥斯，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蓄电池般积累了这么大的力量。 不过好在，这一次的卡奥斯并未失控。 他看着被魔力拘束在中央呼吸都显得困难的几只妖精，开口道：“你们刚刚是想要在这世界的表侧说出‘妖精语’。” 维山帝的白魔法意味着这是守护的力量，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出格的事，但混沌之海的力量意味着面前的这家伙光脚不怕穿鞋的，是个连灵魂都可以为了力量而出卖的狠人。 “我是参与过妖精叛乱的魔法师。” 费尔南多·卡奥斯扬起下颌，平静地注视着几只挤在一起的地精：“托你们妖精语的福，让我想起了些不错的记忆。” “如果你们有打算移居到世界里侧妖精乡的打算的话，妖精语随便你们怎么说，但是在人类生活的世界上，禁止使用这种能够撬动自然力、污染人类精神甚至引发灾厄的语言。” 卡奥斯垂下头，看着还不到自己大腿高的几只地精：“我还以为这条规则已经通行了近千年了。” 他放下了这些彻底变得瑟瑟发抖的地精们，看着斯特兰奇双手在空中写下契约内容，态度不怒自威。魔法师和妖精的协议无法被背叛，而斯特兰奇作为一个足够谨慎的人，书写下的内容也一定很少会留下缺漏。 五只幼儿那么大却指甲尖利的小手和两名成年魔法师的手掌叠放在一起，被魔法协议做缔造的光束悉数击穿。金红色的魔力化作缭绕众人的光河，星星点点地点亮林地和树梢的间隙。 斯特兰奇朝着身后画了个圈，示意彼得：“你先回纽约。” “斯特兰奇先生？” 彼得·帕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得正入迷要突然退场，迷茫地问道：“你们需要支援吗？” “不用——孩子，我是说，和妖精缔结的契约本身就是隐秘的一部分，接下来的场面不应该有旁观者。哪怕你谁也不会告诉，但你的大脑里都会记忆下当时的场面，而擅长从人脑子里面掏东西出来的巫师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原来是这样。” 彼得恍然大悟道，毫不犹豫地转身跨入传送门，他可不是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家伙，更何况今天一整天的收获的信息量已经够多了：“那纽约见，斯特兰奇医生，费尔。” 斯特兰奇阖上眼睛，感觉心情格外复杂，和妖精们建立通路的那一瞬间，哪怕这群小家伙们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但足矣镌刻进灵魂的魔法契约让他短暂地探知到了这些地精们的想法。 “——可是，祂为什么要帮着人类说话呀？” 第44章 费尔南多·卡奥斯。 混沌魔法师, 年龄成谜，身份不明, 暂住于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的家中, 复仇者联盟的不记名成员。 中城高中的学生，话剧《哈姆雷特》的旁白，古一法师的契约者, 至尊法师斯特兰奇如今的魔法导师。 曾经一度逼退过多玛姆的强者。 人类。 斯特兰奇在心里给最后一条定义打了个问号。他当然不愿意去怀疑这些最为基础的东西，毕竟费尔南多身上没有任何非人生物的特质。 宇宙当中能用魔法的智慧生物里和地球有接洽的他几乎都大略有了解，他平时的魔力储量显然不是阿萨神或者华纳神族，魔法形式并非亚尔夫海姆的精灵族，在抗寒性上也显然不是什么冰霜巨人。 甚至他在刚刚甦醒的时候, 社工还给这家伙做了全身体检，那些数据他和复仇者联盟的成员手里各有一份, 正常得出奇。 魔力的触通很快就被切断, 新的协议已然缔结而成，这对于斯特兰奇来说消耗不了多少魔力，等他重新站起身来之后，重获自由的地精们在下一秒就逃得一个也不剩。 这次他们还记得拿走自己的小笛子, 但早已熄灭的篝火和篝火之下的板栗就仍旧留在了原地。 卡奥斯如释重负地伸了伸懒腰，伸手去熄灭的柴薪底下想要摸栗子吃, 熄灭没有多久的柴火堆仍旧带着热度, 板栗绽开巨大的豁口冒着热气，烫得卡奥斯在手里左右乱丢。 他赶紧又把滚烫的栗子扔进雪地里去降温。 几番周折之后，板栗掰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红发的魔法师掀开自己的鸟喙面具，一个接一个地把散发着焦香味儿的栗子往嘴里丢，看到斯特兰奇不为所动又表情复杂的神色，卡奥斯很好脾气地分出了一部分栗子：“你要不要吃一点？” “我不会随便吃妖精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被留下反向追踪的通路。” 斯特兰奇态度冷淡地拒绝，看着他的导师腮帮子鼓鼓地咀嚼着栗子，还在走神关于妖精的那些话语。这绝对不是多余的担心，最大的可能性是，费尔南多一度是个比起人类更加亲近妖精的魔法师，因此才会让这些地精产生“为什么对方会帮助人类”的疑惑。 但这样的推断也无法解释全部的疑点。 混沌之海带给一个人的眷顾或许会让这个人的魔力水平空前高涨，但在整个身体都因为承受不住魔力而崩塌的情况下还能够重新聚合，这已然超出了斯特兰奇对于魔法的认知，当然，这世上多得是他自己还不了解的偏门法术，因而他自己也不敢做断言。 最关键的当事人记忆几乎等同于空白，如果没有什么特殊事件的触发，就什么也想不起来。 《维山帝之书》上记载着奥姝图全部的白魔法，或许他需要回到卡玛泰姬再充充电了，除此之外，那些关于混沌魔法师的记载也需要再重新搜查一遍。 斯特兰奇掸了掸身上落下来的雪花，就看到瘟疫医生的脚步一个趔趄。 “费尔……？” 卡奥斯用手杖支撑着身体，冲着斯特兰奇摆了摆手：“没什么，刚刚那一下用掉太多魔力了。” 不管是不是人类，起码不是什么有害的生物，斯特兰奇如此判断道。 “妖精有很多种，有些地方会有容易把人类拖进水里吃掉的Nixie，还有喜欢偷东西和偷听别人讲话的树精。有一小部分妖精喜欢亲近人类的小孩子，但绝大多数对人类的态度是毫不相关偶尔可以捕食的关系。” 卡奥斯抓紧时间耳提面命：“它们遵循最简单的丛林法则，自己有自己的一套社会秩序，你不要用看待人类的态度去看待它们——而且妖精自己也不愿意你这么看，它们会觉得这是一种冒犯。” “你似乎对妖精很了解。” 斯特兰奇注视着卡奥斯说道。 “——我都说了，我参与过妖精叛乱。那个时候作为魔法师杀过不少这种东西，再后来继承了人类神秘的家伙们就和妖精达成了协议，不允许在世界的表侧使用妖精语，大多数幻想种的生物也都迁徙到了‘里面’的妖精乡，同时，之后的人类也不能再随意伤害生活在表侧的妖精。” “可它们很怕你。” “我不杀它们不代表不能一天打十顿，谁都知道维山帝的魔法师好欺负，在世界真的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又都想起你们。” 可是那种恐惧和战栗不像是在面对人类，斯特兰奇咽下这句话，看到卡奥斯费劲地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又大大地打了个呵欠，一副困倦的模样。 现任的至尊法师做好简单的心理准备，郑重其事地凑近了卡奥斯的面颊。 这个吻看上去沉默冷清，又饱含心事。 魔力的让渡发生在空旷的林地中间，维山帝的力量从来都是沉默又包容的力量，它们带着其使用者所特有的温度和特性。斯特兰奇谨慎地抽出了自己大概百分之十的魔力来应急，周围只有溪水流淌所发出的微弱水声。 至尊法师不能随意死去，那意味着在他找到下一任的继承人或者延续寿命的方法之前，就只能走古一法师的老路。如果有得选的话，他当然不愿意去考虑这种过于危险的手段，但目前已知的另一种维持生命的方法同样让人遗憾——他还没有为了这份职业奉献掉自己下辈子的打算。 “只要在死后向混沌之海献上灵魂，就能够获得混沌魔法的眷顾。” 在成为至尊法师之前，斯特兰奇曾经一度在网络上看到过某个值得用来打发时间的数学统计：假设人类不会衰老但仍旧面临意外死亡，那么人类的生命期望长度会被延长到多久。 这是个很有趣的设想，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长得难以想象的数值，但实际上即便拥有了永远健康的体魄，这个数学期望的年龄却仍旧远不如那些阿萨神。人有各种各样意外死亡的可能性，譬如触电、高空坠物、野外雷击、电梯失坠、抢劫致死和最普通的交通事故等等，各种各样的小概率事件环绕着生活，又因为概率太低而不被大多数人注意。 在被延长得足够久的人生之中，这种概率会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逐渐减小：并非是“恶性事件不的概率”，而是“平安顺遂地度过人生，不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而死的概率”。 最终，在某个时间节点上，存活率无限趋近于零。 当然，时间一旦拉长就意味着结果不够精准，但考虑到法师们的生活总比普通人要紧张刺激一些，这样的数据仍旧具备统计学意义。 起码和从最初就一直存在的混沌之海相比，哪怕是被延长过使用年限，人类的寿命还是太过短暂了——对于混沌之海来说稳赚不赔。 他松开面前的魔法师，对方的手臂有比他自己还要温暖一些的热度——显然费尔南多的防寒咒用得更加熟练。这种通晓各路术法的老油条总是比别人更耐活一些的，斯特兰奇想，要不然的话他怎么能从那么久的时代一路苟到了现代社会。对方没有挣扎也没有动摇，不过这也是必然，毕竟如果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法师，他势必不会对这种魔力的交互产生任何疑问。 “如果魔力匮乏就别勉强自己。” 斯特兰奇倒退了一步，仔细观察费尔南多的表情，确认对方的魔力亏损缓解了不少：“起码我可以借用维山帝的力量，并不会因为让渡魔力就消耗自身的生命力。” 费尔南多嘴唇泛红，在雪地里显得更加明显。混沌魔法师擦了擦自己的嘴角，重新扣上鸟喙面具：“我还以为你们普通人类会比较在意这个——咳，我当然知道你现在已经是维山帝的魔法师了，我的意思是你大半的人生都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度过的。” “那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斯特兰奇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卡奥斯，对方的这套行头让他根本没办法从鸟喙面具之下看穿表情，因而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转过身去：“我可是个医生，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都是最基础的抢救手段，你魔力有缺损，正好我能缓解这样的症状。” 说完，他背对着卡奥斯划出金色的传送门来：“考虑到失血对于一个人的损害会更大一些，综合考虑，这是最合理的治疗手段。” 史蒂芬·斯特兰奇率先踏入传送门中。 * “什么，你们居然背着我去看了妖精！” 重新回到学校之后，内德的表情格外受创：“你好歹应该录视频回来！” “我录了，一回来就发给你了！” 彼得显得格外无辜：“妖精没办法在vlog里显影我也没办法啊。” “你的视频里就只有你们三个人出去郊游的画面而已，都是一片树林……” 内德痛心疾首地抱怨，又转而央求卡奥斯下次能不能把他带上，在得知妖精和人类之间存在着捕食与被捕食的关系之后遗憾地闭上了嘴。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或者说实力的压倒性差距，起码来复枪还是可以对妖精造成伤害的。” 卡奥斯宽慰道：“印象里西伯利亚地区就有过人类试图枪杀妖精的案例……不过当地人好像没发现对手是妖精，以为是些偷玉米的小矮人。” 彼得和内德：“……” 西伯利亚地区，是俄罗斯没错吧。 这句话听起来无论哪里都很有问题，包含了“试图用枪击退地精”、“以为是小偷所以主观意识上是在枪击人类”、“不管是什么东西先打再说”之类槽点太多不知道从何吐起的内容，不过战斗民族素来武德充沛，彼得和内德也只能互相感慨一番之后暂时放弃了相约去围观妖精生活的打算。 不过他们还是尽可能多地向卡奥斯打听了不少关于妖精的特性——这些内容后来还被彼得认真地记录了下来，当然这份记录后来还被神盾局留作内部档案就是不需要现在提及的后话了。 “就像是有种说法叫作‘蛇吃鼠半年，鼠吃蛇半年’，蛇可以捕食老鼠，而老鼠在冬天也有机会能够趁着蛇冬眠的时候钻透洞穴，将冻僵了的蛇拆分吃掉一样。” 卡奥斯解释道：“妖精的生命力旺盛，又是魔力亲和的生物，不过它们并非无法战胜，否则就不会有人鱼的眼泪能够化作珍珠钻石之类的传说了。” “应该用什么词汇形容来着……” 彼得有些困扰地说道。 “动态平衡。” 内德出言提醒。 “噢对对，就是那个。” * 在解决掉妖精们暂时带来的困扰之后，斯特兰奇又重新加班加点地投入到了至尊法师的工作当中。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才接触神秘不到半年的新人，不会有人做得比他更好，但另一方面，至尊法师的工作又实在是至关重要，因而斯特兰奇很长一段时间都辗转于各种各样的小麻烦之中。 他惊异地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着名为亚特兰蒂斯的海底国度，而这个国度也是至尊法师的庇护范围之一——虽说对方素来不买账认为他们的防御术法完全能够自理，但还是和维山帝的秘术师们保持了最为基础限度的沟通。 现任的七海之主甚至还被他的哥哥押着特意在海岸线上短暂地谒见了斯特兰奇一面，以示亚特兰蒂斯的魔法师和地球的守护者将继续维持着长久的塑料友谊。双方的态度都算不上多友善，全程都是名为亚瑟的亲王阁下在自说自话，斯特兰奇和如今的七海之主奥姆都保持了难能可贵的沉默。 除此之外，需要联系和备案的还有魔术协会：没错，人类自身的神秘学留存同样不容忽视，魔术师和魔法师们的大本营远在伦敦，包括伦敦圣殿陷落所导致的一系列问题在内，斯特兰奇很长一段时间都将周旋于这些心眼比天上的星星还多的老骨头之间。 诚然，斯特兰奇对于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而今在医术之外，他的魔法天赋迄今为止在见到的秘术师里也同样无人能出其右，但这不代表他是个全知全能的天才或者神：如何曲意逢迎虚与委蛇，在和魔术协会的老家伙们互相探讨和处理分歧的时候能够攫取圣殿更大的利益和自由是他迄今为止都不曾面临过的问题——或者说，这些问题对他而言是曾经所一直都不齿的内容。 他可是医院的摇钱树，人形自走金字招牌，过去的年月里根本不会有人让他来干这些事情，他讲的冷笑话同事都得赔着笑脸。 但哪怕在最为无援的时候，斯特兰奇都不曾想过去求助那个人。 ——除却觉得卡奥斯这人也不擅长和时钟塔的魔术师们打交道之外，还隐含着各种各样隐秘又复杂的缘由。 他自己对于成为至尊法师这件事情并无太多深刻的认识，毕竟要让一个普通人突然去承担拯救世界的重任，第一反应比起觉得“这太沉重了”，更多的都是缺乏真实感的茫然。彼得·帕克适应自己新的力量和蜘蛛侠的身份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斯特兰奇的力量所带来的重担更是需要一段时间来缓和。 混沌魔法就像是刀尖上的舞蹈，一经跌落就将万劫不复，在这种情况下，他实在是没办法厚颜无耻地躲在对方并不那么宽厚的肩膀之下。 不过，他被钦定的便宜导师倒是毫无芥蒂地经常联络。 [卡奥斯：感恩节之前你有空吗？] [斯特兰奇：取决于什么事，原定计划是学习《维山帝之书》的白魔法。] [卡奥斯：想让你来看我们社团的演出，《哈姆雷特》。] 斯特兰奇一愣，打字问道：“为什么是我？” [卡奥斯：因为学校有邀请监护人出面，但史蒂夫没办法堂而皇之地出现。] [卡奥斯：所以就拜托你了:-D麻烦用时间魔法把自己的年龄调整成一个中年大叔。] 斯特兰奇：“……” 这算是什么道理？？ 就算是手指一直都不听使唤，他打字的速度也快了一倍：“我不去。” [卡奥斯：这是导师的命令！] [斯特兰奇：哪有这种乱七八糟的命令。] 这岂不是显得他自己之前这样那样的想法都像是在开玩笑。 神经外科医生干脆把自己的手机一扔，半响，还是又拿了回来，通讯记录上显示了卡奥斯的最后一条信息。 “一天限定，我有办法让你的手恢复二十四小时。” 斯特兰奇：“……” 第45章 他可以拒绝任何理由, 但是没办法拒绝这个。 不得不说，红头发的混蛋果然拿捏着他的生死命脉。 斯特兰奇带着有些愤愤不平的态度和颇为恭谨的语气询问了感恩节前表演的具体时间, 并且表示自己一定会在演出开始之前半小时到场, “顺带”反复确认了一番，卡奥斯是否真的有能够修复他自己双手的手段。 “你之前还说混沌魔法不适合治疗神经创伤。” 斯特兰奇干脆直接一个传送门出现在了卡奥斯的身后，三名高中生正在围坐一桌写作业, 桌面上零散地摊着些《立体几何》、《世界历史》之类的课本和作业题，而他自己的突然到场引来了彼得和内德压抑着情绪的两声惊呼。 果然，虽然之前就见过几次但是……这种魔法瞬间移动真是太帅了！ “我没想用混沌魔法来做这个，或者没想只用。” 费尔南多揉了揉太阳穴，他被美国历史搞得头脑发胀, 统共就二百年的时间怎么能被这群人搞得如此血雨腥风：“我有了一个新想法，可以尝试一个短时间内的时间循环, 只作用于你的双手上, 让你的手在二十四个小时之内呈现出你车祸之前的状态……不过这种施加在人体身上的局部时间循环单靠你自己的力量没办法完成，加上我的魔力的话，勉强能维持住你的手保持健康状态。” 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实际上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斯特兰奇瞥了一眼费尔南多, 时间逆推和状态稳固主要需要倚靠阿戈摩托之眼，加诸在他自己身上的负荷并不算大, 主要的锚定工序还是要寄托在对方身上：“表演话剧对你来说那么重要？” 这已经算是下血本了吧。 “其它人都很认真。” 他听见魔法师说道：“虽然都是一群没有魔力的凡人在念台词, 但是他们这几个星期以来一直都在期待着这件事。” 这些人没有获得神眷，也并无任何非凡的力量，和史蒂夫·罗杰斯、彼得·帕克以及自己所认识的所有超级英雄都有不同, 他们仔细地甄选着那些属于《哈姆雷特》故事时代的服装，认真研习表演当中的每一个细节，带着属于年轻人所特有的热忱和认真。 “赌上灵魂去做的任何事都值得尊重。” 卡奥斯满脸郑重地解释道：“魔法是这样，但是别的事情也一样。” 斯特兰奇没有说话，对方是在用属于自己的角度去认识和理解着这个世界，明明已经是不知年龄到底几何久经风雨的魔法师，但在某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又像是全然崭新的生命。 “我知道了。” 他听见自己说道：“——到时候我会用一个混淆咒，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我就是你的监护人。” 把自己突然变成一个中年大叔什么的还是算了。 * 除却一直在紧锣密鼓准备当中的话剧之外，令彼得·帕克感到颇觉头痛的是另一件事。 费尔南多的美国历史。 他的化学实验成绩已经报废了！不能再在美国历史上折戟！彼得·帕克简直要宽面条泪，最近费尔在魔法上花费的时间显然不少，不过每一件都是足够重要的事情，所以挤兑了学习时间也是没有办法的……但是他的战衣2.0功能上线也很重要啊！少年猛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纠结地看着费尔的自测卷子。 “你到底是基于什么想法才会在关于乔治·华盛顿的选项上写下这么过分的描述……” 彼得显然很心痛：“就算不要求你背过每一任美国总统的名字，但是比较关键的这几个生平还是要记住的啊？” 这份卷子的主观题如果算满分一百分的话，能拿三十分就算不错了。 “诚实地告诉他父亲自己砍了樱桃树的那个？” 卡奥斯问道：“这个故事欺骗了小孩子只要诚实地交代自己的错误就不会被惩罚，在神秘学的领域里但凡犯错都是要为自己的失误而承担严重后果的。” “……不，只有那个是杜撰。” 彼得·帕克无奈道：“但他是美国的开国总统，领导了独立战争的胜利，制定了世界上的首部成文宪法，发布了《独立宣言》，宣布一切人类生而平等，告诉所有人他们有权追求幸福。” 他是美国精神的象征和开端，毋庸置疑的开国元勋。 许多先进的思想于他的手中诞生，譬如政教分离，又譬如军政独立，联邦共和，三权制衡和代议制度，甚至现代大学的教育体系也由此而来。 所有人都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划时代的伟人，对方奠定了现代社会的根基，但是这一切的一切在一个兴许从中世纪走出来的家伙面前…… 彼得感觉自己拿卷子的手微微颤抖：“所以你写……他杀了很多人？” 某种意义上这确实是个客观的形容没错，发动战争一定会产生流血牺牲，战争的惨痛处于和平年代和平国家的彼得并没办法切身体会，但这个描述在考卷上肯定不会得出漂亮的分数就是了。 华盛顿，林肯，罗斯福。卡奥斯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手指间描摹过书本上一连串的印刷照片。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简明扼要地评价这样一个人类。” 卡奥斯斟酌着说：“不过如果只是为了应付考试而有标准答案的话，到时候我可以把那个答案背起来。” “也不能这么说……” 彼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为了他的战衣着想费尔的意见说不定才是对的，毕竟魔法师可能就是和寻常人类有些不一样：“那好吧，今年的小测你千万别栽在这一门科目上。” “这个没问题。” 卡奥斯难得伸手主动拍了拍彼得的肩膀，看得出这孩子是真的很想要托尼·斯塔克的战衣完整版，或者说解锁所有功能本身就是现代社会大部分游戏玩家面前的那根胡萝卜。他对于这样促进学习的一些激励手段本无恶感，更何况如果只是为了应试的话，在脑子里开出一小片范围专门用来背诵这些，等到这些知识变得无用就彻底将其删除，并不会浪费多少力气。 本质上这取源于他自己想不想这么做。 “如果如果你要我发自内心的认可这些书里所写的内容的话。” 卡奥斯挑了挑眉毛：“我听说过太多君主的故事了，二百年的历史远不至于说成这样。” * 曼哈顿区，布里克街。 按照复仇者联盟最开始的承诺，史蒂夫·罗杰斯戴着能够遮挡大半张脸的鸭舌帽和墨镜步履匆匆地站在了纽约圣殿的面前：比起卡奥斯，兴许对于现代知识理解更深厚的斯特兰奇能够更好地为他们解释曾经出现在纽约市的怪物到底来由是什么。 斯塔克说话特别呛人，而复仇者联盟当中的大多数人又不像是他这样能够起代表作用，索尔倒是个出身于魔法环境的人，可惜他一句咒语都念不出来……因而他们挑来选去，最后还是决定让美国队长本人来担任这神秘一侧与科学世界之间的纽带。 史蒂夫停下自己的摩托车，他曾经来过这条街好几次，但是竟然每一次都没有注意到这栋带着标志性特色的建筑物，不过一想到魔法师们各自有各自的隐蔽方式，这点就显得一点也不奇怪。 二战老兵谨慎地推开了圣殿的大门，就看见斯特兰奇悬停在正门大厅的台阶上，斗篷披在身后，阳光在他的身上投射出一面亮一面暗、对比分明的剪影。对方也在开门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了来客，斯特兰奇悄无声息地飘得近了一些，紧接着整座圣殿之中的空间就像是梦境一般陡然翻转，下一秒，史蒂夫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会客厅，面前的小方桌上甚至还备了热茶和茶点。 “……魔法真是太神奇了。” 史蒂夫四下打量了一番，感慨道：“而且每次见你都觉得有些不一样。” 就像是属于世俗的那部分每一次见面都在逐渐消退，转而覆盖上属于魔法师和神秘的那些特质，史蒂夫隐隐约约觉得甚至在他家里借住的费尔南多在某种意义上还更像是人类一些，毕竟他不会动辄就把自己的灵魂从身体里挤出来看书再放着身体酣然长睡。 这些转变进行得如此迅速，以至于作为外行的史蒂夫·罗杰斯都已经察觉出了异常。斯特兰奇医生原本就是冷静又理性的类型，他身上带着些天才医生所特有的骄矜和职业自豪，就像是斯塔克自豪于他自己作为天才科学家的身份一样的——或者和那有些类似的特质，而现在那些张扬肆意的特性仿佛也彻底消失了。 对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第一次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新兵，或者……史蒂夫想了半天，从大脑里面翻出来一个不那么恰当的比喻，这就好像是什么合金材料经历了高温的淬火锻烧，展露出其久经淬炼的坚韧内里。 “不过是一些圣殿固有的术式罢了，我现在是这里的管理人，所以有权限调用这座建筑物之内的一切布置。” 斯特兰奇随手解释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商量一些对策，比如你们监控世界的方式，以及一旦出现了危险情况如何进行互通有无——毕竟哪怕你们这些魔法师能够全天候在地球上瞬间移动，疏散平民之类的工作也总得有人做，不得不说，神盾局和复仇者联盟在这些方面还算有经验。” 并非是第一次被叫来沟通这一类的事情，史蒂夫·罗杰斯显然已经很熟练于和魔法师打交道的方法，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合作的好处：“而且在这种情况下，神盾局方面将支付我方战损，最大限度对于战况布局统筹优化，以及建立更加有效的防御体系……我猜对于那那些还有身体在的敌人来说，也并非只有魔法才能产生效果，我们就曾经击溃过两只入侵纽约的怪物。” 斯特兰奇点了点头，他也绝非是那类固守着魔法师尊严的家伙： “很好的建议，不过也许应该通知在一开始，我和你们之间会有点方针上的差别——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以保护阿戈摩托之眼和整个世界的稳固为最优先，也就是说在这个过程当倘若中牺牲个把人，乃至于我自己……我无法把这些损失的优先度排在守护阿戈摩托之眼的前面。” 他的声音太过平静，以至于史蒂夫连惊讶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摆出来。他愣了两秒，意识到对方的这句话是动了真格，才转过头来：“乃至于你自己？” “当然，罗杰斯先生，魔法师的世界从来都是这样的。” 获得任何力量都有其代价，为了庇护什么东西就应运而生了牺牲。人类从来都不是能够亲和魔力的种族，因而想要在这样的逆水里向前哪怕多迈出一步都需要惊人的代价：“也许你不知道我的前一任至尊法师活了五百多岁，但来自于多元宇宙的威胁比你们想象得要多一些。” 美国队长不畏惧一切威胁，但魔法师们的这种形式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史蒂夫轻轻咳嗽了一声，看向这位名字发音和他自己格外相似的神经外科医生：“所以，我可以说合作达成？” “或许，毕竟我也有些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 他说的“帮忙”很快就被兑现了。 复仇者联盟当中有不少格斗达人，娜塔莎手里拿着一根细剑，摆出了击剑的标准动作：“不过我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要求指导外行用剑。” “只不过在你们的领域是外行罢了，女士。” 斯特兰奇同样摆起击剑的架势：“我在兼职魔法师之前一直都以为只需要念咒就好了。” 他在这些天里从维山帝之书中学到了不少内容，但仍有不少地方有所缺漏，“维山帝之剑”就是其中之一。 “我有一个术法必须要掌握基础的击剑技巧才能够使用。” 斯特兰奇将拿剑的手臂向前提起，屈起双腿，保持右腿膝盖和右脚脚面垂直：“如果这个招式运用得当的话，甚至可以将那些一只眼睛的怪物直接劈开。” “你要保持中心均匀地分布在两脚之间！” 娜塔莎一个弓步，用漂亮的姿势直接一剑将斯特兰奇手中的细剑击飞，双方实力差距之悬殊甚至让斯特兰奇连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你这样浑身都是破绽！” “……” 训练间隙好奇来围观的史蒂夫·罗杰斯非常不赞同地说道：“娜塔莎，斯特兰奇医生才刚刚入门。” “但他说他要用这样的击剑技巧去对付那些怪兽。” 娜塔莎挽了个潇洒的剑花，显得英姿飒爽：“既然如此的话，就应该用专业的标准来进行训练——要不然他为什么不去报一个业余击剑训练班呢。” 俄罗斯来的女间谍名副其实，斯特兰奇深吸一口气：“你不能用这种打法跟我战斗——想象一下，我的剑几乎没有重量，也不会有厚度，切割到大多数物质都会将其从分子层面将其割裂开，只要魔力和精神力能够一直维持得下去，这把剑就能够一直无坚不摧。” “哇哦，这听起来可真厉害，我简直迫不及待想要从物理学角度来分析它了。” 训练室的广播当中传来斯塔克的感叹，顺带还有一声调侃一般的口哨。 “有点意思，那你的剑会有多长？” 娜塔莎问道。 “我现在能够启用的程度……大概就这么长？等到我对维山帝的魔力共鸣进一步强化和同调，大概还会比这把剑现在的长度向前延伸不少。” 斯特兰奇挥了挥手中的细剑，给出了一个不算精准的答案。 但这对于一个作战经验丰富、技艺格外精湛的女间谍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娜塔莎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了解，并且在第二轮的训练开始之前，向着斯特兰奇轻轻道了歉：“抱歉……介于你刚刚的说法，我大概会改变一下战斗方式。” 斯特兰奇尚未理解这句道歉到底是什么意思：“好的，我知道……” 在电光石火之间，妆容精致的娜塔莎微微侧开了肩膀，仿佛是在规避什么从斯特兰奇手中细剑的空间延长线上存在的攻击；紧接着，她猛然猫下腰就地一个滚翻，狠狠踹中了斯特兰奇的小腿。 下一秒，娜塔莎手中的剑裹挟着破空声以刁钻的角度侵袭而来，迅速击中了斯特兰奇的右手——将他手中模拟战用的“维山帝之剑”击飞。 “拿着那么危险的武器，对方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想要让这个武器消失。” 娜塔莎后知后觉地问道：“我是不是下手有点重了？” * “……这就是我一天没回圣殿，你就被人揍了的原因？” 当日晚，卡奥斯拎着一大堆演出用的服装满脸费解地问道。社团的参演者们为了十六世纪英国宫廷风格的服装煞费苦心，在抱着话剧稿子冷淡地作壁上观了十几分钟之后，卡奥斯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有办法改造这些。” 他和帕克等人文艺复兴时期服装考据的大作业被不少老师称赞过，因而所有人都满脸惊喜的表情，实在没想到这个在校园内名声古怪的大魔王还能纡尊降贵地开口帮这个忙。 “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 最终，邀请他加入这个表演的那位波浪发姑娘激动地抓住了大魔法师的双手：“费尔你果然是个好人！” 听说这家伙还被发了好人卡，斯特兰奇满脸木然地看着卡奥斯在空间中翻出了什么炼金药剂，用魔力化开之后施了个简单的痛觉遮断术：“放着不管一晚上就会好，只是皮肉伤，娜塔莎其实也收着力气了。” “所以你来干什么。” 斯特兰奇开始觉得自己一旦对上费尔南多就会变得格外不会说话，或者他从来没会过：“你不是应该在罗杰斯那边住吗？再不济斯塔克应该也给你留了房间。” “我来缝演出服。” 卡奥斯展示了一番自己手中的布料：“有几个同学的衣服要穿十六世纪的宫廷服装，我还勉强记得一点它们长什么样子。” ……和高中生演话剧之后是缝纫衣服吗，你到底点亮了些什么技能，是说因为活得太久就兴趣爱好广泛吗……斯特兰奇有些走神地想道，转而就看到他的魔法导师露出了“你到底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今天的第一课，告诉你如何驱使魔偶。” 紧接着，斯特兰奇就眼睁睁地看到卡奥斯召唤出了他们曾经一起制作的魔偶，它正用粗笨的指关节捻起一根缝衣针。 “……” 第46章 在没有缝纫机的情况下, 魔偶哪怕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昼夜无休的工作，进度也是非常缓慢的。 不过也正因为魔偶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只要提供魔力就昼夜无休的工作, 在感恩节之前, 他们足够完成所需要的所有演出服装改制。 斯特兰奇木然地看着卡奥斯利用圣殿的魔力术式对这个战斗力为零的魔偶进行参数调整，以便让对方的动作变得更加灵巧，飞针走线的速度可以加快一些……他觉得面前的场面格外缺乏真实感。 他是维山帝的秘术师, 如今的至尊法师，纽约圣殿众望所归的执掌者，阿戈摩托之眼的守护人。总之，斯特兰奇医生今天的学习内容除了进度毫无进展还被抽肿了手背的的击剑之外，就只剩下了学习如何指导一个自律式人偶缝制服装。 ……别开玩笑了好吗这场面也太魔幻了！ 他有些烦躁地翻出书来看, 看几眼就抬起头注视着费尔南多一边写作业一边顺手指点着自律人偶缝衣服，那些神秘学领域的魔力切割刀和炼金材料的边角料如今都成为了衣服上的道具, 颇有一种大炮打蚊子的超现实主义风格。 斯特兰奇觉得他如果继续呆在这里的话估计要自己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一小时之后, 终于解决掉一份作业的费尔南多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才发现他的便宜学徒灵魂早就不知道神游到了什么地方，只剩下一具身体飘在空中闭着眼睛打坐。 天色渐晚。 史蒂夫·罗杰斯虽然从不曾设置过门禁，对他也有着看待一个成年人时所具备的尊重和理解, 但是大多数时候都会等到他回来才熄灯睡觉。这个作息过于标准的二战老兵无论什么时候睡觉第二天都会雷打不动地在同一个时间里早期，悄悄在桌上放好早餐带上门, 再以让人看得出残影的速度晨跑, 久而久之，卡奥斯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让人每天晚上都开着灯等待自己迟归。 “你其实没必要这样。” 卡奥斯曾经一度忍不住提醒：“卡玛泰姬和这里有时差，而且在魔力能够反哺精神力的情况下, 魔法师调节自己身体健康的手段非常多样，现在能打过我的人不多，你不用担心这些……” “你来到这里之前，他们希望我能够成为你关于如今这个时代的领航员。虽然我从未托大到自己能够去指引一个大魔法师，但最起码我可以分享一些‘如何适应时代’的亲身经验。” 史蒂夫眨了眨湛蓝色的眼睛：“哪怕是作为寻常室友——四倍体力的超级士兵也不需要被你如此担心，你还从来没见过我的作战状态呢。” 在那一天之后，费尔南多·卡奥斯和史蒂夫·罗杰斯达成了微妙的动态平衡，他们的客厅里永远留着一盏灯，而卡奥斯也终于学会了用手机通知对方自己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回家以及……保持着虽然从未口头声明过但从未逾越的门禁。 就像是真正的监护人和被监护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 这些过于规律又无用的相处法则，对费尔南多而言原本应该是一种禁锢或束缚，学生生活和每天都要完成的作业影响了修炼魔法的时间，社团活动更是毫无价值，但令他自己都觉得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切的一切并不那么让人讨厌。 温暖的、粘稠的、无法轻易割舍和挥去的。 就像一片曾经容纳着万物的无名之海。 卡奥斯收好自己的文具，发现斯特兰奇还没有要苏醒过来的样子，整个人表情一本正经的悬浮在半空，身体的周围竟然连一个防护阵法都没有筹备，短暂地思考过后，他从包里掏出了一根马克笔。 这种方法不会产生切实的伤害，又很有教育意义，我真是太聪明了——扬长而去的大魔法师如实想到。 * 在藏书室里又琢磨了一遍如何拔出维山帝之剑，斯特兰奇再度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时，夜色已深。这个时间里费尔南多显然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圣殿，现在估计早就待在罗杰斯先生的家里，斯特兰奇对于这个结果也并无意外，他舒展了一下长时间保持打坐姿势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肌肉，空间跳跃到一间卧室里，毫不犹豫地给了自己一个催眠术，进入了短暂而无梦的睡眠。 此处需要再度提及，维山帝的魔法师们大多苦修，为了在这种过于庞杂的力量之中保持平衡，也为了自己不向着其它危险的领域失坠下去，他们往往克制自己，自律又恪守规矩，日复一日进行着艰苦的修行。 也就是说，斯特兰奇作为维山帝这一脉秘术师之中的代表，他的生活也如同其它法师一样规律。 翌日。 短暂的睡眠之后，已经熟悉了魔法的神经外科医生熟练地用魔法解决了洗脸刮胡子之类的一切流程，甚至都没抽空往镜子上看那么一眼——他对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东西都有着绝对的自信，就像是有他自己出席的手术绝对不会出现意外，又像是简单的清洁咒语也断然不会出错一样。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或者是巧合，斯特兰奇在复仇者联盟的基地里受到了众人激烈地……嘲笑。 斯特兰奇带着满脸严肃的表情，左边脸上画了一只乌龟，右边是三子棋的棋盘，额头上还用艺术字的字体写着“MASTER”，整张脸被涂鸦得一点空位置都没有，就连下眼皮上都被画了一排的眼睫毛。 “上帝啊，你昨天是遭到了什么诅咒吗，还是说熊孩子大军突然入侵了纽约圣殿。” 斯塔克笑得眼角甚至都沁出来一点眼泪，前任军火商摘下自己的墨镜来揉着眼角，边擦边看斯特兰奇那张显然一脸黑气的脸：“这乌龟画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而且你早上居然没发现。” 史蒂夫其实本来想憋住笑，但是这实在是太滑稽了不是吗：“我还以为只有费尔会闭着眼睛刷牙洗脸根本不看镜子，没想道魔法师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这就是费尔南多干的！” 斯特兰奇咬牙切齿：“自从能够开传送门了之后我就一直是走空间通道的，昨天只有他一个人来过纽约圣殿！” “七百年的恶作剧经久不衰？” 克林特唯恐天下不乱地啃了一口自己的三明治，得意洋洋：“按我的睡眠警觉程度就不会中招，如果有人站在我的床前注视着我我都会醒。” “那你可能需要去医院看看神经衰弱，我有不少在这方面颇有建树的同事。” 斯特兰奇面无表情地说道：“而且当时我的灵魂根本就不在身体里，那和睡着了是两回事。” 马克笔的颜料又很难洗掉，斯特兰奇借了复仇者联盟的地方重新对着镜子搓了半天，脸上都还带着笔痕，最后还是娜塔莎看不下去找了点酒精和化妆棉，让斯特兰奇一点一点把脸上的涂鸦擦掉了。 关于击剑的训练显然无法一蹴而就，不过娜塔莎挑了挑眉毛，很明显知道自己昨天临走前那一剑的力度，没想到斯特兰奇居然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让手背恢复如初——说是恢复如初显得有些夸张，他手背上那些车祸带来的可怖伤痕一点都没少，但起码剑痕带来的红肿已经彻底消失了。 在击剑方面彻底是个外行都不是什么最严重的问题，经过了一日的训练，娜塔莎敏锐地察觉，斯特兰奇个人的问题更加严重一些。 “你连武器都拿不稳。” 虽然这么说非常残忍，尤其是对一个曾经的神经外科医生而言……但娜塔莎判断作为至尊法师的斯特兰奇承受得起这点真话：“我想短时间内你是没办法通过这个达到可以战斗的水平的。” “Nat.” 史蒂夫不赞同地看了对方一眼，但纵使是他自己，也无法说出“只要继续努力就一定可以的”这种话来，哪怕他自己就曾经是个不被部队所看好的羸瘦军人：“斯特兰奇先生，既然是涉及到魔法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那些同行……或者和费尔商量一下呢？” “这是维山帝魔法师之中的秘术，奥淑图的白魔法，哪怕是在这类法师当中也只有我能自己去钻研这个。” 斯特兰奇有些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长时间的高强度学习对他还是有些影响的，不过现在的情况也顾不得这些：“费尔南多的魔力性质和我不一样，很多东西我们没办法共通。” 古一法师离开得果断利落，给他留了一个图书室的魔法书，却没来得及教授其中的大多数。他曾经去过一两次魔术协会，但传统成体系的神秘学教育和他自己的这一脉法术差距格外大，双方的传承互不相同，想要从中汲取知识和获得援助更是痴人说梦。 就好像神秘的世界成为了一座孤岛，他是在这座孤岛上镇守着无数财宝的一头巨龙，巨龙尚未学会喷火吐息，可孤岛之外有着无数环伺的危险，随时都有可能一场“诺曼底登陆”。 “而且我不得不提前声明一点，费尔的魔法哪怕是在我们这些人眼中，也是非常危险的类型。” 既然是在复仇者联盟当中，斯特兰奇并未有藏私的意图，直截了当地将混沌魔法的相关情况用简明扼要的方式描述了一遍，等他彻底说完想要攫取那些深红色魔力的代价之后，整个大厅里寂静无声。 斯蒂夫放开沙袋：“你的意思是，费尔他和危险的家伙签订契约获取了力量？” “也不能这么说，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死后奉献出灵魂的魔法协议。” 斯特兰奇重申道：“这种魔力难以控制，极易失控，杀伤力强劲的同时还容易伤害到自身，并且一旦死亡就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海之中。” 谈及费尔南多·卡奥斯，哪怕是当场被画了一脸的涂鸦，斯特兰奇还是摆出了认真负责的态度，而不得不说，这些内容足够让人倒抽一口冷气了。 “黑魔法？” 托尼·斯塔克按照自己从《哈利·波特》里面了解到的内容揣测道：“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猜他自己都已经记不住了，人类的灵魂很难承载太长时间的损耗，不像是……咳，索尔他们那样。人类的心智成长速度和诸神不同，这也是生命时间长度决定的，仓鼠三年就会死，所以它们性成熟只需要数周的时间，你猜如果强行用什么技术手段把一只仓鼠的生命年限从三年延续到三十年……会发生什么事？” 斯特兰奇注视着复仇者联盟的一干人等，半响，一直在旁观的布鲁斯·班纳博士讷讷开口：“我对动物行为学可没有了解……不过仓鼠的大脑承载不了三十年数据资料的信息量吧？” “会陷入疯狂，或者遗忘。” 神经外科医生给出了他的答案，而众人很显然不会再去猜测费尔南多·卡奥斯所面对的到底是哪一种境况。 答案显而易见。 史蒂夫·罗杰斯陷入沉默，他从未想过自己名义上的被监护人会面临这种境况，他听见斯特兰奇补充“混沌魔法并非是善良或者邪恶的魔法，它本质上无法用这些描述来进行界定，是一种绝对中立的魔法体系，直接连通着混沌之海的力量”，可是大多数人都已经全然听不进去这些后续。 娜塔莎自己就对费尔南多进行过心理画像，对方的年龄比起所描述的要年轻得多，但是如果这样的“年轻”是建立在不断相遇又不断遗忘的根基上…… 尼克·弗瑞的视频电话通讯就在这个时候接入，打破了训练室之中沉默的气氛。一根头发也没剩下的神盾局局长全息影像出现在会客厅里，等到所有人都严阵以待之后，弗瑞才沉着脸开口：“现在不是讨论别的的时候了，纽约市里发生了一件事情，足矣启动A级预案。” “可是现在既没有外星人入侵也没什么怪手出没。” 托尼·斯塔克忍不住插嘴，他甚至还动作浮夸地看了看窗外：“我派出去的无人机和环大气层监控卫星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史蒂芬·斯特兰奇也跟着他们的动作看了看巨大的落地窗，周围一切平静，如果曼哈顿区的圣殿里有什么变故的话，会有维山帝的秘术师来向他汇报。 “问题就在这里，各位。” 弗瑞严肃道，冲着复仇者联盟本部发了个文件，斯塔克的人工智能熟练接收并将其打开，用无机质的电子声音向着在场的所有人朗读了出来。 简而言之，从昨天的深夜开始，纽约市出现了不明原因的市民昏迷现象。 最初的一起发现案例是在凌晨四点，一位正在哺乳期的妻子在起夜为自己的孩子喂奶的时候，发现哪怕是嚎啕大哭的婴儿也无法唤醒自己一贯浅眠又体贴温柔的丈夫。 紧接着，更多的混乱发生在了当日的清晨。数名原本应该参与工作会议的上班族无故缺席，电话不接通讯中断，父母发现无论如何也叫不醒自己家正在上学的孩子。 甚至医院查房的护士发现，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唤醒病人。 这场沉睡的范围遍及整座纽约市，发生得毫无征兆，又全无来由。这样的异常被很快知悉，神盾局也出动了不少探员去调查这件事，但不出弗瑞所料地毫无结果。 他不由得想到了一场类似的事件——医院的病患们原因不明的衰弱。 而远在中城高中的彼得·帕克和费尔南多·卡奥斯对此尚不知情，他们在关注的是另一件事…… “感恩节学校放假吗？” 红发的魔法师满脸期待地问道。 第47章 感恩节, 十一月第四个星期四，是家庭团聚的节日。 海外国家的人民对于感恩节的印象大概都源自于故事书中的感恩节火鸡, 如果更现代化一些的话, 感恩节之后的那个周五各大商场全场打折被称之为“黑色星期五”的事情显然更加深入人心。 在得知只有一天的假期之后，没什么家人的卡奥斯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一天的时间连一个中型术式都准备不好，这点时间顶多能让他消遣着看两本书。 “不过我猜队长他们应该会一起聚餐吧？” 彼得压低了嗓音说道：“毕竟他们那边很多人都没有家人……” 史蒂夫·罗杰斯, 七十年前的二战老兵；娜塔莎和克林特也各有经历，托尼·斯塔克的个人履历和亲戚关系在维基百科上写得清清楚楚，再加上因为浩克的原因离群索居的班纳博士，整个复仇者联盟当中似乎每个人都是感恩节的困难户。 在这种情况下，凑在一起过节说不定确实是个好主意。 “好想参加啊, 不过我肯定是要和梅姨一起过感恩节——” 彼得畅想着放假的场面，顿时觉得十分羡慕：“你们的表演是在周三？” “嗯, 大部分的剧情都已经排练完了, 打斗场面还有点不流畅，不过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卡奥斯点了点头，分摊到他身上的部分格外轻松，旁白早就已经背诵得滚瓜烂熟,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把整个剧本都顺下来了。服装的赶制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自律人偶的工作效率高得离谱, 只要不出意外的话, 很快他就将喜获一批演出服装，在周三当天得到他本学期所需要的社团活动综合学分。 都是些喜爱话剧歌剧的学生，在击剑械斗层面上显然很不专业, 哪怕是作为演员的程度，表演力度也很不够看。卡奥斯以过来人的角度觉得这群家伙能把台词念对别忘词就已经很不错了，但是负责全程统筹监督的那位波浪发姑娘显然不满足于此，连带着最近他们很多人都被勒令跟着加练。 卡奥斯还算有点基础的剑技，在托着下巴旁观过好几场不靠谱的搏斗表演之后，甚至还亲自下场挽了个剑花作为示范，引得众人一阵惊呼——大魔王的打架水平就是不同凡响。 一切都在稳中有进地向前推移，中城高中看上去格外平静，社团活动的加训已经到了一天一次的关键时刻，大家考虑到卡奥斯可能个人事情繁多并且只不过需要念旁白，主动提及可以临时找人代为顶替，只要在表演当天时状况良好地出现就好，但红发的魔法师摇了摇头，每次都雷打不动地定点参加。 直到——下一次训练的时候，卡奥斯发现那位一贯蓄着波浪长发，视心情决定扎成马尾辫或者披散着头发的姑娘缺席没来上学。 * “不是诅咒。” 斯特兰奇在检查了数名昏迷者的情况之后，做出了如是判断。神盾局有不少人都围在他的身边等结果，它们和斯特兰奇本人隔了一道隔离带的距离，神经外科医生认真地翻了翻病患的眼皮，又亲自试了几个探查的魔法，排除掉了诅咒的可能性：“这和上次纽约市出现怪物时候的情况完全不同。” “是不是因为你还没有排查掉所有的种类？” 尼克·弗瑞站在隔离带之外，皱着眉头提问：“毕竟你成为秘术师才几个月……” “劳驾，只要是我学会了的法术，无论是哪一种，都是现存维山帝的秘术师当中用得最好的那一个。” 斯特兰奇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他作为一个医生不会比任何人轻松，神经外科医生带着一对乳胶白手套，身上却披着魔浮斗篷，看上去格外不伦不类：“诅咒这种东西只要成立就一定会建立清晰的通路，某个人……或者某样东西想要诅咒他人，从‘源头’发出诅咒的意愿和手段，直接或曲折地投射在目标人物的身上，形成有关于诅咒的完整通路，这是诅咒术生效的基础原理，而在他们的身上，我找不到这种通道痕迹的存在。” “所以这是某种……集体性质的传染病？” 其中一个探员满脸纠结地开口：“但如果是疾病的话，斯特兰奇医生也是个水平高超的医生才对，不可能没有发现的。” “这些人身上有没有什么共同特征？” 斯特兰奇没关注身后探员们的闲聊，转头问向弗瑞。 “呃……从年龄、性别、社会身份上都没什么共同点，剩下的大数据分析我交给了斯塔克，希望他那边可以快点出结果。” 弗瑞说道：“除了人种都是白人之外，几乎没什么别的共同特征了，况且说实话，这点特征真的算不得什么，你总不能说这是极端种族主义者的所作所为吧。” 极端种族主义者可做不到这种一夜之间遍及整个纽约的大动作，还能够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神盾局调查了所有事发人周围的环境，没能从中发现一丝一毫的疑点——监控摄像头范围内全部都一切正常，全无异样。 境况陷入了僵局，斯特兰奇摘下手套，他已经确信自己没办法倚靠现在的设备从这些昏睡不醒的病人们的身上获得更多的信息了：“我需要去探查一下纽约市的地脉，这种大范围的干涉现象一般是需要倚靠灵脉才能够完成的。” “一般？” 弗瑞有些不满地开口：“我需要一个更加精确的说法，否则每一分每一秒事态都有可能会扩大得更加严重。” “一般——除非施法的魔法师是倚靠了其它源流的力量，包括但不限于维山帝的力量，但白魔法做不到这么邪恶的效果；费尔南多的混沌魔法也能够做到如此大的影响范围，但他的力量如今残破不全，需要引动混沌之海的话甚至有被吞没人格的危险，况且那家伙最近几天都在学校里排练话剧；再者，黑暗维度的信徒，但是多玛姆最近刚刚被赶出地球，我猜卡西利亚斯他们应该段时间内不敢再兴风作浪了。” 斯特兰奇噼里啪啦地说出了一长串的猜想，冷淡的视野扫过尼克·弗瑞带着探究表情的面庞，又瞥过站在他身后的一大排神盾局探员们：“神秘的世界就是如此，在得出详细的结论之前，我无法给出你们一个足够清晰的结论。” “但请放心，我比你们每个人都更希望解决这起事件。” 说完之后，披着红色披风的魔法师转身走进了传送门当中。 他需要迅速地看完《地脉的监督与维护》，再从中找出不同寻常的蹊跷。 * 纽约市，中城高中。 总指挥没有到场，整个话剧表演社团的氛围都显得有些松散。大家排练得已经趋于熟练，在缺乏指点的情况下强行训练也练不出什么名堂来，因而早早地就宣布了解散。卡奥斯最近还很少有这种一放学就彻底清闲下来的机会，站在偌大又空旷的学校里，居然一时之间萌生出了“多余的这点时间不知道该干点什么”的想法。 陡然察觉到自己的心态，魔法师顿时失笑——最初他还想要尽可能地找一个远离人烟的地方来安静地修炼，结果各种各样的意外事件频发，在阴差阳错的情况下被按头送到了未成年人上学的地方，如今居然已经对这样的生活有些习惯了。 在他的名声变得不那么“凶险”之后，甚至还有人来向他攀谈关于将来的打算，但很遗憾的是，除了继续成为一个“大魔法师”之外，他还尚未有什么明确的想法，哪怕托尼·斯塔克作为斯塔克工业的董事长，曾经也向他发来过橄榄枝。 这份邀请彼得·帕克也同样有收到，他简直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场就答应了这份邀请，但费尔南多·卡奥斯则是迟疑了片刻：“就算在你的公司里，我也不知道能够帮上你什么忙。” 这是一家产业遍及全球的跨国公司，主打业务除了如今正炙手可热的清洁能源领域之外，还包括车辆、远洋开发等一系列的行业门类，但毋庸置疑的是，这是一家科技公司，员工的平均学历就算在纽约的各大行业之中也算是佼佼者之一。 “别这么严肃，小伙子——我总不能也叫你老冰棍。” 托尼·斯塔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你我都知道这只是个借口，要不然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总不能让队长天天去给你请病假，那样的话他就真的会被妇女儿童保护协会介入调查了，因为涉嫌家暴和非法拘禁。” 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些事情，卡奥斯的目光扫过操场，一大群学生们正在操场上“挥洒青春”，几个人满头汗一身灰地抱着橄榄球滚作一团，扬尘让爱干净的魔法师倒退两步，决定避开这个过于聒噪的区域。这个时间彼得和内德应该还在他们的实验室里待着，短暂地思考了一番之后，红发的魔法师调转方向，冲着实验室走去。 彼得·帕克和内德·利兹两个人正围在电脑跟前编写一段控制程序，据说是能够做出一个基于单片机原理的计步器出来。推门声让两名少年都抬起了头，在看到来人是卡奥斯之后，两人表情都有些惊喜。 “费尔！” 彼得率先开口：“是有什么发现吗？” 他迅速又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很好，整个实验室里一个“外人”都没有：“还是说复仇者联盟……” “没有。” 魔法师老老实实地摇头：“话剧活动今天中止排练，有个女孩今天缺席。” “啊，是薇拉，她今天好像确实没来上学，我记得她也选了基础工程学课程来着。” 彼得恍然地摸了摸后脑勺：“她生病了？” “不知道，有人去打电话试图联络她了，不过没找到人。” 卡奥斯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一边打量着彼得和内德的劳动成果：一块单片机被焊接在电路板上，周围是密密实实的排线，焊枪和焊锡丝散落在桌面上，空气里都弥漫着松香融化所特有的气息。 这确实是他们的得意之作，无论是控制程序还是后续的焊机都花了不少的功夫，彼得·帕克正打算站起身来给自己的小伙伴介绍它的基础功能，就感觉自己一阵晕眩，脚步虚浮地晃了晃，伸手撑在桌面上勉强支撑住身体。 “彼得？” 内德察觉到异常，担心地问了一句：“你低血糖吗？” 彼得甩了甩头，想要挥去那转瞬即逝的感受，他刚刚那一瞬间的感觉非常不好，就仿佛整个身子都要向着地心的方向失坠下去一般。 “我没事……我现在根本不可能低血糖了。” 彼得有些迷惑地拍了拍面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自从得到蜘蛛侠的力量之后我甚至连感冒都没得过，身体不能更健康了。” 卡奥斯转过头来，用探究的目光注视着彼得，下一秒，那种仿佛攫住灵魂一般的感受再次侵袭而来，彼得·帕克整个人一个趔趄，险些磕到了还在发热的焊枪上。内德连忙眼疾手快地将对方扶住，顺带伸手拔了电源插头：“怎么回事？你的状态真的很不对劲……” “这是法术。” 卡奥斯沉默了半响突然开口，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探向彼得·帕克的额头，一阵深红色的辉光闪过，迅速遍布扫略遍布彼得·帕克的全身，紧接着又消失于无形：“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呃，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彼得站直了身子，给自己接了杯水喝，边喝边兴奋地眨眼睛，哪怕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费尔南多的术法了：“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一个魔法护盾？” “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在你的身上包裹了一层魔力。” 卡奥斯皱着眉头说道：“具体效果是把‘你’这个概念和‘你的周围’所隔离开，这样的话，大范围的广域术式就会绕开你这个人而施展。” “所以，彼得刚刚的情况，是有人在他的身上施了咒？” 内德震惊道：“你什么时候得罪过魔术师了？” “——我怎么可能！” 被质疑的彼得·帕克显得格外委屈：“我甚至只认识费尔和医生两个会法术的人！” 不过也可能是有人在生活中假扮成了普通人……彼得开始在心里有些心虚地例数自己揍过的街头混混，又觉得他们不可能有人会涉足神秘。 就在这时，远处的操场上传来一阵惊呼。 一个正抱着橄榄球冲锋的学生突然跌倒在地，阖上了眼睛。 第48章 在复仇者联盟的基地里, 斯特兰奇展开了纽约市的地脉图景。 星星点点的魔力奔流在脚下的土地之中，和纽约市的地形一起汇聚成结构复杂的地图。沿着哈德逊河两岸一直向四面八方分流而去, 这些魔力是一颗星球的脉络和血液, 以常人所不能触及的形式奔流而去。 “哇哦，记下来这个画面。” 托尼对着他的人工智能吩咐道：“把这张地图叠在我的纽约市地产并购计划里。” 「Copy that，Sir.」 “这是整个纽约市的地脉走向, 借用一些圣殿里的魔术道具，可以比较方便地观察纽约市的情况……啧。” 斯特兰奇皱起眉头，从地脉走向里推断是否有人使用了广域的范围术式，没想到真的让他查到了一点端倪：“这里，有人在这两个地方汲取了地脉的力量。” “提取卫星监控画面。” 托尼·斯塔克当机立断。 其中的一处是废弃的工厂, 而另一处是布鲁克林区的贫民窟。两处区域在纽约市的版图上遥遥相望，相隔甚远。 不过这对于一个维山帝的魔法师而言不成问题——斯特兰奇在确认了卫星图像的时候就打算划出传送门, 结果当他刚刚屈起膝盖伸长手臂就被另一个人拦了下来。 美国队长神色严肃：“斯特兰奇医生, 我想这种危险的事情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去以身涉险，我们是复仇者，是一个团队，所以理当共同面对这个。” “……” 斯特兰奇没接茬, 说实话他对于队长的这种性格也很没辙，因此只能简单地做以强调：“你们没有对魔力, 这种直接针对精神的创伤如果被攻击到会很难办, 哪怕——” 他的视线在所有人当中兜了个圈子，落在了一直都抱着手臂旁观的托尼·斯塔克身上：“哪怕隔着他那一层铁皮也没用。” “嘿！” 小胡子商人闻言反驳：“我有权利对你的这种没有道理的指控提出质疑！” 不过并没有什么人搭理他的这句控诉，史蒂夫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但是事发地点有两处, 你至少应该和费尔去商量一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神盾局方面会尽可能安排辅助，如果需要狙击手就位的话，我自己就可以代劳。” “也未必需要狙击手，我的弓箭射击半径也很可观。” 鹰眼调整了一下他的弓弦，抬头说道。 全息投影的图景之上，两处异常的魔力汇聚显得格外明显，就像是个明晃晃的幌子，或者说什么陷阱——斯特兰奇很少接触非正统的法师，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个神秘的领域有多么诡谲。曾经卡西利亚斯来势汹汹，恶意直抒胸臆直白得骇人，但那肯定是因为黑暗维度所带来的磅礴力量烧坏了那家伙的脑子。 神经外科医生颤抖着手阖上一本书，那是他今天在图书室当中的收获，能够粗略地概括如今的纽约市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异常。 “不。” 斯特兰奇终于露出了他今天一整天里最为生动的表情：“我希望你们不要让费尔南多介入这件事。” 他勉强可以判断出，这是某种原因不明的降灵术式，以地脉的魔力为根基，以那些被摄取灵魂的纽约市市民为祭品，想要唤醒什么别的东西——这样的术法一看就格外邪恶，带着些降灵术师所特有的透骨生寒的感觉。 “根据判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些纽约市的市民大概是被暂时抽出了灵魂。如果能够及时破坏对方的降灵仪式，就能够提前将这些被约束起来的灵魂放归原位。” 斯特兰奇说道：“这只是基础的战略，具体要怎么实现虽然还亟待讨论，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每分每秒都会有新的灵魂被不断抽取到他们的术式当中，那么你们猜这个灵魂的蓄水池满了之后，会召唤出什么东西来？” 众人面面相觑，噤声不语，几秒钟之后，布鲁斯·班纳博士发出了灵魂质问：“所以正因如此……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允许费尔南多参与？在我的印象里，如果不论魔力的量的话，他的知识储备应该不输给你？” 斯特兰奇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就好像他在抽一支不存在的烟，虚幻的焦油味道穿透他的肺部，再透过肺泡延伸到四肢百骸中去。 “这是针对灵魂的法术，降灵术式最为擅长的把戏。” 斯特兰奇说道：“我想我应该说过，他的灵魂一旦离开身体会发生什么事？” * 纽约市，中城高中。 费尔南多·卡奥斯和彼得·帕克眼疾手快地从窗台上直接跳了下去，还不忘临行前给内德的额头上也添加上加护。操场如今乱作一团，这些高中生显然都没什么急救常识，看到同学突然脸色苍白地昏迷下去，竟然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有学生脚步生风地跑去联系老师，这种状况和运动休克以及心梗突发都显得格外不同，这名学生的脸上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上痛苦的表情，就带着茫然无措的神色跌倒在地。 费尔和彼得仗着认知干扰挤在人群当中，直到担任校长的达姆弹·杜根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又隔着人群用凌厉的目光审视了一遍周遭。卡奥斯单向解除了针对于杜根探员的认知干扰，隔着人群冲他做口型，对方显然也深喑其中含义，作为在咆哮突击队时期就和美国队长当过队友的一名久经风霜的探员，他神情严肃地叫了救护车，等到一切平息下来之后，冲着校长办公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说吧，你们发现的东西。” 杜根探员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就在刚刚他已经接到了复仇者联盟方面的通知，以及“尽可能不要让费尔南多参与这起事件”的建议。 不过作为一名神盾局的资深探员，他还是有必要去尽可能多地了解情况。 “彼得刚刚差点被什么东西拖出灵魂。” 费尔南多说道：“简单的魔术屏障可以阻止这个术法发生在他的身上，但是我没办法对所有人都这么做……刚刚操场上的那个孩子就是面临了同样的情况，只不过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抵抗能力比起帕克先生要差不少，所以灵魂一下子就被掠夺走了，留在原地的只不过是一个空壳。” 这和斯特兰奇的说法不谋而合，因此杜根探员倾向于他说的都是真的：“尽可能保护好你自己，这件事情神盾局已经在介入了。” 意思就是让他们别插手了，费尔南多抱着手臂站在校长室里，状若无意地问道：“你们派了多少人去？你会参加吗？” “如果我说会，你会赋予我魔力的加护吗？” 杜根探员顺口问道。 “……你又不需要。” 费尔南多用非常轻的语气掠过这句话：“人工复制的灵魂他们也不需要，杜根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已经是‘杜根第多少号’了——从史蒂夫还活着的那个时代开始就不断使用技术手段和炼金辅助的手法复制自己的身体，共享每一具复制人的记忆，这样一路延长自己生命的感觉还算不错？” 达姆弹·杜根陷入沉默，他当然不会认为自己的情况能够一直隐瞒下去，但是最为本质的部分被一个魔法师所戳穿也算不得什么好体验，彼得·帕克瞠目结舌地站在校长办公室里，听到了这么夸张的消息，他的表情仿佛自己下一秒就想要夺门而逃。 “人总是要做出一些牺牲的。” 最终，他开口说道：“就像是神盾局当中的很多人，Cap，复仇者联盟当中的大部分，或者是我。” “我无法限制你们这些魔法师的行动，也确实没有这个能力，但哪怕是完成作为探员的工作，我也需要向你转述斯特兰奇医生的警告：尽可能别去掺和这件事，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对方的法术拿捏着你的软肋。” 从校长办公室离开之后，费尔南多和彼得·帕克互相对视一眼，后者率先惴惴不安地开口：“费尔，这对你来说很危险？” “那是斯特兰奇觉得，很显然，他对我有什么误解。” 魔法师轻轻嗤了一声：“‘只要死去灵魂就会被献祭到混沌之海’，这是混沌魔法能够成立的前提条件，但反过来说就是，我的灵魂除了混沌之海以外不会再有第二个归宿，哪怕它们准备的灵魂池也一样。不管对方是想要用这么多的人类灵魂来做些什么，但这种术法和混沌魔法的本质天性相违背。” 彼得·帕克仍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这种担忧在看到话剧团队当中的“哈姆雷特”也陷入昏迷之后彻底转化成为了愤怒。少年手脚麻利地给自己套上了蜘蛛侠的外套，对着费尔南多一偏头，确认道：“现在你赋予我的加护能够让这些家伙没办法抓出我的灵魂？” “当然，我的魔法从不出错。” 内德手脚麻利地从自己的鞋柜里翻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无人机——天知道为什么他上学的时候会随时带着这个，紧接着冲着三人一起扬了扬下巴：“走吧，这一次也一样，我可是励志要成为英雄背后的那个男人。” “不过我们怎么过去？” 彼得突然开口：“咱们甚至不知道敌人到底是谁，有多少人，在什么位置。” “但是咱们现在有了‘通道’。” 费尔南多·卡奥斯冲着彼得·帕克扬了扬下巴，少年面具之下的眉心处有着一闪而过的红光：“那些家伙在你的身上下了咒，想要拽出你的灵魂来，就像是在一条河里抛下了一根钓鱼竿一样随机钓鱼，既然对方的术式捕捉到了你，那么跟着这个原理进行反推的话——” “就像是系统被入侵了之后可以反向追踪一样！” 虽然没什么魔力，但是对编程颇有天赋的内德·利兹一下子就明白了费尔南多的意图：“我们可以顺着钓鱼线一路抓过去！” “在海里垂钓可是很危险的事情。” 卡奥斯算是肯定了对方的说法，意有所指：“钓到鲨鱼也是有可能的。” 两名少年的目光之下，费尔南多的身形骤然抽长，在红色的魔力闪过之后变成了成年人的模样。托尼·斯塔克制作的战衣在用空间魔法折叠之后做成了腕表触发的模式，鸦黑色的外袍攀缘而上，费尔南多抽出改良过后的手杖，对着空间轻轻一划。 一道不同于以往的传送门徐徐展开，就像是一道在世界上强行划开的伤口。 “不用在乎那些家伙到底藏在什么地方，直接从虚数空间里通过，想办法炸掉他们的灵魂池。” 费尔简明扼要地表达了自己的计划：“咱们走吧。” 「等等！」 两人的战衣里突然接通了通信。 「Kids？」 托尼·斯塔克的声音出现在通讯频段里：“这件事情已经被神盾局接手了，狙击手正在就位当中，你们两个不要冒然过去。” “斯塔克先生？” 彼得显得就像是逃课被抓包的学生：“可是费尔说……” “这对于费尔南多来说太危险了，虽然我没听明白斯特兰奇说的是什么但是差不多就是打游戏的时候属性克制一类的情况吧，你们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托尼·斯塔克语气轻松地说道：“我的阳电子炮已经瞄准了那片区域，实在不行就直接炸掉，反正都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那两块地皮我也买得起。” 两块？ 卡奥斯仿佛抓住了什么重点：“灵魂池在哪个地方？” “你在说些什么？算了你们魔法师自己沟通，我根本听不懂你那个——” 电话被另一个人接了过去。 斯特兰奇的声音显得沉稳了不少：“费尔南多，我们已经找到了纽约市地脉当中的两处魔力异常富集区域，神盾局也已经介入，美国总共才二百多年的历史，所诞生出来的神秘……” 他的话音顿了顿：“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我能解决这个。” 斯特兰奇拿着手机，意料之中地没等到对方的同意。 那家伙向来都是这样的态度，不知道是真的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还是活得太久的老家伙所特有的恃才放旷或者……经验主义。 卡奥斯的反驳显得言简意赅。 “那两处可能是举行仪式的地方，但未必是贮存灵魂的灵魂池。” 他说道：“不过解决掉仪式的魔法师也能结束这个麻烦，兵分两路不过分吧，至尊法师？帕克先生也在我这边，我也不是完全没带帮手。” 说完，大魔法师切断了通讯，带着两名少年纵身一跃，踏入世界的缝隙之中。 * 粘稠的，温暖的，无边无垠的。 仿佛置身于宇宙空间之中，又仿佛这是遂古之初就存在的最早的那片海。 彼得·帕克和内德·利兹被严格地包裹在费尔南多的魔力当中，三人共享一个狭小的屏障，既不能睁开眼睛看四周也不能随意活动。 “咱们现在这是在哪儿？” 内德有些惊慌地闭着眼睛：“起码氧含量还足够，我可以呼吸！” “你可以理解为，联通着混沌之海的一小片分流，如果说要顺着钓鱼线一路洄游过去的话，这里就是最好的水路。” 费尔南多同样也闭着眼睛：“就像不让你们随便听妖精语一样，这种过度的信息量容易烧掉眼睛和大脑，所以最好不要随便乱看。彼得身上灵魂的牵引力会带着咱们所有人接近对方贮存灵魂的区域，等到接近了之后再从这里脱离出去就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斯特兰奇的判断基本上正确，能用这么短的时间想到从地脉着手，已经是魔法师当中的佼佼者，在做好加护的情况下，击溃对方的法师破坏召唤阵确实可以解决问题，但直接端掉武器库同样是高效简洁的方法。 三人手拉着手连成一串，彼得突然开口问道：“费尔……刚刚斯特兰奇医生的说法，你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吗？” 他清晰地听见对方在断开通讯之后“嗤”了一声。 “神秘的世界里，往往越古老的东西越诡谲莫测。” 卡奥斯解释道：“美国只有二百年的历史，这个国家的时间甚至还不到什么能够积累起像样神秘的时候，哪怕是纽约圣殿的建立都只是一百年前左右发生的事。” ——那不是更容易吗？彼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么从二百年前直到过去的数千年上万年间，这片土地上生活着什么呢？” 魔法师弯起嘴角，露出了今日里最称得上恶质的微笑。 * 北布鲁克林区，一处危房。 空气中弥散着霉味，时间仿佛失去了其意义，哪怕已经过去了七十年，这里的景象也并没有比史蒂夫·罗杰斯曾经见识过的场面好上多少。 阴暗滋生的角落里，扭曲与恶意都在静默生长。 史蒂夫丢出盾牌直接拍飞了一扇门，不远处的建筑物屋顶上有鹰眼在蹲守，范围正好在狙击区域之内。 “我们是复仇者，希望你尽快中断这些邪恶的仪式，将那些纽约市无辜市民的灵魂返还回去。” …… 门内是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儿，呛得史蒂夫都有点猝不及防，不过美国队长还是勇敢地踏了进去，震惊地看到连底漆都没涂过的毛坯房里从地面到天花板都用血液层层叠叠地画着各种各样的法阵。 他沉默地按下了手中的信号器，下一秒，斯特兰奇从金色的传送门当中缓缓踏出，同样也被这太过惊世骇俗的场面吓了一跳。 “哦，这可真是……” 太邪恶了，也太混乱（Chaos）了。 血迹的底层已经发黑，表层被涂抹了数次，有的还带着新鲜的痕迹。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倚靠在墙角坐着，看到来人之后勉强抬了抬嘴角，虽是整个人都衰弱无比，神色却错乱而疯狂。 “你们是复仇者（Avangers）？” 他咧开嘴笑了笑：“巧了，我是复仇者。” 亚裔？不，也不是……斯特兰奇辨认着对方的长相，面前的男人面颊上同样带着血液缔造的痕迹，从手背到手臂都是交错而紊乱的刻痕。 萨满教，降灵术，以血液为契约的法阵绘制法，和这种长相。 男人倒在地上，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来的人到底是谁：“维山帝的魔法师？我听说过这个……你是至尊法师？” “不过你是谁都无所谓。” 他的目光很快从斯特兰奇的身上移开：“反正我的阵法已经完成了，杰罗尼莫的灵魂在上……我要回家了。” 我要回家了，他真的露出一副餍足的表情，史蒂夫环顾四周，这些墙壁上的血痕显然经年累月，并非是一朝一夕能够画完的。他见识过集中营里用指尖血作笔在墙上写字的人，这间房间里的法阵血液消耗量足够把一个成年人反复抽干好几次。 从数年前开始——或者可能从少年时期开始，面前的这家伙就在准备这种术式了。 斯特兰奇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异常——这是个印第安人，传承了不知道几千年的印第安萨满术式。 “我是个复仇者。” 似乎是人之将死的喋喋不休，面前的印第安男人不吝惜让闯入的两个“有名人”知道一些他的故事：“也是个印第安人，你们知道我的意思。” 为那些无辜死去的印第安人。 为居无定所的族裔。 为这滚滚而来的时代，和惨遭戕害倾轧的历史。 ——复仇。 第49章 众所周知, 美国历史是一段开拓史。 一群英国的清教徒搭乘五月花号前往美洲大陆。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够在哈德逊河流域登录之后，缔结了《五月花号公约》。 「我们在上帝面前共同立誓签约, 自愿结为一民众自治团体。[1]」 历史学家们认为, 这就是美国精神与美国民主政治的根源，更有甚者，人们往往认为这条公约是美国的出生证明。 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 费尔南多甚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抱歉，我无意抨击你们的宗教信仰。” 他说，一边笑一边夸张地揉着眼角：“但是上帝本人是不会在乎这些的——哪怕连你们的钞票上都印着god bless America。” 在见识到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雷神之后，彼得早就已经经历了精神冲击，此时此刻只不过是好奇地问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就和索尔一样？” “还是有点区别的, 就像维山帝一样，能够从更高维的空间投影下力量来赋予虔诚的信徒, 不过这也都是传言, 我了解的不算多。” 卡奥斯简单地描述道：“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一些人的想法——他们横渡大西洋来到了这片土地上，一路劳顿死伤惨重，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了当地印第安人的接待……” ——为什么这群人不是去感谢“印第安人帮助了他们”，而是觉得这群人是上帝派来拯救他们的所以要去感谢上帝？ 念咒的人都知道不要没事就去cue维山帝的好吗, 斯特兰奇如果不是面对自己完全不可能战胜的敌人，平日里连咒语都不会念出全段内容来。费尔南多·卡奥斯忍住自己想要翻个白眼的冲动, 觉得人类果然是奇妙的生物。 万事万物感谢诸神, 而神完全不care。 对此彼得·帕克当然也无法发表更多的看法，如今拯救着这个世界的是人类而非神祇，他向往着的超级英雄们同样也是自己努力的目标, 因而对于费尔的疑惑也只能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完全不知情。 再次强调，美国的历史是一段开拓史，换言之，对于本地的原住民而言就是一部侵略史。 一八三零年，安德鲁·杰克逊签署了《印第安人排除法案》，除却少数被完全抹杀掉自身文化的印第安人之外，绝大多数的印第安人被迫向西迁移，在此途中死伤无数。 一八七六年，第一个印第安人保留地被建立，从此之后，印第安人被迫以近乎“拘禁”的形式生活在保留地之中，取消传统的打猎权利，强迫发展为基督教徒，且被要求放弃自身的信仰。 西雅图酋长被迫离开属于自己的故土，恳请占领这片土地的外来者能够“像是他们自身一样善待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2]”；更多的人则被根绝了文化和传承，苟延残喘在生死的那条境界线上。 二百年过去了，一片土地改头换面，人类在这里繁衍生息，几乎再看不到曾经的痕迹。 * 北布鲁克林区的一处危房当中，被神盾局探员们团团围住的印第安魔术师露出怀念的笑容，他扯开自己的衣襟，整个身体上都遍布着像是豹子斑纹一般散点状的黑色焦痕。 烫伤，神经外科医生判断道，但不知道是采用了什么形式，当然也可能是什么魔术启动的效果……对方暴露出来的信息还是太少了，而这种魔术也过于偏门，就连古一的藏书库里都没有多少记载。 斯特兰奇摆出魔法的起手式，两只手当中，金红色的魔法阵缓缓轮转：“……不管什么理由，现在停下你的魔法阵，只要这些无辜市民的灵魂能够返还到他们的身体当中，你就还没有杀人。” 对方听闻斯特兰奇竟然还想劝说，注视着那张紧绷的、至尊法师的面庞，突然展颜而笑。 他从怀中抽出一根破损的雀翎，颤抖着手，就好像他自己的双手才罹患了什么神经痛一般缓缓地佩戴在了自己的右耳上。 “我获得了这片土地上不完全的传承，毕竟哪怕是魔术师，他们中的大部分也是无法抵御枪炮之类现代化武器的。” 男人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困倦，面对无数指着自己的红外线瞄准光点，他显得态度坦然：“我的生命就是这个阵法的触发机制，只要我死了，这个房间里的阵法就会彻底发动，你们每个人都会没命。” 美国队长的身后，不少探员脚步一僵。史蒂夫·罗杰斯直接让这些探员全部都撤退到房间之外的安全范围等待，在众人不安的目光当中关上了房门——将他自己，和史蒂芬·斯特兰奇关在了这个遍布着可怖咒文的房间之中。 “我知道你，你是美国队长。” 男人仰着下颌，注视着面前金发的男人，声音气若游丝。 “我从小就知道你……但你救不了我们。” “解除这个魔咒，你起码可以救你自己，然后我再去尝试拯救你——你这样的力量有更合适你发挥的地方，起码不应该死在这个无人所知的房间里。” 史蒂夫语速极快地说道，尽管是第一次合作，斯特兰奇配合默契地开始读取墙壁上那些凌乱的符文信息，在这之前他对萨满教一无所知，但既然就连古一和费尔南多都承认他是空前绝后的天才的话，那说不定他能找到什么解除这种降灵术式的方法—— 他必须找得到。 “在我们的族裔所流传的传说当中，为了追回先祖们的灵魂而返回地狱的那些人，来自地狱的黑火会将灵魂和身体都灼伤成黑色斑点的模样。” “当然，这可以只是一个传说，但同时也可以是某个降灵术仪式的钥匙……传说和魔术仪式本身互相纠葛，我们的传承缺损得厉害，直到了我这一代，终于找到了其中大部分的版图。” 神秘的传承比宗教、比血缘、比国恨家仇都来得牢不可摧，而一旦这样的神秘本身就裹挟着仇恨，那些由着恨意而卷起的火焰，轻而易举就能够摧折一个人类的身体和灵魂。 “这里联通了整个纽约市的地脉，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抽取市民的灵魂作为置换，这面墙上东北角的位置是一个遴选术式，用于精确地区分开——白人和有色人种。” 斯特兰奇的读取速度很快，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只是艰涩地看懂了一小面墙的内容：“——想要置换掉的灵魂，是这片土地上惨遭戕害的印第安人的灵魂……你在开什么玩笑，已经一百多年过去了，如果是想要召请普通人类的灵魂的话，降灵术的泛用召唤范围顶多只能维持两三代人的时间跨度，如此大范围献祭式的降灵，又是试图召唤含怒而死的人们……” 这已经不是死去一些纽约市市民级别的灾害了，斯特兰奇瞪大了眼睛：“你疯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会召唤出一些什么东西出来？” 这简直是将一场饕餮盛宴摆放在餐桌上以飨诸魔，想要沿着召唤通路在地球上大肆破坏的危险家伙们不知道会有多少。 “说不定是些地狱里冒出来的魔鬼，诅咒生物，变异的幻想种，天灾……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男人长叹一声，满足地阖上了眼睛：“能在生命的最后大闹一场，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满足了。” “他还不能死在这里……嘶。” 斯特兰奇伸手拎着对方的衣领，探了探男人的鼻息：“虽然这是个想要直接毁掉整个纽约的疯子，但是他还不能死在这里。” 他现在又要破解墙壁上的咒语又要试图抢救这个已经毫无求生欲的男人，整个人显得分身乏术，只能简单地用奥淑图的白魔法先维持住这个疯狂萨满的生命，史蒂夫点头了然，很迅速地联系了神盾局的后勤救助人员。 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几，斯特兰奇划破自己的右手食指，在原本已经血痕遍布纷乱冗杂的墙壁上划下了涂改的第一笔。 但愿临时学习的这点东西能有效……新晋的至尊法师咬了咬牙，但愿他蕴含了魔力的这点血液足够修改这个混乱的术法。 * “萨满？” 彼得等人的旅途时间不算久，但如果强行要求一个人必须闭上眼睛不能偷看任何东西，也不能随意乱跑只能随波逐流，跟随着“灵魂的牵引力”在这片流域里闭着眼睛漂流的话，每分每秒都会变得格外漫长。 “一种和土地联系很紧密的魔术体系，包括图腾崇拜、元素信赖等等……据说他们播种玉米的时候都会和玉米商量呢。” 卡奥斯解释道：“本质上讲，这也是一种和维山帝的魔法差不多的温和力量，当然也包含血腥残忍的一部分就是了，魔术都是一体多面的。他们擅长沟通自然与灵魂，某种意义上应该和妖精运用力量的形式比较接近。” 一提到妖精，再联想到人类说不定还在妖精的食谱里，内德就显得有些紧张了起来：“那不是很危险吗？！咱们现在就要前往他们的大本营？” “魔术师大多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只不过碰巧你们一开始知道的都是些超规格的家伙罢了。” 费尔南多·卡奥斯闭着眼睛感受着牵引的速度逐渐减缓：“快到地方了，咱们要准备上岸。” “听上去就像是诺曼底登陆，咱们也要来一场闪电战？” 彼得开口问道。 “差不多。” 费尔南多的声音显得若有所思：“萨满术式崇尚对等的代价和先祖的庇佑，他们并非是依托源流提供魔力的魔术师，想要做到这种程度的大范围魔术，说不定根本就没想活着。” * “——他们根本就没想过活着！” 无人的工厂外，托尼·斯塔克抱怨了一句，钢铁战衣的掌心炮遥遥指向面前的魔法阵。 他负责了“兵分两路”的第二路，身边是被蓦然穿透水泥地面的巨大藤蔓牢牢捆住的圣殿法师，王。 钢铁战衣可以让他不被这些植物所捕获，但也同样无法让他对这些敌人造成什么有效的伤害，哪怕是飞上了天空，周围的鸟儿也都会像不要命一样尝试着攻击他身上的金属外壳，带着同样不惜一切代价的疯狂。 事实上他的心态也挺崩溃的——瞧瞧这像什么样子，噢上帝啊求求你们别在我的面罩上留下鸟屎这简直是钢铁侠的人生当中最黑暗的一天了！ 他面对的是两名衣衫褴褛的萨满术师，他们的头上佩戴着各色羽毛编织而成的头冠，一左一右镇守着魔法阵的两端。 阵法中央伫立着造型扭曲的图腾，起码以斯塔克本人的审美来看，无法看出任何艺术气息。 这种“一看就知道弱点和核心在哪里”的RPG游戏他最开始根本没有在意，直到钢铁战衣的所有攻击都像是攻击在了虚幻的水中之月里，只能无端溅射起波纹来。 “该死的，我恨魔法。” 他在战衣里抱怨了一声，但很快就重新燃起斗志：“解读这附近的空间波动，和之前纽约市出现怪物时候的情况进行联合比对，那个红头发的小伙子说什么……大气魔力浓度，把那个也参考进去。” 王聊胜于无地念出了几个咒语，但这除了让他自己被捆束得更牢靠之外毫无用处。两名萨满很显然都拥有些对付魔术师的经验，而王自己的水平在维山帝的秘术师当中，说得好听是中流砥柱，说得难听是不思进取。 ——天赋不错，但不努力，莫度离开之前曾经无数次恨铁不成钢，不过其当事人倒是态度坦然，无论是管理图书馆还是如今帮斯特兰奇的忙都还算足够。 直到今天以前。 “我有点后悔，不过只有那么一点点。” 王皱着眉头说道：“不过我真的建议你们别继续那个仪式，我站得这么老远都已经感觉到邪恶的气息压抑不住了，萨满术式是和自然关系亲厚而友善的大源魔术，不该是这个样子。” “——亲厚而友善？” 对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山洪，海啸和火山爆发，这都是自然的怒火，我猜你在听完了接下来的内容之后，应该也能理解我们的做法才是……号称保护着世界的圣殿法师们。” “毕竟你们宣称要保护整个世界的和平，防止避免多元宇宙的侵袭。” 术师们的神色晦暗不明：“可你们从未庇护过我们。” 淘金热盛行的时代里，加利福利亚州的州政府开出25美分一块头皮，5美刀一个头颅的价格鼓励白人猎杀当地的印第安人[3]，将当地的印第安人几乎屠戮殆尽。 根据现存的研究统计数据，十五世纪末，这片土地上生存着大约七千五百万的印第安人，而这个数据在一百五十年后锐减为六百万，在二十世纪时更是削减为了二十五万[4]。 萨满术师的神色平静，仿佛这样触目惊心的数据早就已经不会再挑起他的情绪，他站在身后高高竖起的图腾之前，冲着天空深处双手。 “斯塔克，你为你自己作为军火商而忏悔过吗？” 他们问：“或许有，或许没有，但你最后成为了钢铁侠，而我们还能成为什么呢？” 仿佛有风吹来。从冥府而来的，寒冷却熟悉，饱含着悲伤的风。萨满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他们的图腾，距离最后的术式发动还有一段亟待度过的时间。 上千万飘荡的灵魂啊，安息吧。 旷野里无家可归的先祖啊，醒来吧。 风攫取灵魂，人掠夺心灵。[5] 大地啊，风雨啊，天空啊，光啊。 请停留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求生欲极强的通用附注： [1]：局部引用自五月花号公约 [2]：如今西雅图的名字，来源于这位名为西雅图的酋长（资料来自网络） [3]：数据来自网络，引用自「加利福尼亚最后的印第安人」，这个印第安人头骨价格个人认为应该是真实的 [4]：数据来自网络，在各种各样的说法当中挑了一个可信度高一些的，不确保真实 [5]：咒语来自《no.6》轻小说森林之民的歌谣，我就是懒得编新咒语了你们凑合看吧。 本章节大部分数据来自网络，请各位读者友善讨论，假期疫情正在扩散，建议各位减少出门。 第50章 “诺曼底登陆”的一瞬间, 已经闭着眼睛飘荡了不知道多久，彼得·帕克和内德·利兹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 他们出现在一处空旷的田野里。 不知名的植物, 和不知名的阵法, 以及飘荡在空中的、无数从整个纽约市攫取而来的灵魂。 “等等，这里是哪里？” 彼得有些不可思议地环顾着周遭，这绝对不是他认识的纽约, 他已经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十几年了，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景色。 “信号之外……” 内德拿出手机看了看，意料之中地发现这里的信号一片空白。 彼得·帕克和费尔南多·卡奥斯两个人的战衣内置新号还剩下聊胜于无的一格，从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托尼·斯塔克在第一时间就接入了通讯, 显得断断续续还裹挟着电流的嘈杂声：“你们两个在什么地方？新号追踪显示你们现在根本就不在纽约！” “我也不知道！” 彼得有些茫然无措地回答道：“我们现在在一片草原上……” “通知史蒂芬。” 卡奥斯也接入了通讯：“我们在一片固有结界里，这应该是萨满图腾所缔造的结界……你就理解为临时开辟出来的异空间好了, 整个纽约市失踪的灵魂都在这里。” “你先告诉我固有结界是什么？你们的具体空间位置到底是在哪里？我们的攻击会不会波及到你们？” 托尼·斯塔克一连丢出无数个问题, 被捆在地面上的王忍不住开口：“那是一种魔力损耗量非常大的结界仪式，一般来讲现代设备的通讯是没办法抵达的……” 斯塔克工业难道真的有能够击穿魔术壁垒的黑科技吗？！ “Nope.” 托尼下意识地摇头，将情报同步传输给了远在布鲁克林的斯特兰奇二人，感觉自己就是一台莫得感情的WIFI信号增强器：“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毕竟之前复仇者联盟在搬家的时候，我曾经因为好奇监控过一部分他们两个的空间加叠术式……” 没有人比托尼·斯塔克本人更加了解斯塔克工业的技术了, 能够让他的信号透过空间传递到费尔和彼得那边的可能性只有一点, 就是他们在更高维度的空间相位上距离非常的近——也就是说，这片固有结界的位置，和斯塔克本人的距离绝对不会很远。 小胡子商人的目光看向伫立在法阵中央的那一根周围环抱着雷光的图腾, 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另一边，固有结界。 最后一位花白胡子的萨满术师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对方严阵以待的神色在看到来者是两个半大未成年外加一个年轻人的奇妙组合之后明显愣了一下，这片空间是由他来负责维系和运转的，因而很容易就能够感知得到，这两位未成年身上一丝魔力也无，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纯外行。 内德已经从书包里掏出了无人机，好在哪怕这片空间不连外网，局域网还是畅通的。而彼得同样严阵以待，作为三人当中最为灵敏的那一个，他以当仁不让的姿态庇护在费尔南多和内德·利兹的身前。 老萨满没有在意两个未成年的小动作，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费尔南多，半响出声。 “你们从什么地方找到这片空间里的？” “如果你的眼睛还没瞎的话。” 费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罩，因为他发现录像功能已经自动开启了，说不定之后斯塔克想要调取这些影像记录：“我们从‘海里’来，循着这孩子身上的牵引而来。” 言下之意，如果不是你们这样无差别地给别人添堵，这片空间的靶标位置应该确实是隐秘的才对。 费尔南多在面具下露出“你看，你们钓鱼钓上鲨鱼了”的神色：“或许你们觉得这个时代里的法师太少了，所以才会如此肆意妄为地启动大规模术式而觉得自己不会被发现？” “你错了，年轻人，是‘被发现也没有关系’。” 年迈的老萨满已经显得步履阑珊，仿佛只不过是支撑着这一片的空域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我们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萨满了。曾经这片土地上充溢着自然的力量，我们在这里休养生息，代代延续，后来枪与炮、铁和血遮蔽了大地和天空……自然的声音就变得越来越远了。” 彼得和内德显然也是知道“西进运动”以及美国的建国史的，因而只能面面相觑束手束脚，甚至不知道应该从何动手，红发的魔法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鸟喙面具，拔出三棱刺遥遥指向面前的老萨满：“或许如此，所以这就是你试图杀害整个纽约这么多市民的理由吗？” “不然？” 对方甚至还偏了偏头，露出颇具挑衅意味的笑容：“他们的身上，全部都留着肮脏的、侵略者的血。” 刷地一声，闪烁着寒光的三棱刺手杖上就缠绕了一圈跳动着的深红色火焰。费尔南多·卡奥斯并没有先行一步去攻击，这个空间的结构维持着格外精妙的动态平衡，无论从内侧还是外侧单点击破都容易造成很严重的创伤，甚至可能会导致整个召唤式体系提前触发。 魔法师唯一的动作只不过是伸出手，直截了当地掀掉了彼得·帕克的蜘蛛侠头套。 “……？？” 突然惨遭掉马，视野范围一片宽阔的彼得顿时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来，他下意识想要挡脸，遮拦了两下之后发现这片空间里统共就他们四个人，实在是没什么遮挡的必要，就又露出严阵以待又有些惴惴不安的表情：“费尔你干什么！” “如你所见，他就是蜘蛛侠。” 费尔南多·卡奥斯伸手一指，对着年迈的老萨满展示道：“如果你不是老到看不懂这个时代的新闻的话，大概就应该知道蜘蛛侠每天都在干些什么——我认识他的这几个月里，他几乎每天都没有停止过维护着纽约市的治安，庇护着生活在这里的所有人。” “我们在同一所学校里上学，大多数时间里他的乐趣在于各类学科实验，单片机和各种各样我不是很了解的东西。” “……所以，你想表达些什么意思？” 萨满压低了嗓音，似乎要猜到对方想说些什么。 “我们是循着灵魂的牵引力一路洄游来到这里的，否则也没办法精准地定位到这个被破格建立的空间里，如你所见，那些‘灵魂的牵引力’来自这位。” 费尔南多一指彼得：“你真的认为，这些灵魂里每一个都值得你用来当做复仇的薪火，对他们和你的先祖都问心无愧？” “现在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对方只是神色平静地回答道，甚至因为长时间的魔力输出而变得面色灰败：“如果你认为现在这些人的灵魂都是无辜的，那么过去的两百年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我等族裔的灵魂，那些带着恐惧黑悲愿而死去的无数人的灵魂，他们——！” [Conforma] 魔法师和萨满术师的身形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移动，三棱刺和一根边缘被磨得光滑的岑木手杖碰撞在一起，迸发出根本和原始材料不符合的金属声和火星。彼得·帕克在短暂的愕然之后同样加入了战局，这里并非是高楼林立的纽约，其实对于彼得来说发挥空间格外受制，但两个人对抗一个仍旧足矣将胜负的天屏维持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水准上。 “费尔南多？彼得？我这里信息传输速度太慢视频信息链接不上，你们那里发生了什么？” 斯塔克皱起眉头，再次尝试用微冲导弹攻击地面的图腾。现实空间和图腾周围的环境仿佛有些微弱的扭曲和错动，让他的攻击不知道究竟被导向了何处。 “之前说过，我们在一片固有结界里，仪式所需要的灵魂全部都被封装在这里。联系斯特兰奇，就说让他从外面想办法，我会尽可能地在内部配合和响应他的一切做法。” 托尼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个传声筒：“了解，还有别的需要我这边配合的内容吗？” 他简明扼要地将自己这边和美国队长那里的情况叙述了一遍，期间间或夹杂着金属交戈和炸弹爆破的背景音。 彼得·帕克仗着一身作为蜘蛛侠的超能力，实际上近身搏斗技巧欠缺正式训练，向来都是靠着“一力降十会”的劲头在战斗，费尔南多的情况不遑多让，被强化过的肢体和强化过的武器毫无章法地进行攻击，两人堪堪能够和老萨满打成平手。 无他，对方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下狠手的态度让人触目惊心。 “斯特兰奇？好吧我可以帮你传达……但不保证他能有空分心，那家伙好像也一副陷入了苦战的样子。” 托尼一边接打电话一边撕开了王身上缠绕的藤蔓：“能有什么办法最好，我真的受够这个了。” 攻击又没什么效果，这群人的生命又是魔术的触发秘钥，放着不管的话影响的无辜市民数目会逐渐攀升，诡谲且令人一筹莫展。 “大概，毕竟我这里只是个用于存储的空间……” 费尔南多在空中猛地扭转身子，三棱刺斜劈下来，牢牢钉刺在老萨满张开的魔术护盾上：“由内而外，由外而内，两边都需要被解决才行。” 另一边，内德·利兹在战局之外的位置将无人机升上了天空。 这里的天空带着灰白的颜色，飘荡着无数彷徨的灵魂。没有人关注这个不具备魔力的小胖子，老萨满甚至觉得费尔南多带一个无辜的未成年来到这种地方简直是不像话地乱来。 内德不会魔法，也毫无魔力，更不具备蜘蛛侠一般非凡的力量和感知，但他了解一件事——费尔南多曾经在闲谈的时候说过，魔术的本质，可以对等理解为某种需要消耗魔力的编程。 魔力就是电流，各种各样的语言就是各种各样的魔术体系，不同的大源对应不同的操作系统，而使用的魔术本身是运行在操作系统下的一个又一个程序包。 “但愿萨满术式不是C++ 。” 力量和技术本无好恶，全凭使用方法。无人机飘飘摇摇地升空，在内德的控制之下开始在天空中四处逡巡起来。 这里是一个数据池，存取调用和指针都有可能指向这里。而这种将灵魂放在这里用于召唤式的状态更像是一个堆栈…… 内德的无人机当然不是一次性产品，经过他和彼得的数次改良之后，它肩并着侦查、通讯、摄影和追踪等各种各样的强大功能，近期更是被费尔南多用刚刚想起来的二手炼金术附加上了魔力中断之类的炼金效果——不过两名同学用游戏术语来思考的话，怎么想都觉得这就是附魔没错。 如果说对手是做好了牺牲生命的准备，那他起码有牺牲一下自己无人机的觉悟——内德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这个虚构的空间类比于一个虚拟机，在里面找BUG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希望。 属于少年人的目光熠熠生辉。 * 北布鲁克林，斯特兰奇和美国队长。 接到斯塔克的信号之后，神经外科医生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 “史蒂芬？” 美队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没问题吗？” 斯特兰奇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他的十根手指指尖全部都被划破，整个房间都遍布着被重新删改的咒文。金红色的魔力一闪而过，将那些伤口堪堪止血。 勉强看不懂咒文的情况下，能做到如今的程度已经是天赋异禀。 完全没在乎自己到底完成了在神秘领域怎样惊世骇俗的壮举，斯特兰奇地按了按自己因为信息过载而显得跳痛的太阳穴：“那家伙总会采用这种危险的办法……啧。” 史蒂夫的脑回路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医生口中的“那家伙”就是费尔南多。 顶尖的神经外科医生加紧了修改法阵的动作，划破的手指贴合在墙壁上，为了避免破伤风感染，周围还用魔力隔绝了空气。 他的时间已经变得很少很少，还被要求要同时兼顾两侧空间的击破任务，明明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紧张时刻，斯特兰奇却突然有点想笑。 他的学生时代就是如此，过目不忘的天才不畏惧任何挑战；成为医生的这些年头也同样如此，比起不可预知的危险和陌生的处境，那个人抛给了他一个看上去无比艰巨的挑战，和…… “如果没什么别的想去的地方，那就先沿着这条路走。” 和一个方向。 这是如今经验尚浅却天赋过人的他所最为欠缺的东西，也是总有一日亟待踏过的阶梯。金红色的魔力流淌在房间之中，所焕发出的光彩让正在被抢救的萨满都微微睁开了眼睛。 “……？” 对方露出些许不敢置信的表情，但很快就重归平静。 “你做不到的，至尊法师。” 已然奄奄一息的萨满声音轻不可闻：“这是世界上仅剩的萨满们用生命编撰出来的大魔术，是近乎于亡者复活的魔法……是我们最后的悲愿。” “如果全部的愿望就只是杀人的话，那确实很让人觉得悲哀了。” 斯特兰奇神色冷淡，背后的斗篷无风自动。他一只手以指作笔飞快地修改着墙壁上的咒术，另一只手在身侧划开了一道传送门，联通到钢铁侠和王所在的那一片空间之中。 联立地脉的流动方式，异空间中的灵魂池，萨满的图腾和联通先祖的咒术。对方的态度非常明显，仅仅只击溃其中一处并不会影响整个术式的联立，那么就是说，这个灵魂池同时联通着的是两个方向…… 斯特兰奇心中逐渐有了一个设想的雏形。 “几千年传承的神秘，珍贵的萨满术式，如果只是为了最后缔造一场混乱，只为了一场荒唐的复仇就因此而根绝的话。” 他注视着跌坐在他身旁正在被抢救的萨满：“那太让人遗憾了。” 布鲁克林的危楼，废弃的工厂，和虚构的灵魂空间，这在神秘学上无形当中构建了三位一体的概念，某种意义中和维山帝的高维体现颇具类似。一个新的想法在脑海当中形成，比起想方设法去击溃这些萨满，或许…… 以霍古斯的太古之躯啊—— 斯特兰奇无声地咏唱着咒文，右手从左手的手掌心当中缓缓抽出一柄由高浓度的魔力所凝聚而成的剑。 他曾经无数次听说，维山帝之剑的运用与精神的坚固程度有关，只有真正被维山帝所眷顾，又真正继承了祂们精神的魔法师才能够拔出这把剑。 灵魂的坚定与否无法用数据来衡量，而此时此刻，斯特兰奇甚至不觉得自己的精神有多紧绷。 生死一线的抉择他做过无数次，手术刀和无影灯，止血钳和呼吸机他也早就已经用过太多次，只不过这是一场涉及了神秘更大规模的手术，而主刀医生毋庸置疑仍旧还是他自己。 “嘿，医生？” 托尼·斯塔克悬停在空中，充当通讯中枢的作用：“我怎么感觉有点情况不妙？你那边发生了什么？这种异常数值……” 他后知后觉地感叹：“天才的我居然真的做出来了能检测大气魔力浓度异常的指使仪器？！” 下一秒，以斯特兰奇为中心，周遭的一切仿若多米诺骨牌一般坍塌进了镜像空间。 第51章 虚构的空间之内, 彼得和费尔南多与老萨满之间的缠斗仍在继续。 年迈又浑浊的目光看向面前的两位年轻人，老萨满的心中并非毫无一丝犹疑。 但这转瞬即逝的心软, 和整个印第安民族所遭受的戕害和痛楚相比, 实在是太浅薄了，就像是海啸当中的一叶孤舟，脆弱又不值一提。 这一次的仪式他们一共筹备了两种方案, 每一种都要以生命的损耗为代价和药引，但无一人提出质疑或异议，众人沉默着完成了这个大规模的术式。 灵魂池和两种仪式互相连接，其一是召请无数在过去的两百年间惨遭戕害的印第安先祖，其二则是召唤一位……在他们这一脉的萨满当中曾经被神秘称颂着的民族英雄。 并非是在历史上广为传播的、发起印第安人起义的民族英雄杰罗尼莫, 而是一位名声不显、更加低调的魔术师。 是一位萨满。 传说当中，他的力量近乎神祇, 并非是寻常萨满的治愈与沟通自然之力, 而是近乎暴戾的截然不同的力量。大多数的萨满被教导生于自然而魂归自然，但在长辈们口耳相传的故事当中，那一位除却抵御侵袭会奋战在第一线之外大多数时候都在离群索居。 传说当然都是带着些神秘色彩的，老萨满自己并没有生于那个年代, 只是从前代们的描述当中得以窥见那个“一名印第安人的头盖骨可以拿来换钱”的残忍岁月，连同着传承的同样还有那些祖祖辈辈积蓄起来的、无法疏解的仇恨。 据称, 那位先祖在战争中摧毁了无数美军的枪械设备, 庇护族裔成功逃离；又据说，他比起大多数的萨满都骁勇善战，却被敌人残忍的手段所威胁, 如今想来不啻于是些父母兄弟，族裔子女之类的威慑。 英雄是战无不胜的，但是一旦英雄有了家人，那就成为了极易被攻陷的软肋。真实的境况到底如何已经不可考，但大多数萨满和印第安人们都相信，只要那一位还活着，他就足够改写战争的版图和印第安人的命运。 历史的车轮隆隆碾过，螳臂当车固然可以说是无谓之举，但倘若螳螂也有人的情感与灵魂，倘若被碾压在车轮之下的原本就是和车夫相同的人类，那又如何呢？ 历史不容假设，名为美利坚的大陆已然成为了印第安的坟冢。无人的旷野中，看着面前少年模样的“蜘蛛侠”，年迈的萨满竟然无端生出想要热泪盈眶的冲动。 ——太迟了。 英雄来得太迟，而英雄的余光再也不会瞥向这深藏着悲恸的角落。 而另一边，无人机的超声波扫描功能终于捕捉到了异常的图景。 内德头上佩戴着特制的目镜，敏锐地察觉到了空中有什么肉眼看不到却真实存在的东西。彼得一抬手粘住了对方的手杖，内德趁机提醒：“天空中有什么东西！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声呐能捕获到实体……” “不管那是什么，想办法炸掉。” 费尔南多头也不回：“我的魔法会波及到灵魂，想办法用什么物理方法炸掉。” 诶诶诶？？所以果然是要牺牲掉我的无人机？内德抹了抹头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早有预料地心疼了那么一秒钟，操纵着无人机不断向上攀升。与此同时，彼得敏捷地拦在了老萨满的身前，和费尔南多的配合比意料中的还要好一些。 几乎是同一时间。 托尼·斯塔克关掉了通讯器，为自己临时更换了全新的方舟反应炉。整个钢铁战衣的输出功率推进至最大，瞄准了那个越张越巨大的空间传送门。 挣脱开荆棘的王同样张开手，在另一侧扩大和锚定着这一通路的诞生。 史蒂夫·罗杰斯抓起奄奄一息的魔术师跳窗离开，仅剩斯特兰奇一人的房间里，迸发出哪怕在白天都显得过于醒目的强光。 充斥着灵魂的旷野上，发生了一场很小、但足够打破那动态平衡的爆炸。 * “嘿，我就说给无人机里增加毁钥系统[1]是正确的！” 内德庆幸道：“要不然咱们之前拍的那些照片流出去可要惹出大麻烦……所以我就增加了一段能够让无人机主控系统自动短路的指令。” “天才的想法。” 彼得忙里偷闲地冲着内德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费尔南多不是擅长言谈的类型，闻言一挑眉，深红色的魔力流束和使用着自然力量的萨满交戈在一起。 “拖延时间。” 他说：“等斯特兰奇想到解咒的办法，把这些灵魂都放出来。” “你在开什么玩笑？” 老萨满喘了口气，魔力的折损让他面色显得更加灰败：“这里只进不出，除非整个空间连同着那些灵魂一起被崩解，否则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就像是南极科考往往归程更加艰苦卓绝一样，因为去的路途上可以采用指南针导航，但归途在没有现代化技术的指引之下，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 “抱歉，我想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 红发的魔法师表情格外冷淡：“他们是些超级英雄但我可不是，极端情况下，我不介意采用些过分的手段求生。” 只不过现在的境况还远不算毫无办法，况且…… * 以奥姝图的远古之名。 奥姝图的白魔法是时间与空间的白魔法，维山帝之剑是倚靠魔力不断变生的、燃烧精神力而维持的魔法之剑。 镜像空间之中，仿佛能够斩落星辰的巨剑，串联着两个传送门一并倾轧下来。 连带着一起被拉入镜像空间之中的托尼·斯塔克原地吹了个口哨：“哇哦，这特效超过好莱坞的级别了，看来之前娜塔莎对你的特训没白费。” 两处的阵法都在缓缓被激活，斯特兰奇根本没空去回答托尼·斯塔克的吐槽，他此时此刻的精力全部都集中在了多处的术法之上，几乎无法分出一丝一毫的余裕。 “等等，你这是要——！” 用身体挡在图腾之前的一名萨满看着高悬在天空之中的史蒂芬·斯特兰奇，露出看外星人一般的表情。 不过也不外乎对方震惊，哪怕是同为维山帝源流术师的王，此时此刻看到这一幕，也只能在心中感慨果然古一法师挑对了人，技艺精湛，胆大心细，一个优秀医生该具备的职业素养和魔法师的素质在此时此刻高度地协同统一了起来，在一个人的身上展现得无比协调又契合。 ——这是一个时间的魔法。 并非是针对于外物的时间魔法，而是作用于自身的。斯特兰奇的时间流速被延缓至正常速度的十倍以上，也就是说在别人眼中的这位至尊法师被加速了十倍有余。整个动作都像是在Adobe Premiere里调整了帧率，在空中的速度显得仿佛是带上了残影。 托尼·斯塔克的攻击加诸在剑上，王的魔力汇聚在剑上。金色的维山帝之剑延展成让人瞠目结舌的尺度，仿佛在远端手握剑柄的斯特兰奇正举着一线冲天火柱。明明是气势尖锐又磅礴的武器，在时间加速的境况下，被斯特兰奇用出了手术刀一般的水准。 在这个被放慢十倍有余的世界里，切开空间，与切开结缔组织、分开体内的筋膜与粘膜在某种意义上有些微妙的殊途同归。一次性破坏两种不同的降灵术式，在沿着其中的联系一路波及到固有结界当中去，还要在伤害到灵魂池之前尽可能地化解降灵术，哪怕有着之前消耗大量血液所撰写的解咒术式作为基底，在大多数人眼中仍旧是近乎于不可能的奇迹。 金色的魔力灌注全身，从袖管当中、从指缝当中流淌出来，倾注入维山帝之剑里，带来让人几乎要下意识闭上眼睛的强风和威压。无数玻璃破碎的声音响彻在耳畔，紧接着又是下一层玻璃的重新构成，镜像空间封锁着这样磅礴的力量不溢出和干涉到现实的世界中去，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让托尼·斯塔克响亮地又吹了一声口哨。 “放点音乐！” 他甚至命令自己的人工智能道：“这种大场面没有BGM总觉得缺点什么。” “你在开什么玩笑！” 王连忙阻止道：“你根本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 “OKOK。” 被根本听不懂的魔法理论洗脑过很多次的托尼·斯塔克当场放弃了挣扎：“我保证一点噪音都不会发出来，我的钢铁战衣内部隔音效果很好的。” * 魔法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东西。 从远天当中裂开第一道缝隙开始，眼尖的彼得·帕克就惊呼了起来。 天空之中徘徊的灵魂开始无端躁动起来，老萨满看了一眼裂开缝隙的天幕，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费尔南多，竟然笑了笑。 “外面的那位。” 他竟然难得称赞道：“是个了不起的魔法师。” 费尔南多露出理所当然的神色，和彼得·帕克交换了身位，一串火苗在面前凭空燃着，划出轨迹向着萨满扫射而去：“他是这一任的至尊法师。” 说得就好像我们才是坏人一样，老萨满心中萌生出些许苦涩，历史由胜利者书写，在他的先祖们无端喋血的过去里，从未有救世主降临迎来救赎。 阿斯加德的战士们出征前，会齐齐呼喊“为了阿斯加德”。听说瓦坎达的战士们也会将自己国度的名字缀上“Forever”的祝愿。嘴唇上下磕碰翕动，年迈的老人轻轻吐出一个陌生词汇，卡奥斯微微一愣，却在魔力的交错之间没有听清后面的名字。 “为了‘■■■’。” 说完，藤蔓就疯狂攀援了起来。发白的头发和胡须逐渐变成植物躯干的褐色，生命力不受控制地四处奔流，对方以放弃生命为代价，强行点燃了最后的魔术仪式。 这是与时间的争抢，费尔南多几乎是下意识地迸发出深红色的魔力洪流，在空间内部肆意冲突破坏，和天空中的那道剑缝遥相呼应，力量撕扯着空间的壁垒，硬生生从外侧向内撕开了一道生造的裂痕。 透过世界的缝隙，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斯特兰奇的视线从卡奥斯肩膀的位置越过去，看向身后一片狼藉的战场和已经几乎不成人形的老萨满，瞳孔倏地收缩了起来，他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以卡奥斯还没反应过来的速度从从刚刚被强行撕开的空间裂隙里钻了进来，直冲着地面的方向扑了过去。 “你带着他们两个先从这里离开。” 斯特兰奇头也不回地喊道：“剩下的我去解决，这家伙看上去拼死也要献祭自己的灵魂去召请什么东西……” “我当然知道，彼得，你带着内德离开——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当然知道他有可能召唤出来什么厉害家伙，你们先出去我才能放开手脚揍他。” 费尔南多转身揪住斯特兰奇的披风，危急时刻，两个人毫无形象地在半空拉扯起来。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斯特兰奇原本就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脸色苍白，现在被气得表情更加阴沉：“从混沌之海的分流里潜航根本就是乱来一气，那种地方如果稍有不慎迷路的话，你们所有人都——” “这不是一切顺利嘛。” 魔法师满不在乎地抻着披风的一角：“而且也不是完全心里没底啦，萨满术式就算我不太会其实还是有规律可循的，你年龄太小了见识不够才会觉得危险，如果足够谨慎的话其实没什么特别危险的地方……” 卡奥斯后半句的声音越来越小，斯特兰奇直接拎起对方的衣领，两个人的面颊距离极近。红发青年眼神乱瞟，颇有一种刚刚甦醒的时候被按头上户口时候的局促场面，斯特兰奇看了半天，意识到对这家伙生气大概也是没什么用的，叹了口气，身上一松。 魔浮斗篷直接放开了自己的主人，任由斯特兰奇用魔法阵减缓着降落速度向地面坠去。 强风吹过耳畔，和被过量魔力充斥着变得一片霜白的鬓角。 成长或许不是一蹴而就的，但有些心境上的改变同样也可以是一瞬间的事。金红色的魔力凝结出铺天盖地的锁链，冲着已经逐渐变成一棵树的老萨满倾泻而去。斯特兰奇的手腕上环绕着时间魔法的绿色辉光，如果这一击不成的话，他有足够的信心和耐心一次又一次地往复循环，直到找到破解这种魔术的方法。 ——然而一切无事发生。 阵法确实成功地运转，对方也彻头彻尾地交付了灵魂，可是却从来没有什么印第安历史上死去的英雄回应这一祈愿，整个空间都伴随着维山帝之剑那石破天惊的一击而缓缓崩解。啪嗒一声，一滴像是露水的什么东西滴落在斯特兰奇怔忪的手掌当中，再顺着指缝缓缓滑落在地上消失殆尽，就像是最后的不甘化作的泪水。 魔浮斗篷轻轻飘落，重新回归到主人的后背上，整个灵魂池里所有的魂魄都在四散奔逃，失去了魔法阵的约束之后，它们将伴随着原本和身体之间的牵引力回到每一个无故昏迷的纽约市民身体当中。 树冠在风中飒飒摇动，已经不会回应任何信息。斯特兰奇站在树下，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你又‘早就知道了’？” 神经外科医生一抬眉毛，表情不算友善。 “呃，说真的，不。我是做好了和无论他召唤出的是什么怪物总之打上一架的准备的。” 卡奥斯难得觉得有些尴尬，他倒退了一步，冲着某个即将爆发的活火山距离远了一些。 而这些距离迅速地被弥补了回去。 “你——” 算了。 斯特兰奇自暴自弃地伸手，擦去对方面颊上一道大概是交战的时候所留下的血痕：“你下次做这种冒进的决定起码跟我商量一声。” 他的声音顿了顿，摆出很不赞同的态度：“而且还带着彼得——彼得就算了，还带着内德。” “中枢术式就是那小子炸掉的，这个时代的技术有的时候比魔术还好用，毕竟认知干扰能够影响眼睛和大脑但是是阻碍不了红外探测器的……” 空间正在寂静无声地崩解，卡奥斯转头看向身边的至尊法师，对方十根手指全部都带着反复的划痕，下颌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线，就像是压抑着什么复杂的情绪。 魔法师深吸一口气，开口妥协：“好吧，下次我会提前通知你的。” “没有下次。” 斯特兰奇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1]毁钥系统：你们可以理解为一种在关键时刻能够能够自我破坏不留下可用数据给别人的系统。 现行的军用飞机上大多搭载毁钥系统。 我区也有一例病例了，然而并不方脏，继续宅着。 第52章 我是谁？ 我是一名萨满。 卡奥斯站在旷野之上, 手心里握着一根不知道什么材质制作的木制长杖，额角和耳鬓都缀着层层叠叠的翎羽。不同色泽的羽毛是印第安人区分等级的风向标, 按照这一头装饰品的鲜艳色泽, 他大概能猜到自己应该地位不低。 可以很容易就能看出，这是个荒唐的梦境。 美利坚的炮火像雨点一样密集地袭来，而他的身后, 站着整个部族的妇孺和老人。从地面而生的荆棘无法拦住现代化的作战部队，茂密的丛林也不再是印第安人可以安稳生活的避难所，无数的人死去，血与泪成为了新生孩童们的歌谣，而他们甚至绝大多数都活不到成年的那一天。 他知道如何徒手鞣制弓箭, 知道如何在危险的时候生起火堆，如何猎捕动物, 剥去它们的皮以供使用和穿着。千年传承的知识在现代的工业体系之下一触即溃, 只剩下这点神秘还足矣苟延残喘。 他看上去很年轻，但这具身体能够承载的时间已经很少很少。无数次的战役里他掩护着自己的族裔一退再退，但或许今天就是最后。卡奥斯看到“自己”举起木杖，深红色的魔力逐渐弥散开来, 像是献祭了鲜血所点染而成的雾气。 力量灼痛着血管，带来四肢百骸的烧灼感, 但萨满看上如仿若浑然不觉。魔力可以掠夺敌人的生命, 但这种魔力同样也过度地消耗着自身，他并不是个天赋有多强的萨满，只不过靠着某一次的祈祷, 某一瞬间的觉悟，某个无法反悔的契约和某个不知名存在所降下的力量，侥幸地带着自己的族裔们苟活至今。 他知道这代价，并且或许今天就是支付代价的那一天，不过这不算什么，他的才能原本就不足以支撑他坚持如此之久，能够做到如今这个程度已经是竭尽所能，包括献祭自己死后的灵魂。身后还有神色灼灼的少年想要站在身边一同留守，但深红色的魔力阻隔成无法逾越的墙壁，将对方拦在了后方。 “……！！” 大颗的泪水从年轻的面庞当中滚落了下来，梦境当中的信息经过了大量压缩，卡奥斯没听清对方到底说了些什么，自己又回答了些什么，总而言之，面颊上涂着白色斑痕的少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转身离开，边跑还一边不甘心地回头看，直到彻底消失在树林当中。 再见了。 紧接着，过量的魔力开始逐渐撑破皮肤，透出人类表皮的是深红色的皲裂辙痕。个体的力量在时代的风起云涌之中仍旧是有限的，他或许可以庇护一个部族多活十年几十年，但无力阻拦席卷整个美洲大陆的时代浪潮，哪怕这是献上灵魂的孤注一掷。 当然，已经归于混沌之海的灵魂是无法被召唤的，无论是被直系的后代，还是被一脉相承传承着萨满魔术的后继者。 * 后续需要解决的事情还有不少，不过卡奥斯在回到现实世界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倒在复仇者联盟自己的房间里睡了一大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清晨——被晨跑归来的史蒂夫叫醒。 敲开门的史蒂夫显得格外惴惴不安——无他，卡奥斯睡得看上去很不安稳，两侧的眼角都有着清晰而明显的泪痕，这还是从认识他开始的第一次。 “怎么了？费尔……斯特兰奇那边还有点有疑问的地方……你要不要再睡会儿？做噩梦了吗？” 对方倒是没显出多少疲惫，史蒂夫作为二战老兵也并非是恪守“是男人就不应该流眼泪”这种思想的家伙，但费尔南多·卡奥斯的异常仍旧让他觉得很是担心。 “……我不记得了。” 梦境的记忆像是潮水般褪去，人类对于梦的暂留记忆本身就过于短暂，只需要清醒数分钟就能够忘得一干二净。魔法师沾了沾自己的眼角，意外的发现上面带着潮湿的痕迹。 紧接着后知后觉的魔法师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皮有点沉，是那种浸泡了一整夜的泪水所带来的沉重感。他伸手从房间里挥来一面镜子，意料之中地发现两只眼睛全肿了。 卡奥斯：“……” 这感觉就像是什么糟糕又无聊的诅咒。红发的青年拍了拍面颊，从卷成一团的被窝里面爬了起来：“等一下我会调整成能上学的样子，要不然现在这张脸估计会引起各种各样的误会。” 一张刚刚哭过的面孔足够让人产生怀疑了，尤其是从未示弱过更无谓泪腺的大魔法师先生。史蒂夫颇为理解地带上了门：“斯塔克说你房间的柜子里有衣服，各种尺寸的都有，你按你自己的情况挑着穿。” 一阵红光过后，卡奥斯身上的睡衣宽松了一圈儿。少年模样的魔法师拉开柜门，从地面直接顶到天花板的大衣柜里确实放着各种各样尺码的衣服，以至于卡奥斯一眼就看到了搁在最边缘的婴儿服装、安抚奶嘴和尿不湿。 卡奥斯：“……” 他面无表情地挑拣了一下，捡出了符合自己体型的几件。 大厅里，彼得·帕克正正襟危坐地挨训。 托尼·斯塔克皱着眉头一边检查战衣的内置记录功能一边指责彼得“卡奥斯没常识你也跟着他乱来”，史蒂夫和娜塔莎分别坐在沙发的两端，一左一右都摆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被公开庭审的少年紧紧张张地一缩脖子：“我也不知道情况这么危险，而且操场上同学当场昏迷，费尔说他们被抽出了灵魂，我当时特别着急……” “那也应该量力而行，这个世界如果都到了需要高中生去拯救的份上那我们这些成年人也太丢脸了，这又不是什么东亚国家流行的漫画剧情。” 克林特调整了一下他的弓箭，揉了揉因为通宵工作而显得有些酸痛的眼眶。卡奥斯他们当天轰轰烈烈地放走了所有的灵魂，但那些从昏睡当中醒过来的无辜市民们仍旧需要一个解释和后续的救治，这种任务量让整个神盾局和纽约的警方忙碌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已大亮才打着哈欠准备回来睡回笼觉。 卡奥斯来到大厅里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彼得眼睛一亮，把自己买好的三明治分了一份过去，卡奥斯从自助咖啡机里接了一杯牛奶，就着三明治吃早饭：“情况怎么样？你们说斯特兰奇找我有事？” “正聊到这个，那些之前被抽出灵魂的市民身上大多有点后遗症，大多数集中于身体和意识的不协调，甚至有些人表现出了类似于瘫痪的症状，斯特兰奇在做缓解的药剂大半夜就回卡玛泰姬了，现在美国官方对外公开的信息是这是一种新型爆发的流行病，医院正在全力配合研发特效药物，希望市民们不要惊慌，有序就诊。” 说到最后，托尼·斯塔克自己都被这个荒唐的借口逗乐了：“这么多人塞进医院，现有的医疗体系都快崩溃了——说起来，这些病人进的还是斯特兰奇就职的那家医院，也不知道神盾局最后是怎么跟他们解释的。” 那就不是我的能力范围能解决的事情了，卡奥斯自动过滤了这些和他没什么关系的情报，而纽约市的某家医院，被一群黑衣探员团团围住的院长精神抖擞地打了个喷嚏。 “灵魂的不安定是正常现象，毕竟刚刚从身体里抽出来，强行靠着和身体的牵引回去以后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不适，这种放着不管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转，当然也有可能有些人就是不适应——灵魂出窍是门复杂的学问，哪怕是擅长灵魂魔术的维山帝一脉也有不少人学不会，王就是其中之一。” 卡奥斯耸了耸肩：“他希望我帮他配药？” “他说他希望你能帮他恢复一天的双手，在医院里进行部分患者的灵魂锚定手术。” 史蒂夫·罗杰斯抓了抓头发，说实在的无论是医疗方面的术语还是这些魔法师用的生单词都格外拗口，让他转达的时候每句话都得想半天：“他说你曾经答应过他这个，等你醒了有空之后去一趟卡玛泰姬，空间跳跃的坐标不变。” 灵魂缝合，也就是当过医生的人才能想起来干这个，卡奥斯对此不置可否，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我这边没问题，争取一早上解决，下午还要排练……唔，就是之前说过的《哈姆雷特》，和同学一起排练了很久。” 已经很习惯普通人的生活了嘛，众人眼底各含欣慰。 * 尼泊尔，加德满都，卡玛泰姬。 加德满都正值深夜，卡奥斯空间跳跃过去之后，发现斯特兰奇点着一盏夜灯，一边处理着气味可怕的药草，一边忙里偷闲地在嘴里塞些如果拍成视频足够打马赛克的东西。 “都是些幻想生物的食材，还有你从哪儿弄来的龙鳞研磨碎屑和幻像蜥蜴的尾巴……” 卡奥斯望着一整个沙拉盆的马赛克，望而却步：“看着就恶心。” “吃一片亚尔夫海姆针树的叶子可以一整天不用睡觉，还有一种异变的海胆能够提升集中力，这是我之前找亚特兰蒂斯的国王交换的魔术材料。” 斯特兰奇头也不抬：“视作有必要的药物的话，也不是吃不下去。” 卡奥斯看了看那个被龙鳞粉末和一大堆稀奇古怪材料填满的沙拉碗，心有余悸地退了一步。 至尊法师也太拼了。 但从另一个角度上讲，能够拔出维山帝之剑的斯特兰奇，已经进步神速地逐渐适应了自己的角色。 “一部分卡玛泰姬的法师也参与了配药，正好医院方面最后这批病人也是我来收治，解释起来也比较方便。” 斯特兰奇放下手里的药臼，说真的这种传统玩意儿在他这里完全不如一个离心粉碎机，也不知道书里记载的魔药能不能用现代方法进行量产：“昨天神盾局统计了一下数据，索性需要进行灵魂缝合手术的人不算太多。” 太麻烦了，卡奥斯想，他四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充满了药草诡异气息的屋子，露出一秒也不想多待的表情。斯特兰奇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大量失血加上魔力损耗又紧接着配置魔药连轴转，此时完全是在靠着那盆马赛克的效果强撑。 卡奥斯最终目光聚焦在那一双每根指头上都贴着创可贴的手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你其实没必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卡奥斯斟酌道：“大多数人的灵魂没有那么不安定，特别需要手术的应该不会超过十个人，而且他们还有神盾局在安置……你现在状态太差了，用药强行驱动身体，这样只能是饮鸩止渴。” “我是个医生，知道药物用量的限度，已经参考了安全许可范围，吃这些不会让我产生后遗症和药物依赖。” 斯特兰奇手底下不停：“就算你魔法知道得更多也别在我的专业领域提出质疑，毕竟我才是那个真正的医生——” 人一说到自己得意的领域就容易喋喋不休大概是通病，等到斯特兰奇唠唠叨叨说了不少话，才悚然地意识到整个房间安静了好久。他转过头来，就看到红色长发的青年压根没听他在说什么，伸手在整个房间里四处翻捡。 “费尔南多？” 斯特兰奇问道：“我这里的东西都是分门别类放好的你别乱动要不然我强迫症都要犯了……” “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好东西。” 他看到对方颇具嫌弃地放下了手中的瓶瓶罐罐：“本来想说既然你如此废寝忘食还不如直接喝点龙血，这样的话你下半辈子都不用睡觉了。” 斯特兰奇从对方的语气和态度里敏锐地察觉到，这家伙可能有点不高兴。神经外科医生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他还能有什么不高兴的，在这么危险的境况里还能全须全尾地活下来，一觉睡到大天亮什么都不用操心，毫无顾忌地甩下后续的工作，而且还把别人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药品翻得乱七八糟，在别人的工作成果上评头论足。 “抓紧时间吧。” 卡奥斯放下手里的罐子，转身看向斯特兰奇：“我下午还有事，估计你下午也急着做手术，魔力的话……” 表情嫌弃地看了看斯特兰奇旁边放着的那个内容复杂的沙拉碗，又看了看面前的至尊法师，接吻是不可能接吻的，最终卡奥斯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想想别的什么办法。” 斯特兰奇：？ 一番妥协的结果是，魔法师先生打算用自己“鬼斧神工”的精湛技巧生造出一个魔术刻印来。 魔术刻印本身就是大多数魔术师家系用来代代相传家学的一种生造出来的外置回路，斯特兰奇这种依靠外界源流的法师原本不需要加叠这些，对他而言魔术刻印更像是某种可有可无的东西，但毕竟费尔南多看上去态度格外坚持，两人的神秘学造诣加在一起也确实可以做到单纯地造出一个用来储蓄魔力的刻印出来，因而他也只能耸了耸肩，认可了对方的提案。 借用刻印来进行充能虽然第一次比较麻烦，但是他肯定不只需要一次的手术，在找到能够根治手伤的办法之前，有一个方便的充电宝也更能够维持他自己作为神经外科医生的工作。 为了提高效率，这两个家伙甚至还奢侈地用阿戈摩托之眼开辟了一处时间加速过的房间。 斯特兰奇坐在魔法阵的正中，赤着上半身检查阵法的安全性，他的身上被描画了繁琐复杂的术式，从地面一路延伸到脊椎，最终在自上而下数第二块胸椎的位置汇聚成法阵的阵眼。 房间里点亮了六盏烛台，摇曳的烛火将两个人的影子都影影绰绰地倒映出六瓣，在跳动的火光当中摇曳不定。空气当中弥散起松香点燃的时候所散发出的特有气息，斯特兰奇耸着鼻子猜测卡玛泰姬的工房里到底用了什么种类的魔药，囿于魔药学知识还没来得及消化吸收完，大多数的东西都只知道名字没有实际见过用法，他在倒推了三四味药材之后就彻底宣告了失败。 “材料准备好了？” 斯特兰奇问道。 “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刻印用的备料清单你自己还看过一遍。” 卡奥斯回答道，手里还拿着一根划针。 “让我再确认一遍阵法的正确性，还有咒语你确定背过了不会出错？方案之前已经敲定了，不过药剂的使用顺序是否还有需要调整的空间……” 斯特兰奇挨个把有可能出现问题的环节全部都问了一遍，紧接着沮丧的发现每个环节都有存在问题的可能性。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费尔南多满脸纠结地打断对方：“就只是个魔力填充的功能而已，我又没打算写什么复杂的东西上去，你会担心自己做阑尾切除手术吗。” “阑尾手术之前也是需要三查七对的，况且无论什么手术准备工序都很重要。” 斯特兰奇下意识反驳，说完又抿住了嘴唇。卡奥斯在翻出一把短匕首之后终于意识到这家伙其实是在紧张，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憋着笑意宽慰道：“我用灵魂起誓，不会有问题的。” “……你的灵魂早就卖给混沌之海了！” 对方毫不领情。 于是塑料师徒情直接宣告破裂，卡奥斯毫不犹豫照着脊背伸手一划，点亮了咒术当中的第一个魔力通路：“第一次大概都会有点疼，你稍微忍耐一下好了。” 斯特兰奇：？？？ 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奉上！ 斯特兰奇：所以你这么快就开始嫌弃我了？ 费尔南多：偷换概念，我明明是嫌弃你刚刚吃下去的东西。 第53章 实际上倒是确实没有多疼。 不过即便如此, 这句细思恐极的话被对方用太过正直的表情说出来，斯特兰奇还是觉得无力吐槽。 房间的温度不低, 阵法当中的恒温咒稳定地发挥着作用, 卡奥斯的阵法功底相当扎实，包括防寒在内的小细节都考虑得很是周到。皮肤上传来细微的钝痛和金属划过表皮的痕迹，就像是在皮肤表层使用了涂抹渗透式的麻药之后所带来的效果。 或许具体原理是抑制了某种神经递质的传递……斯特兰奇注视着地面上一段一段逐渐亮起来的魔法阵, 视野范围的限制让他无法看到身后那部分的阵法到底写着些什么东西，只能够循着经验凭空猜测费尔南多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会用划针在皮肤上刻画出范围，然后将魔术刻印和他自己身体上本身的魔术回路桥接在一起，就像是缝合手术……这种轻微的刺痛不难忍受，起码比他自己手术恢复的那段时光要好太多了, 一场车祸不知不觉让他自己变了很多，比过去更多的耐心和沉稳, 沉重到有些缺乏实感的重担, 以及一个强行出现在生命当中的，神秘世界的领路人。 其实无论是古一还是卡奥斯作为引导者实际上都很不靠谱，前者能干得出来直接把弟子丢进喜马拉雅山深处，甩下包袱走得干干净净这种操作, 而后者本身就不像是什么正经魔法师。 正经魔法师不会直接吓退多玛姆，让妖精都想要退避三舍, 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舍命想要去救一个人。 或许在这家伙看来并不算舍命, 斯特兰奇在心里补充说明，但起码消耗了大量魔力，就算是艺高人胆大, 损失也太惨重了。 “集中一点魔力我看看，试试新连接的回路能不能走通……嘿，你走神呢？” 卡奥斯伸手在斯特兰奇面前上下晃了晃，意外地发现对方好像思想相当不集中：“你不是手术的时候保持着绝对的专注吗。” “可我现在是患者啊。” 耳鬓泛白的至尊法师阖上眼睛说道，眼不见心不烦地干脆不看这些阵法：“患者都是要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的，起码得有局部麻醉，而且很少会和医生聊天。” “你们医生自己给同事开刀也这样？” 卡奥斯颇为疑惑地问了一句，魔力的流通一切正常，接下来就需要给魔术回路进行简易蓄能了，考虑到能够容纳的魔力量和阵法所需要的复杂程度成正比，他也确实没打算投放太多魔力进去，就像之前所说的一样，这只不过是个类似于阑尾切除的小手术。 “……” 这句话半天没能得到回应，卡奥斯颇为犹疑地等了半响，才意识到神经外科医生已经保持着坐姿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莫度他们一开始的训练要求太过严格，反正保持着打坐姿势睡眠这种费尔南多本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境况在这群维山帝的秘术师们面前仿佛司空见惯，轻轻叹了口气后，费尔南多伸出食指在刻印的四周各点了一点，彻底封死了这片区域的痛觉神经。 在脊椎附近开刀也能睡着，考虑到之前的紧张劲儿，估计这家伙是真的困极了。 人类的精力哪怕在各种各样的药物加持之下都有其限度，而过去的四十八个小时里，斯特兰奇根本一点休息的余裕都没有，纵使没有副作用的魔药足够维持身体机能的完整，灵魂层面上的疲惫仍旧很难纾解。 这里的时间和外界不同，卡奥斯看了看一开始准备好用来计时的巨大沙漏，沙漏周围环绕着时间魔法所留下的绿色辉光，细沙正以完全不符合地球重力水平的速度格外缓慢地一点一点向下流淌，从剩余的时间来看，确实有着小睡一觉的冗余。 反正剩下的内容睡着醒着都没差……在时间都被延展扭曲的工房之内，弥散起深红色的魔力雾气。 * 我是谁？ 我是一名医生。 这是个再熟悉不过的自我认知，但斯特兰奇仍旧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他身处在一处看上去就很不发达的村落里，周围寂静得只能听见乌鸦的鸣叫声。村落不大，周围是一小片被开垦的田地，种着些他辨认不出来的可食用植物——在纽约市里长大的人有些五谷不分是常事，况且他的专业又不是农学。 四下走动了一番，斯特兰奇意识到这个村子人人紧闭门户，居然无端生出肃杀的气息。斯特兰奇的目光看向远处，一小群人正抬着一个棺材摇摇晃晃地远离村落而去。 棺材里传来指甲抓挠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 这个人还没死！斯特兰奇几步抢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有人认出了他，露出恳切的表情：“医生，他救不活了，多谢您一直不费余力地庇护这里，但……” “让他走吧。” 又有别的人低声说道。 那怎么行！斯特兰奇伸手就要去掀棺材板，紧接着意识到，这双手并不是他自己的。 细而白的手腕，和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更薄的手掌骨，比起他自己，更像印象当中的某个人。 像哪个人？ 不过这不是什么重点，众人拗不过他，退得远远的注视着斯特兰奇把棺材重新掀开，一个形销骨立的病人躺在棺材里，连重新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那人口鼻出血，面颊凹陷，手臂和大腿的内侧生着鸽子蛋那么大的深色肿块，整个人看上去几乎不成人形。 医生的本能让斯特兰奇屏住呼吸，紧接着，有人战战兢兢地取来了一副面具。 “请，请您起码戴上这个。” 那人说道，将鸟喙面具放在斯特兰奇伸手能够到的地方，又诚惶诚恐地退开了。 斯特兰奇的手僵住了。 这人兴许活不了了，鼠疫也就是黑死病到了这个份上，按照现在的症状来看不做处理活不过三天，他大概理解了为什么村子里的人会想要提前将这个病人送葬，但现代医生的操守又让他做不到无视着一个生命的离开。 “链霉素（streptomycin）、四环素（Tetracycline）或者氟喹诺酮，什么都好，有没有什么备用药物？” 斯特兰奇说道：“庆大霉素（Gentamicin）和氯霉素也可以对抗鼠疫杆菌，他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还……” “先生，你在说些什么啊。您说的这些都是什么啊。” 一个小男孩怯生生地问道，这些生僻的词汇在他看来近乎是什么不可知的咒语了。 您在说些什么啊，先生。 斯特兰奇一愣，下一秒—— 世界陡转，洪流一般的记忆倾泻而来。斯特兰奇看见自己戴着沉重的面具行走在一个又一个的村落之间，向着村民们分发着一些混杂了魔药学知识的药草。 他看见自己游走的每一个地方都逐渐被死亡之鞭荡涤而过，人们说黑死病是魔鬼投影在人间的泪滴。 他看见自己用魔力构筑起屏障防止自己细菌感染，又小心翼翼地寻求解除诅咒的方法，最终一无所获——因为这种疾病根本就不是诅咒所为，从神秘学上想办法本身就走错了初衷。 他还看到死亡，年轻的，年老的，男人的，女人的。 他看到自己在空旷寂寥的大地上，用自己的鲜血绘制出了联通混沌之海的魔法阵，妄想着更深层次的力量或许能够庇佑这片土地不受灾厄的侵袭。 等等！别！ 斯特兰奇简直想要发出悲鸣，别这样，接下来你的灵魂都将被混沌之海所攫取，这种过于磅礴的力量会逐渐破坏你体内的回路，最重要的是这些力量对这个时代的浪潮而言仍是螳臂当车，而名为盘尼西林的第一种抗生素，需要在很久很久之后才出现在历史的舞台…… 这是一段过去，这是一个梦。 倘若是面对一个幻想或者一个诅咒，如今的斯特兰奇或许还可以沉着应对，但面对一段记忆，除了眼睁睁地注视着，他无法做任何事。 他看着记忆里的陌生人接纳了混沌之海的力量，也深知席卷整个欧洲的黑死病并没有因为一个个体的努力和螳臂当车就延缓了脚步。 对方的魔术不算有多精湛，唯有在魔药学上颇有建树。斯特兰奇带着苦涩的情绪睁开眼睛，紧接着就感受到了脊背之后的热度。 费尔南多靠着自己的后背也在打瞌睡，地面上零散摆放着划针、改锥、银质匕首和一大堆内容复杂的魔药。魔术刻印的连接已经完成，他能够感受到陌生的魔力汇集，这种感觉格外特殊，就好像拥有了一条过去从来不曾使用过的手臂。 陌生，却如臂指使。 靠在背后的家伙因为他的动作而不满地咕哝了一声，仍旧没醒。斯特兰奇一瞥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头顶，红色的头发蜿蜒着散落在脖颈上，一动就痒。 他还依稀记得梦境当中的瘟疫医生大概是金发，那么就和费尔南多长相有不同。但魔法师改变自己的长相甚至肤色都不是什么难事，也不排除对方某一天福至心灵地想要改头换面隐姓埋名重新生活。 无论如何，这不是什么好回忆，如果这些记忆是真实的，那对方想不起来倒是好事。魔力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深度的魔力互通和回路篆刻偶尔就会引发奇妙的共鸣，让梦境和潜意识短暂地联通在一起。 斯特兰奇抬了抬肩膀，叫醒了还没睡醒的某人。房间里用来计时的沙漏已经快走到了底，看来他大概睡了三个小时左右，换算到外界的时间估计一小时不到。 “唔……史蒂芬？” 刚睡醒的家伙还没想起来摆出一副“魔法导师”的前辈架子，像是太阳下刚刚醒来的什么猫科动物一样有些不舒服地伸展四肢：“我脖子僵掉了。” “你那个睡姿当然不舒服。” 斯特兰奇下意识地伸手帮忙按压着一些后脖颈和肩胛的位置：“手术成功了？” “不能更成功，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费尔南多彻底清醒过来之后就挥开了对方站起身来，深红色的雾气环绕周身，很快就咔啦咔啦地活动来了所有迟滞的关节。 “那几个萨满怎么样了？” “你终于想起来这个问题了吗。” 斯特兰奇瞥了一眼费尔南多：“被神盾局拘留了，大部分魔术回路彻底破坏，不过他们的拘留也没办法持续多久，这群人根本关不住可以灵魂出窍的术师，之后应该会移交给我。” 卡奥斯点了点头，不想再去细究责任由斯特兰奇负责之后，对方打算怎么处理这些大麻烦。只要斯特兰奇不问他就不提，这种鸵鸟心态像极了大学里的一些摸鱼导师。卡奥斯站起身来：“那我现在回纽约，你身上的魔力应该足够双手恢复正常二十四小时，这些时间你可以自己安排，有需要的话电话联系。” 魔法师消失在空间跳跃当中，斯特兰奇伸出手，陌生的魔力沿着回路流经两条手臂，从手腕到指尖，代替着已经被损伤得几乎无可治愈的神经，在皮肤之下衍生出无数条全新的通路。 这种拟似神经突触的感受格外奇妙，就好像什么陌生却又无害温和的东西在皮肤以下逐渐生长。 这是混沌魔法，卡奥斯的力量。 斯特兰奇伸手划出传送门，大踏步地离开了工房。他的工作还剩下很多亟待完成，而时间只有堪堪二十四小时，必须分秒必争才行。 * 纽约市，中城高中。 由于纽约市实在是有点多灾多难，卡奥斯在请过了半天假之后返校没被发现任何异常。毕竟这一次不明原因的昏迷现象波及了太多人，大家下意识地觉得他请假大抵也是类似的原因。 同样经历了一场大冒险的彼得和内德对于这件事情的后续处理表示了高度的关注。 “斯特兰奇应该今天就会陆续想办法给这些人动手术。” 他说：“灵魂被拽出来又塞回去不合适是常事儿，你把毛绒玩具里面的棉絮倒出来又装回去说不定都可能不协调呢。” 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内德神秘兮兮地说道：“官方现在都还没统计出来到底波及了多少人数……还有我的无人机神盾局真报销吗？” “斯塔克说他报销，应该没问题吧。” 卡奥斯抓了抓头发：“迄今为止那家伙还没食言过。” ——废话那可是托尼·斯塔克！两名少年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吐槽对方缺乏常识。对此费尔南多的态度显得不置可否，让他觉得有些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社团的负责人，那位大波浪的少女暂时坐着轮椅支撑身体，勉强自己出席了活动的前期准备工作。 “我没关系，救助站已经通知了每一个突然感染的病患派对接受医院的身体检查了，据说我属于那种放着不管自己就会痊愈的类型。” 对方的态度很是乐观：“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 比起这位性格专注而认真的负责人，更加重要的一点是，原本应当出任主角的那个家伙同样惨遭“病痛”的折磨，迄今为止还待在医院里没有返校。 “‘哈姆雷特’也患病没来上学？” 费尔南多皱起眉头，说实话他根本没记住对方的名字，只是勉强知道这家伙出演男主角。 “唔，他好像碰巧是情况比较糟糕，需要手术的类型……” 少女摸着下巴，觉得问题很大：“就算能够赶得及回来，可能也没办法保证完好的状态登台了。” “说不定手术可以让他插个队。” 费尔南多想，反正手术的是斯特兰奇，先后顺序上动动手脚很容易……就在他打算掏出手机打电话的时候，面前的少女咬了咬下嘴唇，有了新的打算。 “费尔……费尔南多先生。” 她问：“既然你已经背过了所有的剧本内容，那你是否愿意临时顶替，出演哈姆雷特？” “——你说什么？” 少年转过身来，露出有些错愕的神情：“你说我？” “对，如果你想要拒绝也没有关系……” 对方露出犹豫又嗫喏的神情：“但是我真的很希望这一次的话剧能够圆满完成。” “……” 看似少年模样的魔法师脑内飞速地转过无数念头，这部剧作品对他而言几乎毫无意义，但他总是很难拒绝人类真诚的祈愿。 仿佛已经倾听了无数次，真诚的，裹挟着情绪的，心怀期望的，又或者饱含绝望的。 良久，他点了点头。 “好。” 第54章 “生存还是死亡, 这是个问题。” 卡奥斯的表演欠缺话剧的大开大阖和激动的情绪，带着整个人特有的冷清气质。最后一次彩排的时刻, 聚光灯投影在红发少年的身上, 对方拖长了尾音，仿佛灵魂深处都有什么东西被置换了。 不再是费尔南多·卡奥斯，而是别的什么不知名的人, 怀着巨大的愁苦和恨意，却不得不埋藏着深沉的情绪。 “当我们摆脱了此垂死之皮囊，在死之长眠中会有何梦来临[1]” ——否则谁肯容忍人间之百般折磨，如暴君之政、骄者之傲、失恋之痛、法章之慢、贪官之侮、或庸民之辱[2]。少年冲着一片漆黑的观众席伸开双臂，又握成拳。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就像是在为某个人四处奔走，发出呼唤和悲鸣。 有传言, 感恩节的由来是为了感谢接纳了早期移民的那些印第安人, 他们让那些英国的清教徒们在身无长物的境况之下成功存活了下来，分享给他们食物，教导他们如何种植玉米，表达了自身的善意。 因而在印第安人的眼里这个节日从此蒙上讽刺的意味, 但其实也有说法，感恩节原本就是庆祝家族团聚的节日, 与五月花号和印第安人无关。各种各样的说法众说纷纭, 费尔南多无意去了解这些和他无关的节日，但即便如此，胸腔当中仍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沉稳鼓动着, 伴随着每一句台词流淌而出。 “费尔？” 一幕终焉，谢幕的时候才有人发现了异常，红发的少年在“刺死了国王”之后神色怔忪，甚至忘了所有演员站成一排谢幕的场面，对方略微大声地提醒道：“费尔南多？” 魔法师猛然回过神来，重新站回了自己的位置：“抱歉，我有点走神。” “没想到你这家伙也会道歉。” 有人在下台之后自来熟地勾肩搭背，将手臂揽在对方过于单薄的肩膀上：“我就说你是个好人他们还不信，这不是演得不赖嘛！明天正式演出的时候也能这样就好了！” 卡奥斯仍是不太习惯陌生人的肢体接触，但又不好意思甩开，只能勉强招架着：“……应该没问题的。” “只要你别临时偷跑。” 对方噗嗤一声笑了，似乎早就听说了费尔南多的威名远扬：“你们班化学实验结束之后的事情全校大概都知道了，所以那真的不是什么帮派械斗？” 看到费尔南多半响不知道如何解释的表情，少年又了然地耸了耸肩膀：好吧，人人都有秘密，我就顺口一问，如果不想回答的话其实不用勉强自己。 某个风评素来奇怪的插班生在学生当中的社交关系正逐渐破冰，哪怕仍是记不住大多数人的名字，在面对大家的时候，费尔南多也不好意思再摆出一副抵触和不耐烦的神色来。 而另一边，斯特兰奇正面临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台灵魂缝合手术。 被施加了混沌魔法的双手久违地灵巧，在他沉稳地拿起手术刀的时候，护士克里斯汀简直要激动得落泪。 她的日常在某个寻常的日子里被打破，那一天斯特兰奇带着心脏填塞的致命伤跌跌撞撞地来到医院里，声称自己在尼泊尔的某个城市里学习魔法。他被无端卷入了一场法师之间的浩劫，又阴差阳错、几次三番地被同一个人所拯救。 神盾局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办法说服了院长，久未出现的史蒂芬·斯特兰奇在所有医生的心目中仍旧是那个人形自走的金字招牌，在看到对方一脸如常地进行术前准备的时刻，众人最后一点的怀疑都被打消。斯特兰奇就像是过去一样神色冷淡地对前同事们打了招呼，只留了克里斯汀一个人进行手术辅助，俨然一副治疗这种莫名的“昏睡病”专家的模样。 手术室的大门被严丝合缝地关上，门外众人窃窃私语，觉得这家伙一定是找到了什么隐藏领域的专家治好了手，代价就是加入这个神秘的医疗组织，为了解决像是如今这种大范围昏睡症之类的疑难杂症而暗中行动。 某种意义上，这种猜测无限趋近于真相。 手术室内，克里斯汀看着斯特兰奇熟练地戴着橡胶手套，忍不住挑眉调侃：“你的手被魔法治好了？” “只有一天的时间，确切来说是二十四小时。” 患者们中了催眠术，仿佛被麻醉一般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克里斯汀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给斯特兰奇让出了充足的操作空间：“你把我带进来是想掩人耳目？毕竟看样子你根本不打算用什么医疗手段……让我猜猜看，这次又是你解决了什么奇妙的魔法问题对吗？和你的魔法师朋友一起？” 斯特兰奇手指一顿：“算是，他……帮了一些忙。” 很长一段时间的共事经验让克里斯汀对于斯特兰奇颇为了解，对方一露出这种表情，容貌俏丽的护士就忍不住掩面而笑：“那位让你觉得很困扰吗？” 斯特兰奇伸手划出一道魔力的细线，逐渐渗入被催眠者的身体内部，熟练地操纵着克里斯汀看不见的灵魂：“太冒进了，又仗着自己经验多一些就总是以身涉险，那家伙……而且浑身上下都是谜团，用着危险的魔力还根本不知道保护自己。” 哪怕嘴上抱怨着，斯特兰奇手底下的动作仍旧飞快，无数魔力的线路牵引着灵魂嵌合在身体内部，这种感觉和手术缝合伤口的体验出人意料地相似。既然只不过是负责掩人耳目，克里斯汀托着下巴全程站在一旁围观，现在他已经对于斯特兰奇‘至尊法师’这个身份接受度良好了。 “听上去就像是你在说你自己。” 对方甚至还有闲心对于斯特兰奇的抱怨评头论足。 “像我？我可没有这么自找麻烦。” 斯特兰奇声音抬高了几度，下意识地反驳道，结果又因为注意到了女护士含着笑意的眼睛而重新闭上了嘴：“好吧，你又知道了，总是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明明我才是那个魔法师。” 他的确曾经意气风发，比卡奥斯如今的样子还更甚。全纽约最炙手可热的神经外科医生有着能够和死神搏杀的威名，纵使他也觉得这样的描述太过夸张，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在业内留下了各种各样令人瞠目结舌的个人印象。 比如只接挑战性强的手术，又比如从来不留情面贬损他人的社交关系。斯特兰奇自己曾经也锋芒毕露过，而如今就像是将心里的什么东西还剑入鞘，连带着一身的傲气都有所收敛。金属经淬火会改变原材料的强度和韧性，某些时刻他确实会想，让他们这些家伙勉强称得上是“超级英雄”的契机，托尼·斯塔克或许被淬炼于阿富汗的炮火当中，而他自己，不可否认来自于一场近乎摧毁了整段人生的车祸。 不破不立，大抵如此。 他在网上听说过一种看法，就是痛苦本身并无意义，如果有得选的话趋利避害的人类一辈子都愿意毫无痛苦地度过，但他又确实因为一场车祸而绝地复生。 史蒂芬·文森特·斯特兰奇，斯特兰奇博士，斯特兰奇医生，至尊法师斯特兰奇。 他的手术做得很快，手指和魔力的细线上下翻飞，就和车祸之前别无二致。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无措之后，克里斯汀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甚至开始见缝插针地帮忙，就像是曾经做过的无数台手术一样。 “你起码应该请他吃顿饭。” 克里斯汀友情建议：“如果不知道怎样让同事关系变融洽的话。” “他不需要——” “不是需不需要，这是正式社交的一部分，如果你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事的话。” 斯特兰奇耸了耸肩：“好吧，可能也不是什么同事，应该是博士生导师和博士生之间的关系，然而他其实也懒得管这些科研项目……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甚至会怀疑那家伙到底是不是人类，他身上的异常真是太多了，而且连一丝一毫掩盖的意图都没有。” 克里斯汀噗嗤一声就笑了。 “对我来说，你身上的异常就已经足够多了，如果外面那些同事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的话，他们也肯定会赞同我的观点的。” 女护士眨了眨眼睛：“魔法师先生，谁都看得出来你们才是同类。” 好吧，说得对，确实在大多数人眼里维山帝和混沌之海的力量不过是源头的差别。斯特兰奇沉默着缝完了一个人的灵魂，把病人推出去准备连轴转地做第二台。 原本他的打算是尽可能在这二十四小时之内连轴转，甚至还为此提前服用了不少味道奇怪的药物，结果一个下午过去之后，他就被一大群的同事包围了。 简而言之，是医生下班之后的聚餐。 晚上还有工作的时候，加班的家伙们会就近在附近找地方吃饭，不过曾经的史蒂芬·斯特兰奇很少参与，他的工作自由度非常弹性，而复杂手术动辄十几小时，他很少有能和同事们饭点儿凑到一起的时候。 “你以前从来都不参加这个！” 有人抱怨：“失踪了这么久的时间，社交网络上的信息也从来不回，今天你总得告诉我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治好了手，这种医学奇迹够你发上一篇SCI了。” 哦，斯特兰奇勉强地看了一眼这个曾经在会议室里公开呛声怼过他自己的家伙，吃了一口手里名为Taco的墨西哥夹馅煎饼。墨西哥菜大都口味重，他手里的卷饼也一样，上面撒着一层对大多数美国人来说够厚的辣椒粉，显然是有人想要看热闹。 结果史蒂芬·斯特兰奇吃得四平八稳。 “我听说以前有换过骨髓的病人身体里会有被嵌合的部分，甚至连基因都会因此而改变。” 同事看着斯特兰奇表情不变地吃辣卷饼，表情夸张地感叹道：“还有心脏移植的病人性格大变过，爱吃的东西也因此而有了改变……说真的我简直要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因为用什么奇怪的方法换了一双手而改变了饮食习惯了。” “哪怕是理论上，换手导致口味改变也是不可能的事。” 斯特兰奇一边面容平静地咀嚼一边回答：“与其相信这个不如多看看最近的罕见病例，能有这种想法完全是因为专业素养不够格。” 大家：“……” 还是熟悉的斯特兰奇没错了，这人绝对没有被换皮。 而实际上，倘若在苦修的时候吃过喜马拉雅山脚下加德满都口感一言难尽只有辣味特别突兀的藏式蒸饺，那么大多数食物就都是可以下肚的。而如果又正好在前一天尝过那些有着特殊功用但口味“曼妙”的魔药，但凡是家正常饭店的食物，斯特兰奇估计都能吃得表情不变。 再加之，辣味本身就是一种痛觉，而他现在对痛觉的耐受度……很幸运或者说不幸地，提升了不少。 医生很迅速地填满了自己的胃袋，大有一副只要是食物都可以来者不拒的态度。克里斯汀坐得和他不近，隐约记得过去斯特兰奇在饮食上还算挑剔，这种口味重又辣的东西向来都敬谢不敏。 古一法师说，人生是一场修行。当你发现一些曾经难以逾越的东西变得足够渺小毫不在意，那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挑战和以往截然不同了。 斯特兰奇站起身，态度冷清但礼貌地道别：“我接下来还有手术，今天大概要通宵，你们慢慢吃。” “刚回来就通宵？” 头发秃了一半的室主任满脸惊讶地推了推眼镜：“史蒂芬，医院又不会开除你，没必要这么拼命……” “只有一天。” 神经外科医生深吸了一口气：“我用了些很麻烦的手段……总之我的手能做手术的时间，就只有今天一天。下一次恢复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但总归不能一直待在岗位上。” 这下子，连吃饭闲谈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一个曾经公开表示自己“最烦斯特兰奇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那种脾气”的医生看上去愣了一下，开始翻钱夹表示今晚他请客。旁边的另一位同样难掩震惊的神色，嘴唇上下磕碰翕动，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他们沉默着目送斯特兰奇出了门。 等到饭店的大门重新阖上，饭桌上才爆发出了新一轮压低嗓音的讨论。 这其中，当然有人也来询问唯一一个受邀进入手术室的克里斯汀。 女护士言简意赅地表示她也签了保密协议，你们的猜测对了一部分，因为斯特兰奇确实是受某个组织的委托在做这些事，而他的手得以恢复也确实和这个组织有关。 这个说法引得众人一阵唏嘘，短期有效的药物大多数都带着各种各样的副作用，大家都是同行，自然越想越可怕，细思恐极地觉得这家伙说不定为此付出了什么巨大的代价。 医院院长被神盾局半是砸钱半是威胁地收买，其它医生们自然无法从中获取任何信息，克里斯汀的口风也很紧，女护士扬了扬眉毛，谁又能想到，史蒂芬自己就是他所隶属的那个“神秘组织”的领头人呢。 而这些后续探讨，斯特兰奇一无所知。 深红色的魔力短暂地取代了他的部分神经，服下的药物也足够让他精力充沛通宵达旦地工作，深夜的医院里，神经外科医生洗了把脸，正打算加班加点趁着半夜赶快把剩下的人全部治好，就看到无人的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 对方斜戴着一顶王冠，手里拿着一把短匕首，身上还披着演出的服装。 “……费尔南多？”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1]、[2]：标注内容引用自《哈姆雷特》 成为至尊法师的斯特兰奇变得有些不一样了W 第55章 当然, 让他惊讶的不是费尔南多大半夜出现在医院里，魔法师移动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 况且他身上还有对方的定位靶标和魔术刻印。 “你拿这个匕首去演戏？？” 斯特兰奇大惊失色, 又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确认确实没有人途经附近之后才重新压低了声音：“你们难道没有准备什么高中生可以用的道具吗？” 匕首的手柄上坠着绿松石，显然是开过刃的真家伙,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重点，重点是——这是一件来自于卡玛泰姬的魔术礼装。 圣殿的物资清点和礼装借用手续需要重新修订了，这是斯特兰奇最先想到的打算。不过大多数圣殿法师都拦不住面前这位，况且对方如果真想拿走什么东西的话他当然也愿意借，因此斯特兰奇只是抬了抬眉毛：“还是说一件真家伙能让你更加顺畅地融入演出——顺带一提, 你之前告诉我你只是负责念旁白。” “谁让哈姆雷特可能还在手术台上躺着。” 魔法师耸了耸肩，将匕首在手心里转了个小圈：“我过来看看你这边的情况, 彼得说他有个熟人在住院, 让我如果有空的话过来看看对方的情况。” “哪一位？” 斯特兰奇顺势让出通道，两个人一前一后朝着手术室走去，这个手术实际上并无需全程无菌，因而他没有拒绝对方直接推门进去的举措：“下午的时候我已经完成了他们当中大多数的治疗了。” 少年模样的魔法师动作僵硬了一下, 显然是当初忘了问对方的名字，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梗住脖子不肯承认是自己的失算：“反正所有的人你都会想尽办法治疗好……” “而你之前还觉得如此赶时间多此一举。” 斯特兰奇忍不出吐槽：“起码这能让你不用再去问一遍帕克先生那个倒霉家伙的名字。” 手术室空无一人。 不好意思让女士再因为“掩人耳目”之类的理由加班, 无影灯之下只剩下了斯特兰奇一个人。费尔南多红光一闪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优哉游哉地飘荡在半空中，全无一丝想要帮忙的意思。 斯特兰奇也根本没抱期望, 混沌魔法的硬伤就是难以约束，这是其本身性质所决定的，但对方长头发飘来荡去甚至在无影灯下面投射出阴影，斯特兰奇眉头皱了又皱，终于决定挑起话题顺便让这家伙飞得远一点。 “人类高中的时间总共就这么几年，之后你打算做些什么？继续申请读大学？” 斯特兰奇问道，顺带伸手划出一道隔离带，把四下捣乱的某人间隔开来：“或者我想神盾局方面应该会向你伸来橄榄枝吧，斯塔克甚至连房间都准备好了。” 医生看上去态度就像是在闲谈，轻描淡写地说道：“如果你打算加入他们的话，最好做好有效的防护手段，成为英雄是很危险一件事，尤其是对你而言。” “没有必要这么快做决定，时间还多得是。” 魔法师从斯特兰奇头顶的位置飘过去，声音由左到右由近到远：“你可能还不习惯，但如果时间多到可以熬死几代人的话，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很着急的……而且甚至未必拘泥于地球，混沌之海并非是仅仅用来加护地球的力量，这也是我们和维山帝的魔法师有别的部分，维山帝的意志主要还是用来守护这颗星球。” 他在说些什么？ 斯特兰奇保持着冷静，手底下不停地忙碌着。费尔南多·卡奥斯的声音伴随着对方漂浮着的动作忽远忽近，就像是隔着一层捉摸不透的梦境。 一有说法，人类对于天空的向往是亘古不变的，因此那些过去曾经飞翔在天空中的妖精或者外星生物才会被过去的人类尊称为神。各个国家的先祖们都有过探索天空和人类前往星河的神话，包括希腊神话中被升为星座的人类英雄，或者华夏文明当中的嫦娥奔月。 就连斯特兰奇自己在掌握了如何飞行的技巧之后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沉醉于这种感受，托尼·斯塔克在制作出钢铁战衣以后更是日常绕着纽约市定速巡航。斯特兰奇注视着在天花板附近做出标准自由泳姿势在空气里划动四肢的费尔南多，还是觉得这家伙真是太松懈了。 “那太危险了！” 他猛然把从对方手里收缴来的匕首拍在手术台上，金属碰撞的一声终于让费尔南多带着略微惊讶的表情转过了头：“你明知道你现在的情况……” 他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挑明：“多玛姆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当时的那个情况下你其实是失去了意识的吧，否则怎么会一醒来就绝口不提这件事。” “过载的魔力会彻底破坏人类的身体，哪怕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逃过了一劫，但是在有文献可以记载的记录里，向混沌之海寻求力量的家伙基本上没有寿终正寝的——你别那么看我，我的意思是，他们并非用魔力拖长了自己的生命时间，甚至连人类平均死亡年龄的七十六岁都没有活够。” 斯特兰奇看向天花板：“费尔南多，我不能放任你变成这样。” “……多玛姆那个时候的事情，你到底还记得多少？” 沉默。 手术室里在沉默当中偶尔金属器皿磕碰的声音。斯特兰奇自知这个问题问得颇为逾越，但整个纽约里目前除了他以外没有别的实力相当的法师，费尔南多也无意和欧洲的魔术师家系接触，那么就意味着除了他自己以外，也没人能够真正地在混沌魔法这个层面为对方考虑什么。 复仇者联盟当然也知悉这件事，可除了索尔之外，他们没有一个人懂魔法——好吧，索尔自己也不太懂，但总归他活的比较长。 就在斯特兰奇决定宣告这次聊天毫无收获之后，他终于得到了回应。 “大部分都不太清楚了，就还记得我接纳了混沌之海的力量，以及醒来的时候就又变回魔力缺损的体型。” 费尔南多回忆道：“然后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多玛姆被打跑了。” 看我的样子？ 斯特兰奇觉得自己新治好的手背上都要暴起青筋了，连一个准备动作都没有，费尔南多身上的重力陡然增加，魔法师先生从“天花板的空气自由泳”状态突然坠落，然后在接触到地面之前被一根手臂捞了起来。 先是体温，然后是手术服之下紧绷着的肌肉的韧度。 “没有下一次。” 斯特兰奇重新强调，觉得自己颇有种中学老师在教导叛逆学生的心累感觉：“起码我还活着的时候，不能就这样看着你去死……” 落在地上的红发青年趔趄了一下，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平衡。对方仿佛是听到了什么让人惊讶的内容，甚至还轻声“哇哦”了一声。 这个有些轻慢的态度让斯特兰奇的眉毛拧得更紧。但对方的那只手握住了红发魔法师的手腕，大有一副不答应就绝不会放开的态度，僵持几秒之后，费尔南多率先败下阵来，轻轻叹了口气。 “你太小看我了。” 斯特兰奇听见面前的魔法师说道：“虽然我很少和别人摆谱，但毕竟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 “我分析过你迄今为止使用过的所有魔术。” 斯特兰奇没给对方说完话的机会，直截了当地将自己所知道的内容全部都说了出来：“源自芬兰魔术的Gandr，源自英国魔术的重力调整，源自中亚神秘的魔药，以及尼德兰地区的坐标跳跃。都是各个不同领域的基础内容，没有任何一种魔术是把那套体系学到了极致的……我是说作为一代家主的水准。” ？ 费尔南多的表情四舍五入等同于一个问号，这家伙才当上至尊法师几个月就开始嫌弃别人了？ “混沌魔法对你来说反而会影响之前那些魔术的使用水准，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学会了这么多这么杂的东西……” 结果又绕回来了，斯特兰奇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有一天需要一个水平还算过得去的魔法师来帮忙，那么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从斯特兰奇的角度，可以看到那被长发所掩盖了一半的外耳廓微微动了动。 医学上讲，有一小部分的人类可以控制自己的外耳廓微微摆动，这是一种奇特的返祖现象，天生形成无法后天习得，就像是一小部分人类天生就拥有的魔术回路一样。往往这样的人神经反应能力比普通人要强上一些，斯特兰奇注视着背对自己的魔法师，卡玛泰姬有不少人都告诉过他古一法师的思想常人难以揣测，而从很早开始斯特兰奇就觉得自己猜不透这些法师们的想法。 “所以你今晚过来只是为了在帕克先生的嘱托之下看看病人？那你完全可以在社交网络上留言，我看到了就会回你。” 斯特兰奇说道，一个病人已经被缝合完毕，他很熟练地用传送门直接把对方放回了病床上，又捞过来了下一位，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这些用魔法完成的工作显得行云流水，就好像他已经当过了几十年的法师一样。 “我也想来看看你。” 不料，他听到对方说出了自己预想当中“绝对不可能说得出口”的一句话，悚然觉得是不是这家伙今天突然吃了什么会让人灵魂错乱的魔药。 等到对方赶着史蒂夫·罗杰斯家里的门禁早早离开，斯特兰奇在空无一人的手术室里完成了最后一台手术，无影灯之下，混沌之海的魔力在手掌心当中奔流，医生久久站在手术台前，感觉自己的耳廓和手指尖都是一样的滚烫。 * 翌日，中城高中，礼堂。 周三是感恩节前的一天，临近放假的表演吸引了不少人。这一次的学生社团的活动也对外开放，因此除了本校学生之外，观众席上也坐了不少周边社区的人以及学生家长。 斯特兰奇坐在观众席上，旁边飘着一只正在直播的手机。认知干扰之下周围的观众根本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异常，大家都视而不见地忽略了这点，而手机屏幕之内，复仇者联盟的成员们颇有闲心地将直播接上了投影仪，斯塔克甚至还像是准备看电影一样备好了爆米花和薯片。 他随便化用了个假名，并且在上面留下了魔术的痕迹，观众的签名簿只不过是学校留用，也无需像是什么档案一样仔细斟酌。 略作思索，斯特兰奇想象着某个人的名字，写下文森特·维山帝（Vincent·Vishanti）这个有些微妙的发音。 在认知干扰的作用之下，大多数人不会觉得一个披着魔浮斗篷的怪人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异常，但同样，往往也不会有什么人想要和他打什么交道……斯特兰奇原本完全将今天的出席视作是对一日份医生身份的报酬，他甚至还带了一两本魔法书打算趁着演出的时间见缝插针地看完，没想到幕布刚刚拉开，就有一个高中生自来熟地坐在了他的旁边。 这家伙是个魔法师？斯特兰奇一皱眉，下意识的想法让他立刻就伸手想要张开防御的魔法阵，但对方却只是露出了友善的笑容：“您就是费尔南多同学的监护人？” “噢，是，我是。” 突然反应过来今天自己是代替史蒂夫·罗杰斯这个全民偶像过来观礼的斯特兰奇恍然道，主动和对方握了个手：“你可以称呼我为……嗯，文森特。” 握手的一瞬间，维山帝的魔力串流了一圈，传输回来的结果证明对方确实是普通的人类没错，并且……反正等你出了这个会场就会忘记今天这场谈话了。斯特兰奇觉得自己这些天简直是被魔术折腾出了PTSD，他谨慎地确保了一遍自己身上的认知干扰还运转完好：“那么，请问你是……？” 对方的小腿还有些勉强的不协调，斯特兰奇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肢体僵硬，又看到面前的少女耸了耸肩：“我叫薇拉，是这次演出的策划之一，我就是有点好奇能和费尔那家伙相处融洽的监护人到底会是什么样子——我们问过他几次，但他只是很简单地说他的监护人是个好人。” 噗嗤一声，复仇者联盟基地里正在围观现场直播的托尼·斯塔克差点把爆米花直接送进鼻子里，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笑声：“真是那家伙的说话习惯，而且我不得不说没有更加精确的形容了。” “咳。” 被点了名的二战老兵干咳一声：“斯塔克。” “……” 斯特兰奇面无表情地让他的斗篷拎着负责直播的手机离得远了一些，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同样在认知干扰的作用下没让人察觉出任何问题来，魔法师一抬眉毛，他可不擅长扮演什么监护人，更别说是要代替美国队长所承担的角色了：“实际上，他并不需要一个正经监护人的监管。” “噢，我当然知道，毕竟费尔在学校里的名声也……” 卷发的女学生低头轻轻拢了拢自己的长发，斯特兰奇注视着对方仍旧有些僵硬的动作，忍不住甩出去一个声光效果不那么明显的治疗术：“他的名声怎么了？” “大家都说他是不好惹的大魔王。” 少女注视着舞台上，《哈姆雷特》的的一幕正在上演：“之前还有些不怀好意的家伙们试图挑衅过，但是在平均每个人都被打过两顿之后，就再也没人尝试这个了。” 阴暗的舞台上，哈姆雷特父亲的灵魂正在诉说着自己被现任国王弑兄篡位的惨痛经历。 “确实不好惹。” 起码妖精和多玛姆都对这人敬而远之，斯特兰奇赞同地点了点头，敷衍道。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和高中生聊天的经验，况且对方只要一踏出这间礼堂的大门，记忆就会像是长梦方醒一般消退，全然忘记和他说过话的是如今这个时代镇守地球的至尊法师。 然而对方并不在意斯特兰奇的这点敷衍，或者也许这个年纪的高中生都喜欢探索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毕竟那个彼得·帕克还有名为内德的小胖子两个人也对于妖精和灵魂魔法非常好奇和热衷……神经外科医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不知道年龄具体几何、甚至都不知道是否算得上是人类的家伙居然还真的在纽约市的一所高中里混得如鱼得水，除却性格有些古怪之外，居然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他的真实身份。 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大隐隐于世吗。 名为薇拉的少女并没在意对方的走神，毕竟在认知干扰的作用下，对方就是一位面容和善……但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让人记不住长相的大众脸男人。 “因为我知道他其实不是个危险角色，他接受了我们社团的邀请，还主动帮忙承担了一部分节目道具的筹备，就算很不耐烦也会临危受命地接下需要出演的角色……而且擅长拉丁语。” 对方的声音顿了顿：“他就像是个谜，文森特先生，如果您是费尔先生的监护人的话，在您眼里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 斯特兰奇终于抬起眼皮认真看了看这个灵魂还不太稳固的小姑娘，对方显然是这一次事件的无辜受害者之一，只不过因为阵法破解得及时，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 所以，一个寻常高中生果然还是会对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的凶猛生物产生兴趣的吗—— 斯特兰奇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舞台，《哈姆雷特》他看过好几次不同版本的演出，自己上大学的时候甚至都还参演过，因此剧情几乎可以说是滚瓜烂熟，更别说他自己一直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褪去作为混沌魔法师的身份之后，费尔南多看上去确实是个像模像样的高中生，哪怕欠缺耐心，没什么常识，毫不犹豫就会动手暴打同学，化学和美国历史的成绩一直都抬不起头…… 但同样，也是一个相貌讨喜，精通拉丁语和不知道多少种古代语，而且还正巧可以满足高中生好奇心的具有神秘感的家伙。 斯特兰奇此时此刻的心情复杂程度不啻于看到了一只西伯利亚雪橇犬人立而起，张开嘴对自己说嗨今天天气不错，我今天的狗粮味道挺好你要不要也来一块…… 这都什么有的没的！ 而且他怎么知道费尔南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看法和这群家伙完全一致，那人完全是个谜，而且还是越了解就越觉得谜团更大的类型！ 只是面对一个对神秘学一无所知的高中生，他当然不能暴露出这些想法和情绪，哪怕对方很快就会忘记也不行，因为这会留下奇怪的潜意识和印象……斯特兰奇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调整着语气：“我认识他也没多久，只能说是互相磨合着相处，反倒是他帮过我不少忙。” 这样的说法作为一个监护人而言听上去不太合格，但对方看上去也并未表露出什么不合适的态度，反倒是了然地笑了笑：“果然是这样……就像是我了解的那样。” “好啦，这样就算是‘冒险游戏’结束了，非常感谢，文森特先生！有不少人对费尔的情况很好奇呢，大家商量了一下，就派我过来问您……” 名为薇拉的少女眨了眨眼睛，冲着斯特兰奇微微颔首，重新转头认真地看起了表演。 舞台之上，费尔南多饰演的哈姆雷特举起自己的短剑，整个身子在聚光灯之下划过漂亮的弧度。从斯特兰奇的角度上，能够看得出对方用了些神秘学上的小技巧让身体动作更加流畅，但普通观众就只能看出表演的认真程度罢了。 ‘冒险游戏’吗，斯特兰奇偏过头去看了一眼身旁的女高中生，对方态度看上去坦然极了，绝无一丝的暧昧和旖旎意味，但纵使他自己是至尊法师也没有能够勘破别人谎言的能力，只能勉强猜测对方应该并无他所预测的那种含义。 他所揣测的什么含义？ 斯特兰奇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悚然之间看了看舞台，舞台最中央的魔法师全无自觉，仍旧在照本宣科地念着台词。费尔南多的表演稳定地维持在标准的水平上，虽说不算是在毫无感情地棒读，但也远不算富有感情。毕竟不是专业的演员，在不出彩不出错的程度上算是中规中矩，斯特兰奇一边看着舞台一边走神，如果普通的人类高中生对于魔法师这种生物产生了兴趣…… 费尔南多能活很久的吧？所以那家伙是否也会对于普通人类…… 这些糅杂的念头陡然变生，斯特兰奇像是审视什么外星人一样重新审查了一遍自己，甚至还在自己身上丢了一个用来探查是否被精神控制过的魔法。 而魔法检查的结果，是他自己一切正常，全无一丝的异样。 神经外科医生摇了摇头，就好像这样就足够把脑袋里的那些奇思妙想甩出去一般，他彻底放空了神经，手头里还有一本魔法书，说不定他可以在剩下的是建立再背过一个或者两个咒语。 然而一切事与愿违，等到表演在掌声当中谢幕之后，费尔南多手里拿着捧花看向观众席，斯特兰奇原本所在的位置如今已经空空如也。 “所以医生不是说要来旁观……？” 彼得·帕克囿于自己二十吨的臂力，义无反顾地拎起了三个人的书包，远远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可怜巴巴的提包小弟：“他是没来吗？还是说哪怕面对咱们几个都隐形了。” 费尔南多注视着已经有些空旷的观众席，伸手在已经空无一人的座位上一抹，拈起一封被拆开的邀请函。 那里面空无一物。 作者有话要说：斯特兰奇：现在的高中生都是些什么想法！=口=为什么会对这种不知年龄和底细的家伙……啧 斯塔克：也不知道现在的牙医都是什么想法 王：也不知道现在的至尊法师都是什么想法 斯特兰奇：？？ 第56章 大概是有事吧, 费尔南多·卡奥斯轻描淡写地将手中的信笺放下，至尊法师业务繁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表演完了之后就是放假, 三名学生并排出了校门, 紧接着彼得和内德转身去夜巡，红发的魔法师在确认四下无人之后红光一闪，重新变回了原本的相貌。 感恩节是团聚的节日, 斯塔克大手一挥所有人都要在复仇者联盟的新基地里聚餐，顺带庆祝整个基地乔迁完成。采购之类的工作被直接交给了斯塔克工业成熟的物流体系，托尼本人有着丰富的举办派对的经验，哪怕感恩节本质上是个安静团聚的日子，这家伙也能把这种团聚的宁静祥和过出派对的热闹来。 卡奥斯掏出手机, 第一条消息提醒“您已被拉入群聊”。 [钢铁侠：虽然现在邀请你加入还有点早，但是起码你可以在这个群里提一下聚餐的时候喜欢吃什么东西——哪怕是作为编外成员, 我们这里和阿斯加德不一样, 绝不歧视魔法师。] [史蒂夫：斯塔克，刚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娜塔莎：毕竟刚刚有个人都已经聊到了喜迎新成员的欢迎会了，现在在群聊里还在说这些。] 紧接着，后面的两条聊天记录被系统撤回了。 卡奥斯：“……” 这一连串的操作看上去行云流水, 让人看得目瞪口呆。费尔南多盯着手机，又过了几秒钟之后, 托尼·斯塔克重新以看上去无事发生的态度问道：“所以, 你那个法师朋友有没有时间来参加派对？这些天这家伙可是忙得不轻。” “他好像还有别的工作，先离开了。” 卡奥斯在手机里敲下一段话，发送之后, 魔法师将手机揣回了口袋里，半响又拿出来：“我去找他问问看。” 关掉聊天窗口，费尔南多走到一处巷尾，在判断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声光效果之后张开了传送门，一片红光闪过……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他和斯特兰奇之间的坐标联系，中断了。 * 尼泊尔，加德满都，卡玛泰姬。 史蒂芬·斯特兰奇捏着手里的那张纸条满脸的警惕，就仿佛上面写着什么用毒蛇的毒腺作笔墨写下的诅咒一般。 他斟酌了半天，还是找来了比他自己作为法师的时间更久一些的王：“这上面写着的是什么？从符号上看好像是希伯来语的变体……你认识吗？” “希伯来语的话我猜你的谷歌在线翻译软件应该不太好用，我看看……” 王接过手里的那张纸，随后像是烫手山芋一般扔了出去：“这不是地狱文吗！” 什么？斯特兰奇皱了皱眉毛，如果说地狱是指和阿斯加德差不多的相位的话，他大概是遇到了货真价实的魔鬼来给自己留下这封信：“这里面写的什么？” “我不知道，你最好也别念出来，这种和神怪相关联的文字只要念出来就代表着咏唱，和妖精语一样只要出口就会撬动相应的自然力，我猜你是不会想要一下子就牵动魔鬼的咒语的。” 王谨慎地说道：“我记得图书室里有一本地狱文字字符对照表，你可以看看那个尝试一下能不能翻译出来，但是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我猜地狱文和英文之间的语法差异还挺大的，中间可能隔着一个中文的距离。” “那看来也不是很远，毕竟我上星期刚刚初步掌握阿斯加德语。” 斯特兰奇面无表情地说道，转身朝着图书室的方向走去，给王和他身边的一众秘术师们留下一个态度冷淡的后脑勺。 “……你看，他就是这个样子。” 王转过身对着刚刚路过的一名法师吐槽：“就是因为这种脾气这家伙才没朋友的。” “他现在毕竟是至尊法师。” 如今肩负着英国圣殿责任的丹尼尔神色平淡地宽慰道：“而且关于地狱语言的内容，我们也确实帮不了他什么。” 斯特兰奇直接走传送门前往了图书室，似乎连那几步路的时间都想要省下。数分钟之前的遭遇让他觉得脊背生寒：就在哈姆雷特手执匕首意图复仇的一瞬间，斯特兰奇在耳畔听到了不属于任何一个演员的声音。 “我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些很危险的力量，年轻的法师。” 身边的吐息声带着毒蛇吐信一般的嘶嘶声，简直像是恶魔的低语，斯特兰奇悚然回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身边坐着一位戴墨镜的男人——红发，浑身上下带着硝火和硫磺的气息，整个人一身黑衣，看上去竟然莫名其妙地和某个不具名魔法师着装风格很是类似。 但对方扑面而来的危险感觉，已经让战斗经验不算丰富的新任至尊法师绷紧了全身上下的神经。 “啊，你身上居然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坐标定位，现在的至尊法师都已经水平烂到这个程度了吗，真是一届比一届差……我帮你抹掉了，不要谢我。” 陌生男人抻了抻自己的脖子，毫不介意地露出“人类”身上最为致命的弱点，他甚至还有余裕挑起眉毛看向斯特兰奇的双手，对方伤痕遍布的手背上流窜着维山帝的魔力，和若隐若现的深红色雾气。 “哈，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个帮忙送信的，兴许你会想要知道一些关于……” 男人冲着斯特兰奇的双手扬了扬下巴：“关于你这种奇异（Strange）力量的情报，我猜你们这些老古板应该从来都没去过什么什么法师们聚会的场所。如果你对于这样的力量还有所疑问的话，可以自由地和来自全宇宙的法师们进行交谈——我只是送给你一个坐标，或者邀请函罢了。” 带着火漆的信封被送到了斯特兰奇的手中，趁着神经外科医生谨慎地拆封的那一瞬间，面前的黑衣男人彻底消失殆尽。看着信封内扭曲的字迹，斯特兰奇愣了愣，半天都没想明白为什么突然会有人给他送这个——下套下得这么明显，这种钩直饵咸的程度也太侮辱人了一些。 还是说这些家伙们真的觉得维山帝的魔法师很好忽悠？那可真是太天真了他不只是魔法师还是个神经外科医生——紧接着，决心警惕的外科医生看到信封里掉出了一张小纸条，那上面浅显易懂的英语让他无法再将这封信视若无物。 [您的魔法师朋友正在被地狱所注视着，他和这个世界毁灭与否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如有兴趣，我随时可以告知您更多的一些情报——您真诚的，恶魔，克劳利] 斯特兰奇下意识地将这张纸条藏了起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同为圣殿法师的王。他像是怀揣着一个不可示人的秘密，警觉地觉得如果在这个时候将这件事告诉谁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图书室里放着不少典籍，他循着导引很快就找到了天堂和地狱文字跟希伯来语的词汇对照表，然后还要将它们再重新翻译成英文……这件事情对任何一个刚刚成为魔法师的家伙来说都太过艰难，斯特兰奇作为一个医生在语言学领域的天赋也并非顶尖，但他还是做到了。 这是一个坐标，坐落于宇宙空间当中的某处，大多人类魔法师的空间跳跃都很难抵达这里，但倘若并非是魔术、而是抵达了魔法的领域，如今作为至尊法师的他实力刚好足够寻找到这片隐秘的空间夹缝。 或许这是什么龙潭虎穴，又或许这是一个包装好了的陷阱。斯特兰奇认真地看了半天手中的字条，翻译的内容写了整整一页纸，纸张的中心勾勒着一个魔法阵，就好像是地狱拉开了大门，魔鬼们戴上人类的面具，正在门内探着头招手。 斯特兰奇：“……” 他推开门，在卡玛泰姬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去了禁闭室。 散发着藏香气息的禁闭室里，稀稀拉拉地有几名法师正在打坐。斯特兰奇推门带来的强光让不适应外界光照的几人眯起了眼睛。这些香料当中掺杂了足矣让人肌肉松弛的魔药，这也是斯特兰奇自作主张越过纽约市当局主动选择羁押这些人的底气之一。 “终于有时间来处理我们了？” 其中一个人表情清淡地说道：“我猜整个纽约市如今的境况应该还有不少事情亟待你去解决才对。” 那是导致纽约市这一次广范围灵魂出窍的罪魁祸首们，那些印第安萨满们。 斯特兰奇面容平静：“如果你们是说纽约的市民们，所有的灵魂不协调现象已经通过手术治愈，剩下的患者正在有序接受现代医疗体系的康复训练和安抚手续，神盾局已经接手了这件事——除了关于你们的处理。” “没错，大概谁也没能想到你会把这些罪魁祸首，该死的犯人关在维山帝魔法师们的大本营里吧。” 其中一个人低下头笑了笑，这里光线暗淡，斯特兰奇只能看清楚黑暗当中弯起的嘴角：“所以你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想要杀死我们了吗，维护正义的处刑官？” 这间禁闭室做了特殊布置，有着详尽的魔力限制手段，再加之整个卡玛泰姬都隔绝着地脉，只连通维山帝的力量，因而对于大多数不同源流的术师而言，这里几乎用不了什么法术。比起纽约市的监狱，很显然这里更适合囚禁这些就连神盾局都很难看得住的犯人。 “并非如此，实际上，我是来请教一个问题的。” 斯特兰奇神色坦荡地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萨满能够连通自然，那么你们是否对于地狱有所了解？” 他将那封信内所夹带的硬纸片用魔力送了出去，稳稳地停在了萨满们面前的地上，他们中较为年长的那一个捡起来眯着眼睛看了看，哂笑道：“这是至尊法师的缓刑通知单吗？还是说，如果我不服从你们，就代表着死刑？” 即使是最刁难的医闹也不过如此了，斯特兰奇深吸一口气想道，他是最优秀的神经外科医生，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但这又算不了什么，他想。 “如果你们认为珍贵的萨满术就此断绝的话，也大可以这么想。” 新晋的至尊法师将肺部的空气缓缓吐了出来，阳光透过窗户所产生的丁达尔现象当中，可以看到细小的尘埃在以肉眼可见的姿态翻滚升腾：“但就我个人而言，如果你们愿意动用这些珍贵的学识来做点什么，我很乐以见得这种术法继续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去——它们也本应在这个世界上焕发光彩。” “我知道印第安不是你们的名字，这是大航海时代之后所以讹传讹所冠以的称呼，但是如果不想让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知道那个名字，你们应该知道接下来怎么做。” 他看见其中一个人急切地想要争辩什么，当即竖起食指，做出噤声的手势：“不用告诉我那个名字，我也不负责记忆这个，你们自己的传承，要尽可能地用自己的办法延续下去。” 良久，为首的那个人缓缓拾起了地面上的纸条。 “你说得对，这对我们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但这也同样很狂妄。” 他们的眼睛在黑暗当中熠熠生辉：“你这样的行为是在养虎为患。” “或许是这样，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斯特兰奇轻描淡写地说道：“这里是卡玛泰姬，而我是至尊法师，虽然我不能保证自己未来会活多久，但只要我活着一天，就能保证那些‘足够糟糕’的事件不会发生。” “好了先生们，告诉我一切你们所知道的，关于地狱的情报。” * 另一边，纽约市，复仇者联盟基地。 托尼·斯塔克不甘寂寞地叫了一群厨师现场筹备烤火鸡，连带拖拽着史蒂夫·罗杰斯当晚都没能回家。既然监护人都已经留在了这里，费尔南多作为法律上的被监护人也同样如此，正在帮忙用魔力操纵着水果切块点缀在蛋糕上。 ——魔法可真方便啊，这次不止美国队长，在场所有人都在心里无声感叹道。 虽说他们这些超级英雄往往全年无休，但在整个城市都一切平静的情况下，众人也都对于节日的团聚颇为期待。克林特把准备好的南瓜派包装好送进冰箱里等着第二天直接进烤箱，终于忍不住询问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至尊法师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就算那家伙一看就长了一张不合群的脸，但也不至于在节日的时候都懒得在聚餐当中露个脸吧？” 似乎是众人都在隐约关注着这个问题，在嘴快的克林特问出口之后，班纳博士翻菜谱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而娜塔莎在往房间里挂装饰的手同样也放缓了一秒。 “他身上和我的坐标联系中断了，所以我就做了占卜，确认他近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卡奥斯自己摇了摇头，显得也很不解：“紧接着我占卜了之后他的动向，因为手头找不到合适的占卜材料所以结果指示得不算很准确，但他最近应该会有段时间不在地球上。” “……哇哦。” 托尼·斯塔克吹了个口哨：“继地球范围全境瞬间移动之后，你们法师的活动范围已经深入宇宙了吗，科学侧要落后了啊。” 说完，他拔高了声音，对着房间内无处不在的人工智能说道：“Jar，听到了吗，宇宙探索的计划是时候提上日程了，把在大气层外活动的战衣研发加在我的日程表上。” [Copy that，sir.] 人工智能的回复在下一秒响起。 没有理会这场科学和神秘侧之间的“军备竞赛”，史蒂夫·罗杰斯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所以，费尔你是通过占卜来确认斯特兰奇医生的个人情况？这样没问题吗？” 魔法师先生回答的有理有据——顺带一提，在和这群复仇者们相处的时间段，费尔南多·卡奥斯已经习惯于保持着成年人的模样，只在中城高中附近以高中生的姿态行动。 “我先是去了纽约圣殿，镇守圣殿的法师们说‘至尊法师之前前往了卡玛泰姬，身上没有附带诅咒的迹象’。” 费尔南多往嘴里塞了一块松饼，两腮显得鼓鼓囊囊：“卡玛泰姬的坐标是不断变动的，我这种魔法师在没有路引的话很难进出，但同时这里也是整个世界上对于斯特兰奇而言最安全的地方，因为所有的防御术式都会为了保护他——主要是他身上的阿戈摩托之眼而运转，风雨无阻日夜兼程。” “而魔法就涉及着神秘，就像无论我们会怎样互相帮助，我都不会去看他的《维山帝之书》一样，作为至尊法师他有些无法告知他人的工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确认那家伙还安全就好，况且本身这种坐标定位装在别人身上也不合适。” 听到这一席话，起码确认了某个不擅交际的神经外科医生还算安全。娜塔莎抬了抬眉毛，紧接着班纳博士在卡奥斯的视线之外冲着大家耸肩，托尼·斯塔克没在乎这些小动作，直接伸手揽住了魔法师的肩膀： “所以既然他很安全，费尔你为什么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态度？要我说，这种表情可不适合节日庆祝……你又不止这一个朋友，偶尔被朋友抛弃算不得什么大事，全纽约最受广大市民喜爱的超级英雄正式邀请你参加我们的感恩节庆典。” “我才没有因此而觉得不高兴——” 红发的青年愤愤不平地反驳，结果态度反而坐实了托尼·斯塔克的猜测。小胡子商人兼天才发明家拍了拍手，房间里响起了节奏感强烈的音乐声：“甚至你可以不用等到感恩节，现在就能见见世面，我是说各种意义上的。” * 观众散去，天色渐晚。 放学之后的中城高中被镀上金色的夕辉。 最后一个工作人员锁上了礼堂的大门，整个学校归于寂静。 在极东的传说当中，夕阳时分是世界表层和里侧的分界点，此世与彼世的境界线，被称作是‘逢魔时刻’。在这一段白天和黑夜互相交替的时间段里，人类和非人存在之间的区别变得不甚清晰。 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出现在观众席上，两人的背后都带着宽阔的羽毛翅膀。 天使和恶魔和平的同处一室，这样的场面足够让任何一个旁观者瞠目结舌。 “克劳利，你是不是吓唬那个至尊法师有些过分了？他还很年轻，我是说起码还没活到对一切都泰然处之的态度……” 白色衣服的那位皱起眉头，批评道：“你就是好好的话不能好好地说，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去通知这些人类的魔法师不好吗？” “别这么说天使，我可是为了工作，恶魔的职责就是蛊惑人心——反正剩下的内容我也会帮你弥补，这么紧张干什么。” 红发的恶魔习惯性地宽慰道：“咱们早就说好了不是吗？我来负责恶魔的那部分工作，然后天使的那部分……好吧好吧我也帮你做，别这幅表情了。” “那么，《哈姆雷特》好看吗？这可是你最爱的话剧之一。” 白色衣服的天使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他回味着当时舞台上的表演，评价道：“演出差强人意，比一百七十年前咱们在苏格兰看到的那场差远了。” 但天使话锋一转，并非完全不认可这场演出：“但我觉得作为一群学生而言，这样的演出已经很不错，他们每个人都在用心准备这场表演，从一言一行里就能看得出来。” “反正我是不懂为什么一个天使会喜欢这种悲剧，亚茨拉斐尔，这算是我最近三千年来的未解之谜之一。” 恶魔耸了耸肩，说道：“不过你开心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克劳利：我就吓吓他们XD 斯特兰奇：我谢谢你全家，吓死我了 费尔南多：我才！没有！不高兴！=皿= 史蒂夫/托尼：好的好的没有没有（也太好懂了吧这家伙？？） 一个和这本文莫得关系的通知： 因为我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通知…… 因我的英雄学院漫画作者有辱华暗示性描绘，具体事件为，作者堀越耕平在最近更新漫画情报里为反派起名maruta，此为731部队对人体实验受害者的恶意代称。丸太在日语中可以用ganta表示，但作者恶意标注音为maruta。 第57章 “天堂和地狱真实存在, 就像是阿斯加德和高天原真实存在一样。” 禁闭室里，其中一个萨满沉着声音说道：“不过天使和恶魔之间有着规则, 无法直接干涉和屠杀人类, 只能够采用蛊惑人心的形式在人间增添自己的势利和影响范围……过去的数千年之中都是如此。” 至于斯特兰奇拿到的那个坐标，在重新翻译成为了英文之后，终于得以让萨满们进行解构。这是时空裂隙之中的某个场所, 只有实力达到一定程度之后的法师们才能够获准入内，而他手中的纸条，仅仅只是一张用恶魔语写成的路引。 也就是说，跟妖精语、恶魔语或者是华纳海姆文都没什么关系。 实力足矣登堂入室的法师在地球上并不多，直接继承了维山帝力量的斯特兰奇在这个领域属于弯道超车的典型, 实际上直截了当比拼魔力的话，很少有人能够在这个层面上赢过他, 但如果将这个领域放宽到全宇宙, 那就将是一个全新的、强者如云的世界。 别人兴许有着望而生畏的权利，但他是地球上的至尊法师，退无可退的史蒂芬·文森特·斯特兰奇。 鬓角泛白的至尊法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等到美国政府规定的监察保护时间结束之后, 你们可以生活在卡玛泰姬。维山帝的知识会向你们开放，如有必要的话, 你们也会向这里的其它法师一样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这颗星球——印第安萨满的力量来自这颗星球的自然力, 我想你们应该愿意去为其而战。” 萨满们都显得有些愕然。 “我还以为最多是获准在卡玛泰姬拘禁的生活……你允许我们去学习维山帝的秘术？” 年轻一些的萨满直接惊呼出声，他前些天因为失血而显得脸色苍白，到现在都还没彻底痊愈, 在被斯特兰奇以不少血液为代价破解了他的魔术之后，这名青年算是初步认可了斯特兰奇作为至尊法师的水平，但这也太过托大…… “神盾局里有些人前身是超级黑客，现在的复仇者联盟里也有些人过去有案底，但无论如何，你们憎恨的并不是这个世界本身，也愿意为了它而奉献力量不是吗？” 鲜红的斗篷之下，新晋的至尊法师微微偏过头：“我曾经是一名神经外科医生，当然现在也偶尔兼职医生不过这不重要……我的意思是，生命可以不止有一种活法。” “如果你们现在想不明白也没关系，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慢慢思考，在这期间，我会继续负责对于你们以及整个世界的监管。” 斯特兰奇说道：“哪怕直到你们的生命走到尽头，将同样的问题移交给自己的下一代——都没有关系。” 末了，不顾整个禁闭室当中萨满们震惊的目光，斯特兰奇转身离去。 他站在了卡玛泰姬最大的庭院之内。 过去的无数日子里，他曾经在这里学习，接受古一法师的教导，被丢进喜马拉雅山脉之间学习划出传送门，再被某个不具名的混沌魔法师所救。 哪怕对方从来都不肯在卡玛泰姬久留，但曾经懒洋洋地斜躺在屋檐之上，靠在廊柱之间，待在月色暗沉的图书管理目光飘忽神色轻慢，但从来不曾。 他不能死。 以霍古斯的太古之躯，奥姝图的远古之名啊。 金色的传送门缓缓张开，目标指向一片虚妄的星海，斯特兰奇正了正自己的衣领，毅然决然地踏了进去。 * 纽约，复仇者联盟基地。 托尼·斯塔克的大手笔在这里展示得淋漓尽致，小胡子商人斜躺在室内游泳池边上，冲着费尔南多摇了摇盛放着红酒的高脚杯：“虽然这东西不能给高中生喝，但是反正你现在怎么看都已经到了能饮酒的年龄……来尝尝成年人世界的乐趣？” 如果不是史蒂夫在场并且这家伙非常扫兴的话，他甚至想要再叫几个模特过来载歌载舞，不过斯塔克能够想象如果这么做美国老冰棍的表情会吊得多难看……害。 长发的魔法师接过手中的红酒，深红色的透明液体在杯当中来回荡漾，高脚杯触手冰凉，倒映出他自己的影子。这种酒红色和他自己的魔力颇为相似，就好像是将魔力液化之后，封装进了透明的杯中一样。 费尔南多伸出舌尖舔了舔，紧接着皱起了脸。 不甜。 不仅不甜，还透出了酸苦的气息。 托尼·斯塔克被对方的表情逗乐了：“你是不甜的东西就不喝的小学生吗？” 可是就是很难喝啊？费尔南多一扬脖子将整杯红酒灌了下去，单宁酸涩的味道让他整个人的表情都趋于崩坏，连从来都一本正经的史蒂夫·罗杰斯都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冷静成熟的成年人确实不会做出这样的表情——他接下了自己“被监护人”无声的控诉：“这个世界上甚至还有人酒精过敏一口都喝不成呢，也不是每一个成年人都要喝这个。” “当然，人类的多样性正是你们这个物种迷人的地方。” 陌生的声音出现在复仇者联盟的基地里，费尔南多猛地回头，而斯塔克这座基地的布防比他的动作更加迅速：起码三道狙击枪的瞄准红点指在了来人的身上，钢铁战瞬间延展开来，将原本只穿了一条沙滩裤的小胡子商人包覆完全，掌心炮蓄势待发。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这些人类还是如此的……反应过激，哪怕是对一个路过的无辜恶魔都是如此。好吧，初次见面各位，我的名字叫做克劳利，是一名……” 黑衣的闯入者摘下自己的墨镜，露出了金黄色的蛇瞳：“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是一名恶魔。” 话音刚落，原本还在观望的史蒂夫·罗杰斯就拿起了盾牌，紧接着下一秒克林特的弓箭也瞄准了对方，在面对气势汹汹的复仇者一众时，恶魔先生显得很有底气：“这是来自地狱方面的通知，诸位，你们人类的世界即将迎来一场浩劫……而这些灾厄，或许距离你们触手可及。” “又或许不会，谁知道呢。” “先生，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潜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复仇者联盟的基地绝非能够随意进出的场所。” 史蒂夫的话语显得很守礼，但他的盾比言语更快。振金圆盾直冲着面门出手，紧接着穿透了对方的面门，砰地一声砸在了斯塔克最近新买的Zellaton多层复合式振膜立体音响上。 “噢天，注意一点行吗老冰棍，我还挺喜欢那个的。” 托尼一副心痛的表情，手底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慢，掌心炮发出炽白色的光芒，但这一击同样打空，对方的身体仿若是一个不存在的虚像，掌心炮的攻击扬起一连串细碎的爆炸，却同样无济于事。 [Sir，已自动启动红外热敏成像和超声定位功能。] 人工智能的提示窗口一个又一个出现在托尼·斯塔克的视野范围里，又被他不耐烦地挥开，之后得出的结果是…… “费尔南多？” 金红色的战衣猛然转身，但这仍旧有些来不及。 和空气的光线偏折角度完全一致的透明身躯在超声成像当中逼近费尔南多的身后，紧接着，深红色的魔力瞬间迸发而出，填满了战衣显示屏幕内的每一处视野。魔力像是崩裂溃塌的洪流，熊熊燃烧的山火，摧枯拉朽的强风，那个异常的超声反应几乎是一瞬间就在费尔南多的身边蒸发了。 整个复仇者联盟基地的地面，以红发的魔法师为中心，崩碎成一个半径三米左右的圆形深坑。脚下的地面瓷砖被彻底破坏，边缘形成了断面光滑的一整圈，费尔南多漂浮在原地，连瞳孔当中都泛起魔力所构筑的火色。 脚底之下的，是复仇者联盟大厦的地板埋线，和更下层的钨钢地基。它们也无一例外地被瞬间迸发出的魔力削成了圆滑的弧度，而圆弧之外的部分在刹那间彻底消失了——甚至不是汽化，因为空气当中并没有检测出来有什么多余的部分存在。 “意料之中的很难得手呢。” 恶魔的最后一句话飘然远去，空气中散落下来一根鸦黑色的羽毛，纷纷扬扬地在众人面前化为了灰烬。 这些暴戾的力量显然不太好控制，卡奥斯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像是扑灭一团火焰一般将这股魔力压抑了下去，那些魔力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瞳孔、从发梢从指纹当中流淌而出，如今则悉数还剑入鞘，展露出魔法师原本的面貌。 一场闹剧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费尔南多·卡奥斯似是表情仍带着怔忪：“对方只是拔了一根羽毛过来而已……本体还离得很远，被摆了一道。” 面对着满地狼藉，就算是付得起战损，看到自己的心血变成了如今的疮痍，斯塔克还是颇为心痛地补充道：“下次如果有类似的事件，希望你们第一件事是转移战场……我恨恶魔。” 几分钟前大家还在筹备欢度感恩节，现在整个大厅都变得一片狼藉。费尔南多从魔力充溢的状态下恢复原样，面对着自己脚下的半圆大坑愣了半天，表情看上去迷茫极了。 如果说多玛姆那一次的记忆保留得格外模糊的话，这一次，混沌魔法所造成的效果则是非常直白地体现了出来。 他可以确信，刚刚那只恶魔的攻击确实是冲着自己的要害而去，一击未中的暗杀行径似乎是触碰了这具身体的什么自我防御机制，以至于魔力的暴动比大脑的反应速度还要更快。但倘若对方的目的是想要一击击杀自己，那么就不可能只用一根恶魔羽毛所缔造而成的虚像……红发的魔法师大脑飞速运转，这一切指向唯一的结论：对方显然是在试探些什么，或许是确认自己所具备的混沌魔法，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 毕竟，恶魔的生命时间跨度和人类相比无穷无尽，或许在自己已经失去了记忆的年月里和对方有什么过节也说不定。 但无论如何，这种魔力似乎确实是超过了一个寻常人类魔法师的限度了。费尔南多伸出手掌，五根手指指节分明，掌骨白净没有一道伤痕，和某个医生划痕遍布的手背截然不同。至尊法师可以发挥出绝非寻常秘术师们能够使用的魔力强度，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和混沌之海的联系也比普通的混沌魔法师要强一些？ 不过这也早就已经无从考证，毕竟考虑到混沌魔法对于人类自身身体机能的破坏效果，大多数的混沌魔法师都活不了太久……费尔南多·卡奥斯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眯了眯眼睛，现在最需要担心的并非是这个，而是—— 这太危险了。索尔作为北欧神都会被人类政府所忌惮，更何况他自己的来历全无，过往是一片模糊的空白。 “你没事吧？” 身后，史蒂夫·罗杰斯第一个走上前来，拍了拍卡奥斯的肩膀：“刚刚那一下挺厉害的，给我一种斯特兰奇拔剑时候的感觉……他说过魔法师使用过量的魔力身上会很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啊，我都忘了这个，我们这里的医疗中心里有些备用的阿普唑仑，这个对你有没有什么帮助？” 托尼·斯塔克也恍然地反应过来：“那个牙医说魔力使用过量的话有可能还会有发烧的症状……该死，量一下体温，Jar.” [Sir，经检测，费尔南多先生体温一切正常。] “可能你没什么经验，或者也许有，但你忘了。” 慢慢收起弓箭的克林特·巴顿探员说道：“我们在神盾局的话面临这种生死暗杀的事情是常事儿……刚刚吓了一跳吧？我上周去中东出任务的时候从当地买了一些特色药草制作的茶，据说有舒缓神经的作用，如果你想试试看的话我可以拿疑点给你——顺带一提，我觉得味道不怎么样。” 这很……危险。 还没缓过神来的魔法师被推搡着坐回了沙发上：“紧张什么，你看Cap刚刚一下子就干掉了我最近最喜欢的一台音响我也没打算让他赔——放轻松，感恩节全体员工都在放假，不过最多等一个工作日，这里就会彻底恢复如初了。” 不，其实恢复手段还是很多的，起码他自己就能想到好几种，当然最简单的就是等斯特兰奇回来之后用时间魔法来解决问题，除此之外也可以直接搬运来原材料让他用混沌魔法扭曲外部结构之后填塞进去……费尔南多表情未变，但脑子里已经闪过去了无数个补救措施。 但没根本没人给他这个机会。 众人迅速地换了个房间继续各司其职，烤箱里徐徐散发出火鸡的香气，布鲁斯·班纳博士最近为了保持心态平稳以及心率永远在二百以下，继茶道之后还开发了烘焙之类的兴趣爱好，如今正在认真地往南瓜派的表层刷上一层鸡蛋液，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个基地几分钟之前刚刚被入侵。 “当然，升级防御手段也是必须的。” 托尼耸了耸肩：“所以接下来可能还要拜托你帮忙参与研发反恶魔设备，不过这都不影响感恩节。” 钢铁战衣的面甲掀开，托尼·斯塔克重新又开了一支香槟，冲着在场的所有人遥遥举杯：“致和平。” “——致和平。” * 无星无月的空间裂隙，遥远的空间坐标。 斯特兰奇从传送门的另一侧缓缓跨出，他原本以为面前的将会是什么龙潭虎穴，再怎么说也该和多玛姆的黑暗维度画风近似，但没想到的是，面前的建筑物风格让他颇为……熟悉。 这甚至都不是家酒吧，面前的店铺门牌上用木牌写着“Ahnenerbe”，如今对于世界各国语言都有着大致了解的斯特兰奇一眼就能辨认出，这是德语的“遗产”。 这是一间位于空间裂隙之中的咖啡馆[1]. 神经外科医生的喉结上下窜动了一下，推开了店门。 迎接他的是一连串细碎的风铃声。 房间里有防止冲撞的防御术式，风铃大概是用来通知的某种不知名礼装，这里并不抑制魔力的运用，自己和维山帝之间的联系也没有被截断……斯特兰奇一边警惕地四下打量，一边朝着收银台的位置走近。 店铺内顾客稀少，远处的位置上坐着两个带兜帽的家伙，从反面看完全没办法辨认出到底是什么人，但其中一人长袍之下哧溜一声摆动的巨大蜥蜴尾巴证明了这绝对不是什么寻常角色。 斯特兰奇放轻脚步，越发越觉得在身上提前套了七八种防御术式和诅咒反弹的术法是正确的选择。 收银台前是个人高马大的蓝发大个子，一见到他就热络地打招呼：“哎呀，地球人能够来到这个地方可真是稀客——过去三个月以来的头一位，您想要来吃点什么？” 所以这真是个咖啡店？ 店铺内部是不允许空间跳跃的，斯特兰奇有些警觉地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以便一旦发生什么变故立刻就可以破窗而出：“我该用什么来支付费用？我才这个地方大概不适用于以美元为基础的货币体系。” 大个子店员立即就一副了然的神色：“哎呀，是新客？那指引你来这里的人可真不负责任，都没给你说明白。这里是一间开在空间夹缝当中的咖啡馆，大多数法师来到这里都是基于学术交流、情报互换或者交接委托之类的需求，当然也有不少人只不过是约着来这里闲聊，总而言之算是宇宙里难能可贵的一处能够让各种各样性格糟糕的家伙们都能够和平共处地待在这里好好说话的场所。” 他开始在抽屉里翻来翻去，斯特兰奇看得分明，这个外观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柜台里每一个抽屉内部都连着一大片的折叠空间。店里似乎每个人都很悠闲的模样，斯特兰奇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对方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旧照片来。 “喏，你看，之前会来我们店里的地球客人长这个样子，我猜地球应该没多少能够抵达这里的法师才对，你们认识吗？” 斯特兰奇接过照片，整个人僵硬了一秒。 他做了最坏的打算，以为照片里会看到费尔南多不知道什么年代的样子，但生活总会给人带来惊讶，古一法师的那张脸出现在照片里神色奕奕地望着镜头，目光如炬仿佛直接能够透过纸面看穿外界。 “……” 他心情复杂地放下了照片。 “嗨，所以说你果然认识对吧？这里有不少客人，不过社交活动就看各人的本事了，这种事情我帮不上什么忙。” 店员在斯特兰奇的面前放下一杯热牛奶：“我们店小本经营，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收黄金或者魔术礼装来抵价，但毕竟你是第一次来，这个就送你了。顺带一提，那边的那位客人虽然不太好相处，但是非常博学多才，大多数人的问题都能够在他那里得到解决——不过提前说好，别被骗得血本无归就好。” 说完，收银员伸手拍了拍斯特兰奇的肩膀，消失在柜台之后：“那么你自便。” 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斯特兰奇看到一个年轻人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厚厚的魔法书。他的身边高高地摞起了好几本词典那么厚的书籍，桌上放着一份吃了一半的布丁，和一个金色的大角盔。 看上去比他自己年纪还小不少。 ……算了，魔法师身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斯特兰奇调整好表情，冲着这位据说“术法精湛知识广博”的家伙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不会强调的彩蛋：今天的轮值店员是库丘林 克劳利：恶魔的部分圆满完成！（拍手）接下来是天使部分的工作！ ——★安利一本综英美★—— [综英美]超英杀死我后BY久戈，CP铁罐！ 在绑定复仇系统的同时，怀亚特失去了记忆。 ——只有死得心有不甘才会被系统绑定，你将因此获取复仇的殊荣。 怀亚特：？？我并不想啊？ 怀亚特：上辈子发生了什么？ 系统：权限不足，无法查询。 怀亚特：那我该向谁复仇？ 系统：权限不足，无法查询。 怀亚特：那我总该知道是谁杀死了我吧！！ 一个画面在怀亚特面前闪过，金红相间的机甲掌心炮闪过一丝光辉，穿过了自己的胸膛。 怀亚特：？？？ 怀亚特：我的复仇对象是超级英雄，而我甚至还在为他打工？ 怀亚特：我拿什么复仇？爱么？？ 第58章 对方保持着年轻人堪堪成年时的相貌, 黑发，正边看边在书籍的空白处刷刷写下批注。这家伙的着装风格显然不太像是寻常地球人, 不过他自己此时此刻也穿着维山帝魔法师的法袍和魔浮斗篷, 看上去不遑多让。 斯特兰奇坐在了木桌对面的位置上，轻轻干咳了一声。 面前的年轻人有一双很好看的绿色眼睛。 好吧，社交向来都是一件困难的事, 再加之收银员的那句“三个月来的第一个地球人”，对方和他的共同点说不定只有长得像人的外貌。 “您好。” 斯特兰奇谨慎又守礼地问候道：“我的名字是史蒂芬·斯特兰奇，想要请教您一些神秘学领域的问题。” 对方的绿眼睛饶有兴趣地从头到脚将他自己打量了个遍，目光在斯特兰奇胸前的阿戈摩托之眼上停留了几秒：“噢，很高兴认识你——如果没猜错的话, 你是个米德加德人？” 米德加德，中庭。被划定为九界的外族习惯于称呼地球是“中庭”, 高天原的诸神则称之为丰苇原中国, 不过这也不过就是一句话之中的信息量，说不定对方只不过是出言误导。不过在面对陌生法师的时候最好不要太过托大，他点了点头：“我该怎么称呼您？” “反正你们中庭魔法师死得很快，随便怎么称呼也无所谓。” 陌生法师扬了扬下巴, 态度纡尊降贵地说道：“不过我允许你称呼我为洛普特（Loptr），未来的几十年里你都可以用这个称谓。” 对方的嫌弃溢于言表, 甚至不屑于稍加掩饰。斯特兰奇在心里hetui了一下, 认真反思了自己当年在医院里对待同事们的态度，说真的，这么说话特别欠揍。不过现在形式比人强, 主要是他自己有求于人，因而哪怕对方的每个字都很巧妙地在他的神经上来回碾压，斯特兰奇还是强压下脾气，认真说道：“我想请教您一些问题，洛普特……先生。” “叫我一声前辈你也不亏，毕竟我已经年满一千岁了。” 勉强算得上是褪去了少年稚气的面孔得意洋洋地冲着斯特兰奇眯了眯眼睛：“而且我在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会念咒，当法师的年龄比你久得多。” 斯特兰奇的脑海当中迅速掠过关于九界的知识，可惜的是除了米德加德之外的每一个种族生命时长都比地球人长太久，排行倒数第二的是尼达维的矮人们，但面前这家伙的身高显然和矮人的体型描述并不一致。 “洛普特”先生摇了摇桌上的铃铛，很快收银员兼唯一的店员就端过来了一份斯特兰奇叫不出名字的点心。对方吃相优雅但进食速度很快，斯特兰奇原本打算等个吃东西的间隙见缝插针地提问，没想到对方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一口接一口完全没打算停下来。 直到一小碟甜点见了底，斯特兰奇才意识到这个性格恶劣的混蛋就是在吊他的胃口。在心里忍了又忍，斯特兰奇终于还是开口直接问道：“你知道关于混沌魔法的知识吗？” “当然知道，不过我用不上这个——虽然懒得向你介绍更多，但你们米德加德人往往称我为神，你们人类或许会依赖别的源流魔力，甚至衍生出名为‘大源学’之类的学说，但这都是些借力打力的低微手段，而诸神的魔力源泉来自于我们自身。” 自称是神的家伙如果有尾巴的话，估计已经要翘到天上去了。斯特兰奇瞥了一眼坐在远处长着蜥蜴尾巴的不知名法师，心里后悔为什么一开始选了这么个家伙来作为聊天对象，态度却是恭谨得简直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心里的不耐烦：“我想知道关于混沌魔法的一切，还有迄今为止使用着这种魔法的人。我学习的派系和这种魔法相去甚远，从我们那边的资料去查起实在是太艰难了。” “那你可就问对人了，毕竟我几百年前就已经成为了九界第一的法师。” 一千岁的年轻人自信满满地眨了眨眼睛，表情堪称诚恳：“不过既然你有资格来到这家店里，那大概就应该清楚神秘学领域的任何知识都是有代价的，你有什么东西可以支付给我来换取这些知识吗？” 这下就把斯特兰奇问住了，不过至尊法师总不能在一个外星法师那里露怯：“……美金？或者黄金？你们的通用货币是什么？” 他记得古一的仓库里应该还有一些矮人的铸币，虽然动用别人的私藏不太好，但现在这些东西连同至尊法师的责任一起都已经归他所有。 “我比你想象的要有钱，中庭魔法师，如果算上自己的私藏，我大概比你们整个星球最有钱的家伙存货都要多。” 然而对方并不买账：“如果你肯把你脖子上的那个东西送给我，我就知无不言地告知你一些关于混沌魔法的事，它看上去应该是个不错的装饰，毕竟和我眼睛的颜色很搭配。” ……阿戈摩托之眼？ 不管是不是在开玩笑，这句话都太过分了。斯特兰奇咣当一声挣开椅子站了起来，动静大得引来了店内客人们的围观。洛普特先生一副对此早有预料的样子，伸出一根食指竖在自己嘴唇之前，摆出噤声的姿势：“嘘，反应这么大干什么，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提案，如果你不愿意接受的话当然也可以拒绝，还是说你想要在这间全宇宙的法师们都遵循绝对中立原则的场所闹事？” 被轻描淡写地反将一军，又显得他这个新人很不明事理，斯特兰奇把翻倒的椅子重新扶了起来，皱着眉头坐下：“唯有这个绝对不行，希望你能提出一些更合理的要求。” “那就确实没什么你能够交换给我的了，我最想要的那件魔术礼装你肯定拿不到，就算碰得到也拿不起来。” 自称是九界第一法师的家伙佯装遗憾地说道：“而剩下的那些东西都入不了我的眼，尼达维最好的工匠会锻造出趁手的礼装，能流落在你们米德加德的那些大都不够看。” 好吧，他已经知道面前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对于地球百般嫌弃了，而他想要知道的情报还一字都没有透露，斯特兰奇开始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被消耗了大半：“所以你到底想要些什么？如果是需要我帮你去制作一些魔药的话说不定可行。” “我可是被华纳海姆最为智慧的女巫所养大的孩子，怎么会让你这种三流法师来帮忙配置魔药——我突然想起另一件有趣的事，如果你能够帮我完成这个的话，说不定我就会告知你混沌魔法的一部分真相。” 绿眼睛的法师抬了抬眉毛，食指在面前的书页上划了一个圈：“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而那正好可以帮上我的忙。” 法师之间的交易和协定往往倚靠根植于灵魂当中的魔法契约，这比起具有法律效益的合同更加难以违背，因而斯特兰奇并不担心对方到时候会背弃诺言，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对方是否真的了解混沌魔法，以及所提出的要求自己是否能够完成。 “如果你不急着离开的话，可以先听我讲个故事。” 洛普特先生看上去颇为游刃有余地提议道，他再度摇了摇铃铛，在空中伸出手指划过刷拉拉出现的菜谱，熟练地点中了一道菜：“劳驾追加一份这个。” 说完，饶有兴趣地看向斯特兰奇：“点给你的，这算是我所提的要求之一，非常容易的部分，因为这甚至还是你们米德加德风格的饮食。它来源的那个国家有在饭桌上边吃边谈论事情的习惯，前段时间的《九界风俗》课程里追加了这个条目。” “……”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斯特兰奇面无表情地说道：“抓紧时间，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你需要我做什么事，这样也方便我迅速判断能否完成你的要求。” 好吧，对方抱怨道，毕竟大家都知道你们中庭人寿命转瞬即逝，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你们每时每刻都显得忙忙碌碌。 “——毕竟，能听我讲一个故事，是大多数人都够不到的荣誉。” 故事就在这句让斯特兰奇忍不住翻白眼的开头当中开始了。 一千年前，或者八九百年前，总之那位于一段可能古一都还没出生的过去，在世界树的脚下，有一对兄……啊不，姐弟。 命运的三女神诗寇蒂降下预言，他们是难解难分的仇敌，其中一位，必将杀死另一位。他们都对这个预言深信不疑，在过去的数百年之间都在不断争斗着，搏杀着，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成功地提前弄死对方。 “啊，这可真是个糟糕的开头。” 斯特兰奇评价道。 “别打岔，你这样可不是一个好听众。” 洛普特先生瞥了一眼面前的新人法师，继续讲述道。 年少的时候姐姐还很喜欢穿女装，并且性格中尚有那么一丝良知在里面，但伴随着这个不曾消散的预言，姐姐逐渐变得残忍暴戾，她开始征战四方，杀死了九界当中不少的住民。 “哇，这听起来可有点糟糕了，希望她不会来到地球。” 斯特兰奇咋舌道：“不过地球上的复仇者联盟也不是好对付的，还有就是，女孩子穿女装不是很正常吗？” “我都说了让你别打岔！” 绿眼睛恼怒地看了一眼斯特兰奇，成功地让很没排面的至尊法师闭上了嘴。 故事继续进行下去，他们一家居住在世界树的树梢上，在知悉了这个预言之后，全家人都选择了让姐姐活下去，一家三口的名字被镌刻在门牌上，却总也没有弟弟的名字，不仅如此，心思歹毒的姐姐还召集他的朋友们一起去围剿她的兄弟，但这在百年之中同样从不曾成功过。 星星在宇宙中转啊转，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直到有一天，姐姐拿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为锐利的剑，想要刺穿弟弟的胸膛。同样的一天，她的兄弟终于厌倦了这种争斗，逃到了世界的角落，谁也无法探知的阴影里。他走访了这个世界上成百上千名法师，可是没有一个人拥有解除这种预言的方法。 在最后，他遇到了一位喝过智慧之泉泉水的妖精，对方告诉他，只要将这种形同诅咒的未来加诸在具备更强天命的人身上就可以解除预言，他用弟弟的头发和血液作为术法的引子，制作了强有力的封装术式，最终完成了一件用于移交天命的礼装。 “听上去就像是小美人鱼的姐姐们在催促自己的妹妹赶快杀死陆地上的国王。” 斯特兰奇评价道，说完他就紧紧闭上了嘴：“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打岔。” 这一次，洛基并没有打断对方。 “我的故事讲完了，这就是那件故事当中的礼装。” 他伸出手，从宽阔的袖管里摸出来一块起码有鸽子蛋那么大的钻石：“这里面封装着命运的诅咒，我要你去帮我把这个东西放在能够解咒的人身上，史蒂芬先生，这对于你而言轻而易举。” 宝石魔术，作为至尊法师，这几个月的恶补让斯特兰奇勉强可以辨认出来这是一种把复杂的术式封装进宝石之中的手段，但进一步精细的判断和分析就无从下手，更无论对其进行反向解构。 “你想让我把这东西释放在谁的身上？” 斯特兰奇一脸的如临大敌，这种陷害他人的举措让他很难办到：“你说对我而言轻而易举……难道说，你想要让它作用在我的身上？” 说到天命的强度，这家伙难道已经看穿了自己就是地球上的至尊法师吗？ 结果对方差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 “奥丁啊，整个宇宙里都不会有像你这样自我意识过剩的家伙了！” 他忍不住惊呼出声，咬牙道：“我说的当然不是你，你这个妄自尊大的三流法师，有什么资格跟——” 对方深吸一口气：“好吧，既然你是个中庭人，而且知道中庭的那个奇怪的，叫作复仇者联盟的愚蠢组织，我命令你把这个东西作用在阿斯加德的索尔·奥丁森的身上，全九界都知道他是阿斯加德未来的神王，这点程度的扰动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 从神秘学的角度上来讲确实行得通，不过具体的情况需要他在进一步做了解，总之不能为了多了解一些费尔南多的事情就坑了复仇者联盟的同伴。斯特兰奇打定了主意，正要再问些什么，对方就颇觉不耐地挥了挥手： “我知道你想问的东西是什么，我可以以灵魂誓约的层面起誓，这东西对他而言绝对不会造成创伤。” 面像年轻的法师如是说道，话音刚落，收银员兼唯一的店员就将一大份麻婆豆腐端了上来，盘子里的汤汁浓稠散发出诡异的鲜红色，洛基伸手指了指这盘豆腐，说道：“这家店的招牌菜，我委托你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吃完这个，吃完之后，我就可以告知你关于混沌魔法的第一部 分知识了，就当做是定金……你可以在听完了之后再决定是否要帮我后续的那个忙。” 斯特兰奇：“…………”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图，但这确确实实是属于地球的饮食特色没错。斯特兰奇甚至还谨慎地检查了一下，其中没有包含任何的有毒物质。 这就是麻婆豆腐没有错。 白瓷盘，白瓷勺，木制装潢的店铺和桌椅，甚至比纽约市他吃过的很多中餐馆还要看上去增加货真价实，但这里又的的确确是宇宙当中的空间夹缝，时空交接的枢纽地区，面向来源宇宙的法师们所商谈的场所。 “其实是因为这家店的创始人中有地球人啦。” 收银员性格很是自来熟，况且店里真的没什么客人：“而且还有些虽然源自地球但实际上并不是人的生物，总而言之基础风格比较偏向于地球一些——虽然早期地球的建筑风格也有参照当时来到地球的诸神的喜好，传统文化炖成了一锅粥。” “中庭的大部分人都不值一晒，但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个转瞬即逝的有趣家伙，不过你们的寿命实在是太过短暂，所以什么都显得太快，像是蜉蝣朝生夕死一样。” 绿眼睛的魔法师阖上面前的那本书，斯特兰奇看到扉页上写着阿斯加德语的标题。 “不过哪怕是蝼蚁一样短暂的生命也是足够发挥出一些作用的——起码可以娱乐到我，而这也可以让你获得到一些你想要知道的消息。” 他的神色中带着些戏谑的光彩，冲着面前的那盘麻婆豆腐扬了扬下巴，说出了整天当中唯一一个还算得上是友善的词汇：“请。” 斯特兰奇拿起了勺子，朝着嘴里送了一口麻婆豆腐。 “……” * 纽约，复仇者联盟基地。 结束了一场为期两个月的漫长任务之后，这位阿萨神终于赶上了节日庆祝的尾巴。 早些年奥丁在地球上遗留下了不少的神造兵装，它们有的深埋于地下，有的滞留在深海，总而言之都是当时的人类所无法抵达的场所，但伴随着技术水平的不断提升，如今这个时代的人类再度拥有了触及这些神造兵装的能力。 米德加德不比阿斯加德，除了大气的魔力浓度水平只能够得到阿斯加德的零头以外，中庭人也大多数都不具备和魔力伴生的能力，因此原本对于阿萨神而言不算有多危险的道具如果被普通的地球人误用，汲取魔力的装置就会直接开始转化持有者的生命力作为魔力的替代品而启动。 因而，在世界各地都陆陆续续有着诸神留下的遗赠造成混乱的事件发生。虽然神盾局对此怨声载道——“地球又不是你们这些北欧神的垃圾场”——但毕竟索尔是奥丁的儿子，这场和外星人的外交事故成功被化解成了阿萨王室的家务事，妥协的结果就是由索尔一个一个来亲自收集起这些奥丁的秘宝，将它们重新封存回阿斯加德的藏宝库。 “我小时候还和洛基进去过几次，那里面藏着全宇宙的宝物。” 索尔摸了摸下巴，伸手拾起一把上面雕刻着花纹的战斧，这把斧子被其它人触碰就会让人变得逐渐衰老皮开肉绽，但在这位未来的神王手中乖顺得一声不吭：“这就是最近发现的最后一件了，之后如果还有的话，你们可以给我……唔，发那个什么，电子邮件。” 本来洛基才是对这种宝物更感兴趣的那个人，可惜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跑到了宇宙当中的哪个地方。索尔站起身，搭乘着直升机朝着纽约的方向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得知了这件事的索尔：我就看你还能怎么编…… 索尔：抱歉史蒂芬吾友，我弟弟的话你最好一个字都不要信。 洛基：XD接下来的内容他不得不信。 第59章 “说到混沌魔法的话, 就不得不先提及与混沌魔法建立联系的另一个东西——混沌之海。” 咖啡店里，“洛普特”先生拖长了语调, 慢吞吞地说道：“一个神正在为你讲述世界的秘密, 斯特兰奇先生，看看你这是什么轻慢的态度。” 斯特兰奇狼狈不堪地瞪了对方一眼，从口腔到食管都是火辣辣的痛觉——他自己已经是对于不良食物耐受度颇高的类型了, 但不知道这份麻婆豆腐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制作出来的，辣度哪怕屏蔽了咽喉部位大部分区域的痛觉都仍旧让人如此难以忍受。 他觉得自己的嘴绝对肿了。 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来，斯特兰奇用手势催促对方有话快说，不得不说这副狼狈的表情确实大大愉悦了某位自称九界第一法师的家伙，对方摆出一副恶作剧得逞的神色, 继续说了下去。 “而说到混沌之海，那就要追溯到你们米德加德诞生之前——诸神诞生之前, 一切的最开始, 生命诞生之海。” 苏美尔神话当中，咸海和甜海交汇，创造了世界，诞生出众神, 而提亚马特和阿普苏即为众神父母。这些最初的神先是杀死了众神之父阿普苏，又将矛头对准了众神之母提亚马特, 在与提亚马特所生育的十一头魔兽进行了殊死搏杀之后, 众神将她的尸体一分为二，以此缔造天地。[1] “当然，这种创造世界的故事, 各个体和维度都有着不同的说法——毕竟这个世界是多元的，开辟某个维度确实算得上是惊人的伟业，但由于方法和手段的不同，流传的故事也各有区别。” 绿眼睛的年轻神祇给斯特兰奇倒了一杯水，有些好笑地注视着明显经验尚欠的法师：“喏，这是第一个故事，吃完这些你就可以获得更多。” 斯特兰奇：“……” 第二个故事仍是神话。 希腊神话，混沌（Chaos）之中诞生了最初的五神，大地女神盖亚，地狱之神塔尔塔洛斯、爱神厄洛斯、黑夜女神尼克斯和昏暗之神厄瑞波斯[2]。卡奥斯是一片空无一物的空间，自那之后，创世诸神们衍生出了第二代、第三代的神祇，而人类所熟知的万神之主宙斯已经是第三代。 从大地（盖亚）当中诞生出了乌拉诺斯（天空），此即为希腊神话当中众神的开端。 第三个故事是埃及。 最初的时候，世界是一片混沌，在这混沌之中有一片名为诺恩的海。 海水当中孕育出了太阳之神，太阳之神繁衍出空气之神和湿气女神。这两位新神在混沌之海当中和他们的父亲走散，太阳神取出了自己的双眼，急切地搜寻两人的下落，在终于找到孩子之后喜极而泣。 埃及神话之中，人类就是那诸神的泪滴。 “当然，如果你想要计较一个原初之神到底是怎样繁衍出更多的……反正肯定超过了你们米德加德的理解能力，姑且当做是孢子生殖或者出芽繁殖都可以。” “洛普特”耸了耸肩膀，说道：“众所周知，从混沌之中诞生之秩序，最初的那些古神和现代的神完全不一样，虽然都被称之为‘神’，但是那群家伙强大却理性欠缺，浑身上下都带着混沌的无序，以你们人类的大脑构造说不定看一眼就会造成精神污染。” [这不重要，说重点。] 终于想起来还能进行思考发生的斯特兰奇将声音投影过去：“我对于神的繁殖方法一点兴趣都没有。” “好吧好吧，你真是缺乏幽默细胞。” 法师妥协道：“要不是为了方便你理解，我也不愿意举这么多例子，你们中庭的词汇量想要阐述混沌之海就是得这么费劲。” [那你也可以试试看别的语言。] 斯特兰奇根本没给对方开嘲讽的机会，他直接在对方的脑海当中用阿斯加德语出言提醒：“我看了你那本书的封面，阿斯加德语我也会，你完全可以用别的语言跟我说话。” “你闭嘴！别在我脑袋里跟我讲话！” 结果这位魔法师态度恶劣毫不领情：“你那个中庭口音的阿斯加德语听起来简直太恶心人了！” 斯特兰奇：“……” 好吧，你说啥就是啥。 他重新闭上了嘴，做出洗耳恭听的态度来，于是，面前的这位自称是神的傲慢家伙终于开始讲述第四个故事，北欧众神。 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的传说当中，最初的世界是一片终年不散的阴冷雾气。尼夫海姆湿冷的雾气和火之国穆斯贝尔海姆的热气互相交融，诞生了最初的生命，冰霜巨人始祖尤米尔以及一只名为欧德姆布拉的怪物。尤米尔身上混沌邪恶的特性分离出冰霜巨人，而秩序和力量化作了北欧众神，众神之父奥丁的父亲波尔就是最初的神。 神秘学领域的“神”和人类的信仰截然不同，本质来说，这代表着“神性”，以及仅靠自己不依赖外界源流就能够汲取魔力的能力。神的力量有强有弱，和人类的区别在于神具备名为神核的魔力源泉。 斯特兰奇观察着面前这位法师的表情，从对方的言谈举止来看，不出意外他应该是一位阿斯加德人，或者华纳海姆的神族：“所以你想要告诉我什么？如果是北欧神用岑木和榆木为根基造人的故事的话，我是不相信这些的，这顶多只不过是自律式人偶的建造被当初的先民看到所衍生出来的以讹传讹，我在自己的工房里就能够用黏土或者水银造人，要是在遥远的过去，这也算得上是某种传说了。我们星球上的钢铁侠甚至还能用钨钢或者别的什么材料来制作自律机械。” “当然，大家都是法师，哪怕你还是个不上台面的新人，也该知道这些基础的常识。” 对方一挑眉：“耐心一点，接下来是最后一个故事了，等我讲完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来让你告诉我你的读后感。” 最后一个故事是来自中国的神话。 早期的人类们将整个宇宙的最初想象成为一个内容混沌的鸡蛋，盘古诞生在这片混沌之中，用斧子将鸡蛋壳劈开，这些混沌的内容物中，轻者上升成为了天空，重者下沉成为了大地，这即为最初的世界。 斯特兰奇皱起眉头，将这么多创世纪的故事放在一起他无法不想多，除了面前的神所告诉他的这五个故事之外，作为一个对于神秘学了解颇丰的至尊法师，他起码还能说出四五种——比如上帝创世纪的故事，以及日本神话之中别天神五神的诞生。 “所以你要我说出的读后感到底是什么？” 他不禁问道：“你是说最初的神都源自于一片混沌（Chaos）？不同的神话体系所对应的力量截然不同，这太荒谬了。” “我最佩服你们中庭人的一点就是，明明每个人都生出了脑子，但往往有不少人不愿意去使用它。” 对方用那种绕了一大圈的方式来贬损斯特兰奇的理解能力：“那你还不如告诉我这些故事里每一个都提到了混沌之海，这样说不定我还能够肯定一下你的记忆力。” “听好了，这是众神之间的秘密，这些故事的起源都是同样的，是同一片海孕育出了不同的生命，提亚马特，希腊的太阳神LA，中国的巨神盘古，始祖巨人尤弥尔。只不过在多元宇宙当中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故事和不同族裔的诸神。” 自称“洛普特”的家伙压低了嗓音：“这是众神诞生的秘密。” 听上去确实很惊人，也的确像那么回事儿，斯特兰奇想，但是他想知道的内容是关于混沌魔法的，混沌之海到底能够生长出什么东西来和他有什么关系，那都是千万年前的故事了。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的是，和那片海有关系的东西向来都是危险而疯狂的，如果你是想要利用混沌之海的魔力的话，我个人建议你别想着去寻死——你们中庭人的生命已经够短暂的了，没必要再自己给自己打个折扣。” 对方说道：“混沌之中也可能会诞生秩序，而秩序却构成了这个疯狂世界的基石，这听起来很有意思也很驳论，不是吗？当真正的神诞生之后，和混沌之海所接壤的母体就没有价值了，只会给整个世界带来毁灭，所以大多数文明的神话当中最初从混沌之海里诞生的古神都死了——祂们的尸体成为了构建世界的一部分基础材料，这才是我想要让你去弄懂的第一层含义。” “至于混沌魔法？很多人都说那片海是无比宽容的，对于渴求其力量的人大都予取予求，在我看来不过是无所谓罢了，你们人类连那些原初之神的力量都无法想象，更别说从中诞生出祂们的那片海，从大海当中捞起杯水这样的行径，与其说感慨大海的慷慨倒不说是根本不在乎来得恰当一些。” 话音说完，“洛普特”先生在斯特兰奇的面前放下那一枚被魔法环绕的钻石，站起身来重新戴上自己的大角盔：“那么就这样，斯特兰奇先生，十五天后的这个时候我会再度莅临这家店，希望那个时候你已经完成了我的委托——届时，我会将剩下的那一半故事告诉你。” 一道魔法契约漂浮在面前，斯特兰奇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伸手在上面划下了自己的名字。 如果混沌之海的力量与众神的诞生相关联，那么无论如何他都需要进一步了解这些人类存在之前就已经存在的知识——它们与那个人的安全息息相关。 “那么，契约成立，祝我们合作愉快。” 年轻的魔法师挥了挥手，消失在咖啡馆的大门前。 * 纽约，复仇者联盟基地。 姗姗来迟的雷霆之神终于赶上了感恩节活动的末班车，金发的大块头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表情带着些歉意：“抱歉吾友们，放假的时候还要把你们叫起来加班。” 托尼·斯塔克斜靠在沙发上，冲着索尔遥遥举杯，整张脸上都带着酒精所导致的醉意：“哈，没关系，反正具体负责加班的那个家伙又不是我。” “抱歉，费尔，他已经有点喝得神志不清了。” 临时被叫来救场的佩珀·波茨女士很熟练地把“一滩烂泥”扶正，再用某些原本适用于医疗行业的器械把自己的老板固定在沙发上：“但愿不要打扰到你们。” 史蒂夫·罗杰斯其实也喝了不少，但在没有阿斯加德土产蜜酒的情况下寻常酒精根本就喝不醉他，此时此刻作为现场为数不多清醒的人之一，也凑到费尔南多·卡奥斯的身边一起去看索尔带回来的这堆东西——各种各样的神造兵装堆成了小山，因为长时间深埋地下或者长眠海底，大多数上面都有着斑驳锈痕和海底苔藓的生活痕迹，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个垃圾堆。 托尼之前的那句“地球又不是阿斯加德的垃圾场”，如今看来确实抱怨得恰如其分。 “我之前联络过阿斯加德，这几样是父亲不打算回收的部分，说是留在中庭或者扔在宇宙空间里都可以。” 索尔拍了拍手，抱怨道：“我把它们从山沟里搬出来还费不少力气呢。” “所以才委托费尔来对这些东西做处理吗……” 史蒂夫恍然道：“确实，由法师来解决这些问题再好不过。” “有些凑合改良一下其实还能用，就算奥丁看不上，在法师的地下交易场所当中也能拿来卖钱，斯塔克以前不就干过把退役飞机出售给一些第三世界国家的事情。” 在场唯一的魔法师挽起了袖子，伸手在这堆“垃圾山”里翻了翻，捡出一根细长的标枪状物体：“唔，比如这件，用来做空间锚就很好用，靠着这个能够建立起稳定的空间传送门。” 短时间的相处让索尔对这个不太搞事的法师心生好感：“卡奥斯吾友，虽然你这个人的名字起得很膨胀但是意外地是个可靠的家伙嘛。” “本身这种工作是应该通过神盾局移交给斯特兰奇协同处置的，但是从昨晚开始一直都没办法联系到他本人。” 娜塔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真的不知道他去什么地方了？” “斯特兰奇的话现在应该不在地球上，不过他是至尊法师，所以应该也不会离地球太久，毕竟美国总统也不会常年出国。” 费尔南多又从这些东西里翻出一个泛着铜绿和苔藓的镜子，只一照，就看到自己的相貌在镜面当中扭曲了起来。深红色的魔力沿着手臂一路流注到镜面之上，紧接着，镜面啪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细纹，镜中扭曲的面貌变回了原状。 “你们需要排查所有和这件礼装接触过的人，普通人如果注视太久的话可能会有精神分裂的危险。” 费尔南多将镜子放下：“我灌了过量的魔力进去，现在这东西已经不能用了。” 负责跟着索尔一起监督的一名神盾局探员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幸好他自己没有好奇地上手乱看乱摸。 克林特如今还醉得瘫倒在地上，于是史蒂夫就肩负起了给弗瑞发短信的工作，卢恩符文是费尔南多难得了解不多的领域，但奥丁丢在地球身上的东西大多数是基于卢恩符文所开发出来的神造兵装，因而一个一个去遴选分类和破解它们仍旧需要时间。 好在，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魔法师慢条斯理地将这堆东西一个一个分拣开来，再一股脑扔进纽约圣殿用于存储的虚数空间之中等待着之后的增改和调整——这得益于斯特兰奇以自己的名义赋予了费尔南多全权接管纽约圣殿所有功能的权利，以及如今的圣殿法师是脾气相对好说话一些的王。 如果现在还是那个卡尔·莫度在接管的话，对方要是看到现在的场面，说不定白眼要翻到天上去吧。 一切安排妥当，假期也只有一天，在需要返校的第二天里，费尔南多刚踏上上学的路，就察觉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传送门徐徐展开的魔力波动。 失踪了一天假期的至尊法师从传送门的后面大踏步走了出来，费尔南多眯起眼睛，看到对方有些发肿的嘴唇（麻婆豆腐辣的）以及难得涨红的一张脸（同理），还有有些凌乱的魔浮斗篷（惨遭某不具名北欧神的好奇心和魔爪），脑袋里一辆接一辆的坦克车轰隆隆地压了过去。 “你魔力缺成了这样？” 他震惊道：“你身上经历了什么？” 斯特兰奇：？？？？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1]提亚马特的神话：月球历史上的提亚马特的下场是被她的孩子们放逐到了虚数空间当中，本文引用的版本来自苏米尔神话和月球版本提亚马特神的混合产物 [2]希腊神话的创世五神，也有版本是其中三神，神话的版本太多，沿用了其中一个 部分神话内容和具体描述因文章剧情架构做了酌情调整。 第60章 该死的这家伙的脑袋里到底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内容我居然还愚蠢地担心过他——斯特兰奇倒退了一步, 满脸的震惊和嫌弃，紧接着又陡然意识到自己一瞬间就能get到对方可怕的想法在某种意义上也很让人细思恐极。 我不是, 我没有！ 斯特兰奇下意识想要争辩自己不过是去了一趟空间裂隙这一切都是因为麻婆豆腐的错, 但一开口声音就沙哑得说不出话，变相坐实了对方的推论，让两个人的表情更加古怪莫名。 就像是嫌事情还不够乱一样, 越好要一起去学校的彼得·帕克从天而降，顺着费尔南多的目光也同样发现了斯特兰奇：“嗨医生，好久不见！啊不是说好久不见其实也只有一天不见而已……不过昨天大家庆祝感恩节的时候一直都没能找到你在什么地方，Captain还在担心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现在能看到您安全地待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噗呃, 不对，医生您到底是怎么了！” 语速极快的高中生掏出手机打算发短信：“我觉得医生看上去情况不算太好, 说不定他刚刚遭遇了一场危险的大战……” 斯特兰奇：“……” 他现在如果不是嗓子哑了说不出话, 真的很想大声骂人。 费尔南多眼疾手快地没按住了对方的手机，紧接着一个深红色的传送门把彼得·帕克丢了进去——这是他们之前预定好的能够直接连通到学校盥洗室的备用手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两位高中生都在说一定要有秘密通道和备用手段——临走之前丢下了一句“情况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但是情况有点NC-17总之你先去学校”！ 斯特兰奇：“……” 不，一点也没有NC-17的意思, 那只是一盘麻婆豆腐而已。 他颇为困扰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终于想起来思考发声也能够作用于面前的魔法师, 于是属于至尊法师原本有些冷清的声音立刻就开始解释：“我只是辣椒吃多了而已收起你那些不适合年轻人听的想法！” “抱歉, 但是你这个情况如果第一眼见到的是托尼·斯塔克他也肯定会这么想的。” 对方毫无歉意地道了歉：“现在纽约圣殿里正放着堆积如山的神造兵装，大概算是阿斯加德当年在地球上随便乱扔的结果，我帮你破坏掉了其中比较危险的一部分, 剩下的留着当你自己回去收容分类，考虑怎样使用，自己改改也好拿到宇宙里卖破烂也行。” 言下之意，是在责怪对方把自己的工作抛下独自跑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只留下他自己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然而我是因为你的事情才大老远地跑一次空间裂隙里……斯特兰奇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但一想到连对方本人都不在意或者说起码表现出了对这些东西的不在意，那么他也没什么必要强调这点小事。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处理这些。] 声音灌进脑海当中，那位洛普特先生的委托碰巧又和索尔有关，他打算在初步解决了阿斯加德的这堆神造兵装之后再和索尔做最后的确认和商议：“你先上学吧，我不影响你时间了。” “那么放学见，学徒。” 费尔南多夸张的打了个呵欠，看上去对于这些琐事毫不在意。为了上学而特地调整成少年模样的费尔南多比起斯特兰奇矮了一截，大概是不习惯自下而上看人的角度，面带嫌弃地催促着对方赶快回纽约圣殿，有事可以通过手机联系，他今天还有学生外出的活动。 “——说是要参观附近的天文馆。” 费尔南多说道：“是通识科学课选修的实践内容，大家今天一大早就都要被拉到曼哈顿的海登天文馆去。” “听上去不错，小心一点——对你的同学们耐心友善一些。” 斯特兰奇留下最后的叮嘱转身离开，心里想着这家伙扮演高中生真是越来越到位了。 等到披着红斗篷的法师消失在金红色的传送门当中之后，费尔南多·卡奥斯终于沉下了表情，他伸出手冲着空气中猛然一抓，手指探进空间的某片裂隙之中，肌肉发力又猛然缩回—— 他从空气当中拽出来了一个人。 纽约市无人注意的小巷里，爆发出一阵深红色的魔力波动。 * 从一踏出传送门开始，费尔南多就察觉到了斯特兰奇的身上覆盖着来自“别处”的视线。或许经验尚浅的至尊法师没办法察觉到这种根植过深的魔法标记，但这点东西还骗不过作为混沌法师的自己。 或许是因为混沌之海和神性之间的那一丝半点的联系，就像是诅咒溯源而上一般，费尔南多成功地沿着斯特兰奇身上的回路一路捕获到了施术者，又相当霸道地用过于磅礴的魔力直接将对方从不知道空间的哪个位置里拽了出来。 猛然被抓到尾巴，被冠以诡计之神称号的洛基·奥丁森原本打算直接切断和斯特兰奇之间的联系，毕竟因为不放心对方的执行力度而偷看什么的确实是有点逾越但是…… 奥丁啊，中庭居然真的有活着的混沌魔法师，就说那个蠢货为什么要到处打听这个！ 这个星球的大多数人不是都不会魔法的吗？他的九界风俗学当时在学习的时候还拿了满分来着，虽然阿斯加德的王室教育学生只有两个人而索尔那个蠢货每天都不及格！所以其实是因为当时大家为了照顾索尔的智商而调低了整个授课内容的难度吗？！还是说在过去的四百年里这颗星球上发生过什么奇怪的异变？ 大意了！下一秒洛基就打算想办法用屈光幻术之类的方法离开，和会混沌魔法的疯子互相战斗绝非他的本意，但面前的这个人类绝非等闲之辈，而且对方看上去……超生气的。 他知道混沌魔法使用过度会导致身体魔术回路的过载和疼痛。 也知道这样的手段用久了会折寿，中庭人的寿命本来就够短了再打折就所剩无几了。 但就像洛基过去所认知的那样，选择混沌魔法的人本身就脑袋有些不正常。对方毫无收敛之意地迸发出了大量的魔力，深红色的魔法像是铺天盖地的海啸一样席卷而来，不远处的路人察觉到了小巷里的动静，抬起手机拍了张照片，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来自斯塔克工业的最新通知，如果在纽约市街头看到类似的场面请不要惊慌，这是斯塔克工业正在秘密研发的最新技术，您可能看到的是试验过程。 一瞬间的强光之后，深红色的魔力渐渐收敛起来，整个小巷重新变得空无一人。 * 几分钟之后，彼得·帕克放下电话，站在教室的后门口紧张焦灼地等待。 再赶不及就要迟到了……彼得·帕克和内德·利兹两个人紧张地张望着，终于等到走廊尽头出现了熟悉的身影。红发的魔法师脱了外套只剩下毛衣和衬衣，在纽约市的冬天里看上去过于“凉快”了。 不过他们都知道魔法师有能够调节自身周围空气温度的手段，对此见怪不怪。 “费尔！你可终于赶上了，我还以为你今天要逃课了……” 内德心有余悸地说道：“要是这样的话彼得的战衣可就没希望了，科学课的实践成绩占比例还是挺大一块的。” “怎么会，我是按照说好的时间在这里集合的。” 费尔南多一边解释一边把包在衣服里的什么东西强行往书包里塞，彼得·帕克眼尖地看到剧烈蠕动着的衣服里面抖出来了一小截的黑色尾巴。 彼得：“……” 这不合适吧。 三名高中生围成一圈，确认了费尔南多的外套里面裹着一只脾气格外暴躁的黑猫。虽然不至于掀起尾巴看性别但勉强能够辨认得出来是雄性，还带着如果不用外套卷住的话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逃脱的恶劣脾气，彼得·帕克抓了抓头发，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几分钟不见的功夫对方就能够从大街上捡只猫过来一起上学。 费尔南多虽然是魔法师但起码是个做事很有条理的人…… 彼得·帕克顿时感到一阵晕眩，现在他们很快就要在校门口集体集合上车了，但费尔南多完全是一副必须要带上这只猫的架势，正死命和对方“激烈搏斗”着要把猫往书包里面按。黑猫俨然已经是一副炸毛的样子，四只爪子岔开死死撑住书包的边沿，彼得和内德一人抓住两只前腿一人抓住两只后腿，三个人挣扎了半天都没能成功地把对方按进书包里。 彼得：“……” 已经快没时间了。 费尔南多显然也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已经有不少同学开始往校门口的方向移动，三个人按着黑猫半天，只能庆幸虽然这猫挣扎得很激烈但起码全程都保持了难能可贵的沉默。 洛基：所以你们他mua的还想让我学猫叫？！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神核的压缩术式有其范围限制，猫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能够压缩神核范围最小的生物，就在费尔南多决定铤而走险冒险尝试干脆把这家伙变成一只仓鼠的时候，三名高中生的视野范围内突然盖上了一层阴影。 这次负责的班导站在三人的身后：“帕克先生，利兹先生，还有卡奥斯先生，你们当中是否有人能够向我解释为什么在校规不允许带宠物进入的情况下，你们三个会携带着一只猫？” 彼得：“……” 完了，再见了我的战衣——这确实是他的第一反应。 费尔南多猛然站起身来，一副说什么都不会把猫放开的样子：“这不是普通的猫，这是一个外星法师，很危险的那种。” 他强调道：“它是诡计之神。” 彼得：“……” 好吧，他们现在已经后知后觉地知道了为什么费尔南多在上学的过程中会突然带上猫，但这个理由绝对不是班导能够接受并认可的。 “好吧，那劳驾你把诡计之神放回草丛里让它恢复自由，或者如果你想养猫的话可以在放学之后去一趟宠物市场，总之猫是带不去天文馆的。顺带一提，我还以为到了高中的年纪不会给黑猫起这种‘God of Mischef’这种太过……漫画的名字了，你和帕克先生最近一定是看了过量的日本漫画。” 那个词其实叫“中二”，内德站在两个人的身后深藏功与名。然而不管是中二还是别的什么，现在的情况早就不是他能够插手的场面了。 “先生，我没办法理解您的建议。” 费尔南多反驳道：“如果放进草丛里任由祂跑掉，说不定会对地球的安全产生什么危害，神是非常麻烦的生物。” 彼得：“……” 这句话里虽然词意他全部都能理解，但站在班导的角度上起码能挑出三个以上的问题。 距离出发的时间已经很紧张，班导实在是没工夫陪着这几个熊孩子瞎折腾：“现在，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想办法安置这只猫，要不然就带着猫站到教室后面去直到我们从天文台回来为止，挑选一个解决方案吧，费尔南多先生。” 这也太难了。 几分钟后，校长达姆弹·杜根探员的桌子上多了一个施加了短失效魔法封印的纸盒，里面装着一只气得团团转的黑猫，纸盒上面贴着一张纸条：“这是上学路上抓到的外星神，我们班导不让带着一起去参观天文馆，所以就暂时放在你这里，希望作为神盾局的探员能够进行妥善的安置——顺带一提，这位神有将一小片灵魂附在别的法师身上进行偷听的嫌疑，但是按照地球上现行的法律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理。” “这个盒子的封印时间还有十分钟，我们出去外出上课了，祝你好运。” 杜根：“……” 他现在觉得自己已经有点无法胜任校长这份工作了。 * 纽约市今天也是和平的一天。 至尊法师守护着魔法侧的和平，而科学的另一侧同样风平浪静。 彼得坐在汽车上，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一旦不自己飞坐上任何交通工具都会很快晕车的魔法师，显得格外忧心忡忡：“所以你就那么把……那位神交给校长了？” “不然呢，他才是神盾局负责这些事情的人，总不能对不起他的双份工资。” 费尔南多恨不得把头伸出窗外来呼吸新鲜空气，待在汽车内部总给他一种溺水的感觉：“我一定要坐这个交通工具吗……明明可以瞬间移动。” 魔法师身上净是些让人想不明白的事，彼得想道，明明他作为蜘蛛侠的时候带着费尔南多在空中飞出过起码四倍重力加速度的大仰角，对方看上去都是一副适应性完全良好的样子，而现在在车里的魔法师已经显得堪称是萎靡不振半死不活了。 “我也可以飞得比汽车还快费尔，但现在咱们要好好扮演一个高中生的角色。” 彼得宽慰道，他有点担心地从包里掏出一小罐白色药瓶：“你要不要吃点晕车药？虽说吃下去以后半个小时内才会生效但是起码能让你稍微舒服一些……” “不吃，我不吃自己搞不明白原理的任何药，咱们两个之中我才是那个医生。” 红发的魔法师像是没了骨头一样倒伏在车窗上，哪怕汽车的震动会导致脑门磕在玻璃上：“这个时候真希望能有一些亚尔夫海姆精灵树藤的叶子……” 话音刚落，两人看向费尔南多的书包，那里面确实装着几片边缘泛白，通体翠绿的叶子——数分钟之前他们还检查过书包，里面绝对没有这个。 魔法师看着书包里尚未褪去的魔力波动，来自维山帝的力量熟悉得不容错认，他略微一愣，捡起其中一片树叶，以不引人注意的角度像是在吃什么零食一样快速塞进了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费尔：老师，这不是猫，是诡计之神 班导：你给我站到教室后后面去！ 第61章 眼睁睁地看着费尔南多吃下去了几片来路不明的植物叶子之后, 彼得·帕克惊讶地发现对方的晕车症状确实得到了有效的缓解。 “我能吃一片吗？” 少年看着书包里剩下的最后一片叶子显得跃跃欲试：“这个看上去好像很有效……虽然我不晕车。” “人吃巧克力很好吃，但是大部分动物吃巧克力会死。” 费尔南多将自己书包的拉链拉上：“这种药一般是妖精吃的, 作用效果要基于体内的魔力运转, 没有魔力的人吃了之后会被榨取生命力，大概要虚弱很长一段时间。” 魔法师的话语顿了顿，转头用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拥有二十吨臂力的少年, 作为一个人类这家伙的生命力未免也丰沛得太出格了：“……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想大概没问题，以前也没有过这种药物运用在超人类身上的可参照先例，你如果只是想尝尝味道可以吃一片，有点像薄荷糖。” “不了不了，我可以直接吃薄荷糖的。” 彼得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说道, 甚至为了表示自己态度的坚决，还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为了一时好奇搭上这么大的代价还是太夸张了。 汽车的车窗之外, 建筑物按着顺序朝向身后飞速掠去。前往天文馆的路途之中同样是科普教学的时间，班导站在汽车的车厢中间，衣领上别着一个麦克风，向全班同学介绍道：“海登天文馆可以向你们展示从宇宙的爆炸开始到迄今为止的星球演化过程, 视觉展示中心的三维投影支持全息浸入式展示，如果有人对于天文学感兴趣的话, 我相信这会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从“大爆炸”开始, 费尔南多看着窗外，这又是一个新版本的《创世纪》吗。 “老师，那大爆炸之前呢？” 费尔南多和彼得寻着声音回头, 发现是刚开学时候的那个人高马大的橄榄球队队员举起手提问。 “首先，把脚从旁边的座位上放下去，维克多先生。” 中年秃顶的班导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没人知道大爆炸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关于宇宙诞生的猜想尚且停留在各种各样的猜测版本上，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其中一种猜想。” “一种名为，狄拉克量子之海的猜想。” 这种猜想涉及正反电子的相关知识，因此趁着老师在车里进行讲解的时候，彼得·帕克和内德·利兹两个人也对于费尔南多做了最为基础的科普。 庆幸这家伙最近的物理及格了。 一个正电子和一个负电子相遇会发生湮灭现象，这已经是现代科学领域里被证实了内容，托尼·斯塔克的阳电子炮[1]基础原理就来源于此。而在世界诞生之前，有种推论表明，宇宙大爆炸是由于超时空量子涨落的一次非对称性破缺所引起的。 “首先，真空当中没有物质，但存在能量。真空当中的量子涨落和震荡，有可能会导致物质的诞生。” 彼得·帕克翻出一个作业本，在本子上划出一道波浪线，示意这是一片量子之海。海面起伏不定，彼得在海面当中划出一道尖锐的波峰，紧接着，波峰的上方用马克笔点上了一个实心的小点。 “这个叫做奇点。” 他说：“是从量子之海当中涨落而来的，世界诞生的内核。” 真空当中虚粒子密度决定这真空介电常数和真空磁导率的大小，而它们又进一步决定着光速的大小[2]，构成了这个世界物理法则的基础内核。在一切诞生之前，假设某一次的量子涨落出现了一个名为“奇点”的、密度较大的顶点，那么这个拥有着高密度的真空能量将会不断膨胀扩散，紧接着能量逐渐降低，这个过程构成了宇宙大爆炸现象——也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开始。 世界起源于一场大爆炸，而大爆炸之前，则源自于一场量子涨落引发的小意外。 这个描述让费尔南多听得有些头晕，他忍不住想要把窗户开了一条缝来换气：“好了，就到这里，你超纲了，这个考试不考。” 说得对，考试不考。彼得·帕克点头表示同意，反正大家是去参观天文馆，而无论是费尔还是彼得对于宇宙学都没有什么了解的兴趣——现在彼得·帕克最中意的是他自己的战衣，而那也都是机械工程领域和自动控制方面的知识。 不过有了这段的科普，总算能让他们跟上老师的话题。 全班同学也都一副淹死在知识的海洋里的表情东倒西歪，班导推了推眼镜，冲着全班同学笑了笑：“那么既然大家都已经能够理了解量子之海里可以涨落出物质这种现象，那么接下来的这种推论和猜测大概会让你们更形象地了解到宇宙是种多么深不可测的东西。” “这个猜想叫做玻尔兹曼的大脑。” 由于量子的这种涨落特性，有着极其微小的概率，在这个宇宙的某个角落里会涨落出复杂的低熵结构[3]，譬如一个能够思考的大脑——在人类所无法抵达的幽暗空间当中孤独漂泊，思考着我是谁我在哪儿之类的问题。 人类的宇宙探测器甚至都还没有飞出太阳系，而哪怕最好的天文望远镜也无法越过光速去捕获数十万光年之外的存在。飘荡在宇宙空间当中由生到死的大脑这个想象让车内快活的气氛凝滞了片刻，紧接着，又是刚刚那个举手提问的家伙继续问道：“那如果再度将概率放小的话，有可能在宇宙当中诞生出一个人类吗？” “那很快就死了吧，人在真空当中又不能呼吸。” 他身边的同学笑着插科打诨，而老师并没有在意这种闲聊，点头道：“我只能说，有这样的可能性，但这样的可能性过于微小，极大可能从宇宙诞生的过去到现在都不曾出现过。” “那也太无趣了吧——” 有人拖长了音调：“那如果再畅想一下，涨落出的那个人类碰巧出现在了地球上，而我们正好有机会和那位说说话的话，会说点什么呢？” “你在做什么梦，那怎么可能啦！” 后排的一个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想要敲前排家伙的头，两个人迅速打闹在一起，紧接着又被老师分开。 ——如果真的有那个机会的话，如果真的能够遇到从狄拉克之海里泅渡而来的人类，会说点什么呢？彼得·帕克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很快放弃了这个荒唐的念头，他转头看向费尔南多：“嘿，费尔，已经要到了，你看，天文馆就在路的那一边。” “啊，我看到了。” 被点了名的红发魔法师同样趴在了车窗边沿，加上闻讯而来的内德三个人三张脸贴在车窗上，从外面看显得格外滑稽。 校车缓缓到站，学生们鱼贯而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笔和本子，无论从什么角度上看都完全分不出魔法师和寻常人类之间的区别。 * 纽约市，曼哈顿区，布里克街117号A。 刚刚从空间的夹缝当中回归，原本打算先去解决费尔南多留下的一大摊阿斯加德神造兵装，结果新的麻烦来得比他预料之中的还要快一些。 一人一猫相顾无言隔桌相望，中间是桌面上堆得零散的一大堆魔术道具。 “这都是我家里的东西！” 黑猫用爪子扒拉着桌面上的东西，用力朝着自己的方向划拉：“丢掉也不给你！” “我以为你应该先向我解释将一部分灵魂分割之后附身在我身上的问题，邪神。” 斯特兰奇的表情很是难看，有种两人斗法之后莫名输了，还被围观群众看出来了的复杂感觉：“我想咱们的协议里没有对我进行监管的部分，‘洛普特’先生，这应当也不是你的本名。” 纽约圣殿的信号一直都时有时无，为了防止某个业务繁忙的至尊法师来不及接听电话，达姆弹·杜根校长用了十分钟的时间飞速从学校赶到了布里克街，为了这个速度差点动用直升机。 紧接着，斯特兰奇起码花了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来对付费尔南多所布下的转换魔法，经过努力之后，勉强能够让面前的黑猫发出人类的声音——混沌魔法缔造的牢笼就像是一团凌乱的毛线，他确实可以直接用维山帝的魔力来快刀斩乱麻，但那样的结果就是地球上多了一个具备着强力威胁的阿斯加德魔法师。 至尊法师当然不可能这么做。 “谎言的高深之处就是夹杂着一部分的真话，否则它也很难被人相信，‘洛普特’这个名字是你们不同地区的中庭人所赋予我的别称，因此在作为魔法协议的使用名的时候也同样可以代为生效。” 黑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看上去显然是对于动物的形态非常熟稔：“所以你被骗到也是正常的。” “这不重要，你具体叫什么名字跟我没什么关系，阿萨神。” 斯特兰奇已经从对方对于卢恩符文的熟悉之中大略猜到了族裔的来源：“我也无意介入你们阿萨神自己的内政争端，毕竟你也承认了自己的这些术式不会威胁到索尔的健康。” 披风从半空飘然而至，依附在斯特兰奇的背上，至尊法师低垂着头，在逆光之下一字一句地质询：“你之前告诉我的关于混沌之海的内容，是否是完全真实的？” 黑猫打了个呵欠，一张猫脸上露出了生动的、属于人类的嫌弃表情：“你猜？” “……我不猜。” 斯特兰奇面无表情地说道：“但是我可以邀请索尔·奥丁森先生来一趟纽约圣殿当面对质，毕竟如果他也是阿斯加德的神，并且是下一任神王候选的话，由他来解决你们阿萨神的神民内部矛盾再好不过。” “什么？你要叫索尔过来？该死的，那个蠢货和中庭人之间的交友范围终于已经扩散到法师了吗！” 黑猫的耳朵立即就支棱了起来：“他不知道！混沌魔法是法术范畴，但凡你和索尔多说过几句话就能够猜到他对此一无所知！” “……你不能叫他过来！你怎么敢！” 要是索尔真的来到这里的话这大概就是神生当中最丢脸的一天了！ “地球上也有不少的北欧神话。” 斯特兰奇阖上一本书，这里是纽约圣殿，神秘学领域当中维山帝法师们的大本营，有一整座圣殿对他的力量加持，在圣殿内部他理论上不会输给任何人：“而且很幸运的是，我过目不忘，在北欧神话这一个领域也是一样。” Loptr，诡计之神洛基的别称。 对方确实把这个神职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且如果是这位洛基·奥丁森先生的话，无论是对方的那个细思恐极的故事还是自称九界第一法师的实力也就都说得通了。传承自奥丁从世界树所带回的秘术，只有具备强力神性的生物才能够使用的原初之卢恩，而母亲是来自于魔法之乡华纳海姆的爱神弗丽嘉，倒不如说在这种家庭环境里一个咒语都念不出来的索尔才比较奇怪。 “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会念咒”大概也八九不离十。 “魔法契约不可违背，但能够曲解。” 斯特兰奇重申道：“我答应你的内容一定会做到，把这个东西的魔法效果释放在索尔·奥丁森的身上。” 至尊法师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一道金红色的辉光闪过，切割考究的一枚钻石出现在两根手指之间：“但我会当着你的面，和那位阿斯加德王储的面。” 你这家伙是魔鬼吗！ 洛基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绿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了。可惜一只被束缚了魔力的黑猫的威胁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威胁，斯特兰奇毫无畏惧地回望过去，甚至还想要顺势伸手张开联通复仇者联盟基地的传送门。 就在斯特兰奇打算动真格的之前，洛基提前开了口，而对方口中所吐出的信息又让他不得不停顿了下来：“我们做个交易，二流法师。现在我知道了你为什么要向我打听混沌魔法的消息了，而碰巧，我知道你今天早上遇到的那个——那个东西，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交换条件你也能接受，在你叫索尔过来之前，帮我解开身上抑制魔力的限制，现在这副样子也太丢人了。” 黑猫蜷起尾巴，露出有些自嘲的语气：“这里是圣殿，而你是圣殿的管理人，在这种情况下，占了维山帝便宜的你大概能跟我打个平手。” 那个东西，斯特兰奇想，这个混蛋果然总有办法挑衅别人的神经。 但他又该死的果然没办法在这样的情报面前退却，和费尔南多·卡奥斯有关的信息，又或许是连对方本人都已经不记得不清楚的那些，这样的交换条件让他根本就没办法放过。 “……再签一个魔法契约，诡计之神。” 斯特兰奇伸手在空中划出了一个魔法阵，这一次的契约由他自己起草：“这次我不会再有机会让你找到钻空子的机会了。” “当然。” 黑猫的爪垫按上了契约法阵的另一边。 一个简易的契约就这样结成了。想要让洛基恢复到原本的状态，需要从头开始反向解码费尔南多的术式，然而不知道混沌魔法到底是什么毛病总而言之想要把这个毛线团绕开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斯特兰奇在黑猫连绵不断的抱怨和谩骂当中在地面上画下了一个复杂的法阵，辅助药剂都用了好几样。 把多米诺骨牌推翻只需要一秒，但想要一个一个把这个混乱的体系重新恢复秩序就麻烦了。斯特兰奇甚至为此而用上了一小部分的时间魔法用来偷懒，黑猫的猫爪在地上描摹了几个卢恩符文的字样，用来进行锚定和补正。 “你确定这个思路没问题？把在你身上施加的术法全部都逆推一遍。” 斯特兰奇满脸怀疑地看着地面上的魔法阵：“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说明你当法师的经验还是太浅薄，中庭人。” 黑猫的爪子小心地踩过阵法的边沿：“否者怎么会去质疑全九界第一的法师所做出的判断。” “……我质疑你是因为你是诡计之神而非你的魔法造诣。” 斯特兰奇翻了个白眼：“所以现在我可以召唤你的那位兄长了？” “请。” 对方态度坦然，显然已经是做好了准备，于是斯特兰奇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紧接着伸手划出了一个标准的圆弧。 边缘泛起金红火色的传送门徐徐展开，身形高大的阿萨神拎着自己的妙尔尼尔满脸迷惑地走了进来。 “嘿巫师，他们说你有事情要找我——” 索尔扯着嗓子穿过了传送门走进纽约圣殿里，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来除却他弟弟的房间之外的魔术工房，对于大部分装潢都充满了好奇。 紧接着，下一秒他就看到一直黑猫蹲在斯特兰奇的面前，嗓音熟悉得让他不容错认。 “哥——这个法师被黑魔法控制了！” 黑猫一瞬间爆发出让斯特兰奇目瞪口呆的演技：“他把我变成了这个样子还差点杀掉我！” 等等，我没有？？ 斯特兰奇警觉地倒退一步，然后就发现索尔迈着步子冲着自己——和自己面前的那个绘制好的魔法阵冲了过来。 再次强调，这是一个反转的阵法，是从头开始一步一步将变形咒语彻底逆推的法阵，因此作用在洛基的身上或许可以让他重新恢复成人形，但如果用在索尔的身上…… “嘿，等等，你别过来——！” 话音刚落，索尔就一脚踩进了之前一人一猫认真绘制完成的魔法阵当中。 金红色的魔力辉光覆盖了整座纽约圣殿。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真的遇到那个来自量子之海的人类，我会和他说些什么呢？」 洛基：不管怎么说，反正先坑了索尔不亏。 ————■通用附注■———— [1]阳电子炮：原作任何一个版本的托尼·斯塔克官方设定都没有这个武器，实际上它出典自EVA，但我觉得托尼造得出来 [2]引用注释：「真空中虚粒子密度……和真空磁导率的大小」引用来自网络，《光速的为什么那么快？》 [3]引用注释：「有着极微小的概率……复杂的低熵结构」引用自网络《恐怖的宇宙的真相》，但这句话已被多出引用，故无法判明最初的来源 第62章 众所周知, 上学期间的学生手机大都是静音的。 如果正在天文馆里观看3D全息影像的话更是如此。 海登天文馆的全息影像展示素来饱受世界各地游客们的好评，包括费尔南多和彼得·帕克等人在内, 中城高中的学生们同样看得目不暇接。从一场大爆炸开始到迄今为止已经诞生了四十六亿年的地球, 从地月稳定系统到银河系的猎户座旋臂，哪怕是掌握着一些天体学的知识，费尔南多也从未以这种站在星海之间的视角切实地感受过一个世界的诞生。 “太厉害了。” 他真心实意地感叹：“想要用屈光补正的魔术或者大范围精神干扰幻像做出同等的效果大概需要三名以上的法师一起举行复杂仪式。” “斯塔克工业好像还为此提供过技术支持。” 内德·利兹翻着他的导游手册：“提供了包括复杂3D投影之类的一系列演示设备。” 那家伙好像确实在复仇者联盟的基地里也用过类似的东西, 不过是为了节日庆祝烘托气氛……费尔南多有一搭没一搭地想道。 等到一整天过去，学生们纷纷离开展览馆，费尔南多重新打开手机，才发现通讯记录里多了几百个未接来电。 费尔南多：“……” 感觉就好像自己中了个时间魔法，整个世界已经过了十年。 大部分的未接通话来自托尼·斯塔克, 大概是委托他的人工智能自动拨号，还有一部分来自于校长达姆弹·杜根和史蒂芬·斯特兰奇, 甚至到最后居然连史蒂夫·罗杰斯都打了一两个电话。 所以到底有什么急事…… 他拨通了其中斯特兰奇的电话号码, 尝试着打了回去。 对方的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疲惫。 “费尔？” 斯特兰奇说道。 “我在，怎么了？——我应该已经把你身上的那些外来物剥除了才对。” 费尔南多拿着手机，有些琢磨不透。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斯特兰奇叹了口气：“你来一趟复仇者联盟基地好了。” 挂掉电话的费尔南多显得格外摸不着头脑，他和彼得·帕克对视一眼, 就想要往角落里走。在彼得的强烈要求下费尔决定也带上他一起，天文馆外场附近有盥洗室, 不过两名高中生相约上厕所看上去显然有些奇怪, 费尔南多伸手在空中划出一道认知干扰，紧接着众人的目光当中逐渐就失去了焦点。 下一秒，复仇者联盟大厦的大厅里也弥散起了深红色的雾气。 * 复联的成员难得都来得很齐, 史蒂夫一个人坐在小沙发上按着太阳穴，一副非常苦恼的模样，娜塔莎克林特和托尼三个人围成三角，不知道正在看些什么。 斯特兰奇站得离这群人远远的，整张脸上都透出疲惫，身子裹在魔浮斗篷里面摇摇晃晃。 费尔南多扒开人群挤了进去，发现众人围着两只……猫。 自己遏制过魔力的黑猫，和轮廓大了一圈的橘猫。 两只猫激烈地厮打在一起，空气当中都是漂浮着的猫毛。 费尔南多：“……” What the motherf…… 原本坐在沙发上走神的史蒂夫一下子精神起来，坐直了腰杆履行监护人的责任：“Language！” 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把这种阵法再复制一遍啊？费尔南多看着已经打成一团的两只猫，实际上无论是索尔还是洛基都很有分寸地没有下死手——哪怕是一只猫的下死手——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场面看上去也太混乱了一些。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斯特兰奇：“如果你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这种问题的话可以等到我放学，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你产生了把索尔也变成一只猫让他们互相解决内部矛盾的想法？” “这不是我想出来的办法！” 斯特兰奇忍无可忍地辩驳道，伸出一只手指指着洛基：“这完全都是他的诡计！” 哦，一只猫的诡计，费尔南多颇为冷淡地看了一眼，满脸都写着不相信。场面太过智熄，混沌魔法师忍不住开口建议：“你其实可以用时间魔法把他们两个人身上的法术状态调整到中了我的魔术之前……而且我猜就算你现在不这么做，那边的那位先生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已经能够找到解咒的方法了。” 其实他是完全可以这么做的，斯特兰奇靠着墙满脸的复杂表情，但总觉得让这对神兄弟暂时保持着猫的形态应该比人形更加省心一些。阿戈摩托之眼的封印缓缓旋开，在时间魔法发生作用的时段，斯特兰奇还眼疾手快地给整个复仇者联盟大厅的建筑上增加了临时的加护。 当然，这个动作只换来了恢复人类形态的小奥丁森先生一个白眼。 “我是洛基，如果还有资格称之为是谁的孩子的话，你们当然可以称呼我原本的那个名字。如你们所见，我本来只是打算借用这位法师先生的眼睛看看中庭的情况，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我该走了。” 黑发的魔法师转了转自己的手腕，绿色的眼睛睥睨过在场的所有人：“和索尔待在一起的空气都让我难以忍受。” “洛基？你当然也是奥丁之子，和我一样。” 索尔非常不赞同地提醒了一声：“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斯特兰奇医生真的被黑魔法控制了，而他正要杀死你。” 这话也只有你会信了，斯特兰奇闻言一偏头，觉得如果再介入这群家伙的争执会影响到自己的智商。 “我不知道该改强调多少次，地球不是你们这些家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杜根探员和菲利普探员姗姗来迟。 “当然，我以为你们都知道了并不是我自己想来这里，而是这位法师毫不犹豫地把我从宇宙空间里拉过来的。” 洛基毫不犹豫地甩锅。 “……” 最终，忍无可忍地众人把两名奥丁森先生关进了同一间房间里，毕竟没人愿意听他俩吵架。 “所以生二胎就是很麻烦。” 克林特总结道。 “而且他俩年龄差着将近五百岁，还正是一胎最闹腾的时候有了二胎。” 布鲁斯·班纳博士给自己端了一碟小饼干，边吃边评价。 “重点难道不是二胎还是领养的吗，还没有藏好自己家里的领养证书。” 娜塔莎翻了个白眼：“而且家长一碗水端不平当然会有问题。” “最重要的是，在情况已经这么复杂的状态下，他家里还真的有王位要继承。” 托尼·斯塔克抱着手臂，给大家的讨论盖棺定论：“拍个能播五百年的电视连续剧问题不大。” 显然，复仇者联盟基地里的众人也没少听索尔掰扯些阿斯加德的王室秘闻。听八卦大概是人类共通的爱好，在索尔来到地球上的第一个月里，众人就已经将他和他弟弟之间的孽缘彻底听全了。 “所以说这个五百年的电视连续剧里还要加上种族歧视的问题在吗？” 斯特兰奇在两人的房间之外听史蒂夫补完了前略的各种版本，捂上了脸：“这种王国风云2里面的内容不要到地球上来解决吧。” “谁知道呢，但是反正阿斯加德人的生命动辄以千年计算，说不定咱们几个一辈子都还看不到这出连续剧的结局。” 托尼·斯塔克耸了耸肩，更正了自己的说法：“啊，是我们几个不行，你的话努努力说不定可以。” 至尊法师会活很久。这件事斯特兰奇早就已经知悉，但迄今为止还尚未有过实感。费尔南多对此的态度是“你当法师的时间还太短了先考虑让自己成为可靠的至尊法师再说活多久的问题”，但这并不是逃避问题的合理理由。 古一借助了黑暗维度的力量，如果有朝一日他自己仍旧没找到延续寿命的合理方法，极大可能要沿袭对方的老路。在刀尖上跳舞并非是什么难事，早在成为至尊法师之前，作为神经外科医生的无数台手术已经予以了他自己这样的素质，但更重要的是…… 斯特兰奇看向沙发的方向，红发的魔法师一回到复仇者联盟的基地里就恢复了成年人的模样，长发在沙发扶手上随意散乱着，一个人占据了三个人的位置斜躺着往嘴里填塞松饼。 ——完全就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嘛！ 别说活很久了，斯特兰奇顿时觉得如果跟这家伙再多几分钟的话一定会被气得折寿，他转身走向索尔和洛基正在争吵当中的房间，右手的手心里多了一块大颗的钻石。 “总不能就让这两个家伙一直这么闹下去。” 他的另一只手按住了门把手，向下一旋：“实在要吵就回阿斯加德去吵。” * “我突然真的觉得这家伙有点靠谱了。” 看着斯特兰奇走进房间里，克林顿·巴顿探员突然评价道：“之前总觉得‘新人感’挥之不去。” 但是现在有点变得不一样了，史蒂夫·罗杰斯作为曾经和斯特兰奇医生一起执行过任务的一员，同样笃定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或许危急会催促一个人成长，或许责任也会。从托尼·斯塔克到钢铁侠，从俄罗斯的间谍到如今复仇者联盟的黑寡妇，他们每个人都已经完成了从原始的身份到成为一个合格英雄的身份转变，显而易见的是，他们新的朋友同样也平稳地跨过了那一道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形同不可逾越的大门。 推开大门的时候，阿斯加德的两位王储正吵得不可开交。 “我去什么地方跟你有什么关系？” 绿眼睛的魔法师看上去恼怒不堪：“如果说没有老老实实地待在阿斯加德这一点的话，如今就在中庭和这群蝼蚁一起在泥巴里打滚的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这个？” 索尔很明显被噎了一下，但一千年的经验告诉他跟洛基吵架是没有意义的反正永远也吵不赢：“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现在回阿斯加德的话……” “回到阿斯加德，然后继续站在未来神王的阴影之下，感受阁下对于一个冰霜巨人怪物虚伪的仁慈就是你的打算吗？” 洛基倒退了一步，甚至还有余裕挑起眉毛笑了笑，他们相处了近一千年，总有办法能够直戳面前这位金发阿萨神的神经：“我还以为消失在宇宙里对你来说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索尔则是紧跟着前踏一步，果然被这句话彻底激怒。这些自我贬损比起别的都让他更加不能接受，金发的阿萨神直接拎起了洛基的衣领，就在这个时候，斯特兰奇重新有些夸张地拍了拍手。 “劳驾，先生们，虽然你们看上去一副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的样子，但是我还有点话要说。” “这跟你没关系二流法师！” 洛基立刻就反驳道，但斯特兰奇的下一个动作让他浑身僵硬。 他拿出了那块宝石。 “索尔·奥丁森，介于和洛基·奥丁森先生的契约，我将把这块魔术礼装使用在您的身上。” 斯特兰奇在索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抢上一步，解开了宝石的外层魔术封装。 “啊？等等？就算你这么说——” 索尔下意识地想要去召唤妙尔尼尔，毕竟和洛基沾上关系的东西从来都没什么好事，但斯特兰奇根本就没给对方反驳的余裕，切割精致的钻石接触到金发阿萨神的额头，紧接着就如同是泥牛入水一般消失了。 “诶？” 就连原本等待着触痛或者是突然空间跳跃之类遭遇的索尔都吃了一惊。 毫无痛楚，温和的白光一闪而过，隐约夹带着什么索尔自己也辨认不清楚的咒文。就算是一句咒文也不会念，作为奥丁之子和爱神弗丽嘉的孩子，索尔还是见识过一些泛用的保护咒的。金发的雷霆之神怔忪着转身，仔细察觉这些作用在他自己周遭的无形之风。 “……洛基，这是一个保护咒？” 斯特兰奇肯定了对方的判断，他辨认了一番空气当中的魔力流向，这并非是北欧诸神所使用的原初之卢恩，也非是华纳海姆的魔法术式，如果洛基所讲述的那个故事有但凡一点点的真实混杂在其中……这大概是在宇宙当中的某个地方，委托某个人而缔结的咒语吧。 被点破目的的诡计之神下意识就想逃窜，但同时面对他的是至尊法师和对自己的兄弟无比熟悉的索尔。妙尔尼尔破开墙壁回到雷霆之神的手中，斯特兰奇也在同一时间里在这个房间当中布下数道隔离阵法。 “起码临走之前，你要告诉我混沌魔法和费尔南多的事情。” 红色的斗篷无风自动，在如今的至尊法师背后猎猎飘摇：“你的那些故事在暗示着什么？” 洛基根本就没有分神的余裕去搭理斯特兰奇，如今他的全部神经都绷紧在另一件事上。 “平时随意离开阿斯加德都无所谓，洛基，但这次不行。” 索尔的声音沉重，诡计与谎言之神自有甄别真话与谎言的办法，因而他足矣判断自己的兄长口中绝无虚言：“整个宇宙都即将面临危险，命运的三女神发出了预兆，而父亲他也将要陷入沉睡……” “——如果我死了，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刻，起码你还要在阿斯加德。” * 如果什么能够让争斗了一千多年的兄弟暂时偃旗息鼓的话，那大概就只剩下了命运和生死。 不可否认，洛基·奥丁森曾经设想过无数次自己的兄长死在自己手中的场面，但这个场景绝对不能变化成被别的什么家伙杀死。 “斯瓦特阿尔海姆的黑暗精灵最近也有些不安分……” 索尔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大口斯塔克提供的啤酒，这些中庭啤酒对他而言口味寡淡但还算聊胜于无：“我让范达尔和希芙去去看了看，但实际上也没能带回来什么有效的信息。” “原来金光闪闪的奥丁之子连几个黑暗精灵都已经对付不了了吗。” 洛基横了一眼他的兄长，态度冷淡：“如果你把我拦在这里只不过是用这种理由来糊弄我的话，那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耐心点兄弟，这只是个开头。” 索尔耸了耸肩：“重点在于，父亲在意识到自己即将陷入漫长的沉睡期之前……他做了个梦。” 这下子，不止洛基，包括费尔南多和斯特兰奇在内，在场所有的法师全部都精神一振。 “等等？你们这是什么反应？” 托尼·斯塔克皱起眉头：“我偶尔也会做些什么奇怪的梦呢，比如说《星际穿越》或者是世界末日之类的场面不过大家都说那是工作压力过大导致的，神做个梦是这么麻烦的事情吗？” “你懂什么！中庭蝼蚁……” 洛基立即就愤愤不平地抢白，紧接着又被自己的兄长所阻止。 诸神不会做梦，凡神所梦皆为预言。 “但是那个梦很难被理性所描述，倒不如说他看到了某种可能来自于平行宇宙的东西……” 索尔摸着下巴回忆奥丁的说法：“他看到了一片混乱（Chaos）。” “啊抱歉卡奥斯吾友，不是在说你，我是指父亲的那个梦。” 那个梦似乎给奥丁带来了很大的负荷，除了要警惕即将到来的危险之外，哪怕是如今的众神之父也无法提示更多，又仿佛这些预兆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让执掌了阿斯加德数千年的众神之父疲惫得即将陷入沉眠。 眼看着索尔的解释越说越跑偏，洛基翻了个白眼，终于肩负起给这群愚蠢的中庭人做详细叙述的工作。 “诸神的梦境可以在某种意义上看作是一种未来视，足够看穿一段时间之后必然发生的事情。但是如果是无法描述的混乱，那大概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洛基抛接着桌子上的橘子，视线扫试过在场的所有人：“那涉及到原初之海。” 小奥丁森先生翘着脚表示，这是诸神之间的事情，和你们这些愚蠢的中庭人毫无关系，说不定等你们孙子的孙子都已经死了，奥丁还安然无恙地继续执掌着阿斯加德，神的时间尺度和人类不同，奥丁口中的“即将陷入危险”很有可能是一两百年之后的事情。 “不过黑暗精灵确实是个问题。” 他颇为烦躁地啧了一声：“索尔，是不是只要一刻没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就自己解决不了问题？我想你早就过了不敢一个人睡觉需要母亲讲故事的年纪了吧。” 对于这点程度的讽刺索尔早就已经习惯地装作一切都无事发生：“总之这个时候你得回阿斯加德，我在解决了地球上的这些神造兵装之后也会在第一时间赶回去，我猜无论如何你都不愿意让阿斯加德……让母亲陷入险境的不是吗？” 那是当然的，一千年的时间显然不会虚度，索尔自然也知道他那个向来听不进话的弟弟软肋在什么地方。小奥丁森先生嫌弃地瞟了一眼在场所有的法师：“不用了，这些东西后续都交给我来处理就好。反正你们除了破坏之外也没办法化解它们的负面效果。” 有九界第一法师的保证再好不过，斯特兰奇微微眯起眼睛：“那么，诡计之神，现在你该告诉我——” 他瞥了一眼费尔南多，对方正若无其事地摊开自己的物理作业，远远就能够看到某个原子核外层的核外电子层数之类的问题。 “——你想办法联络我。” 他话音一转：“我会委托索尔代为监督的。” 洛基一偏头，算是默许了这个方法。 接下来的工作就更加简单，在传送门的作用之下，但凡地球之上的空间距离都不是问题，斯特兰奇很是高效率地把之前还没能处理好的神造兵装统统装进空间口袋里打包交给了洛基，紧接着，索尔宣布他们即将回到阿斯加德，有空再联络。 “你们可以，唔，发我的电子邮件。” 他说道：“这次斯塔克送给我手机了。” “但是阿斯加德位于宇宙当中的某个黑洞视界之内，信号传递不进去。” 托尼·斯塔克端着酒杯反驳道，在发现对方完全不知道黑洞视界是什么之后放弃了解释：“好吧，我再加把劲儿，说不定天才的我能够做出给阿斯加德打电话的通讯设备呢。” 半小时之后，神兄弟二人消失在一片彩虹桥的光柱之中。 毕竟无论如何他的守护咒语已经释放成功，而这个咒语被施加了相当有趣的副作用，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得出来。 [只要被二十名以上的阿萨神注视着，就会自动在战衣上增加蕾丝花边。] ——可真期待即位的典礼啊。 第63章 “总之你要先区分开电压源和电流源……” 曼哈顿, 布里克街，117A。 一群高中生在圣殿里补作业。 “……然后这里可以简化为一个戴维南等效电路。” 彼得刷刷地在草稿纸上画下电路图：“接下来代入上一步的公式, 这样就可以算出答案……” 距离两位阿萨神离开地球, 已经过了两个礼拜。 在此期间，彼得·帕克的夜巡成果收获颇丰，甚至还在大半夜和内德两人联网配合地击溃了一个走私贩团伙。能让这位体力破格的年轻英雄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很显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家伙, 在成功捣毁对方的老巢之后，彼得终于收到了…… 收到了来自托尼·斯塔克的入群邀请。 没错，就是那个复仇者联盟所有成员都在其中的聊天群。 入群当天，这个群的群消息频繁到让斯特兰奇直接关了手机，就连美国队长史蒂夫都私下里请教班纳博士怎样设置群消息静音。 “说起来, 咱们在这里写作业真的没问题吗？” 内德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其实他们平时根本找不到纽约圣殿的地址, 还是费尔南多自己撤下了认知干扰之后才发现布里克街居然还有这么个地方。 “反正那家伙之前说过移交给我圣殿的全部使用权限了。” 费尔南多嘴里叼着一根巧克力棒一边咀嚼一边回答：“而且明明是你们说想要找个复习的好地方来备战期末考试的。” 倒确实是这样没错啦……彼得抓了抓头发, 还是觉得有些不合适。他的侧脸上现在还贴着一块纱布，据说是之前在和走私贩交战的时候所遗留下来的伤痕，为了给梅姨解释到底为什么会受伤还花了不少功夫。 当然，他现在肯定是不在乎什么校园暴力了, 除却作为“校霸的同伙”之外，拿到了斯塔克工业实习证明的三个人等同于是有了在紧急情况下离开学校的权限, 而且更妙的是这家伙居然还真的开出了一笔虽然在全职的成年人看来算不得什么, 但是在高中生眼里足够充裕的实习薪金。 这甚至还让根本没有参与实习工作空拿了钱的彼得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再之后，知悉这件事的斯塔克愉快地笑了起码半分钟。 “斯塔克工业招收的大多都是知名大学的毕业生，你们几个先考虑读大学的事情吧。” 小胡子商人笑得得意洋洋：“在什么年龄段就要考虑什么年龄段的事情。” 说得就好像学生时代连续跳级并且仅仅一年就从麻省理工毕业的家伙不是他本人一样。 彼得和内德当时闻言的第一反应是看了看费尔南多, 这个深不可测的年龄段应该做的事情大概就是…… 还是考前复习。这决定了他和彼得的战衣PLUS版本能否问世。 靠强行背诵、思维分块和作为魔法师的理解能力，在一系列开挂的操作之后，费尔南多终于解决掉了大多数的功课。在这两周的时间里，斯特兰奇算是半默认了这群熊孩子放学之后来到圣殿补习的做法，囿于加德满都和纽约的时差，大多数时间里他显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只是偶尔，房间的香炉里会燃烧起让彼得根本叫不出名字，却足矣让人安神和集中注意力的香料。 * 这十四天当中，早就已经不需要上学的英雄们同样没有闲下来。 托尼·斯塔克似乎为了对付某个先锋科技的对手远赴中东，而史蒂夫·罗杰斯等人则组织了一场针对九头蛇某个据点的反击，至于史蒂芬·斯特兰奇…… 他去见了一个人。 以灵魂出窍的技法为桥梁，以梦境作为阶梯，在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花海之中，他去见了一个人……或者有些人类外形的别的什么东西。 “哎呀，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能有人类能够抵达到这里……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感到惊讶呢，这一任的至尊法师先生。” 花海的尽头是一座高塔，斯特兰奇的灵魂飘忽不定，但仍旧努力地锚定住了自己的身形。他的面前是一位生着蓬松白发的魔法师，对方有着鲜花环簇的法杖和像是花瓣一样鲜艳色泽的眼睛。 “我查阅了古一留下的一些资料，找到了抵达世界的里侧，也就是星之内海和妖精乡的手段。” 斯特兰奇沉声说道：“如果身体和灵魂之间的链接没有中断，再用整座卡玛泰姬神殿术式作为牵引的话，就足矣让我保持意志完整地来到这里再全身而退。” 这里是世界尽头之塔，星之内海，阿瓦隆之庭。在神秘消退的地球上，这里的大气魔力浓度高到足矣让任何普通人类当场死亡，因而作为魔法师的斯特兰奇想要抵达这里有且仅有灵魂出窍一种手段。 在可考的资料记载当中，这里居住着整个人类史上都赫赫有名的魔法师——梅林。 亚瑟王传奇中，那位不列颠王的老师，人类和梦魔所诞生的孩子，拥有着能够纵览整个世界之眼的观察者。 “考虑得非常周到，而且因为您现在是灵魂的状态，所以也不会被这里过于浓郁的魔力（Mana）所影响，倒不如说，这种浓度的魔力对于灵魂体来说再合适不过。” 白发的魔法师看上去早有预料一般冲着斯特兰奇熟稔地打着招呼：“很高兴真的见到你，斯特兰奇先生，毕竟有关于你的故事实在是……非常美味。” 梦魔以人类所缔造的故事和梦境为食粮，这种说法也不为过。 妖精之类的非人生物在价值取向上和人类大多都有点不同，斯特兰奇没有对此做太多评价，只是认真而恭谨地行了个礼：“关于阿斯加德所提及的预言，我想寻求一些您的看法和建议。” 全世界最出名的魔法师微微弯起了嘴角。 “其实，之前那位小奥丁森先生告诉你的故事，大多数的内容都是正确的。他向来擅长在假话里掺杂些许真话，但却意外地是个很少对知识本身撒谎的人。” 迪拉克的量子之海和大爆炸之前的量子涨落，是人类迄今为止倚靠科学能够推敲而出的关于世界诞生最为精准的内容。而从神秘的角度而言，众神的诞生同样与一片混沌之海有关。 自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1] “斯特兰奇先生，如果所有的传说和考证当中所描述的‘那片海’是同一片，那会怎么样？” 世界的里侧看不到太阳，洒向面庞的是不知何处而来的天光。白发的魔法师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完全不符合自己年龄和身份的笑容。 ——就和某个家伙一样，斯特兰奇一边走神一边想道。 “你是说……” “唔，你得感谢我的勤奋呢，虽然生在千年之前的时代，但是由于迄今为止都在一直不间断地观察着人类的缘故，很自满地说，我对于你们先进的科学技术和研究都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当然可能没有你们那边的斯塔克先生了解得那么深刻啦，被知识所追逐着的人还是不一样的嘛。” 你想要说些什么？斯特兰奇漂浮在空中皱起眉头，大概他永远也学不会这些活得太久的老法师所特有的这种轻浮气质和游刃有余。 “这个还是要联立你们人类目前掌握的科学技术和诸神的未来视一起说起，幸好这一次的至尊法师有两个博士学位，解释起来应该要轻松不少。” 梅林一副庆幸的模样感叹道：“我想总比教导阿尔托莉雅要容易一些。” 第一个已知条件，诸神的梦境可以被视作是某种未来视，而未来视可以看到大部分的既定未来。 另一个已知条件，量子涨落是由于量子力学的不确定原理而导致的，也就是说，决定一个平行宇宙的诞生，决定一个世界的开辟，决定一场神话的开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随机的——或者说，仍旧遵循某种规律，人类们称之为概率。 “那么，将二者结合起来，如果用只能看到‘固定未来’的未来视去观察由概率来决定的混沌之海，会发生什么呢？” 梅林挑起眉毛循循善诱：“如今你也是执掌着阿戈摩托之眼的至尊法师，想来也拥有一定程度的未来视才对。” “……” 沉默了片刻，斯特兰奇回答道：“我没有看过。” “古一法师在临死之前告诉我，如无必要，不要去试图窥探未来，更不要妄想去看时间的终点。虽然目前尚且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告诉我，但是作为一个不成熟的至尊法师，我迄今为止都还履行着她的这个建议……” “那也没关系，都一样，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答案——结果就是像奥丁那样，只能看到一片混乱（Chaos），什么有效信息都得不到。但是即便如此，这种混乱本身就代表着某种未来……而那种未来和混沌之海有着关联。” 梅林侃侃而谈。 盘古，提亚马特，北欧的始祖巨人尤弥尔，希腊神话的初始之神，如此种种，它们除了“都已经死了”这个共同点之外，死后的身体都成为了构建世界的一部分。现今为止的人类早就已经无法推敲古神的故事，但还有少数的传说当中能够明确描述，它们并没有人类的大脑能够理解的实体，比如基督教，或者日本神话当中的别天神五神。 索尔也曾经说过，他们的神秘学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解读为某种科学，只不过人类是不与魔力伴生的物种，所以发展出来的技术路线才和众神不同。 无数条珠子在脑海当中串成了线，电光火石之间，斯特兰奇怔忪出声。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奥丁所看到的，是一个新神的诞生……或者一个崭新的多元宇宙的诞生？” 这也太荒唐了，自己当上至尊法师的时间甚至都还不满一年呢。如果要一个人在半年的时间之内接受这个世界上有魔法，三个月内面对足够毁灭地球的黑暗维度之主，紧接着就强行成为所有法师当中执牛耳的那一位，再接下来就要面对一个古神的诞生…… 任谁都会觉得有些麻木的吧，斯特兰奇想。 “不过那和我——和地球的安危没什么关系吧？” 他问道，毕竟这是平行宇宙里的事情，就像是如果多玛姆不来袭击地球的话，地球和黑暗象限同样也可以一直都相安无事一样。 “或许是这样。” 梅林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这种态度倒是和斯特兰奇认识的大多数法师如出一辙：“但是那位奥丁森先生应该也有给您暗示过才对？那些诸神创世纪故事的终焉。” 从混沌之海当中诞生的存在，绝大多数都是无理性的——或者说，其存在的价值导向和如今的这个世界不相符合。天空之神乌拉诺斯被宙斯所推翻，原始巨人尤弥尔被初生的众神之主杀死，留下的尸体中生出了光明精灵和黑暗精灵。至于更为经典的神话提亚马特，作为创世之后就被遗弃的生命的土壤，原初的母胎，在生态系统趋于稳定的世界上，作为整个世界向着理性趋近的阻碍而被自己的孩子们杀死[1]。 “嘛，因为不得不说是原初之海……涨落出来的存在（Being）有些甚至都不能完全称得上是合格的生命，带着无序和混乱的特性也是没办法的事。” 白发的魔法师用夸张的姿势伸了个懒腰：“反正如果真的出现那种家伙的话现在的你也是绝对不可能打赢的，与其担心这种事情不如让自己的故事继续向下推进下去如何？” “什么？” 话题一下子就被强行扭转，斯特兰奇一下子还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当然是故事啊，毕竟我们梦魔是靠人类缔造的故事、人类的梦与情感之类的东西来活着的嘛！所谓精神食粮就是这种东西啦！” 名为梅林的——白色的一团东西恨不得以满地打滚的姿势抱怨：“说起来你也是时候应该去谈个恋爱什么的来让我们这种围观的梦魔尝尝甘美的恋爱故事了吧？用你们现代人类的话说应该叫产粮。” 斯特兰奇：“……？” 至尊法师的表情微微扭曲。 为什么他每天净是遇到这种看起来就不靠谱的家伙，而且越是这种脱线的人反倒还越是强劲。 魔法师修炼到最后脑袋都会坏掉吗。 而且一旦想到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被监视，斯特兰奇感觉更加不好了。强行挥开了这种脊背发凉的感觉，他努力板正了表情：“还请您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你看你那是什么表情，就只不过是一个以此为食的梦魔普通的生理需求而已。” 梅林敲了敲自己的法杖：“况且你又不是没有在意的对象。” 斯特兰奇满脸震惊：“什么？” “如果有什么这方面的烦恼也可以关注魔法·梅莉的社交账号来寻求帮助喔？” 对方一副胸有成竹又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知为何配合着这张脸来看格外欠揍：“毕竟我可是可靠的花之魔法师嘛！” 不，问题不是这个，是你刚刚说的前一句…… 斯特兰奇皱着眉头刚想要说点什么，紧接着，一根手指就轻轻点中了他的眉心。 隔着一层梦境，梅林的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 “哪怕是现任的至尊法师，你也问得太贪婪了，故事由人类自己去缔造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而且你的灵魂已经在阿瓦隆停留了太久，如果再不抓紧时间回去的话——” 斯特兰奇的身体开始逐渐消散成光粒般的碎屑，至尊法师神色平静，似乎早有所料。这种“早有准备”的冷静，让梅林的动作难得地哽住了一下。 “你看？你之前为自己设置下的自我保护机制就会生效。” 梅林眯着眼睛：“很谨慎的家伙嘛，我还真的为你担心过那么一秒呢。” 无论什么时候来看，人类都是有趣的生物呀。 * 灵魂回到身体里，斯特兰奇猛然睁开眼睛，他看了看自己的怀表，时间正好是纽约市的下午。卡玛泰姬和纽约市隔着半个地球那么远，英国和卡玛泰姬之间同样有着时差，作为伦敦纽约香港和尼泊尔四个地区都要照顾得到的至尊法师，斯特兰奇早就已经没了那种名为“生物钟”的东西。 房间里传来刚刚烘烤完的松饼的气息，斯特兰奇从冥想室里划开传送门来到书房，一眼就看见三个高中生正占着图书室里靠窗的位置边吃东西边学习。 不对，是两个高中生中间夹着一个披着高中生皮相的不知道什么年龄的家伙。 今天早上他离开的时候书桌上的内容还是理科，到了傍晚就都剩下了些需要背诵的科目。一看到费尔南多那张脸斯特兰奇就莫名其妙地想起梅林的话，新晋的至尊法师干咳了一声：“我去了一趟星之内海，有些不太确定的东西去问了问梅林。” “什么？梅林？” 彼得震惊道：“《亚瑟王传奇》当中的那个？” “就是那位。” 斯特兰奇点了点头，紧接着就迎来了彼得一连串的问题：“他长什么样子？住在什么地方？我能见见他吗？你们聊了些什么话题？天哪那可是梅林！” “唔，白发，挺年轻的一张脸……” 大概是年龄不明的家伙的共性吧，斯特兰奇正打算一边回忆一边回答，然而两名高中生看了看表，还没来得及听完就迸发出惊呼：“啊已经这个时间了，抱歉抱歉我们接下来还有别的安排……拜拜费尔，斯特兰奇医生！” 回家吃过晚饭之后就是蜘蛛侠和他的“战友”夜巡的时间，最近几天里彼得的课余时间都被压缩得很是紧张。斯特兰奇熟练地开传送门帮两名着急的高中生抄了近道，少了两个主要的噪音来源之后，圣殿很明显地安静了下来。 夕阳透过法阵形式的舷窗打在人的身上，在地面上透出长长的剪影。 梅林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确实很在意混沌魔法的事情，而且也不能放任这个混蛋随随便便就空耗自己的寿命，但是……但是不会是他想的这个意思吧？？ 而且魔法梅莉是什么东西，现在的魔法师为什么都这么奇怪啊？ 内心惊涛骇浪，表情无事发生，斯特兰奇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道：“你对于奥丁的预言怎么看？” 当时费尔南多也在场，这家伙应该也听进去了一部分才对。 “那是诸神之间的事情，如果奥丁和索尔没有寻求帮助的话，地球上的魔法师只需要解决掉波及地球的威胁就好，如果真的有那么危险的话，我会帮你的忙。” 意料之中的说法，斯特兰奇下颌紧绷，几乎是问题一出口的时候，他就能够想到对方一定会如此回答了。 最先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是和古一的契约，紧接着是法师的身份，再之后是对方单方面的承诺。这都是些太过单薄的东西，还隔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源流和自认为足够漫长的时间。 混沌之海的魔力磅礴得根本望不到尽头，或许对于这家伙来说，他需要注意的只剩下不要让太过丰沛的魔力烧灼自身的回路，而非从别的什么人那里寻求补益。 “我——” 而至尊法师是太过沉重的工作，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并不想将这样的负荷强加在别人的身上。 “我听罗杰斯队长说，有恶魔闯入了复仇者联盟的基地，还对你发动了袭击。” 斯特兰奇最终在想说的内容当中挑选了一个不轻不重的话题：“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住在纽约圣殿里。” 费尔南多点了点头，仍旧在走神。放桌上的课业摊了一小片，最边角上还散着几张草稿纸，费尔南多的大部分演算都在脑内完成，因此草稿纸上的内容写得天马行空，甚至还在边角上画了个简单的魔法阵草图。 红发垂直肩膀，费尔南多从来都不是擅长掩饰表情的人，“我不高兴”四个字简直已经写在了脸上。 斯特兰奇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关于你的魔法体系，梅林还说……” “下一次。” 他看到费尔南多用一种仿佛压制着什么情绪的语气说道：“你可以直接问我，不是去费尽周折的找到梅林，不是去联系诡计之神，反正那两个家伙都没什么真话……你可以直接问我。”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1]引用附注，【自遂古之初……何由考之】引用自《天问》，屈原。 梅林：我要洽故事吃！不管怎么说你赶紧去谈恋爱！ 斯特兰奇：？？等等？ 梅林：看我给你上个buff（不） 第64章 虽然直接住在圣殿确实是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但费尔南多还是十动然拒地拒绝了这个提案。 无他，纽约圣殿虽然能够屏蔽大部分具备恶意的魔法术式, 但同样地, 对混沌魔法的使用也有着不少的干预。 “就算你开放了圣殿的权限……我总不能随随便便做个占卜就要撤掉整间屋子的加护术式。” 费尔南多耸了耸肩：“那太麻烦了。” “我知道你想说你打得过那只恶魔……” 斯特兰奇叹了口气，他总觉得名为克劳利的恶魔似乎并没有多大恶意在，但毕竟对方确实尝试袭击了费尔南多没有错, 因此他也只能将此定义为来自地狱的生物果然都是狡诈多变的：“但是很痛的吧？强行让魔术回路过载，你少用那种夸张的办法比较好。” 其实我不记得了，费尔南多很想这么说，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无论在什么时代，过于异常的力量都会引起恐慌, 尤其是这种力量还很不可控的情况下。捆绑在火刑柱上的女巫就是个中典范，但凡了解过中世纪猎巫行动对女巫和大量普通人的迫害到底有多严重, 就能够了解人类对于“排除异己”的执念有多强烈。 空白的记忆和磅礴的魔力所带来的那种不安, 终于在一切显得逐渐步入正轨，尘埃落定之后反扑了回来，它们的来势汹汹足够让一个魔法师三缄其口保持沉默。 而这种沉默，又被另一个心思很多的人解读出了全然不同的含义。 看来除却混沌魔法的层面, 如何联系到恶魔这个课题也该提上日程了。等到对方从传送门当中空间跳跃离开之后，斯特兰奇站在空旷的圣殿之中, 良久, 掏出了手机。 首先是魔法·梅莉，斯特兰奇在社交平台上翻了半天，居然真让他找到了这么一个冷门的虚拟偶像, 不过一想到偶像的背后是活了上千岁的梅林，斯特兰奇就不得不感慨这些时间太过充裕的老怪物用来消遣的手段果然不一般，除了阿瓦隆之庭如何连上互联网这种高深的迷惑之外，斯特兰奇对于这个社交账号并未做他想。 大概是现代梦魔的自助餐手段，毕竟要恰饭的……而人类追星或者对于偶像的崇拜，说不定对于他而言也是不错的粮食。 至于和对方商谈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就当是一个不用通过星之内海也能够联系到梅林的社交渠道好了。 斯特兰奇很快就关掉了那个画风不明的网页，他在手机通讯录里划了几圈，很遗憾地发现，除却被强行加了好友的复仇者联盟成员之外，他确实没几个私交不错的朋友，尤其是能够进行这种太过私人的聊天的那种。 不过现在去后悔当医生时期的恃才放旷也没什么意义了。神经外科医生敲开了通讯录中联系还算频繁的那一位，没做多想就发了个邮件过去。 [斯特兰奇：克里斯汀？我有点问题想要请教你。] 或许护士站今天不算很忙，很快他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克里斯汀：是斯特兰奇医生还是斯特兰奇法师想要请教？不得不说无论是哪一个的问题我都很难答上来……你说吧，顺带一提你这个开头让我觉得很有挑战性。] [斯特兰奇：……没那么夸张，是作为我个人想要咨询一点事情。] [斯特兰奇：上次你说主动请人吃顿饭可以拉近关系，但是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对方根本不在乎这一顿两顿饭，时刻有可能陷入危险而不自知，实力强劲但那种力量时刻有可能会伤害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 [克里斯汀：你想要解决这种危险？] [斯特兰奇：不，我只是想和他好好说话。] [克里斯汀：……] 对方似乎是被这句话给震慑到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复。隔了差不多能背下两段咒文那么长的时间，克里斯汀才有些无语地发回了信息：“既然这样的话，你其实可以省略掉之前那么长一大段定语的。”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克里斯汀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尤其是她在面对一个成年的、性格别扭的社交障碍患者的时候——或许没那么夸张，但在看完了斯特兰奇一长串对于不具名友人的单方面控诉之后，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在这家伙当医生的那些年里她和她的同事们到底有多惯着他。 才让这家伙居然一点社交辞令和沟通技巧都没学到。 “你那种命令式的态度和冷笑话都该改一改了，还有明明你们都曾经当过医生的话应该会有不少共同语言？” “我和中世纪的医学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斯特兰奇下意识地回复道，紧接着又发了个省略号：“……好吧，但是法师的部分占了大多数，而且他总是和他的高中生朋友待在一起，谈到法师的那部分的时候我们的魔法体系又不太一样，法师之间的隔行如隔山其实也是差别很大的，比胸心外科和传染病学之间的差距还要大一些。” 就算想要单独好好谈谈，每次这家伙来圣殿都带着他的高中生朋友，导致他们明明同为法师却硬生生看着像是差出了辈分。 大概是活得太久的生物的通病，费尔南多对于各种年龄段的变装都适应程度良好，以至于托尼·斯塔克曾经一度想要让对方变个四五岁或者四五十岁的样子看一看，这也很尴尬地让他们站在一起的场面往往是在“大魔法师费尔南多和他的跟班”或者“斯特兰奇和自己的被监护人”之间反复横跳。 这个有趣的抱怨让克里斯汀在无人的办公室里笑得前仰后合，时间正值下班，这也让从传送门当中踏出来准备当面详聊的斯特兰奇翻了个白眼：半年前这姑娘还是他忠心的好伙伴，结果现在都已经开始堂而皇之地嘲笑他了。 她笑他像是在触碰一块只有自己觉得会一触即溃的玻璃饰品，但在别人的眼里这家伙强得像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出鞘利剑。 “那不一样克里斯汀，你或许不明白，那家伙的身上有太多谜团亟待查清，而他连自己的记忆都弄不清楚，噢天，我真该告诉你他可能从中世纪就活着了，但太多的神秘学知识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又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这句话有冒犯到你的话，我道歉。” “这没什么值得道歉的，斯特兰奇，我只是有点惊讶。” 女护士接下来的话让斯特兰奇觉得自己是不是刚刚开始学习英文。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竟然能有这么一个人，让你连‘想要长久地站在对方的身边’都要鼓起勇气。” ——这就像是某种罗曼蒂克桥段的开端。 从医院里空间跳跃回圣殿的斯特兰奇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面颊发烫，这实在是太荒谬了，那怎么可能，这家伙甚至可能连人类都不是，而他迄今为止的人生规划里可从来没有给自己设置过这种高难度选项。 * 纽约市，中城高中。 “高难度选项”正在操场上伸展四肢，做着一千五百米跑之前的热身准备。 体育考试大概是就连向来避免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运动的彼得·帕克都难以避免的活动，只不过这场考试对他而言主要需要考验的是演技。 他需要出汗，需要大喘气，需要表现出一切寻常高中生在剧烈运动时会出现的体征，而不是面无表情地跑完一千五百米仿佛只是散了个步——只要有一天不愿意曝光蜘蛛侠的身份，这就都是他需要完成的必修功课。 “我大概需要在一千米之后往头上浇点水，这样大家就看不出来我到底出没出汗……” 三人围在一起装模作样的做跑步之前的准备工作：“费尔你呢？我好像也从来没见过你运动。” “没有魔法校准的情况下，我和普通的高中生身体素质差不多。” 费尔南多摇摇头，冲着二人伸开五指，指缝之间深红色的魔力一闪而过：“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来看，魔力对身体的保护也不是我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内德：“……” 我时常因为没有开挂而和你们格格不入。 唯一的体育废宅显得痛心疾首：“这种崇尚唱、跳、rap和打篮球的教育方针对于想要潜心搞技术的人而言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我帮你减轻一点地球对你的引力？” 费尔南多建议道。 “不用！” 小胖子显得悲愤极了：“我自己跑！” 除却一千五百米之外，引体向上之类的运动项目上，费尔南多和彼得·帕克也都各自观察着班级里其它人的情况拿了个颇为平均的成绩，不得不说彼得在演技上颇为敬业，比起费尔南多面无表情地拉了几下就直接松手，对方甚至还想要表演全套，抓住单杠皱起眉来，可惜再怎么用力也一滴汗都没流下。 费尔南多：“……” 演得看上去有点用力过猛。 他抬起手指，在人群当中念了个咒语。 [Fracta] 重力操作。 彼得·帕克顿觉自己的身体陡然沉重了起来，想要向上牵引自己的身体都变得困难了不少，脑袋很灵活的少年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这是费尔在增加他的考试难度……好！那就干脆一鼓作气地用逼真的演技结束考试！ “加油！再做一个！” 人群当中甚至还有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开始叫好。在少了那些排挤他的大块头之后，彼得·帕克如今作为斯塔克工业的实习生，和他大多数的同学都相处得不错。 卷发少年抓住单杠，将身体用力向上牵引，紧接着咣当一声，过大的拉力将整个单杠拽了下来，连人带杠都在地上摔出一片扬尘。 众人惊讶地捂住了嘴。 费尔南多：“……” 啧，忘记强化单杠的承重了。 * 等到斯特兰奇怀着复杂的心情用传送门跳跃到中城高中的操场上空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费尔南多坐在操场的边沿，周围围了几个“嘘寒问暖”的姑娘。 “……” 至尊法师觉得自己的智商有点不够用了。斯特兰奇站在半空，突然很想掏出手机给克里斯汀打场外求救电话。 说起来这家伙到底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受女高中生欢迎？现在的小姑娘喜欢这个类型吗？斯特兰奇摸着下巴向下俯瞰，距离太远让他没办法听清楚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按照美国如今的教育方式，那些潜心搞技术又不擅社交的家伙高中大多不会过得有多光彩熠熠，斯特兰奇自己就是个独来独往又GPA冠绝全校的独行侠，对高中时期女同学的印象已经淡泊到回忆不起来。 但两个博士学位的天才还不至于意识不到一件事：他的法师小伙伴比想象中的要融入社交。 “费尔，彼得的情况没问题吧？” 其中一个人问道：“我看他刚刚好像摔得很重……” “内德叫了救护车。” 费尔南多面无表情地撒谎：“我猜问题不大。” 为什么三人分工的结果是他要负责留下来撒谎啊，现在好想用精神干扰或者催眠术！ “那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带给他？我有点担心他能不能出席圣诞舞会……” 其中一个姑娘有些羞赧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三个最近一直都形影不离。”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礼物盒，费尔南多接了过来：“我会帮你转交的。” “那真是太感谢了！” 被簇拥着的那个姑娘点了点头，一群人又像是被惊飞的鸟雀一样离开了。年轻的人类所迸发出的生命力是一种颇为有趣的东西，只要站在原地看着就会忍不住被感染，费尔南多弯起嘴角，不知道彼得收到这个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彼得·帕克当然不会因为被单杠砸到而受伤，只不过为了看起来更像是个正常人一点，内德第一时间就眼疾手快地将他按住，然后联系了负责看管实验室的凯文探员一起里应外合地装作救人的样子把他抬了出去，如需必要的话，可能在未来的几天之内这个倒霉孩子还需要在身上缠点绷带什么的以示自己已经得到了治疗。 说到底还是单杠不够牢靠的错，费尔南多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刚一转身，就发现斯特兰奇一声不吭地站在自己的身后。 ？！ 红发的魔法师被惊吓得倒退两步：“你怎么连声音都没有！找我有什么事？” 斯特兰奇的眼睛盯着对方手里的礼物盒：“我找你确实有点事情，这个——” “噢对，还要帮忙送这个东西。” 魔法师恍然道：“反正你的传送门比较方便，能不能顺便帮我把这个交给彼得？他同学让我帮他带这个。” 哦，是这样啊，斯特兰奇表面毫无波动地接了过来，然后一个能够通过手臂的小传送门将礼物盒丢了进去，彻底忽视了传送门内部传来的“这是什么东西”以及“哇真不愧是魔法”的惊叹。 认知干扰的区域静默着张开，费尔南多在面对斯特兰奇的时候更加习惯变回自己本身的模样，红发的魔法师眯起狭长的眼睛：“所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吗？” “呃，不。” 在口舌上从来都不落下风的神经外科医生第一次说话显得有些磕绊：“我是来……” ——差不多也该展开恋爱方向的故事了吧？梅林的说法如遭耳畔，斯特兰奇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这件事情的难度在他看来无异于是一级小号在线屠龙。 他们之间隔着时间，隔着至尊法师的责任，隔着迥然不同的命运，与一片无边无垠的混沌之海。 是什么？红发的魔法师安静地等着下文，就看见斯特兰奇的身后出现了一圈金红色的火光。同为圣殿法师的王满脸惊惶地从门内大踏步地迈了出来：“史蒂芬？有好多的圣殿法师都失去了音讯！还有人说莫度把他们的魔力夺走了！” ——你说什么？ 卡尔·莫度自从多玛姆一役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算理念不同，斯特兰奇也从未想过这位严格但可靠的大师兄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猛然回头，紧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对方恍然大悟般的感叹：“原来是来叫我帮忙吗？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不是，好吧但是这件事情看上去确实也非常紧急…… 斯特兰奇摸了摸鼻梁，确保他自己现在的表情没有出现任何的异样：“好吧，那么就来一起解决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斯特兰奇：我不是说这个！等等……好吧，我就是想说这个 费尔南多：你怎么回事小老弟？ 第65章 滴答。 这是血液沿着手背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粘稠的, 带着铁锈味，卡尔·莫度推开仓库的大门, 将一个维山帝的术师抛弃在其中。 卡尔·莫度的手里提着一根生命法庭之杖, 这是古一法师曾经予以他的殊荣。攫取同源的魔力可以让他的力量变得更为强大，这是迄今为止的第十三起法师被剥夺魔力的事件，在数名圣殿法师悉数失联之后, 终于引起了他那位愚蠢的同门师弟的注意。 他曾经感谢过古一法师的教导，感谢对方的指点让他成功击溃自己的心魔，但古一只是保持着自己一贯以来的微笑，说着些“心魔是无法被杀死的”之类的鬼话，接下来更是把卡玛泰姬和阿戈摩托之眼交予这名没当过法师多久的师弟保管, 俨然是将其视作了自己的后继者。 ——那么这些年来，数年如一日的自己的努力不就像是一个活脱脱的笑话了吗？ 好吧, 或许对方确实有着惊世的才华, 但那家伙明显还尚未为了成为至尊法师而做好准备，甚至都还没做好接纳这些维山帝力量的准备，他的法师生涯比对方早了十几年，凭什么…… 凭什么, 就唯独有他被遴选着可以度过漫长的、强大的、望不到尽头的人生的资格呢。 莫度扯了扯嘴角，自从那个红头发的混蛋把一本混沌魔法摔到他的身上的时候, 他就打定了想要寻求别的源流魔力的打算, 当然混沌魔法是万万不可的，这种容易摧折寿命的法术显然不是他的目标，黑暗维度的君主多玛姆又已经被击溃, 不再像过去那样慷慨地传播力量给自己的信徒，那么可以选择的就是…… 莫度划开自己的手背，鲜血滴滴答答地流淌在地面上，划出一个倒逆的十字架。 如果他曾经有多么崇拜着古一，那么如今他就对于这位曾经的至尊法师有多失望。 血液仿佛在无声地沸腾，描摹出一个接一个地狱语构成的符文，暗沉喑哑的声音响彻在耳畔，那声音足够让人透骨生寒，却让莫度展露出由衷的微笑。 “我听到了你的祈愿。” 对方说道：“这些魔力就是我的诚意，取走他们，然后向我奉献你至死不渝的忠诚。” * 第一个被确认失踪的倒霉蛋是丹尼尔，他原本是纽约圣殿的镇守法师，是个性格同样颇有些一根筋的非裔美国人，在斯特兰奇如今常驻纽约之后被委派到了英国伦敦，代替曾经陷落的伦敦圣殿法师们去镇守那里。 维山帝的术师当中有不少人其实并未驻守圣殿，也不常留在卡玛泰姬，他们选择了回归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在卡玛泰姬疗愈了自身的伤口之后就隐姓埋名地生活了下去，正如斯特兰奇一开始所认识的那个曾经全身瘫痪却痊愈的奇迹病人一样。 维山帝对于这种魔力的诉求来者不拒，就像是庇护着这颗星球一样有限度地庇护着这些渴望在地球上好好生存的生命，莫度曾经对于这种给弱者分配力量来影响大源的做法不屑一顾，但古一只是笑着表示，维山帝是庇护着这颗星球的力量，而这种加护，理应平等地赋予每一个具备维山帝魔力适应性的求道者。 掠夺力量这种行为往往发生在同种源流的法师之间，而想要追踪到莫度的踪迹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倒不如说丹尼尔的事件是对方故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用以向斯特兰奇和其它的圣殿法师们进行挑衅。 “我从混沌魔法的方向上想想办法。” 费尔南多说道：“起码增加一点遇到这家伙的概率……你们的魔法上有没有什么别的手段？” “对方大概还要继续攻击那些落单的法师，王，你尽量去通知他们，并且在这些人的身上布下一旦被触发就会立刻标识位置的保护咒，咒语一旦牵动就通知所有人移动到那个位置去。” 斯特兰奇命令道，虽然他本人并不习惯与这样的发号施令，但至尊法师的位置迫使他必须要这么做：“而我……我打算看看维山帝之书里有没有什么像样的寻人术，他显然在神秘学的概念里隐藏了自己的位置，直接打开传送门没办法抵达他的附近。” “听你的说法就好像学会一个复杂的魔咒只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王在听到这个指令的时候低声咕哝了一句：“维山帝在上，真是可怕的天赋，我现在开始有点明白古一为什么会选择你了。” “一刻钟学不会的话就用时间魔法把握自己的时间拖长个十倍二十倍，那都一样。” 斯特兰奇轻描淡写地说道：“驻守卡玛泰姬的那些法师们，让他们启动所有的防御术式，莫度在吸收了这么多人的魔力之后会变得非常难对付，尽可能不要让他们介入战斗。” 这个分工非常合理高效，费尔南多点头表示同意：“一有消息我就去通讯网络里联系你，只要这家伙还在地球上。” 一片深红色的雾气弥散之后，费尔南多消失在原地，斯特兰奇看着那片对方曾经停驻过的空地久久为动，直到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说起来，你刚刚找这家伙是想要跟他说什么来着？” “——不，没什么。” 至尊法师谨慎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 纽约市，曼哈顿区，斯塔克工业研发主楼。 对于斯塔克工业的员工们来说，他们最大的股东，如今的执行总裁兼任董事会成员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多数时候是在自己的研究室里面隔空发号施令，因此能够亲自参与什么会议显得格外难得。 和大多数公司的管理层不同，托尼·斯塔克偶尔——只是偶尔——还是会亲力亲为地参与一些公司内部的研发讨论的，只不过一般在这种时候都会变成他自己一个人的单方面输出，然后再夸张地叹着气表示现在的MIT博士毕业生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如果有人能够跟得上你的思路才很奇怪好吗？研发部的一干人等听得头大，但这是方舟反应炉泛用化相关产业的研讨会议，他们也只能强迫自己尽可能地跟上托尼转得飞快的脑速。 费尔南多出现在这座摩天大楼的最底层，正打算推开门，却被斯塔克的保安哈比拦住。 “先生，您没有佩戴胸卡。” 他满脸严肃地问道：“你有预约吗？” “我找斯塔克有事，想要借他的人工智能和一些定位设备。” 费尔南多说道：“人命关天的要紧事。” 哈比在照片上见到过少年模样的费尔南多，但成年版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并没有认出来面前的青年就是复仇者联盟新招收的年轻法师，尽职尽责地说道：“没有预约的话是见不到他的，先生，要不然把老板的时间放慢十倍也不够用。” “他其实可以去找史蒂芬试试看，如果真的这么缺时间的话。” 费尔南多有些迷茫地回答道：“能让我上楼吗，我猜他在第十七楼。” “等等先生，您想要干什么？” 看到费尔南多一副想要强闯的样子，哈比立即拦住了他：“斯塔克先生有非常重要的会议要……” 紧接着，他就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看到瘟疫医生的面具覆盖了青年的面颊，接下来是逐渐延展开来的黑色长袍，这种柔性材料是斯塔克工业最新推出的版本，卖点在于能够抵抗极端高温，还足够柔韧难易破坏。 瘟疫医生消失在一片深红色的光芒之中，哈比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厅，遗憾地咋舌感叹道：“嗨，我早该知道的，这个时候能够强闯斯塔克工业的大厦去找托尼的人，除了超级反派，就只剩下了……” ——只剩下了被他视作是“自己人”的那一小部分了。 关于方舟反应炉泛用化辅助设备的研发会议正在进行，托尼·斯塔克正在投影仪前高谈阔论，一段内容讲完之后，他敏锐地察觉到……这群研发部的成员显得有些走神。 起码不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屏幕上。 “嘿，看我的设计图，还有之前就分发在你们手里的技术报告，我给你们开这么高的工资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在这里偷懒——” 就在他出言提醒的时候，其中一个他叫不上来名字的年轻工程师拘谨地举起了手：“老板，您斜后方的窗户上……” 窗户上怎么了？ “别因为这种稀奇古怪的原因走神，各位，钢铁侠就站在你们面前呢，哪怕有什么外星怪物来袭这里也会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戛然而止。 玻璃外壁上趴着他自己亲手制作的战衣——瘟疫医生那款，费尔南多正以奇怪的造型趴在窗户上，在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甚至还友善地挥了挥手。 托尼·斯塔克：“……” 这孩子是不是在和彼得·帕克呆的太久了之后被传染上了高中生特有的傻里傻气。 好吧，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他耸了耸肩，果断利落地将剩余的内容直接打包发给了在场的研究人员们：“剩下的东西你们自己组内讨论好了，实在不会的再提交给佩珀，我抽空统一解决。” “接下来是钢铁侠的工作时间了。” * 费尔南多需要借助的是托尼·斯塔克的定位系统。 斯塔克工业在费城和纽约都有分公司，而在地球上任意相距足够远的两个点向同一个目标发出射线，都足矣定位那个相交点的位置。 他从自己在复仇者联盟基地的房间里取出了之前要求购买的一锡壶水银，这些水银已经在日光下暴露过七个晨昏，并且在地脉的灌注之下浸透了魔力，成为了神秘学领域最为基础的指向材料之一。 费尔南多操纵着水银滴落在地面上，很快，这些水银们就滚动着流淌成一条直线，指示了第一个方向。 “接下来我会在费城第二次使用这个魔术，到时候也会记录一次水银的指向方向，我需要你帮忙的一点就是时刻把这个焦点的方位告诉我，因为对方是能够随时进行空间跳跃的法师，所以极有可能出现在地球上的任何位置。” 费尔南多指着地面上的水银线：“这样的话，如果方向有变动，第一时间我就能够得到通知，虽然这种坐标式的空间跳跃也比较复杂，但是我猜斯特兰奇应该做得到。” “哇哦，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你们用这种稀奇古怪的方法了，但是每次看都会有新的体验。” 托尼小声的惊讶了一句：“好吧，一个简单的提示程序……” 他看向自己的房间，对着无处不在的人工智能命令道：“听到了吗？这种提示总不至于让我自己亲自来写代码对吧？” [谨遵您的意愿，Sir.] * 布里克街，纽约圣殿。 斯特兰奇在踏进圣殿大门的一瞬间就警觉了起来，无他，大厅里站了一黑一白两名不速之客，而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魔力反应强度足够让任何一个法师脑内警铃大作。 其中一个人的身上带有不完全的神性，而另一个人……那个给他送过信的恶魔，斯特兰奇绝对不会忘记。 刷地一声，旋转着的魔法阵在斯特兰奇的两拳间展开，他厉声问道：“你们来到纽约圣殿里有什么目的？” “哦先生，放轻松，虽然如果我说我们没有恶意你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相信。” 哪怕是在室内也戴着大墨镜的黑衣服恶魔率先开口：“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不过还是要强调一次很高兴认识你，史蒂芬·斯特兰奇医生。” “克劳利。” 斯特兰奇还记得恶魔在信里留下的名字：“以及……” “亚茨拉斐尔，是个天使。” 白色衣服的那一位很适时地自我介绍道：“位阶暂时就不方便透露了，顶头上司是加百列，顺带一提，克劳利的领导是鬼王别西卜。” 我对你们的职场关系一点都不感兴趣，斯特兰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八方不动地盘问道：“那么你们或许可以告诉我，天使和恶魔这种几乎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起的物种结伴来到纽约圣殿的理由是什么？” 他补充道：“当然，还有克劳利先生你之前交给我的那封信——我需要一个解释，关于你曾经说过的‘地狱注视着费尔南多’的解释。” “OK，well……我知道你很急着听这部分，但是我还是得从头讲起。” 克劳利推了推自己的大墨镜：“从，六千年前的天使和恶魔讲起。” 这个故事其实总结起来很简单。 从人类社会构建之初开始，天堂和地狱就一直都在不间断地试图争夺在地球上的影响力，而他们所派遣的天使和恶魔各自负责维持秩序传播福音以及缔造混乱和恶魔崇拜。双方的工作互相抵消，于是几千年来，人类仍旧按照自己的历史轨迹不断前进。 于是从某一天开始，天使和恶魔决定用摸鱼的态度来应对这份工作，既然无论做什么都会互相抵消，那么干脆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做。 他们除了维持这个世界保持着“无事发生”的状态之外，每天最主要的内容就是互相帮忙欺上瞒下，忽悠自己的顶头上司和同事们，就这样度过了千百年的时间。 “毕竟，我其实挺喜欢现在的人类社会的，总有值得一试的美食和好看的话剧，这几年新兴的电影我也很喜欢。” 亚茨拉斐尔称赞道：“从个人角度上来讲，我也不希望它们就这么消失，虽然理论上我和克劳利都不需要进食。” “我对美食没有那么大的追求，但是人类所酿造的酒值得称赞。” 克劳利接着对方的话茬说道：“所以我也不希望这个世界就此面临毁灭的危机——当然，变得像是天堂那样更让我讨厌一些。” “但你说地狱对费尔南多——” 斯特兰奇忍不住强调道：“而且你还曾经尝试过攻击他，先生，我必须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实际上，那只是我的一片羽毛，那根本伤害不到费尔南多先生。” 克劳利游刃有余地回答道，他摘下自己的墨镜，露出一对金色的竖瞳：“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你想明白些什么？” 斯特兰奇危险地眯起了眼睛，魔力在手指尖蓄势待发。 这里是纽约圣殿，哪怕是具备神性或者不死性的生物，在这里他都有一战的余力。 “他不只是被地狱注视着，实际上天堂方面也同样投以了目光，毕竟既然您已经听说过奥丁的梦境，就一定能够想到天堂和地狱同样感受到了这些来自于混沌之海的摄动。” 亚茨拉斐尔声音平静地解释道：“我们想要确认任何和混沌之海还有着联系的生物，它们的本质和内核。” “我们想要确认费尔南多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先生。” 克劳利说话总是带着些夸张的表情：“毕竟您是知道的，和混沌之海牵扯太深的东西……总是那么的危险。” 这种确认要用暗杀的手段去实现？斯特兰奇满脸的不赞同，结果得到了亚茨拉斐尔的解释：危险的情况之下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才是一个人最为本源的选择，多玛姆在地球上被击退的消息早就已经在非人的世界当中传开了，他们也想要明确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爆发出了这样的力量。 好吧，听上去还像那么回事。 经验尚浅的至尊法师暂时收起了自己的敌意：“那么第二个问题，你们来到纽约圣殿是为了向我说什么？” “说说你那个行为疯狂的同门，先生，哪怕是作为恶魔，我也很少见到这么……肆意妄为的人类。” 克劳利伸手捋了捋自己的羽毛，在翅膀上翻了半天，带着遗憾的表情拔掉了其中的一根，羽毛一脱手，就化作了一片空间当中的三维影像。 画面当中，卡尔·莫度用自己的鲜血刻画下了倒逆的十字架。 [从此开始，你的灵魂就是我的灵魂，而我的灵魂……] 画面当中的背景音似乎是笑了一下：当然还是我的灵魂。 克劳利在一旁做着解说：你的这位师兄向地狱寻求了魔力，向地狱领主梅菲斯托奉献了灵魂。 斯特兰奇震惊不已，几个月不见莫度的表现和做法让人难以想象这就是曾经那位被所有人信赖和依靠的大师兄，在一阵脊背发凉之后，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既然都是地狱的生物，你这样做会不会被梅菲斯托针对？” “你不说我不说还能有谁知道？汇报的时候我们会处理成‘是天使紧急通知了人类的至尊法师’的。” 克劳利无比熟练地回答道：“而且我的上司是别西卜，和他们是竞争关系，反正大家都在路西法的手底下干活，部门之间的倾轧都是正常的。” 斯特兰奇：？？ 你们地狱的职场环境这么真实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克劳利：反正梅菲斯特又不是我上司，who care 斯特兰奇：？？你们怎么这么不团结 克劳利：哈？你在跟恶魔讲团结？那为什么不直接去和美国队长说这个？ 第66章 事实是, 地狱里的职场竞争关系确实很真实。 “反正大家都是好几千岁也升不了职，那工作这么认真干什么……” 克劳利大马金刀地坐在斯特兰奇的沙发上, 手里捧着一扎啤酒大声抱怨：“是啤酒不好喝还是游戏不好玩。” 斯特兰奇：“……”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 太真实了。 当然，情况急迫的时候，他也没什么闲工夫跟一个恶魔去讨论啤酒好不好喝的问题, 斯特兰奇当机立断：“那么我现在就空间跳跃到他的位置那里！” “你急什么，带上你的混沌法师朋友。” 克劳利伸了个懒腰：“现在的莫度可不是用什么良善的白魔法就能够解决的对象。” 你们两个不跟我一起去？斯特兰奇抬了抬眉毛，注视着完全没打算挪动自己的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克劳利就仿佛圣殿是他自己家一样从空气中伸手抓出一桶爆米花，顺手塞给了站在身边的亚茨拉斐尔：“按照天堂和地狱里的规则，我们没办法直接使用自己的力量去影响人类, 最为越界的办法就是像梅菲斯特那样直接赋予力量给别人，但是我猜你也没打算额外再多分享一份来自地狱的黑魔法。” 看着斯特兰奇顿时露出了“敬谢不敏”的表情, 克劳利了然地耸了耸肩：“而且你也不是个虔诚的基督徒, 这就是魔法师的通病了，既然知道了这些魔力的本质之后，就很难被宗教所忽悠。” “克劳利？” 亚茨拉斐尔略微拔高了一点音量：“你不能这么说……” “好吧天使，看来在这一点上, 无论花费几千年的时间，咱们都没办法真正地达成共识。” 恶魔毫不在意地说道：“好在这点小事根本不会影响咱们的关系。” “你说得对。” 两个吃瓜群众就这样坐在了沙发上：“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斯特兰奇先生。” 斯特兰奇：“……” 明明他甚至都还没见到莫度本人, 就已经提前感受到了精神上的疲惫。 * 纽约市，复仇者联盟基地。 在托尼·斯塔克将两条射线的焦点拟合在一起之后，颇为友善地补充了一句, 需不需要在费尔南多的战衣里增加防寒功能。 无他，这个标识出来的交汇点，牢牢指向了南极。 红发的魔法师看着地图上所标识出来的那个坐标，陷入沉默：“如果只是保温的话，我自己就能用魔术解决这个，问题在于……” 问题在于，南极是一片极为特殊的地区。 当然，“南极”只不过是一个泛指。作为整个地球上平均海拔最高的一片陆地，这里的大多数区域都被冰雪覆盖，生命反应极为稀薄，还有着格外特殊的地脉环境。 人类传承的神秘在这里断绝着，而少数的妖精和抗寒性强的非人生物却一直都隐蔽地生活在这片大地上。法律意义上讲，这片土地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而是为全人类所共有，但从实际的层面上讲，极地生物和本土妖精们才是这片领土的主人。 钢铁战衣的抗寒性能在零下七十度左右仍旧可以正常运转，托尼·斯塔克一只手撑着墙壁，建议道：“看样子你们是要去结伴解决什么麻烦的家伙，需要我也过去帮忙吗？” 长发的魔法师摇了摇头，他将瘟疫医生的面具佩戴在了自己的脸上：“不需要，毕竟是魔法师之间的争斗，让其它的人类介入的话，反倒容易……” “好吧，一群种族歧视的家伙。” 托尼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那么老样子，需要支援的时候说一声，同步轨道卫星可没办法攻击到南极的位置，我先调整一下自己在环地球武器上的设置。” 红发的魔法师点了点头，下一秒，金红色的传送门在他的身边延展开来，斯特兰奇带着有些凝重的表情从传送门当中踏出，神色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握住了费尔南多的白手套：“走吧，我这边也收到了一些有点糟糕的情报，不能放任那家伙继续肆意妄为下去。” 两人先后消失在了金色的魔力波动当中。 * 南极。 实际上，全球定位也不可能定位得无比精确。 为了安全考虑，托尼·斯塔克在和费尔南多商量之后，将位置略微偏移了一两公里，以供他们进行战术安排和及时调整。 踏出传送门的一瞬间，迎面而来的就是极低的温度与四周环抱的群山，雪风呼啸之间，竟然有种仿佛身处喜马拉雅山脉之中的感觉。 零下三四十度的温度让费尔南多的鸟喙视镜上迅速地结了一层的白霜，魔法师伸手张开护盾，若隐若现的红光将自己和斯特兰奇两人严丝合缝地划入了庇护范围。 美国的十二月，正好是南极的极昼时段。太阳在地平线的周围反复徘徊，总也落不下去。他们身处南极洲的腹地，这里理应一片空白，哪怕是企鹅之类的极地生物也大都生活在沿海范围内，而此时此刻，斯特兰奇的魔法感应范围内却泛起了数个生命反应。 斯特兰奇从手掌当中抽出边缘泛起金色的魔力之剑横在身前，整个人微微屈起膝盖，三个魔力反应正在迅速地向着自己靠拢，整个南极洲像是一片静默寒冷的荒原，他和费尔南多两个人的魔力就像是黑暗里的火炬一样显眼。 安全距离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被缩短消失，斯特兰奇劈剑斩下迎面而来的第一次袭击，维山帝之剑将对方切成两半之后，才堪堪辨认出那是一只起码有动物园里成年老虎那么大的地狱猎犬。骷髅构筑的身躯周遭燃烧着不会熄灭的黑火，在被剑锋劈开之后又落地重新合拢，刨着前肢狺狺狂吠。 “地狱生物，标准的不死性特征。” 费尔南多一边判断一边用魔力阻隔开剩下的两只，就像是拧毛巾一样用魔力将剩余的两只地狱犬从脊椎开始折断，但这也只能延缓对方的恢复速度，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断裂的骨骼会在令人牙酸的咔哒声当中逐渐恢复原状，而跳动的黑火所构成的身体根本无法被摧毁。 斯特兰奇纵劈两剑，将继续想要扑上来撕咬的地狱猎犬逼退，费尔南多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用深红色的魔力拧断了两只地狱犬的脖子，三只凑在一堆，斯特兰奇冲着它们伸开手指，镂刻着繁复咒文的拘束带应声而出。 “赛托拉克的猩红布带[1]！” 斯特兰奇咏唱着咒语，拘束带将三只地狱犬捆了个结结实实，这种咒缚用魔术礼装自带魔力遏制的效果，紧接着维山帝之剑的剑光闪过，斯特兰奇直接从周围的冰川上硬生生削下来一块一人多高的山岩，裹挟着周围的冰壳直接砸在了这三只地狱犬的身上。 费尔南多可以发誓，他听见了骨骼被碾碎的声音。 紧接着，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三声干脆利落的掌声。 维山帝的术法特色之一就是空间跳跃频繁，费尔南多对此并无意外，几乎是视线接触到莫度的一瞬间，一团深红色的魔力就硬生生地拍了下去，然而却一击打空。卡尔·莫度顺着攻击的方向直接在脚底的位置开了个传送门，又从他们的侧后方位重新出现。 “几只小喽啰都需要你这么绞尽脑汁。” 莫度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神色：“我是不是该说，不愧是至尊法师？” “莫度！” 斯特兰奇喘了口气，就算魔力可以过滤他周围的气温，但作为地球上平均海拔最高的一片高原，这里的空气含氧量足够让他在运动过后产生一些轻微的高原反应：“如果你想要获得力量的话，不应该用这么过分的方式。” “丹尼尔是深深信赖着你的圣殿法师，多玛姆的时候他甚至还在和你并肩作战！你怎么能——” 斯特兰奇又猛地喘了一口气：“……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他，大家都曾经如此相信你。” “听上去感天动地，不是吗。” 莫度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当初我也是如此信赖着古一的。她在攫取着黑暗维度的力量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这是在蒙骗着我们。” “她不得不那么做！” 斯特兰奇拔高了嗓音，手中的维山帝之剑像是火苗一样跳动了一下：“明明是你曾经亲口告诉我她一个人镇守着这个世界度过了几百年的时间，你告诉我要做好这些准备，甚至要为了庇护这颗星球奉献终生！” 斯特兰奇的呼吸呼吸急促，从单薄的法师外袍上都可以看出胸腔的翕动：“你明明是我们中觉悟最深刻的那一个。” 几只地狱犬在岩石之下不安地拱动，费尔南多皱了皱眉毛，一抬手指加剧了这块岩石的重力，顿时那些呜咽着的犬吠瞬间消散。 “说得不错。” 莫度甚至还点了点头：“连你都知道，我才是你们当中对这件事认识最深，觉悟最高的那一个。” 他的眼睛直视着斯特兰奇，眼底糅杂着复杂的情绪。 “我曾经愿意为了守护这颗星球而奉献生命，愿意为了探寻魔道和根源而付诸一生，愿意为了古一的一个命令就去竭尽全力。” 他轻轻说道，声音里带着怀念：“我每天都在尽可能地恪守规矩生活，拼命地修炼，哪怕是从古一手中得到了生命法庭之杖的那一天也如此，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 紧接着，他的态度急转直下：“那么又为什么，被遴选成为至尊法师会是你呢，斯特兰奇？” ——那么我这些年的努力和奋不顾身又算得了什么呢？ 呼啸而去的雪风当中，史蒂芬·斯特兰奇面对着莫度哑口无言。 他其实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在那个时间节点上，古一选择了自己。不可否认，他成为一名维山帝的法师有着偶然的因素，卡玛泰姬里有不少苦修者都和他一样，是因为各种各样走投无路的原因才来到了这里，据说那位天赋异禀的师兄卡西利亚斯更是被担架抬进了卡玛泰姬，那个时候他甚至都无法自主行走。 紧接着一切境况急转直下，他就像是被一连串的事件推挤着一般被迫不断前进，古一法师留下寥寥数语就离开人世，更大的危险倾轧而来，而义无反顾庇护在自己身前的那个肩膀，单薄得令人触目惊心。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拖拽着他向前奔跑而去，甚至来不及去细想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接纳甚至主动将至尊法师的责任担在了肩上。 但面对着卡尔·莫度的诘问，他确实什么都说不出。 对方准备了比他更长的时间，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有着更为沉痛的觉悟。似乎除却那一点天赋之外，他在面对一个基本功更加扎实的——维山帝的继承人。 但这不是伤害那十三位法师的理由。 神经外科医生双手虚握成拳，两个圆环状的魔法阵在拳心缓缓旋转。 “没错，你现在看上去终于像点样子了。” 莫度虚假地称赞道：“看来这几个月里你还学了不少东西？” 斯特兰奇的习惯就是见招拆招，很少有主动攻击的时候，更主要的是面前的这位曾经的师兄仍旧带着让他熟悉和信赖的面孔。 他听见对方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开口宣判。 如果我们之间的差距是魔力容量的话，我已经攫取了不少无用的法师们的力量，它们的魔力和我合流到了一起，和你相抗衡绰绰有余。 如果说我和至尊法师的差距在于生命长度的话，那么梅菲斯特已经允诺了我无穷无尽的生命，和几乎不会损毁的强悍身躯。 卡尔·莫度伸出手，漆黑色的魔力从手掌心开始蜿蜒而出，逐渐凝实，汇聚成一柄黑色的魔力之剑。他看上去颇为随意地将剑锋斜指在地面上，浑身上下的肌肉却绷得很紧，随时随地都能够做出反击。 “斯特兰奇，交出你的阿戈摩托之眼，卸下至尊法师的位置，我才是更合适的那个人。” 场面一度很凝重。 直到凝重的气氛被在场的唯一一个围观群众彻底打破。 费尔南多刷地拔出了自己的三棱刺，寒光闪烁的武器尖端缠绕着一丝魔力的火线：“说完了吗？” “我没有史蒂芬那么耐心。” 费尔南多抬起下巴：“是不是解决掉你，我就可以回家了？我的化学作业还剩下一点没写完。” 还没等对方反应，转瞬之间，万千魔力的集束炮像是流星雨一般从费尔南多的身后倾泻而出，只一个人就将魔力用出了分裂式弹头的效果，然而浓烟散尽之后，哪怕小臂上被炸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窟窿，莫度的表情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暴露出的肌肉和累累白骨正丛生出新的肉芽，它们虬结着连接在一起，很快整片皮肤就恢复如初。 “源自于地狱的不死性。” 斯特兰奇皱起眉头啧了一声：“你将灵魂卖给梅菲斯托了。” 虽然克劳利和亚茨拉斐尔早就已经提醒过他这一点，但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从气息上就足够冰冷和邪恶的魔力波动，斯特兰奇还是觉得有些透骨生寒。 “活着帮他做些事，或者死了之后交付自己的灵魂，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莫度自嘲般地一笑：“既然古一法师都已经这么做了，而你身后的那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是混沌之海的眷属——斯特兰奇，你如今为了学习魔法已经将自己的时间加速过多少次？哪怕你已经夜以继日地进行学习，哪怕你放缓自己相对于他人的时间流速，这也只会让你自己变得比其他人衰老得更快罢了，或许你可以在一段时间内使用这种手段来实现魔术层面上的弯道超车，但这样的办法能让你坚持多少年？” 几十年，或者近百年？ 你将会以比周围所有人都要迅速的速度老去，甚至来不及寻找自己的下一任继承人。 最终，地球将从一个耄耋之年的糟老头子手中失守，重新变得毫无保护，遭无数个平行宇宙所觊觎。 “那又怎么样，如果他不想的话，我可以——” 费尔南多下意识就想要抢白，结果这句话却被莫度再次截住。 “这是两位维山帝的魔法师在对话，混沌法师。” 卡尔·莫度看了他一眼：“如果没什么别的要紧事的话，你现在就已经可以回去了——如果找不到回去的路，我甚至可以帮你开一个联通纽约的传送门。” 你在说什么蠢话？ 顶着费尔南多难以言喻的目光，莫度满脸无谓地解释道：“我知道古一和你之间的契约，斯特兰奇曾经也给我说过这件事。” “她要你庇护未来的‘至尊法师’的安全，而这个承诺止于对方成为独当一面的至尊法师之后，也就是说，这个契约只是针对着阿戈摩托之眼的持有人兼卡玛泰姬的执掌者，针对着那个位置，而非特定的某个人。” 莫度仔细辨认着对方的表情：“而如果我成为了至尊法师的话，你立刻就可以从这种单方面契约的锁链之中解放了，费尔南多·卡奥斯。” 古一她只是用了一个拙劣的谎言来欺骗你给她打工，莫度怜悯地说道，而只要我在这个时刻替代了斯特兰奇的位置，你立刻就会恢复自由。 魔法师亦或是妖精的契约无法违背，但可以曲解，这在神秘学的角度上毫无错处可言，完全是成立的。 斯特兰奇的呼吸一滞，他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红发魔法师，对方的长发在南极洲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在雪山之中就像是一簇摇动的火焰。火焰无声燃烧着攫取空气当中的含氧量，让他觉得之前被压抑下来的高原反应都铺天盖地般袭来。 氧气不足矣填充和慰藉肺部，他觉得自己体内的每一个血红细胞都在渴求着救赎。 他们的联系已经很少很少，只剩下摇摇欲坠的魔法契约，医生与患者同学的浅薄关系，聊胜于无的塑料导师和学徒，以及无法说出口的单方面的旖念——而横亘在这之间的，还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漫长时间。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在乎，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判断出来了，你是那种连魔道本身都可以忽视的魔法师，只有抛却一切的疯子才会去选择混沌魔法。” 莫度咧嘴一笑，视野锁定了面前的魔法师，虽然佩戴着鸟喙面具的他辨认不出费尔南多的表情，但他知道接下来的这句话一定会成功地让对方动摇：“我也看过维山帝之书，卡奥斯，看过那书的不止斯特兰奇一个人。” “那书上说，维山帝的白魔法，是击溃混沌魔法的唯一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1]赛托拉克的腥红布带：漫画里斯特兰奇用过的拘束型道具，有一定的禁魔效果，此处用来遏制作为幻想种的地狱犬。 第67章 现在说“我不是没告诉你只是因为我还没看到那部分”还来不来得及？ ——这的确是斯特兰奇的第一个念头没错。 比这更重要的还有很多事, 比如生死关头他要随时防备莫度是否会刺出石破天惊的一剑，又比如他是否应该第一时间去保护阿戈摩托之眼的安全, 但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 他的第一反应确实是紧张地去查看对方的表情——然后意料之中地看到了一个莫得表情的瘟疫医生鸟喙面具。 魔法师站在原地，风雪扬起他的红发，等了良久都一言不发。 “大家都知道, 混沌魔法是极难自控的危险力量。” 莫度说道：“古一的打算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在至尊法师彻底成型之前，你的力量能够用来庇护对方，而等到这种白魔法修炼到最后，倘若你的魔力发生了失控或者是暴动, 对你最熟悉的那个人就有足够多的手段在第一时间将危险扼杀在萌芽的状态下——毕竟每一个混沌法师都活不长。” “当然，或许你用了不知道什么手段延续了自己的寿命, 但这并不代表你不会因为魔力暴动而发生什么意外, 虽然历史上出现过的混沌法师都非常短命，但这样的资料还不至于完全找不到。” 莫度侃侃而谈，黑色的长剑剑锋在地面上划出一个小圈：“而我，如果接纳了这份至尊法师的位置, 如你所见，被梅菲斯托赋予了不死性的我很难真正的死去, 而维山帝的力量再加叠上这一份力量, 假以时日足够让我迅速地逼近古一的水准。” 他的眼睛仿佛要直接望进那鸟喙面具的深处。 “你将获得真正的自由，远离不知道何时会到来的威胁，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能够约束你的存在了。” “世界上没有你这样的至尊法师, 莫度，在保护这个世界之前，你就已经在伤害自己的同门了——丹尼尔，还有剩下的十二名法师。” 斯特兰奇觉得自己的声音艰涩极了，简直不像是自己的喉咙所发出来的：“而且古一她从来都没有向着任何人放下过自己的灵魂，她到死都死得堂堂正正，而不是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地狱的不知道什么鬼怪手中！” “很好，看来我们对于至尊法师的位置都有着不同的看法。” 莫度满意地拍了拍手：“那么就只有一条路了，斯特兰奇，很遗憾的那一条，因为你不肯主动把阿戈摩托之眼交给我所导致的那种遗憾。” 他转头看向卡奥斯：“那么，混沌法师，囿于你如今契约的束缚，能否请你安静地旁观不要出手呢？毕竟你只需要庇护那个至尊法师就好，同门师兄弟内斗不在你的干涉范围里，而如果我赢了，这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斯特兰奇也转过头来，魔法师站在他自己的身边，呼吸平静毫无紊乱的迹象。 对方的声音平静得就像是南极洲漫长的边境线。 “——那么如果你输了呢？” 卡奥斯问道。 就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卡尔·莫度笑得前仰后合，甚至在眼角笑出了眼泪。 “你在开什么玩笑，混沌法师，我的大部分身体哪怕遭到破坏都会像是刚刚你看到的那样逐渐复原，论魔力我更胜一筹，战斗经验我比他丰富十几年，还执掌着梅菲斯托的黑魔法，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能输给他？” 南极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气，哪怕周身环绕着能够保温的术法，也足矣让呼吸都带着凝实的白色雾气。斯特兰奇神色凝重地看向莫度，对方甚至连胸腔都没有起伏一下，就好像从生物学角度上都已经掺杂了非人的特质。 “你说得很有道理。” 费尔南多点了点头，在斯特兰奇震惊的目光当中开口说道：“那么我会代为见证这场同门之间的战斗。 ” 他倒退了几步，让出足够多的空间留给斯特兰奇和卡尔·莫度，面具略微偏转过来，尖尖的鸟喙正好正对着斯特兰奇。 “他说得没错，如果你连一个投奔了地狱就为了获得一点点不死性的家伙都无法击败的话，确实无法算作是合格的至尊法师，史蒂芬。” 费尔南多·卡奥斯将手中的三棱刺收入手杖当中，脚下的雪花逐渐从地面上汇聚起来，攀附爬升着构筑而成了一个纯白色的高脚靠背椅。红发的魔法师就着椅子的位置坐了下去：“打赢他，如果这点你做不到的话，杀了他——我猜作为至尊法师起码要有杀人的觉悟。” “这简直是我听到的今日份最可笑的话了。” 莫度看了一眼居然真的坐下来休息的费尔南多：“你都已经亲口承认了这是来自于梅菲斯托的不死性。” “就算是能够赋予眷属力量的东西也是有高下之分的，如果你直接拿到了路西法的力量说不定我还会高看你一眼，不过是地狱某个片区的领主，这也值得跟维山帝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费尔南多掀开面具，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如果这样的话随便什么地方的伪神都可以大行其道了。” “……我改变注意了，混沌法师，你会为你自己刚刚的言辞而感到抱歉的。” 原本被斯特兰奇压在石头之下的几只地狱犬化作黑色的暗沉烟气，又重新聚拢成型，颅骨上瞳孔之内的位置里焕发起两点阴森的蓝火，冲着费尔南多蓄势待发：“起码要拆掉你的几根骨头来泄愤。” 那正好，费尔南多重新抽出三棱刺，一回身躲过地狱猎犬的猛扑，和斯特兰奇背靠背地站在一起。 黑色长袍和红色斗篷，倒映着寒光的金属武器和维山帝魔力构成的长剑。 就仿佛四肢百骸都重新找到了温度，斯特兰奇长长地吐出来一口气——他也说不清楚刚刚自己到底在紧张些什么，就好像同样不清楚为什么在即将开始战斗的现在，他的心情却突然踏实了不少。 感受到身后的人脊背肌肉的放松，费尔南多忍不住皱眉提醒：“我是绝对不会出手帮你的。” “我知道，你那边也不轻松。” 斯特兰奇说道，摆出了娜塔莎教过他的击剑起手式：“你受伤的话我会很难办的。” 战斗一触即发。 * 法师之间的战斗和大多数人有所不同，充斥着互相之间的计算和博弈，以及魔术概念层面上的交锋。 两个人从现实世界一路打进镜像空间，在能够传送至任意空间之内的情况下，维山帝的力量足矣用出让人觉得眼花缭乱的效果。 斯特兰奇的魔力汇聚成金色的锁链，铺天盖地地冲着莫度侵袭而来，却几次都未能击中，对方的魔力像是静默燃烧的黑火，顺着锁链的回路一路反向燃烧回去，险些就灼伤了斯特兰奇的十指。 他的战斗经验确实比起莫度要欠缺太多，尤其是在对方弥补了魔力储蓄不足的短板之后，他们之间最大的差距被梅菲斯托的力量强行弥合平整。 “你总会因此而感到疲惫，斯特兰奇，就像是你总会不断衰老直至死亡一样。” 莫度的剑锋几乎是擦着斯特兰奇的耳鬓袭来，险之又险地削掉了对方的一缕头发：“而我不会受伤，不会死去，魔力会填补精神上的疲劳，科学无法缔造真正的永动机但是魔法可以。” 时间加速，重力翻转。 斯特兰奇没有回话，迅速地念了几句咒语，在初步掌握了妖精语的如今，他已经可以初步倚靠这种术法来牵动自然力。 莫度脚下的冰雪像是有了活性一般攀附住对方的小腿，虬结成冰。斯特兰奇的动作在时间加速的作用之下快出了残影，金色的剑光一闪而过，毫不犹豫地击穿莫度的手腕。 ——和娜塔莎的模拟战斗中，对方就总是用这一招让他的武器脱手，然而哪怕攻击已经让莫度的血液顺着手背流淌至地面，对方的神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卡尔·莫度直接反手握住了斯特兰奇的剑，哪怕被高浓度的魔力烫得手指滋滋作响，也强行拉近了距离：“我不在乎受伤，不不在乎死，甚至向地狱奉献了灵魂和忠诚。” “所以为什么，你会觉得如此软弱的攻击能够威慑得到我？” 黑火构筑成的魔剑骤然消散，然而莫度几乎是在下一秒就拔出了生命法庭之杖，猛然抽长成齐眉棍的长度，带着魔力的冲击波将斯特兰奇掀飞出去。 连着用了三个法阵缓冲落地的重力势能，堪堪维持住平衡之后，史蒂芬·斯特兰奇一抹额角，在南极洲的极端环境之下，血液沿着面庞的外轮廓流淌而下，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就失去了温度。 魔力是比雪风更加凛冽的刀刃，能够划破皮肤的同时也能割断脖子，史蒂芬·斯特兰奇的动作极快，一个侧翻躲过了生命法庭之杖的攻击，黑色的魔力在地面上划出深深的数道辙痕。 莫度和他一样，维山帝的魔法师战斗的优势就在于空间位置的随机性，哪怕伸手在自己周围爆发魔力，也可以通过神出鬼没的传送门攻击到很远处的敌对目标。 神经外科医生咬了咬牙，强迫身体进行的剧烈运动让他的喉头都滚过腥甜的血气。 以霍古斯的太古之躯，奥淑图的远古之名，阿戈摩托倾听吾辈—— “……” 史蒂芬·斯特兰奇压低了声音，在这片空旷寂寥的南极旷野里吐出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清的耳语。 另一边，费尔南多的战况陷入了胶着。 倒不是说这群家伙有多难对付——如果连几只地狱猎犬都没办法的话，那实在是太小看从混沌之海当中汲取而来的魔力了。 费尔南多操纵着深红色的魔力将一只又一只的地狱犬齐腰扭断，但无论这么做多少次，它们都会重新聚拢成实体，再度毫无畏惧地朝着自己扑过来。 ——畜生就是比较麻烦，魔法师站在原地，边打边想。 魔力流淌在四肢百骸之中的感觉，总会带来些抑制不住的烦躁。费尔南多自认为自己本身不是个耐心有多好的人，但还不至于因为几只地狱犬就显得心烦意乱，然而不论如何，就仿佛是魔力干扰到了思维一般，他的力量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显得难以约束和控制。 和这种莫名而来的情绪相比，身体回路之中的刺痛都反而不是什么要紧事了。 [Conforma] 红发的魔法师高高跃起，将三棱刺精准地刺入一只地狱犬的颅骨，伴随着咔嚓一声骨骼碎裂的声响，深红色的魔力猛然迸发出来，将费尔南多自己和被按在身下的那只地狱犬全部都严丝合缝地包裹了起来。 要点在于阻隔对方和地狱的联系，然后在这种魔力屏蔽的状态当中彻底破坏其内核。 魔力像是层层叠叠蔓延而上的海浪，一点点地熄灭着来自地狱的黑火，地狱犬身上的火焰逐渐收敛消散，紧接着那些原本会在破坏之后迅速自愈的骨骼也紧跟着随风消散。费尔南多从空无一物的地面上重新爬了起来，冷眼盯着场上剩下的两只，颇有些不耐烦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好热。 周围是南极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冰原和山川，不会失坠的夕阳将冰面镀上金色，这样的场景如果不戴着鸟喙面具的护目镜，很快就会因为雪盲而导致暂时失明。 呼吸扑打在鸟喙面具的内层，托尼·斯塔克采用了非常通透的循环系统，在能够阻隔一定毒气的情况下还保持着良好的内循环，原本是不应该感觉到气闷的才对。 可还是好热，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自内而外熊熊燃烧，亟待破开皮肤，将整个人从指尖到发梢都烧灼殆尽。 费尔南多稍微解除了一点自己身上的保温咒语，裹挟着碎冰碴的冷空气迎面而来，略微纾解了一些仿佛烧灼着灵魂的热度。他的眼睛扫视向剩下的两只地狱犬，在对方有些退却的呜呜声当中乘胜追击。 魔力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海。 从海平面之下延伸出一条联通的细线，细若蛛丝却不曾断绝，从至高之远的源流之处流淌而下，将磅礴的魔力一点一点压缩进人类的魔术回路和身体脉络。 费尔南多摘掉面具，防止雪盲在此时此刻已经没什么必要——毕竟就连视野都被一片深红所填充，魔力沿着发梢向外弥散开来，提着三棱刺的那只手很快就横在了第二个目标的面前。 咔嚓一声，他直接斩断了第二只地狱犬的头颅，紧接着三棱刺倾斜着扎入那滚落地面的头颅内部，直捣眼眶当中蓝色的火苗。 离开了头颅的身体还在地面上跌跌撞撞地挣扎，费尔南多头都没回，大量的魔力就带来了无形的重压，将暴露在空气当中的脊椎碾得粉碎。 几乎是同一时间，第三只地狱犬带着破风的声音冲着费尔南多的后颈直扑下来。红发的魔法师灵巧地转身，直接将左手臂塞进了地狱犬的獠牙和口腔之中，随着对方的犬齿啮合狠狠一掼手臂，将整只地狱犬砸在地面上。交错的犬齿深深刺进桡骨和尺骨之间的缝隙处，将左手臂啃噬得破败不堪，费尔南多一只手握住三棱锥，防止雪地中的颅骨重新连接到身体，另一只手的手臂从伤口处爆发出磅礴的红色雾气，将第二只地狱犬的内里在转瞬之间就填充得膨胀不堪。 红色的雾气在一片冰原之上无声沸腾，熊熊燃烧。 比起用魔力透支着自身，倒不如说更像是堰塞湖当中淤积着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开闸的出口，沿着手臂上的伤痕迸发而出，将地狱犬的内部骨骼撑得节节皲裂。红发青年的身上已经满是因为打斗而造成的细小伤痕，但那些伤口和从患口出流淌而出的魔力，反倒像是纾解了那来自灵魂深处的烧灼热度。 好热。 魔法师撤销了，或者说无意再维持环绕在周身的恒温术式。地狱犬的咬合力惊人，手臂的血液畅通无阻地从伤口处流淌而出，露出浅色的肌肉和肌肉下层森白的骨骼。血液一经接触到南极的风雪就东结成冰，却在魔力的胁迫之下重新液化，滴滴答答地在地面上流淌出一地破碎的红色。 啪嚓一声，像是再也无力承受这种魔力的压迫，地狱犬的颅骨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轻微地崩断，紧接着眼眶里充当眼球的两簇蓝火黯然熄灭。费尔南多在一片废墟之中重新站定，眼眶之中一片深红。 他转身看向斯特兰奇的方向，神经外科医生和他的师兄战至正酣。 第68章 “没想到你能做到这种程度, 斯特兰奇。” 莫度猛然一个飞踹，将斯特兰奇踢得倒退了几步：“破釜沉舟, 让维山帝直接断开了这片区域内的空间跳跃权限。” 史蒂芬·斯特兰奇狼狈地爬了起来, 他刚刚念诵咒语，目的就是让自己和莫度都对等地无法再张开任何的传送门，这大大降低了被偷袭的机会, 变相缩短了他们两人在法师空间战斗之中的经验差距。 但同样地，这样的做法会对他自己带来极大程度的掣肘。 两人隶属于维山帝的力量在空间跳跃领域同等地得到了削弱，但卡尔·莫度属于地狱的力量却仍旧可以启用。 莫度整个人的周身环绕着一层黑色的魔力屏障，斯特兰奇咬着牙从手掌心中再度抽出剑来，金色的剑锋长度猛然暴涨, 就像是擎着一线天光，仿若摩西分开大海一样, 一剑斩碎厚重的冰层。 维山帝之剑在空间概念上没有厚度, 是倚靠魔力的作用从原子层面上斥开被切割的物体，只要倾注的魔力足够丰沛，只要意志力足矣撬动这份力量，它就能永远一往无前, 无坚不摧。 卡尔·莫度的魔力护盾轰然溃塌，被这一击直接从肩膀开始向下削去了小半截的身子, 史蒂芬·斯特兰奇手中的魔力伴随着这一次的全力攻击骤然消散, 他原地扶着膝盖大喘气，却愕然发现，哪怕是将对方伤害到了这种程度, 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二的身体仍旧在缓慢地恢复着。 “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你都不敢来砍我的头吗？” 莫度的声音带着嘶嘶啸鸣，几近非人：“我想你还是没能明白，不死性到底是什么意思，否则的话，就绝不会在这种愚蠢的地方心软。” 漆黑的魔力构筑起缓慢流动的淤泥，攒聚着逐渐填充到莫度的身体当中去。先是半条腿，再是腰腹，最后是被彻底削去的右臂，在梅菲斯特所赋予的不死性加持之下，莫度的身躯从破败逐渐恢复完整。 斯特兰奇的右手虚握成拳，刚打算再从左手的手掌之中抽出什么东西来，就看到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掌心的热度，烫得惊人。 “……费尔南多？” 斯特兰奇忍不住惊呼出声。 对方的样子看上去甚至比他还要狼狈一些。 斯特兰奇身上遍布着淤青和暗疮，这是他和莫度在相互搏斗的过程中互相给对方身上留下的，但真正深可见骨的那种危险攻击都被缓冲法阵和防御环绕术式给避开了，但—— 维山帝在上，看看他的那只右手。 费尔南多从手臂向下滴滴答答地淌着血，体温起码有三十九度那么高，血液晕染开衣服，连哪怕是鸦黑色的外袍都能看得出来痕迹。红发的魔法师用相对完好的那只手掌握住了斯特兰奇的手臂，鸟喙面具已经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神色空洞而平静地注视着莫度。 “这可不合规矩，先生，你事先的承诺可是不插手。” 莫度的身体恢复完毕，咔哒咔哒地活动着重新桥接完好的肩关节：“还是说你终于决定提前站在注定失败的那一方了？瞧瞧您现在的样子吧，甚至只是和三头地狱猎犬搏斗而已，不明白真相的人估计还以为您是刚刚屠了一头龙呢。” 单薄的身体甚至趔趄了一下，斯特兰奇下意识地揽住费尔南多的腰，才意识到这家伙身上竟然连一个防御术式都没有留下。 那种极为陌生的感觉扑面而来，就仿佛是在黑暗维度多玛姆的面前，拦在自己面前熟悉而冷清的背影。斯特兰奇辨认着对方的表情，这家伙显然处在魔力过载的状态，呼吸都带着发热患者一般异常的温度。 “嘿，等等，费尔，收敛一下……再这样下去你身子会撑不住的。” 斯特兰奇连忙将完好的那只手臂担在肩上，整个人扶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子，放轻了声音：“你待在安全的地方等一下……” 该死，现在他们谁也用不了传送门，连哪怕提前把对方送回纽约都没有办法。 “你越界了。” 费尔南多梗住了身子，牢牢站定，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卡尔·莫度：“从刚刚开始……你根本没想要平等地和斯特兰奇开战。” “先别说这个了费尔南多！” 斯特兰奇撑着对方的身子努力想要向后挪动，结果这家伙一点配合的意思都没有，他也不敢动作太大牵扯到对方一身的伤口：“起码你先待在背风的地方……” “为什么要选择待在南极呢？” 斯特兰奇听见身边的魔法师轻轻问道，声音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散：“为什么偏偏是南极呢？” 南极洲的灵脉状态特殊而又蔽塞，和人类之间的联通和交互近乎于无，在人类历史的近乎每一个时段，都无人去触及和利用这片特殊的大源。 换句话说，这里的干扰很少，用来做“任何出格的事”都会很方便。 这句话的话音刚落，斯特兰奇就意识到莫度的身上出现了某种变化。他被维山帝之剑所斩过的那半截身体肤色逐渐变得苍白发青，手指甲变得尖利，那些异常的体征向着正常的那半截身躯逐渐蔓延扩散，直到将莫度的一小片头发都染成了异样的亮紫色。 仿佛重叠着的声音从莫度的口中传出。 “反应很敏锐，混沌法师，还是说混沌魔法对于这种细节的变动本身就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度？” 莫度扬起了下巴：“这将会成为我新的助力。” “你疯了吗，这是恶魔凭依！” 斯特兰奇忍不住开口：“梅菲斯托会凭依在你的身上出现在这个人类的世界里，然后利用你的身体行一切他想行之恶事……这就是你口中的想要成为至尊法师吗，莫度？” 神降和凭依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天使和恶魔当中，能够赋予人类力量的那一部分在很早很早以前就被禁止以自身原本的躯体降临在地球上，因此才在六千多年之间一直采用着派遣克劳利和亚茨拉斐尔之类的恶魔和天使在地球上作为上层意志的代行者这种方案，但倘若构建了凭依的通路，那么哪怕是梅菲斯托本人也可以将自己的灵魂压缩在莫度的身躯之中强行现界。 而这种现象，毫无疑问会对这个世界带来动荡和灾厄——正如恶魔们一直所喜爱的那样。 “你明白什么！” 莫度仿佛因为凭依而显得情绪不稳起来，一轻佻一沉痛的声音交叠在一起，显得莫名的诡谲：“天赋比什么人都要好的你怎么可能懂我们这些人的感受！” 他曾经度过了数千个披星戴月的夜晚，和无数个闻鸡起舞的黎明。他们说维山帝的魔法师都是苦修士，因为要恪守本心与准则，防止自己向着黑暗的深渊失坠下去；他们说维山帝的魔法师都是被褐怀玉，环抱着庇护一颗星球的夙愿风雨无阻，日夜兼程。 他的天赋中上，从来不及卡西利亚斯那般通透，在对方彻底叛出师门之后，一直都是实至名归被所有人信赖和拥戴着的大师兄。 就像是去攀登一座险峻而陡峭的雪山，风雪摧折危险环伺都不会磋磨他的意志和精神，但唯有一件事会。 在他历经千辛万苦攀援至山巅的一刻，看到有人就站在那里，还站得松形鹤骨，又理所当然。 * 伴随着梅菲斯托力量的逐渐显现，南极的冰原也不断震颤战栗起来。斯特兰奇一剑扎在地面上锚定住身躯，揽住费尔南多往后拖了拖，紧接着就看到对方抓着他的手臂勉强拔出三棱刺来，一缕深红色的魔力如渊如河地环绕在两人的周遭。 这是第三次，费尔南多想。 第一次魔力的失控发生在面对多玛姆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醒来之后就直面了众人欲言又止的目光。 第二次的时候来源于克劳利看似危险的“致命一击”，求生的本能强过一切反应，魔力迸发得让他自己都猝不及防。 这是第三次。 卡奥斯挥开了斯特兰奇的手臂，前踏两步，直视着卡尔·莫度站得笔直。南极冰原上毫无阻碍的强风吹起猎猎翻飞的黑袍，这种就眼睛的巩膜都被染上红色的魔力浓度之下，费尔南多伸出右臂，三棱刺的尖端遥遥指着莫度的方向。 “梅菲斯托，你背离协定，妄图降临之地表，有罪。” 他保持着缓慢的语速，每一个词汇都带着微微的颤音。红发的魔法师目光如炬，似乎能够直接穿透那皮肤，看到深埋于骨肉之间的正在被侵蚀的灵魂。 魔力仿佛连血液都能够灼烧至沸腾，皮肤之下的每条血管都在无声地悲鸣。 嗤地一声，斯特兰奇注意到费尔南多举起的手臂上飘散出一蓬血线，紧接着两条腿上同样传来了微弱的血腥气。 就像是身躯都无法再容纳这份力量，被压缩在狭窄的人体当中随时都可能挣脱而出。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当自己是米迦勒吗！” 莫度的嘴唇并没有动作，是空气震动发出了如是的怒斥声。 费尔南多没有出声，他现在就连视觉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在一片铺天盖地的红色视野当中，只剩下面前来自地狱的魔力和熊熊燃烧的不死性醒目得宛若一个箭靶。 单纯的破坏对方身躯是没有用的，反而会因为修复身体而加速梅菲斯托侵占莫度身体的过程。 要用别的什么方法。更深邃的，更贴近本源的，更为基本的混沌魔法。 魔力构筑成漆黑的□□一道道袭来，每一个都被斯特兰奇用精准的技巧拦截在半空。他解下自己的魔浮斗篷披在费尔南多的身上，用斗篷自身来维持住对方平稳的站立，紧接着从手掌心里最后一次地抽出剑来。 他喘了口气，回忆着娜塔莎的动作，在时间加速的魔法之下向着莫度进攻了过去。他们之间没有一句话的交流，但在这个时间段内，纵使不知道费尔南多想要准备什么样的术法，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为对方成功的争取时间。越是复杂的术式所需要的咏唱和准备就越久，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梅菲斯托就这样降临在世界上。 斯特兰奇凌空踏过空气，脚下的魔法阵浮现又消失。他的魔力运转流畅得令自己都觉得震惊，魔力的锁链将莫度牢牢捆束在原地。 “该死的，该死的，时间魔法！” 莫度的视线追着斯特兰奇的动作，数道黑火就像是定向追踪导弹一样循着他的轨迹而去，却始终也无法捕获到对方的动作：“阿戈摩托之眼，就是因为有了那东西你才能像是个狼狈的跳蚤一样到处逃窜！” 噗地一声，维山帝之剑破开皮肤，斯特兰奇一击击中就放手撤退，绝不会在同一个空间相位上停留第二秒。 “直到现在，我仍旧感谢你曾经对我的指点和教导，莫度，毕竟说实话，无论是古一还是那家伙都没什么当个好老师的耐心。” 斯特兰奇叹息道：“但是你错得太远了。” 你已经朝着这深渊失坠到了太深的地方，向那充斥着硝火和硫磺气息的场所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莫度的攻击变得无序而混乱了起来，就像是无能狂怒之下带来的狂风骤雨。 你凭什么可怜我！ 他大喊着，就只有你没有权利可怜我。 被维山帝之剑斩中的伤口也可以迅速复原，黑色与金色的魔力流束交织在一起，将冰原轰炸得破败不堪。史蒂芬·斯特兰奇的动作颇觉狼狈，但在这样一轮紧似一轮的攻击之中，他甚至生出了余裕来抽空反击。 ——或许，自己真的在魔法这一脉络上天赋还不错。 * 视野逐渐弥散起深红的雾气，而那片深红色逐渐加叠变得浓稠，最终调和成一团挥之不去的漆黑。魔术回路的灼痛煅烧着自己的每一根神经，从脊柱延生至四肢百骸，托尼·斯塔克曾经一度问过他是否需要镇痛药物，但实际上这种特殊的痛觉与神经递质无关，更无从在药物手段上得到纾解。 费尔南多坠入了一片海。 没有上没有下，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的世界里，连光都透不进去。 混沌之海不可能像是维山帝一样在最关键的时刻指引方向，更不会为了庇护某颗星球而慷慨地借出自己的力量。他的坠入显得太过沉默，连一丝水花和波纹都没有溅射起来。 孕育诸神之海，世界开辟之海，迪拉克的量子之海。 恍惚之间，费尔南多想起了某一个天气很好的上午，一群学生鱼贯而入通往天文馆的校车，在车上，彼得·帕克和他的老师一起讲过一个让自己觉得很是费解的故事。 当物质和它的反物质相遇的时刻，就会发生湮灭（Annihilation）现象，在这个过程的瞬间会发生爆炸，生成光子或者介子，引发γ射线的爆发。 复仇者联盟的布鲁斯·班纳博士就是γ射线方面的专家，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高能粒子流束会让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变成浑身发绿还总是大喊大叫的浩克，但因为这件事，费尔南多对于伽马射线和它的衍生知识确实多留了几分注意。 “想象一下，我们所处的宇宙，就像是漂浮在量子之海上的礁石，一次意外的量子涨落让这个世界由此诞生。” 难得魔法师都来学习科学知识，从高能射线领域强行转行的班纳博士带着几分怀念的心情对着费尔南多和彼得·帕克讲述道：“而一个阳电子和一个电子的相遇，却会让它们在物质世界里双双消失[1]。” 之后的那一长串教学内容费尔南多都只能算是听了个半懂，班纳博士当然也没指望高中生能够明白那些繁琐的方程和演算式，只是顺口一提就换了别的话题。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内容呢？ 费尔南多尝试着划动四肢，科学的那部分知识以他目前的程度来看很难弄明白，但并不代表一个经验丰富的魔法师不能从其中推演出足够适合魔法层面的诠释。 “不死性”会让梅菲斯托的投影一次又一次地在这个世界里辗转重生，也会让被赋予了不死性的卡尔·莫度永远都无法真正地被打败。维山帝之剑是无坚不摧的武器，但它无法斩杀一个根本没办法死去的人。 但还有别的办法。 斯特兰奇转过头去，惊愕地发现，身后的魔法师身上的魔力层级还在不断向上爬升。空气当中的魔力浓度提升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而核心就是那个不断向着周围逸散着魔力的那个人。 费尔南多合着眼睛，勉强依靠着魔浮斗篷才能够维持站姿，但从几近昏厥的魔法师身上所爆发出来的深红色雾霭，足够让卡尔·莫度都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 “费尔南多？” 斯特兰奇连忙转身，却又堪堪避过一次莫度的攻击：“你在看什么地方？在和我战斗的时刻竟然还有机会让你这个混蛋分神吗？” 仿佛呼吸都裹挟着深红色的雾气，就像是血液都在逐渐沸腾成为魔力的一部分。 不死性无法被击溃，但在概念的层面上，“不死”无法去抵抗“消失”。 费尔南多伸出一只手，闭着眼睛虚握成拳，歪歪斜斜地指向莫度的方向。这不过是某种概念的变生，海面上的一片浪花，正与负之间的相抵，物质层面上的消亡。 他的五指收拢，指关节微微用力。 斯特兰奇没有回头，在那一瞬间，仿佛有风吹过，又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莫度半截身子上裹挟着的那种令人战栗的气息，突然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1]：此处有强行降智式简化，请勿将这段话当做真正的科学或科普知识去理解。 第69章 “该死的, 你这个混蛋，你对我做了什么！” 莫度的声音甚至都发出了破音的啸鸣：“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 卡尔·莫度, 在那一瞬间的魔力荡涤而过之后, 他身上的“不死性”突然消失了。 连接着他和地狱之主梅菲斯托的那根无形的蛛网彻底崩断，再也无法为他提供魔力或者是不老不死的加护。 伤口不会再无止境地复原，灵魂也没有了被地狱黑火所包覆的感觉。 斯特兰奇喘着气, 狼狈地向前送出一剑，精准地刺入了卡尔·莫度的肩胛。 久违的疼痛和南极的寒风，终于让这位曾经的大师兄陷入了彻头彻尾的疯狂。 “那本来应该是我的位置！” 目近眦裂的法师用颤抖的动作拿起生命法庭之杖，这是他曾经所获得的殊荣，努力所得到的首肯：“阿戈摩托之眼和时间魔法, 那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东西！” 我的魔力，我的位置, 我的神造兵装, 理应由我来庇护的这颗星球。 他曾经一步一步虔诚地在喜马拉雅山脉的峭壁上踽踽独行，在神秘学孤绝的道路上上下求索。卡玛泰姬从来不是什么求学者的伊甸园，他摒弃了自己的过去，他曾经的爵位, 特兰西瓦尼亚的贵族身份，和曾经被俗世引以为傲的一切。 他相信那都是在这条道路上毫无价值的辎重, 而面向真理的求索, 一定会渡他去至高至远的，别的什么地方。 魔力灌注进武器之中，卡尔·莫度摆出使用棍法战斗的起手式, 牢牢盯紧斯特兰奇的动作。 只要这家伙展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他就能够用这根长杖直接捅进对方的胸腔。 史蒂芬·斯特兰奇同样动作谨慎，他的魔力回路也已经因为长时间的战斗而有着微微的过载迹象，魔力沿着四肢百骸流动，化作手掌当中金色的阔口巨剑。 两个人在同一时间动作，脚下的冰面骤然开裂，他们从地面战斗至半空，到了最后甚至都已经互相无法保持战斗的架势，只是无谓地像是更原始的什么生物一样互相厮打。 斯特兰奇的手指仍旧颤栗着。 但是战栗的十根手指握住剑柄，却足够将这魔力凝成的实体操纵得如臂使指。他最初来到加德满都不过是为了寻求治疗双手的方法，而如今他的手仍旧是这副模样，却白白承担了一大堆稀奇古怪又无比沉痛的责任。 冰面猛然陡转，维山帝的法师之间的战斗往往会引发空间相位的偏折。他们就像是在冰做的大型迷宫当中互相追逐，但每一次的攻击都险之又险地瞄准着对方的要害。电光火石之间，如镜的冰层上倒映出一闪而过的红发。 费尔南多站在不被波及的位置微微闭着眼睛，似乎是刚刚的那一击耗尽了他浑身上下的力气，而魔浮斗篷正绞尽脑汁地想要扶正对方的身体，再顺便抵挡住零下三四十度的空气之中侵袭而来的冷风。 生死交锋之间，斯特兰奇却突然想要弯起嘴角。 这个表情极大地刺激到了莫度的情绪，两人的战况更加焦灼，但这个时刻，被时间加速着的至尊法师竟然却有余裕去思考些和战斗全然无关的闲事。 “有种东亚和南美都有生长的植物叫做酸浆（Physalis peruviana），还有别称叫做‘鬼灯’，虽然寻常的版本里是一种营养丰富也有药用效果但算不得多好吃的植物，但如果是生长在灵脉丰沛的地区，偶尔也会有能够作为魔药学材料的亚种。” 那是一个非常寻常的下午，写完作业之后的大魔法师终于“勉为其难”地想起来自己还有着教导后辈的职责，瞥见斯特兰奇正在看《药草学与炼金术》，就着他正在看的章节即兴来了这么一段：“普通的鬼灯可以用来治疗咽喉痛，也能够纾解毒素，治疗疔疮和丹毒，但是如果是那种能够用于魔术炼金的版本的话，在此之上，有能够干涉人体魔术回路的功效，根据配置的药剂不同，可以达到疏通、修复、缓解疼痛乃至于破坏的效果。” 这书上可没写，斯特兰奇不疑有他地在那本线装书上贴了一张用于批注的小纸条，刷刷补上了对方的说法：“可是魔术回路的灼痛我记得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泛用镇痛药物都应该对此无效才对。” “唔，所以说这就要涉及地脉走向之类的问题了，野生的鬼灯一般广泛分布于欧亚大陆，中国的好几个省份也都有人为种植，那片土地上的道士（Taoism）将这种地脉的走向称之为‘龙脉’。” 又是一大堆的生单词，斯特兰奇已经对此感到麻木，一脸淡定地打开了谷歌翻译。他是个神经外科医生，对于药学的了解不算很多，而各地地方草药的了解就更少，完全是行业之内细分出来的隔行如隔山。 “唔，这方面的知识光看书也没什么用，下次抽空带你一起去实地考察吧，采摘和配药，如果想吃的话也可以买一点尝尝，算是咱们这边比较罕见的水果。” 说话的时候，费尔南多的距离和他贴得很近，大魔法师毫无自觉，呼吸扑打在颈侧，红色的长发垂直桌面，在写了一半的羊皮纸上微微打着旋。 这也太近了……斯特兰奇有点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等你期末考试结束，圣诞假期的时候可以去，反正我记得那边圣诞节是不放假的。” “好的——” 对方拖长了音调，翻出手机来给自己的日程表上增添新内容，一边写一边随口问道：“说起来，你后悔吗？” “什么？” 话题跳转得太快，斯特兰奇一时半会儿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红发的魔法师坐在桌子上，长头发垂下来挡住了一半的书页。 “成为至尊法师，如果你因此而觉得后悔的话……” 人一生也不过百年而已。 他记得自己当时只是笑了笑，表示他现在的情况根本没得选，而如今维山帝的剑在手中持续不断地蜂鸣，在不断错动颠倒的世界当中，不会有一个人划出魔法的加护，说着“别的都不用管你朝着前面跑就对了”。 再度回想起那个提问，之后的一切答案都会变得非常简单。 ——是愿意的。 甚至，这个答案简直可以说脱口而出，比他自己预想的反应是金还要迅速得多。他当然也和任何一个平凡人类一样渴求着世界的和平和安定，但成为一个法师和拿起阿戈摩托之眼不再是一个迫于无奈的选择，起码一个至尊法师的力量，足够从任何什么危险的东西手里救下一个人。 想要拯救的东西从一个人到一个世界，再从一个世界收束回那个人的身上，魔力填充进维山帝之剑里，就像是将子弹满满当当地押入弹匣。金色的剑划破空间，在这由冰雪所构筑的、不断颠倒和变动的世界当中划出一线裂痕，而裂纹的背后传来浓郁的硫磺味儿，以及熊熊燃烧永不熄灭的黑火。 “我不会杀你。” 斯特兰奇握住手中的剑，一字一句地说道：“但你也已经无法长久地生活在如今的这个世界当中。” “等等，你在开什么玩笑，你——” 联通现世和地狱之间的壁垒被金色的魔力所切分开，斯特兰奇的力量推挤着莫度朝着那划出缝隙的空间裂痕中陷落下去。 “你的灵魂已经归属地狱，归属梅菲斯托，这是你应得的代价，莫度。” 联通手指的蚓状肌部位已经被磨砺得破皮出血，而斯特兰奇握剑的手没有丝毫的颤动。 石破天惊的一剑里，魔力像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洪流。 “——下地狱去吧！” *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费尔南多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哪儿都疼。 南极连个能升起篝火的东西都没有，斯特兰奇在群山当中找了一处被风的地方，用魔力强行削出来了一片可以宽敞地容纳下两个人的山洞。 他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一点一点地构筑起恒温法阵，空气交换和富集氧气的手段，再之后是融化冰川得来的液态淡水。 费尔南多被魔浮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左手臂的衣服彻底崩解，如今手上用碎布条缠着他的那根托尼·斯塔克提供的手杖制作的简易固定架，用作临时的正骨手段。 好在他曾经是个医生，费尔南多有一搭没一搭地想道，手法还真专业。 斯特兰奇几乎是在对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动静，神经外科医生的周围飘荡着几团清水，现在他们手头连个装水的地方都没有，因此斯特兰奇直接锚定了一处区域取消重力，让这些被融化的液态水老老实实地待在空中随取随用。 “纽约的位置大概是在北纬四十度，而这里已经接近南纬九十度的海拔。” 他看着躺地上的红发魔法师，宣判道：“我用你的卫星电话联系了托尼·斯塔克，毕竟这附近全域禁止空间传送，王他们短时间内也没办法用空间跳跃的办法过来。” 这是一个简单的数学题，一纬度大概是一百一十一公里，计算两地纬度差可以得出，他们如今到纽约的直线距离有着约为一万四千公里的空间尺度，哪怕托尼·斯塔克的钢铁战衣能够进行八马赫级别的超音速飞行，从纽约赶到这里也需要五个小时的时间。 “锆石”反舰导弹的极限突防速度才堪堪达到八倍音速，这几乎已经达到了托尼目前战衣最快速度的临界值，而寻常的超音速战斗机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性能。 更何况，钢铁战衣一个人过来肯定是不行的，费尔南多还需要一些医护手段的救援，就算神盾局马力全开，折合时间也需要起码八小时。 也就是说，未来的七个半小时之中，他们都只能手无寸铁地——好吧，还是有的，起码还有一根派不上多少用场的三棱刺——待在这里，挨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费尔南多听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两人重新陷入沉默。 他们都不是擅长挑起话题的类型，费尔跟彼得和内德两个人相处得好完全是因为这两个家伙时时刻刻都能说个不停，而在风雪不止的南极，这片地球上平均海拔最高的高原上，两个本质就有些不擅交谈的家伙凑在一起，气氛显得沉闷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斯特兰奇操纵着一部分漂浮在空中的水球打湿布料，紧接着用它们擦了擦费尔南多额角上的伤口，反复冲洗数次之后再擦拭周边。 费尔南多转了转眼珠，发现这家伙是撕掉了自己法师袍子上的两截袖管。 斯特兰奇以为对方这个表情是在嫌弃，解释道：“我用魔术消过毒……小范围杀死所有生命反应的术式，应该不存在会感染的细菌才对。” 费尔南多身上的小擦伤不少，但都不严重，最主要的伤口来自于深可见骨的左手臂和四肢上的魔力崩断，外加一些内在魔术回路的创伤。之前的战斗让这些伤口长久地暴露在了空气当中，又带来了大量的失血，而现在他们地处南极，对此几乎毫无办法。 虽然斯特兰奇自己是个医生，但很意外地是，他的治疗魔法水平并不怎么样——大概是因为更加信任现代医疗体系的缘故。 至于混沌魔法……谁能指望那玩意儿可以治病？ 魔浮斗篷尽职尽责地在这段时间里一直都将费尔南多裹得严严实实，还撑起一角充当枕头微微垫起头的位置，魔法师挣扎着想要做起来，斯特兰奇第一反应就先按住了那只在固定当中的左手，然后和魔浮斗篷一起支撑着他的身体靠墙坐好。身体回路的过载带来阵阵的神经牵痛，但是那已经算不得什么大事。 “你当时用了什么手段？” 斯特兰奇问道：“对莫度……他身上和地狱之间的联系一下子就被掐断了。” “是混沌魔法的某种应用，不过寻常的状态下我大概做不到、” 费尔南多回忆了一下：“原理也不太好说明白，总之是概念层面上的博弈，比起‘不死’，‘消失’的层级和权能更高一些。” 哦，斯特兰奇点了点头。 他知道费尔南多其实很厉害，毕竟能够吓退多玛姆的绝对不会是什么等闲人物，但是这种稀奇古怪的魔力用法他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莫度说，维山帝的白魔法是击溃混沌魔法的唯一手段…… 至尊法师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轻轻问道：“我现在是足矣独当一面的至尊法师了吗？” “什么？” “莫度他伤害了太多无辜的人，所以不能算在内。” 斯特兰奇轻轻咳嗽了一声：“维山帝的法师还有很多，你认识的就包括丹尼尔和王在内……在这些人当中，我足够成为合适的至尊法师了吗？” 等到一切都平息之后，莫度所说的那些话就变得无比的扎耳，从“换一个人承担至尊法师的位置你就能够获得自由”，到“古一法师不过是留下了一个骗局”，每个词汇拼凑在一起，都足够让人如鲠在喉。 费尔南多定定地注视着对方的表情半响，斯特兰奇的瞳色很浅，和他自己截然不同，是那种带着灰度的湛青色。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这家伙的死心眼，费尔南多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当然——没有更合适的了，我以我自己目前能够想起来的全部记忆起誓，你是我遇到的法师之中天赋最好的那一位。” “当然，我说的自然不是天赋层面上的问题……” “别的层面也一样。” 卡奥斯用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强调道：“我迄今为止的人生里，没有见过别的更合适成为至尊法师的人了。” 扑通一声，一颗石子被投入深潭，水面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斯特兰奇略微错开视线：“那么按照古一当时的魔法契约——作为至尊法师的我，会向你提供对等的庇护，魔力，神秘学的加护，以及一切合理范围内我能够做到的事情。” 说得是没错，但是总觉得古一当时的先决条件好像没有这么苛刻。 但是有便宜不占就……就很不魔法了。 红发的混沌魔法师眨了眨眼睛，从善如流：“你说得没错。” 很是难得地，他萌生出了一种在欺负老实人的愧疚感。 紧接着，他被神经外科医生用很不自然的动作将半截身子揽进怀里。对方带着试探的语气：“现在继续联通混沌之海的力量只会破坏你身上的回路，如果你需要修复身体的力量，用温和一点的白魔法会比较好。” 这种基于灵魂的灼痛，比骨骼被摧折的疼痛更加难以忍受。费尔南多的体温仍旧没有恢复正常，作为一个医生的职业敏感度，他大概能够判断对方现在的体温在三十八度上下小范围波动。 喝血当然是不可能喝血的，现在他们两个人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失血现象，斯特兰奇身上虽然算是轻伤但仍旧不是适合继续失血的境况，至于最后的那种魔力填充方式……他还断着两根骨头呢。 于是费尔南多非常顺从地阖上了眼睛。 “——请。” 这是在乘人之危，斯特兰奇想，对方甚至还病着，在发着烧。 被魔浮斗篷托着的魔法师先生的脖子细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折断，露出皮肤之下淡青色的血管。 他揽住那具毫无抵抗的身体，微微低下了头。 第70章 药草的味道。 费尔南多阖着眼睛, 对方的身上带着数种妖精用的魔药的感觉，大都是些植物叶片铰碎之后清澈的汁液所留下来的气息。 他能够分得清其中的几味, 但妖精魔药学他了解不深, 也没办法将所有的材料全都辨识完整。 两个人的经验说实话都不怎么样，牙齿磕碰了好几次，相比之下费尔南多的反应甚至还更糟糕一些, 但无论如何这不影响魔力的流通，足矣承载白魔法的温和的力量汩汩流淌过来，填充着排空了混沌魔法的魔力之后显得干涸的魔术回路。 那种带着烧灼感的跳痛，被一点一点地用外来的力量强压下去。斯特兰奇在魔力的细节控制上比大多数人都要好太多，他很敏锐地在联结的通路当中寻找那些熔断的区域, 再试图用魔力去疏通开，期间费尔南多相对完好的那只手臂松松垮垮地拽着斯特兰奇的一截衣襟, 尽可能地保持自己一动不动。 短暂的喘息时间里, 斯特兰奇辨识着对方的表情，费尔南多的神色一片理所当然，确实是保持着全然的信赖，以及…… 任谁都能够看得出来, 那双眼睛里没有夹杂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 新晋的至尊法师瞥开目光，动机不良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罢了, 怀揣着各种各样称得上是自我贬损的念头, 他甚至开始觉得有些庆幸碰巧自己是一位天赋可堪造就的魔法师，还执掌着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白魔法。 “你受伤了？” 费尔南多冷不丁问道。 “非常轻微的程度，回去随便擦点药就能好……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的心率超过人类平静状态下的平均值太多了, 我刚刚观察了这周围的魔法阵，应该没有什么东西会对你带来非常大的负荷才对，考虑到之前和莫度战斗带来的影响，我在想你是不是也受了什么魔术回路上的伤害。” 魔法师慢吞吞地说道：“不过现在咱们两个手头一棵药草都没有，我就算知道也没什么办法。” “没有的事。” 斯特兰奇否定掉了这个推论：“你不要随便想奇奇怪怪的理由。” “但是你刚刚……” “闭嘴。” “哦。” 手机的电量还很充裕，不过在场的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喜欢用手机游戏来打发时间的类型，斯特兰奇瞥了一眼现在的时间，距离救援来到还剩下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费尔南多毫无芥蒂地枕着他的一截胳膊，身上大半的重量都交在魔浮斗篷上，在确认安全之后就想要原地闭目养神。 “先别睡过去，喝点水。” 斯特兰奇轻轻晃了晃那节手臂：“你失血有点多。如果觉得冷的话我想办法把温度的魔术控制得再高一些，这也是失血的正常症状……不过我个人建议你尽可能地保持清醒。” 他顿了顿：“作为一个医生的医嘱。” “你怎么这么多话。” 费尔南多咕哝了一声，看着斯特兰奇操纵着一团水飘过来，像是航天员在空间站里喝水一样抻着脖子嗷呜一口把那团水吞下去：“明明随时随地都摆出一副少说废话的脸色。” ……我哪有！ 斯特兰奇一挑眉，就听见对方在翻旧账：“你还把我和彼得他们赶出教室。” 斯特兰奇：“……” “我都看出来你满脑袋的嫌弃了。” 他甚至还撇了撇嘴，抬起眼皮来观察对方的表情，在发现这家伙居然真的会因为这种玩笑话而显得满脸纠结之后，费尔南多：“……”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红发的魔法师忍不住强调，结果因为身体动作有些大牵扯到伤口，又龇牙咧嘴地躺了回去：“你这人怎么开不起玩笑啊！” ——不是这样的。 斯特兰奇觉得就像是喉咙被堵塞一般，他的视野聚焦在费尔南多断骨的那只手臂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是这样的……这和开不开得起玩笑，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吧，我就只是想找点话题而已，毕竟要保持几个小时的清醒又没什么事情做非常无聊啊。” 费尔南多注视着斯特兰奇的眼睛，泄气道：“你这家伙可真是……” 可真是什么呢？ 不知变通，开不起玩笑，刻板又死脑筋，还是别的什么？ 斯特兰奇等待着对方的宣判，就仿佛独自伫立在中世纪空无一人的异端审判现场，等待对方宣告他有罪，结果费尔南多眨巴了半天眼睛，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注视着那虹膜异色而显得颇具奇异色彩的眼睛，就总有种自己如果随便说点什么，对方就会因为这几句话介怀一个月的感觉…… “——没什么。” 红发的魔法师妥协道：“我还想喝水。” “噢，好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费尔南多注视着斯特兰奇用融化过的冰水处理了他自己的伤口——由于莫度使用的是生命法庭之杖的缘故，在战斗当中很少会出现直接的皮肤破损，大多数都是淤青，其中一处甚至需要临时划破皮肤来放出淤血。 两人的身上都带着伤，空气里夹杂着血腥味儿，费尔南多皱了皱鼻子，显然是有些不适应。 ——这很奇怪，混沌魔法师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按照那点硕果仅存的回忆，他应该曾经也当过医生，甚至在欧洲死亡半数的黑死病期间成功的存活了下来，在这样的履历之下，这点血腥气应该不至于让他觉得不习惯才对。 几乎不需要他自己做出任何指示，神经外科医生把一切都准备得很好——几个月之前这个人还应该带着医用手套站在手术室里，但是现在来看，哪怕是切断这家伙全部的魔术回路丢进某片不知名的热带雨林里，这人说不定都已经足够上演一场丛林求生。 这些变化发生在自己不曾注意到的时候。 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原本连稳定形态都很是艰难的维山帝之剑，如今已经凝实到了足矣划破现世和地狱之间间隙的程度。 * 大概是实在太过无聊，费尔南多听到斯特兰奇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在放血不管用的情况下，如果你身在中世纪的欧洲，面对一种突然蔓延开来的急病，你会怎么办？” 这是同行之间的技术讨论？费尔南多转过头来：“怎么突然问这个。” “反正你也很闲。” 斯特兰奇转过头去，确保从费尔南多的角度看不到他自己脸上的表情：“就是有点好奇，关于你们的魔药学。” 费尔南多想了想：“女巫能做一种叫做蜜剂（Theriaca）的万用解毒药，对于大多数的自然界中毒效果都有很好的作用。” “自然界的中毒效果？” 斯特兰奇重复了那个词。 “我的意思是百草枯什么的不算。” 费尔说道：“这几百年人类的进度太快了。” 他需要确认一些事情。克劳利的提醒，洛基的故事，梅林的说辞，以及费尔南多脑袋里那些稀奇古怪的知识，这些都指向了同一个模模糊糊的方向，仿佛自己再向前多走上那么几步，就能够察觉到关于这个人背后的巨大秘密。 “泛用的材料大概就是甘蔗或者是甜菜根，不过辅助的部分就全部都是蕴含魔力的药剂了，而且需要进行非常复杂的内部结构调整。” 费尔南多想了想，噼里啪啦地报出来一连串生僻的药草名字：“做好了以后需要放置在地脉丰沛的地方很多年，才会生出解毒的效果[1]。” “需要多少年？” 斯特兰奇又问道。 “这一脉巫师的寿命都比大多数人类要长个两三倍，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罐魔药也需要封存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够启用。” 费尔南多回忆道：“而且虽然主材料都是那种拆分来吃都很好吃的东西，但是在一个陶土罐子里闷上十年以后，味道会非常的可怕……” 所以才会被误解成为是什么危险品吧，费尔南多最后微微阖上眼睛，抱怨道。 巫师和女巫们取出了自己典藏多年的万用药，但用于解毒的魔药也无法对抗细菌感染，在这种情况下，被疾病和求生欲反复摧折神经的普通人只会陷入更加强烈的疯狂，他们会认为这是恶魔带来的诅咒，而这些身怀异术的家伙们就是恶魔的走狗和爪牙。 斯特兰奇将红发的魔法师又往怀里拢了拢，尽可能地不去触碰那根骨折的左手臂，魔浮斗篷均匀地覆盖在两个人的身上。血液的流逝会带走体温，费尔南多对于这样的做法全然赞同，甚至还非常适应地自己挑选了一个合适的角度，让斯特兰奇顿时有一种自己怀里摊着什么大型野生动物的错觉。 救援已经在赶往南极的路上，“珍稀野生动物”鼻翼翕动着，呼吸险而又险地擦着斯特兰奇的脖子。所以这家伙一点自觉都没有的吗——斯特兰奇一边抱怨一边伸手拨开那些红色的头发，心情复杂地想道。费尔南多所背诵出来的药材和他曾经亲历过的梦境完全一致，梦境中的金发青年在黑死病肆虐期间所使用的药材，确实就是这种用于解毒的蜜剂。 但梦中出现的那个魔术师——最终接纳了混沌魔法的那一位，长相和费尔南多相去甚远，除却发色之外，还有着雀斑、面部骨骼之类的差异。 应该不是同一个人才对……为了防止在醒来之后的几分钟之内就记忆消退，斯特兰奇当时下意识的做法就是临时复制并保存了自己的那段梦境，但是无论怎样反复比对斟酌，都只能够得出结论，那只不过是一个在黑死病时期生活过的寻常魔术师，无论是天赋还是水准都是中庸程度，和费尔南多目前表现出来的实力截然不同。 一个人的记忆可以被粗略地分为两种，其一是程序性记忆，比如哪怕因为车祸或者头部受创而失去记忆的人，在面对一辆自行车的时候仍旧可以顺畅地骑行——只要他自己曾经学会过骑单车这项技能；而另一种记忆是陈述性记忆，往往会在大脑的海马体受到伤害之后消失殆尽。 关于神秘学的知识和能够施展出来的魔术应该是前者，而关于自身的信息通常是后者。迄今为止和费尔南多相关的记忆都显得太过庞杂，就斯特兰奇目前所整理出来的内容来看，这些记忆包含了五百年前的喜马拉雅山南麓与古一法师的会面，黑死病时期的瘟疫医生，熟知美洲传统萨满术式的魔术师以及更多他自己所欠缺了解的内容。 第一条和第三条暂且不谈，倘若也不考虑过去这个世界上的交通不便……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种魔药的制作方法是那么泛用的、乃至于如此巧合的让两名跨越时代的魔法师都同时能够掌握的东西吗 这个答案简直让人不敢细想，就在斯特兰奇觉得自己可能要陷入某种驳论一般的猜想当中时，他发现自己的外袍又被轻轻地拽了拽。 “呃……怎么了？” 他赶紧又打断自己的思路低下头，两张脸的距离近得让人想要下意识地缩脖子：“你还想喝水吗？” 对方摇了摇头，抬起下颌：“留用基础运转和恢复体力用的魔力，现在的储量还不够，我还需要一些。” 斯特兰奇：“……” 说真的，全纽约最炙手可热的神经外科医生，两个博士学位的获得者，现至尊法师史蒂芬·斯特兰奇本人，在这一刻确实天人交战了一番。 他在乘人之危，在卑劣地用别的想法去对待这份原本由古一所见证的魔法契约。就好像是地狱熊熊燃烧的不灭黑火也根植在了自己的灵魂里，但执掌着维山帝白魔法的自己更能够确认的是，他不曾被任何鄙陋险恶的生物所寄生过，一切的想法都出自自己本身。 仿佛被什么攫住心脏，又仿佛吃下了什么苦涩难咽的慢性毒药。 等了半响没见对方动作，费尔南多疑惑地问道：“你魔力不够了？” 但是应该不至于……这家伙不是联通着维山帝的吗？ 古一曾经带着温和的神色，在生命最后的几分钟里叮嘱过：这项协议的后一半，是在未来，你也要同样地帮助和庇护他。 “我……” 神经外科医生艰难道：“这是在履行一个合格的至尊法师的职责吗？” 他仍旧认为自己作为“医生”的那部分要远远超过“法师”，哪怕天才医生和天才魔法师之间进行抗衡也一样。 作为医生的那部分自己有着救治病患的天职，无论身在何处都要恪守着日内瓦宣言的规则；作为至尊法师的自己则严格遵循着庇护地球的重担，以及曾经面向古一所公证过的那个起誓要庇护这位身份不明的魔法师先生的契约。 而作为史蒂芬·斯特兰奇的自己是最为出格和逾越的那部分。 因为他妄图要弥合起他们之间所间隔的一切——比如时间，相异的魔法，和太多无法言明的神秘。 “我……” 结果这种磨磨蹭蹭的态度终于让某个相当追求高效率的家伙失去了耐心。 “少废话！” 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这家伙这么多话！ 下一秒，斯特兰奇觉得自己的衣领被狠狠一拽，害怕牵扯到对方身上的伤口，他也只能下意识地勉强配合着自己的动作低下头，紧接着两个人都在转瞬之间感受到了门牙磕碰带来的……牙酸，和尴尬。 或者可能只有斯特兰奇一个人的单方面尴尬。 ——哪怕是裹挟着满脑子的杂念，哪怕就像是在大口吞咽着夹竹桃绯色却有毒的花。 一只手托着对方的后颈和长发，斯特兰奇阖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1]蜜剂和万用解毒药：本质上是黑暗的中世纪憨批治疗手段之一，把糖蜜放个十几年放发霉了以后宣称能够解百毒的产物，文中的神秘学解释都是我根据资料胡编的，切勿模仿。 第71章 等到托尼·斯塔克带着自己的钢铁战衣从天而降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被强迫症医生削得四壁齐整的山洞里，互相倚靠着两个人。魔浮斗篷摊开覆盖在这两个家伙的身上, 恒温的空气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想象中的在零下四十度的寒风之中绝地求生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钢铁战衣金属手臂敲了敲周围的岩壁：“午睡时间结束了吗？我可是以中途换了一次反应炉的速度率先抵达这里的——带着物资的战斗机马上就到, 途径澳大利亚进行一次空中加油可是费了神盾局的不少周折，害，这群家伙早该换上我基于方舟反应炉的核动力飞船了。” 一直保持着警惕的斯特兰奇率先睁开了眼睛, 然后推了推身边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那位——这家伙能在手臂断裂、浑身受伤甚至还大量失血的情况下睡得如此理所当然，不得不说也是神经过于大条的一种佐证。 咳，当然也靠他自己精湛的催眠术。 “……史蒂芬？” 低血压的家伙开机启动和系统自检时间比斯特兰奇明显要长处一大截的时间，对方含混不清地咕哝着，右手抓着魔浮斗篷往身上拽, 仿佛下一秒就要重新陷入休眠。 斗篷十分不甘心地拍了拍他的脸，象征性地轻微挣扎了一下。 “嘿, 小巫师。” 托尼弯下腰：“霍格沃兹的特快列车……不对特快专机, 咱们该返航了。” 这下费尔南多彻底清醒了。 大半的重量都靠在斯特兰奇的身上，费尔南多试图想要站起来，整个人身子趔趄了一下又重新栽回了魔浮斗篷当中，一刹那的动作让托尼·斯塔克的瞳孔顿时收缩起来。 他看见了那只被自己缔造的手杖简易固定起来的左手臂。 “……看样子你们经历了一场艰难的战斗。” 斯特兰奇的额角虽然被清洗过, 但是也仍旧能够看到明显的创痕。两个人身上都带着伤，小胡子的商人当机立断, 从战衣的卡槽当中推出来两试剂的葡萄糖：“几个小时没有摄取能量, 你们先喝点这个，抱歉带的甜甜圈被我在路上吃掉了，因为定速巡航又不用自己操纵, 待在战衣里实在是太无聊了。” 瘟疫医生的鸟喙面具内部装着发信器，托尼·斯塔克在找到这里之前已经提前回收了这个由他缔造的防护面罩：“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能让你们两个人加在一起都这么狼狈的敌人……发生了什么事？” “是地狱领主梅菲斯托。” 斯特兰奇解释道：“它想要借助某个人类的身体……凭依莫度的身体来到这个世界上，而且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详细的报告内容我会在回纽约之后给出的，你有带外伤应急处理的药物吗？费尔南多身上的情况需要做进一步处理。” 又是一阵机括运转的声音，钢铁战衣的另一侧手臂卡槽里弹出来了一试管的透明液体。 “只有双氧水。” 他耸了耸肩：“这身衣服带不了更多了。” 那毫无用处，神经外科医生翻了个白眼:“我以为你能够想到，这种基础的东西，我可以直接用电解水的方式得到……反正水和电在我这里都不难获得。” 我可是千里迢迢全速过来救你们两个家伙的人？托尼·斯塔克瞪起眼睛刚想争辩，山洞之外就传来战斗机发动机翻转悬停的隆隆声。 于是争论就被暂时无限期搁置了。 “走吧。” 托尼宣布：“一切等回了纽约之后再说。” 他一转身，突然又后知后觉地看着费尔南多的手臂：“从伤口的模样上看，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他被什么咬伤了？” “地狱猎犬。” 斯特兰奇回答道：“非常危险的一种生物，幻想种，等到回纽约的时候我也会在报告里详细提及。” “噢。” 托尼点了点头：“我就是想问，他需不需要打狂犬疫苗？” 斯特兰奇：“……” 几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 事实上，地狱犬的獠牙确实不带什么狂犬病病毒。 等到几个人都已经在飞机上得到了初步的救治之后，斯特兰奇终于能够用更加先进一些的设备去观察那些被生生咬断的骨骼。 投影到地表的那些地狱犬并非就是它们本质的全貌。地狱犬这种生物在《生物志·死灵与幻想种》之中有着详尽的描写，这是一种涎水就带着强腐蚀性的危险怪物，到目前看来，反倒要感叹幸好莫度和梅菲斯托之间的联系并没有致使他们彻底融合，以至于他当时只能够撬动一些不完全的权能。 “你不是医生吗，这么紧张干什么。” 换了新衣服的费尔南多坐在机舱内置的病床上，伸着胳膊让对方检查：“你应该见识过夸张得多的创伤吧？我看过你的个人资料，最著名的一次手术把子弹从一个人的大脑里面取出来了，而且那个患者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这只是其中一次比较成功的经历罢了，又不代表那之后的每一次都会顺利。” 斯特兰奇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用颤抖的手指丈量了费尔南多左手臂的创面长度，战栗的指尖划过有些失血的皮肤，他尽可能地不去触及那些翻卷起皮肉深可见骨的疮口：“手术这种东西，每次都要用全神贯注的态度去应对才行，如果觉得经验丰富就大意的话，往往会招致非常糟糕的结果。” “你以前可绝对不会这么说。” 费尔南多忍不住吐槽：“一定会说什么‘就这点小伤根本不在话下’之类的话……” 斯特兰奇报以沉默，去接了一盆温水，又取了一点医用石膏绷带。这些确实是他自己曾经不屑于去做的小事，对于过去的他自己而言，寻常的断骨正骨这种治疗过程他根本不会报以正眼，只有那些真正所有人都无法完成的手术内容才是他需要假以辞色的内容。但一场车祸，一脉的魔法和面前的这个人，几乎陡转了他曾经所经历过的前半生。 他将石膏摊平，分开折叠。远端丈量至掌关节处，后端延伸至上肢的三分之一处位置，前铺八层，后铺十层，这些内容他在学校里全部都学过，过目不忘的大脑绝对不会错过一丁点的细节，但现在做起来却觉得紧张又陌生。 ——你不明白。 神经外科医生用复杂的神色看了一眼等着进一步石膏固定的青年魔法师，这种感觉就像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沉入了无法呼吸的湖底，向着水面上伸出手去寻求救援，然后这个混蛋就带着笑眯眯的表情和那只手击了个掌——虽然这也不怪他，他怎么能去责难一个救过自己数次性命的人呢，但……在这些关系之外，他确实渴求着更多。 就像是每个细胞在诉求氧气，像是出水的鱼在拼命却沉默地翕动两腮。 ……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费尔南多。 托尼抱着手臂在一旁看了半天：“用不用叫随队的医生过来看看？如果你现在手还是那个样子的话——我不是针对你，就是……”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小胡子商人眨了眨眼睛，哪怕自己一贯口无遮拦，托尼也觉得在这种时候说这些话太过刺耳了。 斯特兰奇动作一顿：“也好……” “——不用。” 斯特兰奇听见躺在他身边的魔法师发出不赞同的声音：“还有一些涉及回路上的问题，而且我想用炼金层面的魔药来治这个，所以不需要别的医生。” 那好吧，托尼耸了耸肩，转身朝着驾驶室的方向走去。 房间里，重新剩下了两名法师和一片寂静。 斯特兰奇将石膏在温水里泡透铺平，垫上绵纸。费尔南多伸着胳膊一边无聊地四下张望一边等，在魔术回路已经得到充分补益的情况之下，这些肢体上的疼痛完全可以用屏蔽掉痛觉神经的手段做应急处理。 微微发凉的触觉缠绕上手臂，一圈一圈地固定起来。机舱里零食不少，从口味上来看显然是托尼·斯塔克自己的私藏，费尔南多的手边放着一大桶的巧克力爆米花，正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 这双手或许还拿不起手术刀，但拿纱布和绷带还是没有问题的，斯特兰奇最后用绷带缠绕一圈打了个结，一抬头就看到自己面前被塞了一把巧克力味儿的爆米花：“……” 魔法师裹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俨然一副没人训斥“不许躺在床上吃东西”之后就无法无天的样子，手指缝里都是满满当当的爆米花，直接怼到了斯特兰奇下巴的高度：“你都忙了这么久也没怎么吃东西吧？” “呃，我……我还好。” 他赶紧伸手去接，很快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巧克力的味道溢满了整个房间。 “我去换件衣服。” 斯特兰奇站起身，魔浮斗篷想要跟着他一起摇摇摆摆地离开，结果被指派留在原地：“你看好他，我很快就会回来。” 斗篷敬了个礼，在爆米花桶周围来回徘徊，跃跃欲试。 “你又吃不进去。” 费尔南多非常冷漠地将爆米花桶挪了个位置。 斯特兰奇：“……” 你们两个是同样的年龄段吗，都是那种不知道活了多久反倒显得幼稚的家伙。 * 除却换衣服之外，斯特兰奇还给复仇者联盟方面通了电话——由美国队长本人接听——简单叙述了这次的作战情况，以及对方可能造成的后续影响。 “这算是地狱和天堂之间的博弈，毕竟在历史上，魔鬼几乎无时无刻都想要抓住机会在人类的世界里带来灾厄。” 斯特兰奇说道：“不过没关系，至尊法师的职责就在于此。” 等到回到纽约之后，他需要再去见一面克劳利和亚茨拉斐尔，确认他们两人的大本营没有什么新的打算。除此之外，关于混沌魔法的调查也需要重新做规划，这种能够吞没理性的东西不能每一次都让费尔南多用毅力去生扛过去，剩下的日程还包括重新去看一看《维山帝之书》后面的那些章节，该死的，一章一章读过去的强迫症果然在这个时候只会添乱。 “维山帝的白魔法，是击溃混沌魔法的唯一手段。” 作为拥有着未来视的魔法师，古一绝对不会做出毫无根据的事情，哪怕对方走得看上去无比匆忙，但仍旧可以说是顺遂地安排好了未来的一切。 如果莫度的那一席话是真的，那么这件事就绝非偶然。 斯特兰奇正了正自己的衣领，调整好面部表情重新回到了病房里，一推开门就看到费尔南多和他的魔浮斗篷并排坐着，一人手里握着一个游戏手柄，正全神贯注地打游戏，身子动作甚至都跟着游戏画面一晃一晃，投入得俨然一副网瘾青年的模样。 斯特兰奇：“……” 为什么只剩下一只手能用的人类和一只手都没有的斗篷打起游戏会这么顺畅啊。 他放下手里的披萨：“我用飞机上的烤箱热了一下，起码吃点正经食物垫垫肚子——还有你手都成那样了还在玩赛车游戏？” “反正方向都是用右手在控制影响也不算很大……” 屏幕上的跑车一个右转漂移，费尔南多的身子也跟着朝右歪斜过去，直直靠在斯特兰奇的肩膀上：“来的正好，帮我按一下左边那个按钮，红色的那个！” 斯特兰奇：“……是这个？” “对对没错！” 斯特兰奇伸手按下按钮，紧接着就看到屏幕里费尔南多所控制着的那辆蓝色的跑车甩出一个香蕉皮，导致魔浮斗篷控制着的那辆在过弯的时候轮胎打滑开出场外。 斯特兰奇：“……” 很快，屏幕里就传来冲过终点线的欢呼声，长发的魔法师把手里的游戏手柄一扔，转头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感情你之前什么都没听？ 斯特兰奇越发觉得除了协同作战的场合之外这家伙什么时候都有本事让人变得更生气，但是更烦的是面对这人他还真的生不起什么气来：“……我说你该吃点东西，斯塔克的存货还挺多的。” 披萨的质量相当不错，芝士拖曳出长丝，玉米粒和培根蘑菇之类的配比也恰到好处，就连空气里都当中弥散着香气。斯特兰奇本以为这家伙会正常的伸手把披萨接过去，没想到面前的这位从来都没个正形的混沌法师抻着脖子直接张嘴，动作甚至差点就啃到他的拇指。 斯特兰奇：“……你自己拿着！” 得寸进尺！神经外科医生努力绷紧自己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没有任何动摇。费尔南多有些诧异于对方的态度变化翻天覆地，嘴里嘟囔着“翻脸比翻书还快”之类的抱怨，从对方手臂把啃了一口的披萨接了过去。 斯特兰奇自己也拿了一块，就在两人原本都鼓着两腮咀嚼披萨的时候，费尔南多猛地吞咽了一下，腾空口腔突然开口。 “——等回去之后，你去看完那本书吧。” 你说什么？披萨从手上到嘴边拖出长丝，斯特兰奇腹诽着这种东西的吃相从食材本质上就没办法让人显得有多规矩：“什么书？” “《维山帝之书》。” 费尔南多说道，对方的声音非常平淡，就仿佛在讨论些和自己全然无关的事情。 “有一点莫度说得没错，你是要镇守着这个世界和平的至尊法师。” 他摊开还算完好的那双手，手指皙白，骨节分明：“我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控制得了这种魔力的，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刻……我想，起码要能有解决问题的最终手段。” 啪嗒一声，斯特兰奇手里的披萨倒扣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被狗咬伤以后请及时注射狂犬疫苗，哪怕是地狱猎犬也一样。 文章内描述的行为仅为故事需要，请勿模仿。 第72章 那个最终手段到底是什么, 显然不言而喻。 斯特兰奇就像是看外星人一样注视着费尔南多：“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是说，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斯特兰奇听见面前的魔法师用平静的嗓音说道：“恶魔突然袭击了复仇者联盟总部的时候就有一次, 现在想想, 那根我在面对莫度的时候使用的应该是一样的力量才对。” 斯塔克用钨钢精心构筑的防御夹层被魔力荡涤得一干二净，断面圆整光滑，就像是突然凭空消失了一块一样。这是属于“湮灭”或者“消亡”这个权能的力量, 混沌魔法更为深层次的用法，而这种力量的本质是混乱而无序的，根本无法被一个人类的身躯和人类的魔术回路所制约和控制。 “魔法侧的知识我了解得非常清楚。” 躺靠在软枕上的青年微微阖上眼睛：“虽然文献稀少，但是混沌法师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被这样的力量所反噬，很早地就死于非命。我之前一直都无法理解这种力量的不可控到底是体现在什么地方, 但是就在和莫度进行交战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确实不是人类能够随意进行操纵的领域。” 连通着混沌之海的通道一旦被打开，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开启了其中一角。 “别随随便便就下结论。” 斯特兰奇说道：“我这里还有牛奶, 你平时加不加糖？” “你别打岔史蒂芬——” 费尔南多深吸了一口气：“当然, 这种失控的情况从概率上讲也是很低的，我自己也会有意识地克制这个，只不过在一定要启用这份力量的时候，我需要一份信得过的保险系统, 那个时候，我希望你能够……” “你在开什么玩笑！” 红发的魔法师双目绷圆, 对于对方突然的爆发显得颇觉愕然。斯特兰奇从来都是一个内敛自持的家伙, 重话都很少说过，哪怕是在得知自己的双手再也无法握紧手术刀的那一刻，他都很少把自己的失态展露给别人。 理性, 谨慎，坚韧，内敛，这几乎是贴在这位神经外科医生身上的标签，就算有着这样那样的小问题，自从对方接手过阿戈摩托之眼开始，整个卡玛泰姬甚至从未有过别人对于古一的这个决定有过质疑。 是古一留给这个世界的新希望，是至尊法师。 ——而你瞧，现在这位至尊法师的表情简直要吃人了。 费尔南多难得有些拘谨地朝后缩了缩脖子，但这个明显是在示弱的动作完全没有起到任何缓和气氛的作用。 斯特兰奇双手按着对方的肩膀，表情不能更加凝重。 “——那不可能，你想都别想。并非是执行古一法师的嘱托，而是以我自己的个人意志……绝对不会有那一天。” 倏地，费尔南多被拽入了一个不那么温暖的怀抱。 这大概是见证了这个人硕果仅存失态的时候吧——在那一瞬间，费尔南多如是想道。药草，血液，消毒用的医用酒精和石膏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斯特兰奇的身上带着那种医院里医生常见的气息。对方双手揽着自己的脊背和后脑，声音紧贴着耳畔，带着轻微的颤音。 “不会有那么一天，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无论逆推时间多少次，我都会找到解决一切问题的方法。” 房间里只留下电子游戏里汽车冲过终点线时循回往复的烟花电子音，他们正在从南极大陆返回纽约，就连舷窗之外都只剩下一片空旷辽远的海色。 两鬓因为魔力过载而泛起白色的至尊法师用只有耳语才能听得清楚的声音郑重宣誓。 “就像你曾经拯救过我那么多次一样。” 呼吸擦着耳廓，让人有种那声音无比悲伤的错觉。 “我绝不会让你面对那样的境况——无论是什么东西，混沌之海，梅菲斯托菲勒斯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他说道：“我向你起誓。” 下一秒，托尼·斯塔克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嘿，我现在方便说话吗？” 托尼在门外大声开口：“毕竟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来自童话故事里面的名字，我不确定你们是不是在讨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咱们现在要途径一处公海上神盾局设立的补给站，飞机需要经停一次进行燃油补给或者空中加油。” “嗯咳！” 斯特兰奇咳嗽了一声：“没有问题，刚刚……是些法师之间的讨论。” 所以才会涉及什么梅菲斯托菲勒斯吗，托尼不疑有他地打开门，对着斯特兰奇说道：“你要下去吹吹风吗？伤得更重的那位就免了，你好好躺着。” 至尊法师丢下他的斗篷小伙伴翩然而去，房间的们重新阖上之后，费尔南多突然觉得自己的耳廓有些微微发热。 “所以，你看，很奇怪是吧？” 他重新拿起了自己的游戏手柄，起码要让这个愚蠢至极的烟花音效先关上。红发的魔法师忍不住想要唠唠叨叨：“人类的身体结构就是这么奇怪，总会莫名其妙的带来局部热度富集……对吧？” 魔法师转身质问自己身边的魔浮斗篷，斗篷歪了歪自己的衣领，摊开下摆做出了一个“无辜摊手”的表情。 如果炼金生命有了说话的权限的话，大概会说表态……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只是个无辜的斗篷而已。 或者一个直截了当的whatever吧。 * 回到纽约之后，斯特兰奇直截了当地回了圣所去赶报告，还有一大堆的工作亟待他去处理完善，而费尔南多同样面临一些艰巨的挑战——对一个学生而言，物理意义上的艰巨。 ——他需要参加期末考试。 “费尔你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 彼得·帕克震惊道：“我还以为之前几天里我和内德卷进去的那场战斗就是受伤的极限了……” 魔法师晃了晃自己被石膏钉得结结实实的手臂：“我觉得问题在于，现在这副样子怎么去参加考试。” 彼得和内德：“……” 说得对。 一个看上去年龄二十岁出头的人，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挤进高中生的考场上来做卷子的。 “你不能再变回高中生的样子吗？” 彼得建议道：“就和你以前所做的一样。” 费尔南多晃了晃自己手臂上固定着的石膏绷带：“喏，你看，我刚刚被地狱犬咬过，这会带来一些负面问题……” “什么问题？你会因此而受到诅咒吗？” 彼得和内德脸色一变。 “如果我因此而让体型变小的话，会让打好的石膏重新坏掉。” 魔法师耸了耸肩：“而很遗憾的是，断骨不会因此而恢复。” 哦，那听起来确实还挺麻烦的，但是没有他们一开始预想的那么严重。自己的小伙伴突然不知所踪，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断了两根骨头带着浑身的伤，据说和半个地狱领主搏斗了一架，这种事情无论是谁来告知信息量都太大了些。 费尔南多伸手抻了抻自己手臂上的绷带，伴随着动作，原本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医用白色绷带逐渐露出了深红色的复杂纹路。 “更何况我现在也用不了变形的魔术。” “赛托拉克的猩红布带，有魔力拘束的作用。” 迎着彼得和内德的目光，费尔南多解释道：“有这个东西做限制的话，我没办法使用四工程以上范围的魔术，魔法就更别提了。” 就像是一个WIFI流量限速器，内德问道：“他们为什么要给你装上这个？这是斯特兰奇先生做的吗？” “……因为我出了一点小问题。” 魔法师沉吟片刻：“史蒂芬是这么告诉我的，他说我患了病。” “……他说，他一定会把我治好。” ——我一定会把他治好。 纽约圣殿里，史蒂芬·斯特兰奇伸了个懒腰，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里是一份完整的陈述报告。在结束了面对神盾局的那部分工作之后，他重新转身，看向最近正在他的圣殿里休憩，俨然一副想要常住下来打算的天使和恶魔：“那么，接下来，我又一些问题想要问你们。” * 最终，期末考试的问题由校长，也就是神盾局的杜根探员出面解决了。 费尔南多同学最近在校外受了严重的伤，所以没办法和所有同学们一起参加期末考试，作为学校商议的结果，他将在一个独立的隔离考场封闭答卷，由校长本人亲自监考。 这个消息在发出之后，一度在学生之间引起轰动。 具体体现在于，校内论坛的当日热帖是…… [震惊！关于校园里的那位不可说是否真的参与了帮派械斗！] [1#：我看到学校的通告了，有没有人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受伤到没办法和大家一起参加考试的程度？] [2#：怎么都已经到了“不可说”的程度了，我上次和那位一起演话剧的时候觉得他人还蛮nice的……] [3#：又来了又来了，你话剧俱乐部特有幻视，不可说难道不是因为带全名讨论经常会被删帖吗，而且明明很能打的这么一人还拿到了斯塔克工业的实习证书，当时在班里公开的时候我脑壳都要惊飞了] [4#：开屏就跑题？我看到同班的帕克发的消息了，伤的确实很严重，左手臂桡骨和尺骨粉碎性骨折，然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有一大堆。] [5#：帕克？同样被邀请去斯塔克工业实习的那个？] [6#：就是那位，他和他朋友平时都有点geek的感觉。不过什么情况才能让一个人伤到这种情况啊，如果4#说的是真的的话。] [7#：被揍过的人也深表怀疑，那家伙身体性能就像是功夫电影。] [8#：可是体育考试的时候我看他跑速一般？剩下的成绩也都比较平庸，而且怎么说呢……那个身板没什么肌肉的吧。] [9#：一看就没被打过的发言出现了↑] [10#：一看就没有被打过的发言出现了！] [11#：我被打过我有话要说，电影里不是经常出现这种场面吗，比如一个瘦得像是根柴火一样的老大爷一摘眼镜突然把一群人打得先进墙里抠都抠不出来] …… 彼得·帕克一言难尽地关上了手机屏幕，他就不应该浪费珍贵的时间来看这个。不得不说，现在学校里各种各样的留言是由于他们在一开始就没有选择去澄清导致的，但谎言会带来一连串的谎言，在场的三个人里又碰巧没有一个擅长撒谎。 本学期最后的战役，关系到他是否能够获得战衣PLUS版本的关键就在这场考试当中，彼得·帕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啃书，甚至连着两个晚上都没有出去夜巡。 费尔南多同样加入了考前复习的行列，纵使这个学期对于他而言显得过于“内容丰富”又困难重重，但值得庆幸的是，跨越时代而来的魔法师因为种种原因很好地适应了下来，哪怕如今的生活和自己最初的设想迥然不同。 和那些纷乱冗杂的记忆所带来的情报量完全不同，这个世界和印象里同样的复杂危险，却又相当地包容和温柔。 苏美尔的神话当中，大地的分身恩奇都自旷野当中诞生，神造的身躯承载一片空荡荡的灵魂，在森林和之中漫无目的游走。他被人类所带来的温暖所牵引，成为了吉尔伽美什王一生的挚友。 人类就是如此奇妙的生物。 “啊，我看了天气预报！” 彼得看着手机，满脸惊喜：“听说平安夜的那天，会下雪诶。” * 纽约市，曼哈顿区。 复仇者联盟内部会议（成年地球人限定）。 费尔南多和斯特兰奇的南极大冒险告一段落，但这远不代表这件事情就此落下帷幕。 瘟疫医生的鸟喙面具之中有着斯塔克内置的战斗辅助记录功能，原本是为了做定位和战场支援的工作而设置，但很遗憾的是，由于这群法师全地球范围内瞬间移动的功效，一次都没有发挥过应有的作用。 但其中，另一个功能却成功地发挥余热——斯塔克原本是打算记录下魔法师的作战方式，对于战衣的二次改进提供数据支持，没想到这一次取回的鸟喙面具当中的内容，让所有人都看得触目惊心。 费尔南多在战斗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卸下了面具，从而以一个来自地面的视角，面具的内置摄影记录下了全部的作战内容。 “那么，回放到刚刚的这部分。” 斯塔克打开全息投影仪，围绕一圈的会议圆桌中央投映出了莫度被斩断一半身子的场面，斯特兰奇的进步之快让作为临时老师的娜塔莎都忍不住惊讶了一番：“动作真利落……你们想表达些什么？” “在得知这个世界上有阿萨神的时候我就在想到底还有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家伙们觊觎着地球了。” 弗瑞姗姗来迟，通过全息投影用视频电话的形式参会：“目前来看，天堂和地狱是一对互为对立的组织，并且牵扯着许多的互不侵扰协议，其中就包括不能让两方的生物用本体降临在地球上这一点，根据斯特兰奇的陈述，天使和恶魔想要在地球上出现，还需要能够凭依的身体——有的是天使们自己缔造的，有的是选择能够接纳灵魂的地球人类进行神降。” “索尔代表的阿斯加德承诺保护包括地球在内的九界，而上次离开的时候，他说过斯瓦特拉尔海姆的黑暗精灵有着意图执掌九界的妄想。” “黑暗象限的多玛姆曾经试图袭击地球，被费尔南多和斯特兰奇所击退，应该在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侵扰，但这种东西的生命时段都太长，以人类的尺度进行计算没有太大意义。” 而地球上关于诸神的传说多种多样，这之中并非善类的角色也有不少，弗瑞如数家珍地报出了一大串的名字，这足矣让整个复仇者联盟的所有成员陷入沉默。 这个世界，远比他们所想象的要危险，如果最初他们对于北欧神的印象主要来自于洛基那些虽然奇妙但总招呼在他哥身上的滑稽魔法，那么费尔南多和斯特兰奇的战斗就将这些场面之后的血腥和危险毫无保留地暴露给了众人。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最终，尼克·弗瑞沉着面孔说道：“全方位的，尽可能弥合所有死角的，计划。” “研究的那部分就从我开始。” 托尼率先开口，紧接着，他的视野难得地在众人之中扫视了一圈儿：“就从……唔，我和班纳开始。” “我需要你关于高能射线相关的那部分知识，而且我记得，之前你告诉我，彼得和费尔找你问过的那几个问题，让你有了新的想法。” 这大概是这位过于骄傲的商人兼天才科学家第一次主动要求合作，态度让班纳都忍不住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哪怕洛基·奥丁森撒过的谎已经罄竹难书，斯特兰奇还是认真的将那几个创世纪的故事联同梅林和克劳利的说辞一起撰写了出来，作为一份机密文件发往神盾局。原本他是打算用羊皮纸亲自手写后断网封存的，但是在见识过了他太过标准的“医生字儿”之后，尼克·弗瑞慎重地表示你就直接发电子邮件就好，我们来解决网络泄密的问题。 我感觉自己被针对了并且有证据，神经外科医生一挑眉，将手上打着转的小玩意儿放回了桌面上。 那是一枚不知道用什么金属粗粝打磨的……戒指。 第73章 被两个无聊的成年人盯着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答卷子, 还是很尴尬的一件事。 尤其是，被监督的那一位, 同样也不是个正儿八经的高中生。 三个人盯着一张试卷面面相觑, 费尔南多提着笔愣了一下，开始伏案奋笔疾书。 不管怎么说，成绩还是要有的。 能够成为优秀的魔法师的人, 大多数都拥有着异于常人的思考能力，费尔南多就是如此。哪怕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不算很多，但在这段时间的接触和适应之下，解决一些高中生的期末试题还算游刃有余——尤其是在彼得这个优等生不费余力的监督和辅导之下。 端坐在教室的最前端半天之后，这两个骨子里根本不是教师的家伙很快就松懈下来, 一左一右托着下巴满脸无聊地看着费尔南多答题。 握紧三棱刺的那只手，同样也能拿得起一只圆珠笔。神盾局对神秘事物专项部门的探员凯文在探头看了看对方中规中矩的答卷之后, 渐渐萌生了“最近的这个任务或许即将结束”的预感。 他被安排来监督和从旁策应这位来路不明的法师, 即便对方如今的身份仍旧不明，但那个写在社保卡上的“费尔南多·卡奥斯”的如今却已经足够有分量。 说不定以后大家就都是同事了，神盾局里不乏这种监视对象转岗的案例。 “你对斯塔克的战衣很上心？” 达姆弹·杜根冷不丁问道，他知道魔术师这种生物在很多情况下都可以一心二用, 那种叫做思维分割的东西让这种人的大脑就像是一台多核联立的处理系统：“从神盾局内部的战斗辅助统计上看，你启用这套战衣战斗补正系统的频率并不算频繁。” “这又不是什么魔术礼装, 我当然没有多在意。” 魔法师的圆珠笔在手指尖忽而打了个圈, 又重新流畅地写下长句：“但是彼得很想要，他天天都在念叨着这个。” 凭良心说，彼得这家伙对于那个托尼·斯塔克大概有点过度崇拜, 他自己虽然没体验过这种“追星”的感受，但如果只是做几张卷子就能让这个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报以善意的家伙高兴起来，那这也算不得多难的事。 魔法师单手伸了个懒腰，露出一侧被石膏固定得结结实实的手臂，小探员抻着脖子去看那张答卷，然后下意识开口：“你的第六题……噢不对不对，我是监考老师来着！” 嗯？ 费尔南多重新检查回去：“怎么了？我觉得这个答案是正确的。” “是正确的。” 小探员委婉道：“但是一般来讲，这种题你需要补上详细的演算过程。” “你总要告诉阅卷的人你是怎么算出来的，毕竟如果不采用简便算法的话，这道题涉及多重积分。” “——可我就是用多重积分算出来的，先生。” 魔法师先生露出了一个堪称真诚的表情，咧开一口白牙冲着小探员无辜地笑了笑：“大多数魔法师在演算术式的时候脑内都能完成这个，如果某个平行世界的斯塔克有魔术回路的话，兴许他会成为一个水平极高的法师也说不行。” “……” 小探员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们这些家伙真的是…… “那也得！” 他摆出了本学期最严肃的表情：“把过程写上！” * 正值期末，大多数的学生社团都已经停止了活动，今天的考试日程结束之后，彼得·帕克即将开始今日份的皇后区巡查工作。 他最近遇上了一个比较难缠的对手——喜欢拿着橡胶喷管到处恶作剧，诨名“陷阱”的家伙。这个正体不明的恶棍已经整蛊了好几辆行驶中的汽车，用橡胶喷满前窗玻璃导致出现交通事故，在皇后区有着不小的恶名。 复仇者联盟的其它成员都各有任务在身，这个正好在皇后区——也就是蜘蛛侠自己辖区的家伙，就被托尼大手一挥交给了彼得自己处理。 ——结果第一次交锋，他就被用强力胶一般的东西挂在了法拉盛市政厅中央的那根高高的旗杆上。 而且还有一大群人在围观拍照。 “我这次绝对能打败他，费尔！” 彼得和内德翻出了详尽的一套作战计划，包括如何把这个混蛋诱导到开阔的区域，以及如何让他自讨苦吃：“不过，我们或许需要一点好运。” “什么方向的？” 考完了前几门浑身轻松的费尔南多显得格外好说话：“强度可能不会很大，毕竟这个……” 他晃了晃自己缠着赛托拉克猩红布带的左手臂：“我最近没办法用太强的魔法。” “没关系，一点点就好！” 彼得急忙道，他其实本来也不打算麻烦费尔这个，但是既然对方允诺了手游抽卡的时候赋予大家一点命运的偏折，那还不如把这种力量用在合适的地方：“不会影响到你伤口恢复的程度……” “我有分寸。” 校门口的树上飘落下一片树叶，正好落在魔法师摊开的手心。费尔南多一只手捏着树叶的梗，叶片在空气中蓦地燃烧起猩红色的火焰。等到整片树叶的脉络都被燃烧殆尽，只剩下一根光杆留在手心里的时候，红发的魔法师将那根叶梗放在了彼得的手里。 “未来四个小时。” 费尔南多眨了眨眼睛：“祝你在战斗之中，遇到一些好运带来的小意外。” “谢谢！” 等到两个高中生一并离开之后，站在校门口的费尔南多才意识到，自己最近突然有点闲。 养伤的日子里不会有人让他介入任何纷争，无论是那些会在大街上喷橡胶的家伙还是那些充满恶意的魔法师们，按照托尼·斯塔克的原话就是，“暂时休息几天并不会导致这个地球就此停摆”。 话剧的表演也已经告一段落，在这个临近圣诞节节日气氛格外浓厚的时段，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需要他去做的事情。 绷带的禁魔效果也让他没什么魔术可以研究，费尔南多拿着手机划过一连串的新闻，开始觉得自己是否需要下载一个两个手游玩玩——人类的一生不过百年，但法师生命的取决要素多的离谱，如果不能很快给自己找到新乐子的话，陷入无聊也会成为一个亟待解决的人生难题。 如是想着，一道深红色的魔力辉光闪过，下一秒，费尔南多就出现在了复仇者联盟的新基地里。 基地今日的装潢颇为不同。 不得不说，作为给所有人开工资的家伙，托尼·斯塔克从来都不吝惜提升生活品质，但即便如此，客厅里突然扎着一棵松树的场面也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 “是斯塔克的人工智能叫人做的，他本人已经宣布和班纳一起闭关了。” 巴顿探员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罐花生酱对费尔南多打招呼：“快圣诞节了，他好像打算把一年到头所有值得庆祝的节日全都挪在这里过。” 不过也没什么差，巴顿摊手，这显然是一个非常“斯塔克”的决定。 “庆祝耶稣的生日？” 费尔南多问道：“那么需要给他寄生日贺卡吗？” “你寄得到？” 噢老天，你难不成认识耶稣吗？克林特悚然道，紧接着又意识到这句话问得很不对：“他不是早就……我记得起码是在两千年前就……” 这家伙的生命跨度应该没这么久吧？？ “我和天使不熟，当然寄不到。” 费尔南多说道：“我还以为你们这么盛况空前地为了庆祝他的生日而努力，对方能够一并感受到这种热情呢。” “……” 巴顿警觉地感受到这位法师似乎对于现代的节日庆祝形式有着理解上的偏差：“圣诞节一般就是个家人团聚的日子，大家吃姜饼以及一切适合节日庆祝的食物，准备一颗圣诞树，然后互相送礼物什么的。” “包括给耶稣吗？” 费尔南多期待地问道。 “当然……不。” 克林特坚定地摇了摇头。 “实际上，虽然我们不会去庆祝耶稣的生日，但圣诞节里仍旧有很多值得期待的部分，比如圣诞礼物。” 史蒂夫今天也没什么任务，正从训练室里走出来，脖子上还搭着一条毛巾：“我小时候父母就曾经告诉我圣诞老人会在平安夜里从烟囱里来到每个孩子的家，然后给这一年里表现好的小孩子发放圣诞礼物。” “但那是不可能的。” 费尔南笃定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我不认识会无聊到从烟囱里爬进别人家的神……好吧索尔可能会这么无聊但是他不可能顺带再给每一个好孩子送礼物。” 况且这件事情真的很经不起推敲。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圣诞老人的话，那么起码他应该在至尊法师交接的工作细则里面写清楚，一个能够全天候监视整个地球未成年儿童个人行为并且以自己的标准判断好坏，还能精准潜入家中送出礼物的家伙我猜史蒂芬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噗嗤一声，克林特没忍住笑。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你特别像是一个神盾局的成员？” 他喝了一口热可可：“你刚刚那个思维模式和弗瑞在开会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如果真的存在的话反倒会增加很多工作量吧，一天之内遍及全球所有儿童家庭的传送速度就算是让所有的圣殿法师一起开传送门去送快递也做不到。” 费尔南多摊手：“从实用角度上考虑，圣诞老人真的存在的话，这种精通时间魔法、空间术式，并且对地球有着特殊执念的家伙……” 噢天，符合条件的就只有维山帝了，细思恐极。 “这个有妖精和北欧神存在但是没有圣诞老人的世界真是让人遗憾。” 克林特把薯片和热可可往茶几上一丢，做生无可恋状。 值得期待的童年回忆全是假的，但这些北欧神天使恶魔之流造成的工作量却货真价实。 大概遵循某种复联成员里有两个以上待在客厅里就会源源不断地召唤出其它人的迷之设定，消失了两天的托尼·斯塔克终于久违地出现，附带的还有负责监工和定期投食的佩珀。 “我总不能让你在实验室里当场暴毙，除了吃东西和做你的研究之外总得干点什么别的事情。” 女秘书的手里抱了厚厚的一摞文件：“收拾斯塔克工业的烂摊子就已经够我受的了希望你别再随便增加我的工作量，这次涨薪都不管用了。” “好吧，你总是对的。” 托尼说从善如流地说道：“不过我刚刚听说你们提及了圣诞老人的事情？” “毕竟你在房间里的这个装潢让人很难想到什么别的话题了，托尼。” 史蒂夫声音温和地说道。 房间的布置者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转头看向费尔南多，以一副理所当然的、世界就该如此运行的态度说道： “在你们的房间门口挂上圣诞袜当然不是为了期待圣诞老人光临了，说起来现代社会哪里有什么烟囱和壁炉让不明生物潜入，你不知道现在的社会福利机制吗？” “——诶？” 费尔南多愕然地放下手里的零食。 “这是圣诞节礼物自动派送中枢管理系统，由斯塔克工业着手参与的圣诞节礼物派送业务，你那中世纪的脑袋该更新了。” 托尼·斯塔克理所当然地说道：“大数据可比圣诞老人的观察要可靠得多。” 克林特差点把薯片塞进自己的鼻孔，就连道德标杆美国队长本人都忍不住掩面。 “噢。” 这一次，魔法师先生满脸的信服。现代社会真是太神奇了，无论是遍布各处的社会保障机构也好，还是身份认证全球联网以及那些他目前还搞不明白的东西，总之出现什么比圣诞老人更加靠谱的东西也不奇怪。 毕竟他们甚至不需要消耗魔力，就能够从纽约联通到连一个信号塔都没有的南极群山深处。 你还真的信了啊？克林特目瞪口呆，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史蒂夫悄悄拦住。 他弯起嘴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对于一个来自中世纪的法师来说，妖精和圣诞老人，天使与恶魔或许不是什么从小听到大的童话故事，反倒是需要用心去应付的危险角色，但对于费尔而言，那些前沿的现代技术一定更像是一场迟来的童话。 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圣诞老人，但是会有更多奇妙的方式，将礼物精准地送达到身边。 “联系斯塔克儿童救助基金会，现在就去做这件事。” 托尼转身小声对佩珀说道：“大数据计算申请动用研发主楼里放着的那台超算电脑就行，就说我让这么做的。” 这一次，向来不爽自家老板想一出是一出性格的佩珀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当然，托尼，赶在圣诞节之前，名字就叫你刚刚起的那个好了。” 第74章 同一日, 纽约圣殿。 斯特兰奇注视着明显要在他的圣殿里安营扎寨的天使和恶魔，顿觉一阵头痛。 他最初以为这两个家伙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传递一下关键情报才来的, 目前看来……好像并不只是这样。 脑子里各种各样的想法汇成一句话。 “——你们怎么还没走？” 淦, 纽约圣殿又不是什么便利旅馆，天使和恶魔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行吗？这里可是人类的地盘，往高里说一些, 这里可是维山帝的地盘，和你们这些基督教体系的非人存在没什么关系吧！ 克劳利倚靠在圣殿的沙发上，冲着斯特兰奇遥遥举杯：“别在意这些细节嘛，至尊法师，我们又没有给你添多少麻烦, 而且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和亚茨拉斐尔也不是不能付房租。” 不, 这不是房租的问题, 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斯特兰奇面无表情地扶住门框，一副“如果不好好解释我就要赶客”的架势：“你们两个应该都有自己的住处吧？为什么不回去？” “好吧，克劳利，告诉这个人类也没什么。” 亚茨拉斐尔看了看身边的恶魔：“而且——他是至尊法师, 我的意思是他接触更多的神秘也没关系，这位先生的本职工作就覆盖了这些内容。” 噢, 好吧。 蛇眼的恶魔摘下黑色墨镜, 露出一双金色的竖瞳。 “——这大概要从某一次我们的合作被天堂和地狱开始怀疑说起……” 那个时候他们的活动范围大多都在英法等欧洲地区，虽然美洲大陆来过几次但是在这里滞留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天堂和地狱发现了这两位天使与恶魔之间“有些越界”的密切联系，紧接着展开了一系列的针对措施。 “我想你对于这部分内容兴趣不大, 我是说，针对措施有什么。” 克劳利随手给自己的香槟杯子续满金色的酒液：“所以跳过这部分，总之博弈的结果是，我们仍旧在按部就班地给天堂和地狱传递那些‘文书工作’，但他们也开始着重探查关于下派到地球上展开活动的天使和恶魔们的行动。”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庇护所。” 亚茨拉斐尔接着克劳利的话头说下去：“能够不被我们的……” 他伸手谨慎地指了指天花板，又指了指地面：“……不被那些家伙们发现端倪，又能够好好地生活在地球上的场所。” “——所以你们就选择了纽约圣殿？” 斯特兰奇抱着手臂，一副又增加了无谓的工作量的头痛表情：“看来我需要重申一遍，我这里不是什么快捷酒店，而且你们的内部矛盾麻烦不要带到我这里来解决，我可不想看到有朝一日纽约圣殿被米迦勒和路西法联合围剿的场面，那想想就足够让人头痛的了。” 天使和恶魔都是一群拥有着不死性抑或是极强恢复能力的家伙，摧毁了身体还会剩下灵魂，只要附带的神性或不死性不会消亡，就永远无法被击溃，从任何一个角度上来说都算得上是非常难缠的敌人，如果为了其中的两个得罪了一大群，那几乎难以想象之后的境况会有多么的艰巨。 “话可不能这么说，斯特兰奇先生。” 克劳利一摊手：“我们在某种程度上可是在为了你们地球的和平稳定来做出努力，在这个层面上，我们是你的盟友，先生，一个天使盟友和一个恶魔盟友，顺带还能让你们这些凡人了解到上面和下面的动向，稳赚不赔。” “天堂和地狱互相敌对，他们才不会管夹在中间的人类世界到底变成什么样子，要知道几千年前上帝能做出让除了诺亚之外的全部人类都淹死这种残忍的举措，你们就不应该对它们这种高高在上的仁慈产生一星半点的期待，现在的大部分天使和恶魔只想着想尽办法弄死对方，然后只要有一方彻底消失，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让地球成为宗教狂信徒的管辖区了。” “就想你们人类的战争一样，美国和伊朗互相起摩擦，倒霉的却是夹在中间的伊拉克，毕竟火箭弹可都是实打实地扔在了伊拉克的领土范围内……您明白吧？战场可不由人选。” 蛇瞳的恶魔侃侃而谈：“我想您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而你面前的两位，在过去的六千年里一直在阻止着世界变成如此惨淡的一副样子，况且有我们来做盟友的话，除了天堂和地狱的第一手资料，你甚至还可以获取一些我们的神秘学知识，而唯一所需要支付的不过是这一处让我们安身居住的地方罢了……虽然我是个恶魔引诱人类算是我的天职，但我还是得说，这稳赚不赔，先生。” “……” 这只恶魔的口才确实很不错，斯特兰奇想。 但毕竟对方是恶魔，斯特兰奇还没打算偏听他的一面之词：“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克劳利先生，但是如果你们的身份暴露，纽约圣所将迎来毁灭性打击也是不争的事实，我不能让这里成为天堂和地狱开战的萨拉热窝。” “纽约圣殿是维山帝的力量所加护的范围，就算天堂和地狱有着自己观察人类世界的手段，但这里是一片难能可贵的禁区——圣殿的防御体系和魔力术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挡附带着神性的窥伺，甚至连除却地脉力量之外的其它源流在这里也有着削弱的效果。” 亚茨拉斐尔说道：“在这点上，您大可以放心，我们也是在深思熟虑之后才做此打算的。” 可是你们看上去就像是强闯民宅，斯特兰奇忍不住想道。 克劳利伸手在空间当中一抓，手掌当中多了一个铬白色的戒指：“当然，我们还能够为你提供一些魔术礼装上的小建议，毕竟拿困兽环来送人听上去太扎耳了，就算你把它缩小了也不行，任谁收到这样的圣诞礼物都会觉得很失礼的，你起码要在里面加些有诚意的内容进去。” “你从哪儿拿到的？把那东西放下！” 斯特兰奇表情骤然变色：“……那不是个圣诞礼物，里面的术式我刚刚才调整过！” “谁知道呢？” 恶魔伸手一抛，戒指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了斯特兰奇的手心里：“做个抑制器的想法和初衷还算不错，但仍旧有待提高。” 斯特兰奇剜了一眼有恃无恐的克劳利，原地沉默了半响，最终还是问道：“那么，你认为‘有诚意’的内容包括哪些？” “这可就是我的强项了，比如施展一两个有趣的圣迹（Miracle）。” 恶魔得意洋洋地说道。 * “费尔！真的太神奇了！你简直不知道我今天在交战当中遇到了多么离奇的好运！” 中城高中，彼得·帕克在无人的空教室里逮住费尔南多一通感叹：“我当时都以为自己要抓不住他了，毕竟那家伙一直都很狡猾地不愿意前往开阔地带，一直都在高层建筑区域四处流窜……” “结果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花盆。” 内德接上了彼得的话：“正好砸在那个混蛋的脑袋上，他当场就被砸昏了。” 当然，高空坠物也是不好的现象，可是能够看到自己绞尽脑汁都很难逮住的反派突然被花盆砸中，还是很大快人心的一件事。彼得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费尔南多的肩膀：“谢啦！这次多亏了你赋予的好运！” “哪怕没有这个小意外，你也是能成功的，彼得，毕竟这种程度的好运无法对未来产生太大的扰动。” 彼得看到红发的魔法师冲着他眨了眨眼睛：“还是你自己的功劳，这些魔术只是提高了效率。” 无论如何，解决掉一个心腹大患还是很快乐的，彼得·帕克愉快地掏钱请大家一人买了一个冰淇淋，三个人举着三个球走出小巷，在尽头分别的时候，彼得冲着费尔摆了摆手：“那么考完试见，今天就是最后几门了！” 考完试之后就是圣诞假期，一年一度最欢乐的节日。整个学校里都弥漫着节日之前的悠闲氛围，费尔南多一路上开着认知干扰来到自己的单人考场，途径的学生们都在讨论着自己的圣诞假期要去什么地方度过。 “家里人说要一起出去度假滑雪。” 身边有学生突然无意识地让过“一团空气”：“已经决定全家一起去加拿大的魁北克。” “你已经想得那么远了吗？” 身旁的同伴瞪大了眼睛：“还有学校的圣诞舞会呢！” “反正又没有约到舞伴——” 那名学生拖长了音调：“还不如早早回家考虑怎么过圣诞。” 魔法师先生悄无声息地从人群之中穿行而过，向着自己的考场走去。整个房间里只有一个小通风窗的房间更像是某个储物间或者禁闭室所改制的教室，不过对此费尔南多并无一丝抱怨，他坐在教室的指定位置，安静地等待杜根探员给他发卷子。 最后一天是物理学和拉丁语，都算是对费尔南多而言比较稳妥的基础科学。二十世纪开始突飞猛进的那些全新技术大部分都还没有登录一个高中生的物理课本，得以让费尔南多在学业上进行平稳的过渡。 “你圣诞节怎么安排？” 科威斯探员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和斯塔克他们一起过？” “听安排，毕竟我和罗杰斯先生住在一起。” 魔法师用笔尖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臂：“而且估计还有些情况需要进一步处理，这部分要去找史蒂芬。” “噢噢，斯特兰奇医生。” 了解到这人从来都不愿意去医院，一开始体检的时候都是满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小探员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托你的福，我今年也终于有个圣诞假啦——学生时代还觉得节日假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呢，没想到进了神盾局以后就成了这副样子。” 他现在已经不太在费尔南多的面前避讳自己神盾局探员的身份，这次的卧底和监督工作也将在今年的年底告一段落。这位红发的魔法师最初在神盾局内部的危险度评级就不算有多高，一度从F升级为E之后，又重新变回了F的评级，现在已经在内部会议当中决定移除监督指征了，危险评分甚至还不如那些能力比较夸张的变种人高中生。 哪个危险分子会为了自己期末成绩的全A而努力复习备考呢，甚至还主动申请补上了自己之前为了拯救世界而旷掉的后半截化学实验课。 费尔南多一心二用地演算出物理大题的答案，计算器一般的大脑在这些高中层面的知识之中一骑绝尘，如果不是因为每道题都要写过程，书写的速度影响了答题效率的话，他简直可以在每个问句后面直接填上答案就这样从头冲杀到尾。 用远超所有人的答题速度将试卷填满之后，魔法师先生突然满脸认真地问道：“圣诞礼物，你们一般会给别人送些什么东西呢？” “……你想要送什么人吗？” 杜根探员闻言反问道。 “因为听说大家都要互相赠送礼物，所以在考虑这个问题。” 对方托着下巴，一副真的为此而陷入了思考的样子：“我倒是挺擅长制作魔药的，但是圣诞节送这个感觉又不太合适，但是如果去买东西的话，又觉得大家什么都不缺。” 当学生又莫得什么收入，虽然托尼就像是发零花钱一样给他和彼得发着斯塔克工业的实习工资，但不入眼的小玩意儿肯定是送不出手的。 费尔南多一边发愁一边顺手撕开草稿纸在桌面上叠了个纸青蛙，青蛙一脱手就自己蹦跶着跑远了，这种没有赋予任何动能自己就会动起来的简化魔偶技术让小探员看得目瞪口呆。 “它能跳多久？” 小探员问。 “大概十五分钟，如果灌进去的魔力多一点的话就可以跳久一些。” 费尔南多说道：“怎么了？” “那考完试之后你能不能折一个让我带走？我姑妈家的小儿子肯定喜欢这种东西。” 小探员跃跃欲试地问道：“如果……不麻烦你的话。” “当然可以。” 魔法师先生欣然应允：“我可以做一个能跳二十四小时的版本，如果你有需要赶在圣诞节的时候再让它跳，可以联系史蒂芬帮忙做个限定到圣诞节期间的时间静止。” ！！要麻烦这么多人吗，让至尊法师来帮忙为纸青蛙做时间暂停什么的……小探员连忙在顶头上司杀人的目光当中坚决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就这样就很好！” 费尔南多闻言就开始重新撕草稿纸，结果刚刚对折出十字辙痕，自地面就传来了一阵微微的震颤。 地震？ 魔法师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身边的两个神盾局探员也都立即做出了类似的举动，三个人各自都想把另外的两个挡在身后，以至于手臂交汇在一起居然有些互相碍手碍脚。 “没有地震警报通知。” 其中资历最高的杜根探员率先开口：“我去广播室，先疏散其它班级的学生。”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晃动袭来。体感震级大约三级左右，以这栋学校建筑的抗震级别来说完全不够看，但费尔南多仍旧有种觉察出危险的预感。 红发的魔法师猛地窜出教室站在窗边，远远望向西侧方向。哪怕距离远得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个方向所传来的魔力反应足够让任何一个魔法师绷紧神经。 科威斯探员已经在第一时间联系上了神盾局的内部情报。 “震源深度0千米，地震等级4.8级，地点在……威彻斯特郡，距离那附近最近的人群聚集区域是泽维尔天才少年学校。” 小探员猛地抬头，看向威彻斯特的方向。 “中等程度的魔力反应，是否具备恶意尚不明确。” 费尔南多看到对方的架势，冷静地说道：“把这个消息传回神盾局，你们有现场画面吗？” 不得不说，神盾局的效率真的非常迅速。 也可能是因为那附近就是泽维尔天才少年学校所以一直有常驻探员驻扎的原因。 从小探员的手机里可以看到，大约四五层楼那么高的巨型怪物从天空当中裂开的缝隙里挤出来，中央浑圆，四周生长着复杂的腕足，每只上面都附着着一颗眼球，四周的腕足相对较细，而怪物的整个身体正面，生着一只巨大而浑圆的瞳孔。 和最初他来到中城高中的时候看到的景象颇为相类——除了体积差了不少，并且颜色稍有不同之外，身体结构上有着微妙的近似。 ——在怪物的视线与摄像头对视的一刹那，通讯中断了。 “费尔！” 彼得·帕克和内德·利兹急匆匆地从自己的考场跑了过来，目前来看威彻斯特和纽约的皇后区有着相当一段安全距离，似乎是经过判断暂时不需要疏散，杜根探员没有引导全校学生进行避险性疏散，那么…… “我提前交卷了。” 彼得喘着气：“我脑子里的蜘蛛感应，一直都在响……” “我看他当时都坐不住了，所以就跟着提前交卷了。” 内德紧接着说道：“反正我也已经答完好久了。” “……” 好吧。 复仇者联盟和史蒂芬应该也已经赶赴现场了才对。 魔法师略一思索，瘟疫医生的着装从腕表开始蔓延，逐渐覆盖到全身。 “咱们去威彻斯特。” 第75章 两个人的手机里都同步弹出了威彻斯特的事发坐标地址, 不得不说托尼·斯塔克为复仇者联盟成员所缔造的战斗补正系统惠及方方面面。 “Kid，反正说让你别来你肯定也不会同意……” 托尼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你去想办法疏散他们那边的学生, 飞机两分钟之后会经过学校上空, 费尔南多你手伤没恢复，咱们的军医说不建议你去现场。” “咱们的军医”指的是谁不言而喻，费尔南多挑起眉毛：“他有没有说什么别的？” “就知道你会问这个……” 托尼·斯塔克在钢铁战衣里颇为不耐地啧了一声：“他说, 如果你一定要过去的话，和现场其它的法师一起协同作战，自己别太冒进。” 确实是那家伙会说的话。 费尔南多忍不住弯起嘴角：“那我和彼得一起上飞机，现场的魔力反应比较奇怪，你们先到的小心一点。” “当然, 我已经迫不及待给这个大块头一发追踪弹了。” 托尼·斯塔克关闭了通讯。 彼得·帕克的准备也不用多做，这孩子平时时时刻刻就把蜘蛛侠的战衣穿在衬衫的内层, 直接在空教室里表演了现场一秒变身。小探员带着怔忪的表情看着这两个家伙在三十秒内进入整装待发的状态, 突然咬咬牙：“也把我带过去吧，疏散学生肯定还需要人手，这种基础工作我们每个人都受到过非常专业的培训。” “诶？科威斯老师？” 彼得在面罩之下发出惊讶的声音：“你也一起去吗？” “——是科威斯探员。” 对方拍了拍少年还有些单薄的肩膀：“如果这种时候只依赖高中生和断了两根骨头的伤员来拯救世界，那作为一个成年人实在是太丢脸了。” 窗外的天光蒙上一层阴影, 彼得伸着脖子从窗户里朝着天空看去，神盾局的小型空母正缓缓从天空行驶而来。 一道湛青色的魔法阵突然出现在教室中央的空地上, 费尔南多毫不犹豫地踩了上去, 紧接着其它人也一并跟了上来，下一秒，顶点传送阵法启动, 他们出现在了神盾局空母的机舱。 全副武装的史蒂夫·罗杰斯正坐在角落，手里擎着他标志性的振金圆盾。 三个印第安萨满围成一圈，像是在召唤什么东西一样成功地把他们几个人召唤到了机舱上。看到这种术式被用出像是手游抽卡界面一样的效果，就算自诩在这几年里见多识广的彼得·帕克，也忍不住陷入沉默。 “斯塔克已经先一步飞过去了，我们这些人坐飞机一起跟上。” 史蒂夫解释道：“彼得你和……科威斯先生在中途下机，飞机上还有几个一起配合你们疏散周边区域人群的探员，你们几个到时候一起行动，除了泽维尔天才少年学校之外，以这次的事发地点为中心，半径范围十五公里区域全部都需要得到有效疏散和避难。” “收到，队长！” 少年英雄夸张地敬了个礼，连带着受宠若惊“美国队长居然知道我的名字”的小探员一起被兼并到人员疏散队伍的队列当中。针对剩下的作战人员：美国队长自己本人，克林特和娜塔莎，费尔南多以及三名被斯特兰奇叫来帮忙的萨满，史蒂夫开了个简明扼要的战前动员会。 “别直视那东西的眼睛。” 他说：“根据上次的经验，破坏内部核心有可能会致使怪物的整个肢体结构自然崩解，剩下的信息还亟待进一步收集确认，尽量配合现场的法师们进行作战。” “没问题。” 克林特点头，非常自信：“我看着别的地方也能一箭射中它的眼睛。” “费尔，你的面罩里接通着团队通讯，和斯特兰奇医生一样，如果发现了什么新的情报麻烦在第一时间告知大家。” 他又看向正在原地挥动着三棱刺试手感的魔法师：“尽量以辅助为主，你现在已经伤成了这样别冲在太前面。” “还有你们三位……” 他看向之前造成纽约市大规模昏睡事件的三个罪魁祸首，就算斯特兰奇宣称他们如今已经是卡玛泰姬的镇守法师，但是在没有通过神盾局安全等级评定的情况下，他也不是很清楚到底应该怎样去指挥这些明显对于美国土生土长的白人带着恶意的家伙们：“小心一点，尽量不要受伤。” “我们庇护着的是这片土地，队长。” 其中一个态度冷淡地说道：“和维山帝庇护着这颗星球的念头有一部分共通之处，不论如何，那也是我们的敌人。” * 比所有人更早抵达现场的托尼·斯塔克和史蒂芬·斯特兰奇则是陷入了与怪物相僵持的局面。 “砍断的部分就会直接脱离本体化生成小型的怪物，反倒更加不好牵制。” 魔力缔造的巨型金色钢钉将怪物的几根腕足钉刺固定在地面上，斯特兰奇悬停空中，手中的维山帝之剑边缘泛起金红的火色：“除此之外，被对方眼睛当中投射出的光芒所照射的范围内，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会……” “——都会化成石头。” 斯塔克躲开一对腕足的攻击，干脆将战衣的躲避功能开成系统自检自动飞行的模式，只负责控制其中的攻击模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其中发生的化学变化足够衍生出一门新的学科了，这又不是什么制作经费不足的烂俗VR游戏。” 不远处跌倒着两个已经被石化的神盾局探员，他们就是最初的影像资料提供者。这一片林区已经有小半变成了灰白色的石头森林，连带着一些不慎被石化的动物一起，显得场面格外恐怖又诡谲。 “斯特兰奇？你们有办法治疗这个吗？” 钢铁战衣牵引着几束追逐着他而去的腕足划过天空，又陡转过非常大的仰角，险些把自己打成一个结：“还有这种东西直接吃一发卫星炮有用吗？我那边天上已经做好准备了，随时都可以发射。” 一心多用的神经外科医生甩手一个传送门将那两个被石化的神盾局探员丢进卡玛泰姬：“等到一切结束以后我用时间魔法来试试看，应该可以恢复，现在的主要目标是解决掉这个大个子。” 他的魔力化作千万道金色的锁链，将这枚像是个巨大眼球一样的怪物锁束在林地上。而即便对方本体的动作被魔力所彻底封锁，那不明材质的皮肤表层仍旧会像是加速了的鞭毛细菌一样源源不断地生出新的小型怪物，排出数不清的游动孢子。 “我觉得有点恶心。可能人类对于这种多足生物本身就带着本能的反感。” 托尼用掌心炮烧焦了其中一只，所幸这些初生的小型个体不具备什么太强的自我恢复能力，带着人耳听上去容易引发头痛的高频啸鸣声呶呶倒地：“这个数量也实在是太多了！” “就像是个把电子显微镜里的成像放大成房子那么大的大型细菌。” 斯特兰奇点头表示认可：“不能让它们跑到周围的居民区去！” 孢子不断生成的速度实在太快，托尼骂骂咧咧地调整好了自己的武器攻击范围，战衣的两道高热切割光束放射出去，红光之下，到处都散发着蛋白质混杂高分子材料被高温烧灼时产生的有害气体。 倏地，钢铁战衣的反应炉暗淡了下去。 斯特兰奇顺手打开一个只能够通过手臂的传送门，从中翻出来一个全新的、散发出切伦科夫辐射恒常蓝光的方舟反应炉，抛向了托尼·斯塔克：“刚刚那招不错，就是续航不太行。” 斯特兰奇抬手接过，动作迅速地装进战衣之中：“我总有一天要做个自助弹药替换的弹射弹匣。” 他们的语气都显得颇为轻松，却在对话当中谨慎地规避开了如今这个极难被突破的绝境。斯特兰奇皱起眉头看向天空，那里曾经在数分钟之前裂开了一道缝隙，紧接着就从缝隙当中挤进来了这个奇形怪状的丑陋怪物——解决这个或许会很麻烦，但总有办法，维山帝的魔法师人数并不少，在确认了这东西的危险层级之后，他大可以通知所有人一起上乱拳打死这个危险生物，但更重要的东西绝不止于这里。 他得弄清楚，那个裂缝的后面到底有什么。 就在战况陷入胶着的境况下，一只被衍生出来的小型怪物避开了托尼·斯塔克的扫射突破防线，连滚带爬地冲着林地的边缘疾驰而去，金红色的钢铁战衣转身就要疾驰过去却突然刹车：一面振金圆盾倾斜着角度从空中削了下来，外沿正中那怪物突兀的大眼球上。 “抱歉，我们来得有点迟。” 美国队长率先从低空掠过的飞机上跳了下来：“不过希望现在的增援还有帮助。” “来的正好，没有比现在更需要援兵的时候了。” 刷刷地从飞机上跳下来好几个人，就在萨满们刚刚打算举起岑木法杖的时刻，那只原本一直行为还算得上安分的大家伙突然行动了起来。被斯特兰奇钉得结结实实的几枚一人多高的魔力之钉被悉数掀翻，在一阵大地的颤动之间，那枚黄澄澄的巨大瞳孔缓慢却阴森地转了过来，视线刚好和所有人相交接。 “史蒂芬？” 费尔南多还来得及瞥了一眼斯特兰奇，而美国队长的下一个动作就是将圆盾横在自己的身前。 但这一切都于事无补。 深灰色的石化部分从脚踝开始向上蔓延，毫无阻拦地顺着小腿一路到腹腔，紧接着转瞬之间就连胸膛都被漫上了石头的质感。 “这是，石化的，魔眼——” 下一秒，就仿佛大家做了一个转瞬即逝的梦境一般。 “——来的正好，没有比现在更需要援兵的……诶？” 托尼的战衣划过天空，话说了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味儿。 美国队长才刚刚从飞机上跳到地面，紧接着就坠入了从地面徐徐张开的金色传送门之中，他之后则是若有所思的费尔南多和仍旧在调整懵逼表情的鹰眼和娜塔莎。在一阵短暂的自由落体之后，众人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坠落在了斯特兰奇的身后，而原本的落脚点已经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灰黑色石雕森林。 “……随时都要保持警惕，不能被那双眼睛直视着。” 史蒂芬·斯特兰奇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夹在衣领上的通讯器：“否则的话就会像周围的那几棵树一样化成石头。” “就这？我做好了和敌人交战的准备结果你们告诉我我的敌人是个圆形的小山？” 克林特觉得颇觉怀疑人生，现在他倒是随便一箭就能射中目标了，但是很难说他塞了C4炸药的一箭能否对这个长得就很恶心的大家伙造成什么伤害。 “但是不代表我们对付不了这些小家伙。” 从怪物的身上迄今为止仍旧不断地溢出着各种各样的小型量产品种，除了体积明显缩小到一个成年人类那么高以外其它地方都如出一辙的让人掉san，娜塔莎端起枪来在其中一只身上开了个篮球那么大的贯穿孔，有些意外地看着手里的新武器：“斯塔克把阳电子炮做了个微缩版还真是时候，也太好用了。” 但即便如此，对方的身躯太过庞大，想要避开那些眼睛的视线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哪怕是靠着斯特兰奇的时间魔法可以勉强抵挡一阵子，但大家的战斗仍是显得有些左支右绌。费尔南多满脸烦躁地想要撕开自己手臂上的布袋，斯特兰奇一回头就明白了这家伙的想法：“费尔南多？现在不是你用混沌魔法的时候！” “但现在总归是我用魔法的时候！” 红发的魔法师抽出三棱刺，脚下踩着一片雾气几番纵跃就窜上了半空，武器的尖端被赋予了切断和流血的魔术特性：“这东西碍事得让我连个像样的魔法都用不出来！” “……好吧，那你自己收着一点。” 斯特兰奇一伸手，对方手臂上的白色绷带就蓦地变成深红色，紧接着消失在空气之中。神经外科医生一剑劈开一只小型的怪物，不忘回头叮嘱：“别再试图连接混沌之海！” “就算你不说，我也……” 费尔南多的魔力水平骤然拔高，魔法师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三棱刺的尖端在赋予了魔术切断的特性之后，连人带武器化作深红色的一团火色，将一只巨大的腕足捅了个对穿，啪嗒一声坠落在地，溅起一片扬尘。 紧接着，就像是上岸的鱼在死命挣扎一般，那枚腕足也拼命地扭动了起来。 “■■■！” 断掉一只腕足的怪物发出无声的悲鸣。剩余腕足上的眼球门齐齐转向，将焦点重新聚合在费尔南多的位置，但在那令人战栗的石化之光出现之前，一道人影就比所有人更快地将红发的魔法师从空中抢救了回来。 “嗨各位复仇者联盟的成员们，能不能在作战结束之后劳烦给我签个名？” 染着银白发的年轻人嗖地一声出现在众人面前，将还没反应过来的魔法师放在了地上：“虽然我不太擅长应付这个大块头，但是在视线转移过来之前把你们挪到安全的位置还是做得到的。” ——时间加速？ 费尔南多下意识地联想到斯特兰奇的招式，但面前的这个家伙身上一丝魔力的痕迹都没有。 “抱歉抱歉抱歉！真的非常对不起！” 紧接着，通讯频段里就传来彼得·帕克惊慌失措的道歉声：“这些学生有好几个人想要冲到事发地点去，我用蜘蛛丝把他们都粘在一起了但还是放跑了一个他太快了我实在是抓不住……他冲着你们的方向过去了！” “……他现在已经在这里了。” 美国队长一盾拍飞了其中一只怪物，喘着气回答道：“好了彼得，继续你的工作，尽可能地疏散这附近的人。” 金发的二战老兵关上通讯频段，破有些头痛地看着面前神采奕奕的银发年轻人：他当然知道泽维尔天才少年学校的问题儿童其实还挺多的，而且变种人本身就比普通的人类性格更加的不可控，但没想道居然真的有人能冒进到这种情况——这可是一不留神就会变成石头的危险境况。 “等到事件结束之后要不要给我的学校写感谢信？我叫皮特罗，你们中的每一个人我都认……” 对方甚至态度还很得意洋洋，银发青年的视野扫过费尔南多、斯特兰奇和几个生面孔的萨满：“……还是有几个不认识的，你们是复仇者联盟的新成员吗？还在实习期所以还没有向外界公开？” 这哪里来的熊孩子——在场不止一个人心里飘过这句话。 “好吧，不管你是谁，别在战斗当中给别人添麻烦。” 斯特兰奇飘在空中，向下投以冷淡的一瞥：“你就只负责在视线注视过来之前把人挪开，千万别对上那东西的眼睛。” “好了，动起来吧。” 被斩下腕足的怪物挣扎得更为剧烈，在无法迸发出太强魔力的情况下，费尔南多无力用混沌魔法进行大范围的炮击，只能够单点突破左冲右突地用魔术强化过的三棱刺进行小规模的突刺。红色的头发翻飞在大型怪物的周遭，几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腕足的挥击，在身体功能被极限式的强化过之后，费尔南多感受着周遭的魔力流动，隐约确定了这只怪物的核心位置。 [Conforma] 身体强化。 [Fracta] 重力操作。 红发的魔法师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翻出来几个聊胜于无的突击用咒语。 小腿上泛起深红色的魔力刻痕，就在将要像是离弦之箭一样冲过去的时刻，费尔南多脚下一松，坠入一个徐徐展开的传送门当中。 “史蒂芬你干什么我刚刚差点就——” 紧接着一边抱怨一边落在至尊法师身边。 “你看，之前那几个萨满已经做好准备了。” 斯特兰奇伸手一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美国队长和复仇者联盟的其它成员都已经早早地避让开来，当时的那个境况下，费尔南多反倒是冲得最近的那一个：“大型阵列式歼灭术法，你待在里面容易被波及到。” 披着红色斗篷的至尊法师略微一偏头，将对方往自己身子后方的位置拽了拽：“而且你还受着伤。” * 以霍古斯的太古之躯，奥淑图的远古之名啊。 阿戈摩托之眼缓缓启动，怪物的动作立刻就像是被调整了帧率一般拖缓了下来。 在被放慢无数倍的世界里，巨大的魔法阵以三名萨满的站位为根基，以怪物本身的位置为圆心，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徐徐展开。 激荡在空气当中的魔力逐渐变得稳定而有序，在萨满们的指挥之下排列出规整的阵法。三个人的咏唱声互相交叠，响彻在林地之间的咒语层层叠叠盘旋而上，撬动着这片土地，上自遂古之初就存在着的自然力。 大地啊，风雨啊，天空啊，光啊。 肉眼所看不到的波动从林地间荡涤开来，飞跃过生命已经死寂的石化之森，向着周围更远处蔓延而去。 枝叶轻颤，草地摇曳，温柔的吹拂而过。不远处彼得嘴里叼着个口哨指挥撤离，似有所感地向着远方眺望过去。 有什么东西瞬间擦过自己的皮肤，从天空当中、从大地之下、以每一棵植物每一缕风声为载体，风雨无阻地从四面八方奔流而过，就像是整片大地上，每一缕汇集到大海当中的涓涓细流。 “唔……是错觉吧。” 少年抬了抬手臂，仔细判断了一下，他的蜘蛛感应并没有因此而被撬动，周围一切如常，还是那般紧张中稍微带着点混乱的撤离场面。没有魔术回路的人无法感受魔力的动向，刚刚的那一瞬间的感受，后来彼得更倾向于将其总结为是直觉的敏锐。 “——后面的同学跟上跟上，别推搡，走这个方向有序撤离！” 在三人交叠的祈祷声中，自然力汇聚成磅礴的洪流。 “这是这个世界本身的力量。” 一个人说。 “排除星球异己的力量。” 第二个人宣称。 “将所有侵蚀着这个世界的异物排除出去。” 第三个人说道。 “自然庇佑我等，引领我们在异乡找到归家的路；自然庇佑我等，驱逐荡涤一切侵扰之敌。” 萨满们虔诚地阖上眼睛，这是只针对整个世界遭到了侵扰才能够撬动的特殊术法，加护的大仪式，远非是人与人之间的私斗能够达到的层级。 对于托尼·斯塔克等人来说，这个准备了太久的术式在他眼里根本看不到任何内容，低调得太过出格了，如果不是斯特兰奇曾经给他打过招呼这是个作战计划，他几乎无法想象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能够从空气当中不断攀升的魔力水平指示灯——前一阵在实验室里做研究的时候所缔造出来的副产物——来判断，确实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就像是看不见的无线电波激荡在空气之中，静水流深中自有其躁动不安。 属于这颗星球的力量不会去加害这颗星球上所居住着的生命，就像是人类的免疫系统不会去无端攻击自身正常而健康的细胞一样。魔力精准地绕开了这颗星球的原住民，将其雷霆般的攻击倾注在了从异空间而来的怪物身上。 在魔力的重压之下，对方登时就发出了挣扎的呶呶哀鸣。 “漂亮！” 斯塔克忍不住挥拳：“魔法可太厉害了。” 就在所有人都喜悦于怪物激将被击败的时刻，斯特兰奇愕然回头，带着甚至有些惶恐的表情。 “费尔南多……？” 他看到身边红发的魔法师捂住心脏的位置，表情痛苦地栽倒下去。 第76章 在最初的一瞬间, 从斯特兰奇作为一个医生思路的脑子里闪过去的那个词是——心脏骤停，或者某种发病原因复杂的突发性癫痫。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用标准的抢救动作进行人工呼吸和心脏按压, 但很快, 神经外科医生就发现情况绝不止如此。 心跳骤停的患者往往面色发绀或苍白，瞳孔轻微散大，以及一系列他自己在学习抢救的时候非常熟悉的病理学指征, 但费尔南多只是带着痛苦的神色微微蜷缩起四肢，就像是面临什么难以挣脱的负荷一般，发出细碎的一连串哽咽。 一切发生得太快，复仇者联盟剩余的成员们甚至都还来不及响应——他们当然也有着相关的急救知识，但没有一个人比作为医生的史蒂芬·斯特兰奇更加专业。 他看到对方从手指缝里无法自控地流淌出一串深红色的雾气。魔法师的手指尖微微发颤, 在到底挣扎了半响之后，又紧接着在一连串压抑着的咳嗽之后呕出一口血来。伴随着轻微的咔嚓一声, 费尔南多完好的那只右手手指甲突然劈裂, 指缝之间都淌出深红色的液滴，他用那只手攥紧斯特兰奇的衣襟，就仿佛攫住了神经外科医生原本就紧绷的心脏。 这显然不是什么突发性心脏停跳了。 一个更加恐怖的、让斯特兰奇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的念头，从脑海当中辗转变生。 “——停下, 你们三个。” 他一只手揽住倒在怀里的魔法师，转过头去, 用维山帝的魔力去强行压制三名萨满所缔结的阵法。 “不管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停下你们手里的仪式。” 撒满们纷纷露出了“你仿佛是在逗我笑”的惊异表情。 “如果我们就此停下的话，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会因此而白费，难道你想要让这个看到哪里哪里就会当场石化的怪物继续在地球上肆虐吗？” 三人当中为首的那个质疑着斯特兰奇：“难道这就是至尊法师保护这个世界的手段？” “之前和我们制定的作战计划里可没有中途停手这一条, 你要知道，如果我们就此停下的话，现在是没有备用方案来处理这个情况的。” 第二名萨满一顿手中的岑木法杖，反而加大了魔力的输出，几乎是同一时间，森林之中的怪物和费尔南多状态一致地战栗了一下，无形的负荷加诸在身上，仿佛多承受了好几个G的加速度一般导致内脏破损。 “等等，你们……现在不是什么公报私仇的好时机。” 美国队长摊开双手，试图晓之以理，不过盾牌就扣在他自己的手腕上，随时下一秒就能够对着那些萨满的脑壳丢出去：“费尔南多确实曾经和你们敌对，但是他和斯特兰奇一样只是为了拯救当时的纽约市民，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他。” “我们没有针对任何一个‘人类’。” 第三名萨满神色平静：“虽然这样的结果让我们三人也很惊讶，但是这个阵法没有任何问题，这份力量不会波及到任何一个属于这颗星球的孩子，你们身上没有承受到魔力的负荷就是最好的证明。” 美国队长的动作僵了一下，就像是没听懂对方口中的英语一样，下一秒钢铁侠的动作就显得更快，他此时此刻已经站在了其中一名萨满的身后，一只手攥住对方的衣领，另一只手的掌心炮几乎就按在对方的脑袋上：“我不管你们在说什么废话，那个牙医都已经发出指示了，停下来。” “我们遵从至尊法师的意志。” 那名萨满抿了抿嘴，满脸的不大乐意：“如果这确实是他的意愿的……” “我说，停下来！” 史蒂芬爆发出压抑的声音，紧接着，以他自己为中心，金色的魔力荡涤整片林地，属于维山帝的魔力将所有人的动作都压制了下来。 费尔南多另一只手的手指间微微动了动，魔法师睁开眼睛，显然也在一瞬间就明白了现场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法师，这些萨满们启动的术式他看了全程，就算自己不算很了解无法复现使用，但具体的原理和做法还是很明确的。 他也可以确信，对方的术式没有弄错什么。 “……史蒂芬？” 魔法师微微动了动嘴，声音细如蚊讷。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不是什么大事，这可能只不过……你可能是个来到地球比较早的亚尔夫海姆人，光明精灵，或者别的什么，毕竟索尔的那个弟弟都是个长着阿萨神面孔的冰霜巨人。” 斯特兰奇贴着对方的耳畔，胡乱安慰道。他当然知道费尔南多的身上不具备亚尔夫海姆精灵的表征，但是宇宙这么大，总有什么种族有可能会是这副模样，神盾局和外星人打过的交道已经够多了，不会再欠缺这一个。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他作为至尊法师都尚不了解的事情，这或许也不过就是其中一件，沧海一粟，而他总有办法去弄清楚的。 大地一阵颤抖，之前被困锁的怪物，如今开始报复性地伸展着自己的衍生肢。托尼·斯塔克动作迅速地挥出了一枚微型导弹，大声道：“既然你们法师已经没有什么备用手段了，那么是不是需要天才科学家来挽救僵局？我的阳电子炮已经在卫星上蓄能结束了。” “说话的时候小心一点，尤其是要注意身后，斯塔克先生，您刚刚差点就被变成石头了。” 银发的年轻人嗖的一声从斯塔克身后窜过去，紧接着石化的光线就扫荡而过。 这确实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敌人。斯特兰奇解下自己背后的魔浮斗篷，让斗篷裹着费尔南多尽量远离战场。他转身对皮特罗说道：“用你的速度带他去你们学校附近的疏散安置点，交给蜘蛛侠，他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还有你们其他人。” 他站起身，右手从左手掌心里缓缓抽出金色的剑：“你们现在也已经可以提前离开了。” “斯特兰奇医生，我不觉得这样过于孤勇的行为是什么好事情。” 史蒂夫·罗杰斯第一个表示了自己的不赞同：“我们是一个团队，无论如何，在面对这种敌人的时候应该……” “——好吧，你们想留下也可以，那么建议你们站的远一点。” 斯特兰奇从善如流地说道。 “……” 我不是这个意思，史蒂夫把剩下的内容生生又咽了回去。 这个能够让美国队长本人吃瘪的名场面，很遗憾的是，无论是一贯喜欢起哄的斯塔克还是平日里放松状态下颇爱吐槽的克林特都没什么心思开他的玩笑。 娜塔莎更是缓缓回过头来，注视着斯特兰奇：“医生，虽然你是我们当中最熟悉魔法的那一个，但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不建议冒进地做出任何决定。” “当然。” 神经外科医生回答道：“当然——我不会因为个人情绪而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毕竟无论如何，时间魔法可以让我找到杀死这东西的办法。” 他这么说着，周围泛起如渊如河的金色光带。 每朝前踏一步，那金色就变得愈发强烈一分。 ——解决了这里以后，我很快就会赶到你身边去。 *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费尔南多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医院的天花板。 身上被换了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病床旁边放着显然没有被启动的心率检测仪和一系列别的设备。从病房的窗户里可以看到一隅窗外景色，这里确实就是家普通的医院，并非神盾局的什么秘密场所，也非魔法师的神秘结社。他的手背上挂着点滴，一点点地不知道往身体里打着些什么东西。 费尔南多辨认着挂得高高的吊瓶上的单词，意料之中地不认识。 “那个是静脉营养针（Parenteral Nutrition），你有局部的组织出血，内脏结构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但是斯特兰奇又不敢给你输血，说人类的血样应该没什么能和你配型的。” 女护士克里斯汀走了进来，费尔南多瞥了对方一眼，辨认出了来人：那个斯特兰奇的同事，并不是什么和神秘有缘的角色，但是阴差阳错地知道他们两个人的身份。 克里斯汀熟练地帮忙测了血压，用听诊器监听心率，确定肺部的呼吸声，紧接着拆开左手的骨折绷带，开始为那一处的创伤换药。她的整个过程显得流畅而娴熟，显然是精于此道，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是位经验丰富的护士。 所有的新伤旧伤都被很妥善地处理着，费尔南多有些茫然地抬着手，对方温和的动作触及伤口有些结痂的区域，让他觉得身上微微发痒。 “史蒂芬还在处理一些后续的问题，包括和各种相关部门的对接，还有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克里斯汀对于费尔南多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不算了解，以她所获取的信息量，只知道面前的青年在过去的这一段时间之内一直都在和斯特兰奇并肩作战，活跃在普通人类所不能触及的那个关乎多元宇宙与魔法的世界里。不过不管怎么说，她作为护士的本职工作还是没变的：“应该在忙完了之后很快就会回来。” 病房很安静，大概是在医院某个比较偏僻的位置。 费尔南多点点头表示明白，仍旧还带着点怔忪的表情。 ——他是个亚尔夫海姆人？地球如今也算是见识过外星人的星球了，但无论是从力量上还是身体密度上来考虑，他的各项指标都更倾向于是地球人一些，就算已知的样本容量比较小也一样。 但不管怎么说，他…… “嘿，你醒了吗复仇者联盟的新人！” 刷地一道风声闪过，银白色头发的年轻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你知不知道你那个黑白头发的朋友到底有多——夸张！” 皮特罗撑开双臂，冲着费尔南多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看到他变化出了成百上千的他自己，每个自己的手里都拿着一柄发光的火焰之剑，然后一起把那个之前大家怎么都解决不了的怪物剁了个稀巴烂！” “噢不过我只是来确认一下你是否还清醒，接下来我还有别的事情就先回去啦！回见！” 紧接着，对方就又像是一阵风一样消失了，速度就和这家伙来的时候一样显得莫名其妙。 事实上，真实的战况比皮特罗的描述要夸张更多。 托尼·斯塔克钢铁战衣的自动录像功能完整地记录下了之后发生的全貌，时间与空间魔法的进一步应用就是能够在同一个节点下召唤不同相位、不同时间节点下的他自己，无数个史蒂芬·斯特兰奇拔出维山帝之剑，在同一个瞬间斩下石破天惊的一击。 魔力水平呈现几何倍数暴涨，金色的火光几乎让所有人的视野一片灼白。 魔力汇聚成铺天盖地的惊涛骇浪，裹挟着摧枯拉朽一般的强风。托尼·斯塔克的钢铁战衣都在这扑面而来的冲击波当中打了个跟头，更别说那些艰难地在地面上固定着自己的身体防止被掀翻吹飞的复仇者们了：他们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斯特兰奇的那一句“你们离远一点”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绝非是什么不经大脑的警告。 魔法师靠在软枕上晃了晃自己吊着针的那只右手，盯着液体一滴一滴落下来，看了半响之后打消了把针头拔掉的冲动。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就按这个呼叫铃。” 女护士将重新绑好的左手塞进被窝，指了指床头铃：“你现在有局限性肺挫伤，之前在你昏迷的时候已经拍过了全身CT，检查的结果是暂时不需要用鼻导管或者吸氧面罩，如果你觉得呼吸有困难的话随时都可以联系我们。” 这是什么现代特殊的治疗手段吗？魔法师注视了她一会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一概无碍。 于是克里斯汀悄悄带上了门。 斯特兰奇在将嘴角都淌着血沫的魔法师交在她手里的时候，着实让她吓了一跳：你们这些人怎么动不动就会受这么重的伤。对方裹在魔浮斗篷当中漂浮在半空，近乎奄奄一息。神经外科医生语速极快地表示他受到了某种魔法的影响，紧接着就布置了一连串的收治手段。 反复确认“不需要输血”之后，克里斯汀终于忍不住抿了抿嘴唇，视线从对方泛着青紫色的手臂血管上扫过：“……你们那里发生了什么？他身上怎么……之前我们这里也感受到了地震，是不是你赶去了那里？” “是那里，他身上出了一点问题。” 斯特兰奇的眼底带着复杂的情绪：“……我很快就回来，把他安排在特殊病房，就是之前院长和神盾局有过协议的那片区域。” 在纽约市的“昏睡病”事件之后，神盾局就和这所医院的院长有了接洽，商谈的结果是开辟出了几间位置偏僻的特殊病房，用来收治这些不太适合公开的病人——包括但不限于受到了法术伤害的魔法师，妖精，受诅咒者以及外星人。虽然院长一开始很不乐意，但最终协议还是愉快地达成了：无他，神盾局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被金钱和强权所蒙蔽双眼的院长愉快地表示这些区域随便你们去使用，只要能够保证其它病人不知情并且安全地在医院就诊，他不介意多出一片房租高昂的区域给这间医院持续创收。 只是没想到，这间病房被启用得那么快。 * 等到克里斯汀也离开之后，病房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中央空调呼呼地吹着暖风，让人显得昏昏欲睡。作为魔法师的费尔南多生命力比寻常人类要旺盛得多，魔力修复身体的速度也比寻常药物要来得高效率，点滴液打了一小半，剩下的大半瓶估计还有一阵子，在约摸判断好时间之后，魔法师轻轻阖上了眼睛。 紧接着，明明关上了窗户，房间的窗帘却无风自动地被吹起。 阖上的眼睛重新睁开，缩在被窝里的青年注视着那双熟悉的湛青色眼睛：“……史蒂芬？” 斯特兰奇默不作声地在床头的凳子上坐下，检查了一下点滴瓶上的药物标签：“情况已经得到了解决，我把那个大号的怪物杀死了，周围的居民也已经得到了疏散，在神盾局后续介入监察结束之后就会陆陆续续地回去。” 他又观察着费尔南多的表情，欲言又止：“你的情况……你别太在意，最坏的结果也不算什么，你可能是很久以前就来到地球上的外星人，神盾局不会因此就有什么特殊看法的，毕竟索尔自己就是复仇者联盟的英雄之一。” 被自己人的范围打击给牵连到，大概真的很让人沮丧吧。 说来也怪，在战斗当中他们可以无限度地互相信赖和补益，但一旦到了只剩下两个人互相交谈的时候，就显得很容易冷场——有些尴尬的敏感话题尤甚。 “但是神盾局也不会全无反应，至少可能等你出院开始，就需要……” 神经外科医生的声音顿了顿：“住在纽约圣殿，或者卡玛泰姬。” 其实官方的说法更加严苛一些——作为来路不明的外星人或者别的什么生物，需要被监管。毕竟地球上已经有了和斯库鲁人打交道的经验了，这就是一种可以完全将自己拟态成为人类的生物，在有了这种可参照先例的情况下，神盾局的反应也不算有多过分。 但复仇者联盟全员外加编外的斯特兰奇的态度都非常地坚决，这也是为什么斯特兰奇一开始没空过来的原因：他在忙着和官方对峙，或者说争辩。 弗瑞作为神盾局的局长自然没办法像是复仇者联盟的成员们那样任性，他注视着众人当中站得最前的至尊法师，努力摆出有威慑力的表情：“那几个被你要走的印第安萨满起码还是人类，而且你承诺他们将会为了自己的行为而不断将功折罪，那么如果……” 他也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尖锐又刺耳，但这些话如果他自己不去说的话，就没有人更适合来说了：“如果真的造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结果，那么由谁来担负这个责任？” 就像是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个问句一样，神经外科医生的回答格外笃定。 “——由我。” 他前踏一步，直视着弗瑞的眼睛。 “我是地球的至尊法师，阿戈摩托之眼的执掌人，身上环绕着从来没有中断过的时间魔法：如果我死了，整个世界的时间就会向前跳转至我死前的一小时，如果这段时间不够我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那么就再向前追索，直到保证这个世界的安全为止。”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存在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这个说法，在你们这些不具备魔力的人类的记忆当中，这个未来分支永远不会出现，这是作为至尊法师，也是作为史蒂芬·斯特兰奇个人的承诺。” 弗瑞带着微微的惊愕点了点头，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说到这个份上。史蒂夫·罗杰斯和托尼·斯塔克也立即就表示了赞同，再之后…… ——再之后，他就带着一肚子无法告知对方的话，回到了这间病房里。 “你在想些什么？” 斯特兰奇看着对方的眼睛问道：“等你恢复之后，我会想办法帮你再追溯一下之前的记忆，那说不定会对你的身份查明有所帮助。” 魔法师点了点头，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我在想……本来我打算今天去挑选圣诞礼物的。” “……什么？” 这句话就说得很是没头没尾了。 “斯塔克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礼物都是人和人之间互相赠与的。斯塔克工业的圣诞节礼物自动派送管理系统会送礼物给孩子们，但成年人只能收到周围人所赠予的东西，圣诞节就是这样的一个节日。” “然后班纳先生说，礼物的赠送大概是强化人与人之间联系的某种方式。” 圣诞节礼物自动派送管理系统……那是什么东西？他确定自己之前从未从斯塔克工业的新闻里听到这个词儿，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那个斯塔克到底灌输了什么奇怪的内容？史蒂芬·斯特兰奇微微皱眉，萌生出一种“这家伙大概是被骗了”的怀疑感。 紧接着。 “——你缺一只腕表，原本的那只被车祸撞碎了，但是你还一直戴着。” 斯特兰奇听见对方轻声说道。 第77章 斯特兰奇原本将自己的神经绷得很紧, 毕竟他面前的魔法师先生从来都是个聪明人，而和一个聪明人打交道, 从来都需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他决心将那些和神盾局之间的博弈死死咬在心里, 就像是紧闭的蚌壳一般不向外吐露哪怕一个字，他做好了面对一切质疑的准备，就像是自己刚刚经历那场可怖的车祸一般, 那个时候他自己不相信任何一个人。 但费尔南多的这一句话，就像是钢琴的羊毛槌敲打在琴弦上，发出一连串细碎的泛音。 让一系列紧绷的情绪全部都舒缓了下来。 “嗯，当然，但是未来还有很多个圣诞节, 你知道的，毕竟我是至尊法师。” 斯特兰奇努力扯出一个微笑, 维山帝在上, 他做这种别扭的表情可真是不太容易：“我总能比别人……等得久一些。” 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这意味着有朝一日他将接纳黑暗维度或者别的什么源流的力量，像是古一行走在钢丝线上的一生一般，时时刻刻都在和危险的力量相互抗争。魔法师的视线从头到脚扫视下去, 倒是没有对此做出什么评价：“那我大概什么时候去搬家？” “等你痊愈以后，或者如果有需要的话, 我可以提前帮你搬一些不那么好拿的东西。” 斯特兰奇说道：“这点罗杰斯先生也会帮忙。” 对此, 托尼·斯塔克还很不高兴地表示复仇者联盟的基地同样可以住人，但是考虑到纽约圣殿的禁魔效果，最终神盾局的判定还是未能改变。 魔法师闻言, 似乎有些抱怨地轻微咕哝了一声，整个人往被子里一缩，只露出一小截红色的头发留在枕头上。这个过于孩子气的动作看得让斯特兰奇有些想笑，他想了想，还是将大号的魔法师从被子里面捞了出来：“被子蒙住头是不健康的。” 不健康的地方多了，费尔南多谴责地看着斯特兰奇：“熬夜也是不健康的，昼夜颠倒也一样，还有频繁的灵魂出窍也一样。” 这人大概就是想抬杠吧，斯特兰奇伸手试了试费尔南多额头的温度，没接他的话茬：“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泛用的检测仪器不太好界定魔法伤害，我问过那些萨满这一招的作用效果，你之后可能还得吃点炼金产物的魔药来恢复自己的回路。” 他动作熟练地打湿了一条热毛巾，垫在那只正在输液的右手手臂下面：“因为，咳，你现在的特殊情况，我当医生的经验可能也不是那么够用，所以最好有什么需要的地方直接告诉我。” “我想出院。” 他听见魔法师斩钉截铁地说道。 哦，这可能不太行。 斯特兰奇讨价还价：“那转移到圣所进行治疗？反正我也是个医生，虽然复杂的手术现在做不了但是简单的那部分内容还是没问题的，如果你是待在这里嫌无聊的话圣殿里起码还能有书看。” 一只手绑着绷带，另一只手挂着点滴，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被按在床上的魔法师忍无可忍：“那你把这个拔下来。” 这个要求很好满足。 斯特兰奇伸手拔下了对方手背上的针头：“你现在身上还有伤，不太建议你直接就这么下地走路……” 结果下一秒对方就挣扎着掀了被子，赤着脚接触到了地面。 “嘿等等，你也没什么现在马上就要去做的事情吧？反正也已经考完试了。” 斯特兰其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废话，但他还是开口说了：“这段时间休息一下也好，反正之前就一直没什么空闲时间来好好研究魔法和炼金术不是吗，而且之前还说有空了可以去采集魔药，现在咱们有大把的空闲时间来做这些。” 换位思考一下的话，大概谁都会觉得难以接受吧，他注视着费尔南多的眼睛，心里带着纷杂的情绪。独自一人来到陌生的纽约，带着远非这个时代的知识和残破不堪的记忆，被各种各样的事件一路推挤着朝前走去，很少有时间可以用来仔细思考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也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态度无谓地装成是高中生的样子待在学校里，又随口就接纳了古一法师的建议成为了至尊法师的庇护者。斯特兰奇目前的寿命尺度让他暂时还没办法理解像是梅林、克劳利和亚茨拉斐尔这种活了太久的生物的生活方式，但他已经隐隐约约地摸到了窍门：除却对他们而言真正重要而关键的那部分事情之外，几乎不会有任何事情触动这群老家伙的神经。 他们在大多数时间里，显得闲暇、慵懒又无所谓。天使和恶魔可以在纽约圣殿里靠莎士比亚或者什么老电影就消耗掉一整天的时间，而梅林每天的日常除了维护自己魔法·梅莉这个基本上没什么人关注的个人主页之外，几乎唯一的事情就是围观着整个世界的人类活动并且还看得津津有味。 “如何使用千奇百怪的手段来消磨时光”，大概是这种长生物种的必修课。 如果把这样的思维模式套用在费尔南多的身上，这家伙超越了平常人的淡定或者说过于顺坡下的态度——包括但不限于被彼得和他的小伙伴按头写作业——就显得一点也不突兀了。 反正还有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足够他一直消磨到年轻的生命逐渐老去，世界变幻山河陡转，那么为什么不花点时间和精力让自己的某个朋友变得开心一点呢。 实际上，这一连串的内容晃过大脑，大概只花了斯特兰奇一两秒的时间。 他看到红发的魔法师踉跄了一步，身子一歪，直接朝着自己面前栽了下去，也只能毫不犹豫地接纳了对方大半截身子的重量。 “我说什么来着？你还病着……” 魔法师先生的下巴搭在斯特兰奇自己的肩膀上，身上带着酒精棉和一些药物特有的味道。对方双臂垂软，一点都不复那个站在黑暗维度多玛姆的面前像是杀星降世一般的模样，看上去居然真的生出了几分疲惫。 “去圣殿吧，那边的环境好一些，而且可以指挥的炼金生命也比这里多，我猜你不太愿意让活人来帮自己的忙。” 斯特兰奇放轻了声音劝诱。 托尼在复仇者联盟基地的房间里，比起需要人工清扫的那部分区域，他明显发现这位挑剔的魔法师更喜欢人工智能的扫地机器和空气净化系统。 对方的下颌动了动，头发擦过脖子，让斯特兰奇觉得有些发痒。声带的震动隔着布料传递到皮肤，几个单词之间就已经足够让人心慌意乱。 “……史蒂芬。” 他听见挂着混沌法师凶名的家伙每个单词的末尾都带着轻微的颤音：“如果这样下去的话是不行的。” “我有些预感……史蒂芬，不是很好的预感。混沌法师对于未来的直觉很少出错，如果放任一切就这样下去的话……” “——不会的。” 斯特兰奇用足够笃定的语气如此宣称：“不会有任何东西走向不可挽回的那一端，我们都不会让任何东西失去控制，魔力是这样，其它的东西也一样。” 或许现在不是个好时候，起码时机上来讲，没有比现在更加趁人之位，行为卑劣的了。 但斯特兰奇还是决定这么做——反正作为圣诞节礼物的一部分提前拿出来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他自己也已经阴差阳错地得知了对方其实也有打算给他自己准备些什么。 他们现在都踏上了前途未定的道路，甚至还背上了魔法师先生几句不清不楚的预言，但斯特兰奇却觉得自己心里柔软的某处被轻微地触动。 “也不是没有办法。” 斯特兰奇一探手，手掌心里是一枚铬白色的戒指，或者说某样被微缩成差不多是个戒指模样的粗糙环状物。考虑到维山帝的魔法师们使用的悬戒就是个块头更大并且看上去像把胡桃夹子戴在了手指头上，斯特兰奇拿出来的这一只已经算得上是做了相当程度的外形优化：它的外层用如尼文刻着环绕的术式，通体都被维山帝的力量所覆盖着。 “虽然，这个对你来说有点不公平。”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毕竟法师都是比较倾向于能够自由自在地使用自己的魔力的，但是当前我也没能找到什么更好的办法，如果新思路的话我会想办法把这个换下来……” 费尔南多盯着对方手里银白色的金属环，半响，确认性地问道：“这是一个困兽环？” 看来克劳利那个恶魔的说法果然是对的，斯特兰奇下意识地想道。 “呃，不只是一个困兽环。” 经验还不算丰富的至尊法师绞尽脑汁地解释他手里的这个东西，见鬼，他要把一个樊笼，一个几世纪前用来对付喷火巨龙的东西拿来交给一个人类，说不定这确实足够触怒一个自尊心强的魔法师了：“我还加了点别的东西，比如一个反诅咒的保护咒，和，唔……分了三个层级的解锁权限，方便你用来使用不同能力阈值的魔术。” 把一个笼子装饰得更大更好看，可以获得被拘束的家伙的原谅吗？ 斯特兰奇觉得自己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正在源源不断地化作从舌尖吐出的利剑，但他还是得向对方解释清楚…… “虽然这确实很过分，但是相信我，我绝对没有任何想要加害你的意愿。” 神经外科医生捧起对方之前才刚刚被静脉注射过的那只右手，手背上还留着针孔的痕迹。斯特兰奇带着斟酌和试探的语气：“而且如果你没办法接受这种手段的话，我回去再想想别的什么办法也不是不可以……” 倏地，对方身上紧绷的肌肉突然放松了下来。 斯特兰奇愕然地发现，对方居然表示出了有些“如释重负”的神情。 “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他听见魔法师先生说道：“这样就很好，史蒂芬。” 对方似乎就真的摆出一副任君处理的模样，顺从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手指，但这副甚至都没有什么抵触的态度反倒让斯特兰奇想了更多。 他们不该是这样，起码不该一个人站在樊笼之内，而另一个人手里拿着打开笼子的钥匙，哪怕抛去自己心里的那一点如今已经根本找不到机会提上台面的旖念，他们的关系也远不该是如此，因为如果真的仅限于此的话，古一绝对不会将对方的安全，在那个即将离世的夜晚交付到自己的手上。 否则，那就会像是莫度所说的一样——维山帝的力量是击溃混沌魔法的唯一方法，而他绝不会在任何一个时刻这么做。 他总不能让自己停留在莫度的那个层面上。 “……史蒂芬？” 等了半响没等到医生的下一步动作，魔法师颇有些不耐地催促着。 斯特兰奇也只能握住对方的那只手，缓缓地、郑重其事地将这枚长得像是个戒指的困兽环套在了对方右手中指的位置。 炼金术产物可以自动识别尺寸，戒指在套上手指之后咔哒一声锁死，紧接着就开始了原本的、用于魔力禁锢的功能。 这对于费尔南多来说，感觉有点久违地像是最初来到这个时代，连续吃了三人份校园餐之后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 “嘿你们两个聊完了没有？关于战衣和这次的事件我都还有点别的想法，之前化成的石头被我带了一点点回实验室采样，你们要不要看我的实验报……告？” 托尼·斯塔克咣当一声推开门，紧接着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紧接着，小胡子商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重新狠狠地关上了门。 一定是今天开门的方式有问题，这两个混蛋都是法师，说不定是什么恶作剧或者是障眼法呢。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又再度推开房间门，两个混账法师还是那副动作，就像是什么求婚现场。 而且两个人都还带着很不合时宜的表情：那个黑白头发抄袭自己胡子的家伙作为给别人戴戒指的那一方满脸的纠结，而后者穿着病号服，满脸新奇地像是在调试什么新装备。 就像是索尔说的，法师多半有病。 他干咳了一声：“……嗯咳，不管你们两个刚刚在干什么，我想你们大概有兴趣听一听现场的后续处理结果。” 托尼摊开手，手心里是两片碎裂的石头树叶，显然是从那只怪物的石化区域捡回来的。斯特兰奇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伸手划出了一个通往复仇者联盟基地的传送门：“请。” * 纽约市，市郊，复仇者联盟基地。 几天都没出现过的班纳博士终于带着没刮过的满脸胡茬出现在了会议会中，他这些天几乎都在勉强自己连轴转，在收到了斯塔克传来的新数据之后，拟合原有的推论，终于验证了他最近的一个设想。 大概是文化人一开口就喜欢掉书袋，从班纳博士一开腔，在场除了斯塔克之外的所有人就陷入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的局面。 “——总之，混沌理论对于初值的敏感性让整个演算的过程可信度都不是很高，不过幸好斯塔克传回来了一些可以利用的新数据。” 班纳博士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让我勉强觉得这个结论是有点说服力的……我推断，上次出现的那种怪物不是什么外星生物，而是平行宇宙和咱们所在的这个宇宙相互接触的某种佐证。” 娜塔莎一抬眉毛，发现坐在自己旁边的克林特看似在认真听讲，实际上正在笔记本上画火柴人。 “所以不管怎么说，这东西还会再继续出现吗？” 史蒂夫伸手搓了搓脸，他自己的知识储备也对于班纳博士的这一串连珠炮感到有些吃不消：“如果这样的话，应对的措施就需要常态化了——谁知道这东西会落在地球上的哪个位置。” “那你大概要感谢地球百分之七十的区域都是大海，再顺便祈求这种东西不会游泳。” 班纳说道：“不过就两次事件都发生在美国境内的既定事实来看，可能这也不是那么的遵循随机数生成器所显示出来的概率。” “那么就是说，这不是普通的外星人，而是来自于平行宇宙的外星人，上帝啊。” 克林特抱怨道：“咱们的业务范围已经到这么远的地方了吗？” “也不能保证这个推论就是对的，当时天空中的那个大裂缝很快就弥合起来了，我没能收集到足够的资料。” 托尼·斯塔克补充道：“这就导致了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计算和进行后续研究。” 对于“敌人可能来自于平行宇宙”这个消息，或许就只有真的和平行世界的生物打过交道的斯特兰奇还保持着难能可贵的镇定了。众所周知，他在向神盾局递交的报告里提供过黑暗象限中多玛姆的个人情报，但对于如何击穿这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壁垒，如今的至尊法师也只能表示他亟待进一步的学习和探究。 也就是说，面对这个全新的敌人，无论是科学还是魔法，两侧都需要进一步的探索。 史蒂夫很快放过了这个话题：“那么，斯特兰奇医生，你之前说的让费尔从我那边搬家……” 年轻人频换更换住处可不是个容易习惯的事情，在当过一段时间的监护人之后，哪怕被神盾局要求移交了监护权限，史蒂夫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他得负责到底：“圣殿有合适的住处没错吧？我听说卡玛泰姬那边的生活环境有点……” 他用了有点折中的词汇：“……有点比较适合苦修。” “没问题，纽约圣殿有多余的房间。” 斯特兰奇想，只要把天使和恶魔赶回英国让他们在英国圣殿里待着就好了。 “那么关于费尔现在的情况。” 全美的道德标杆实在是不好意思把事情说得那么赤裸直白，最近他肯定已经受到不少精神创伤了：“医生你打算用魔法的手段治疗吗？” 史蒂夫问的是对方身上的魔力创伤，而费尔南多理解成了抑制魔力暴走的手段。 于是一直在安静旁听的红发青年竖起了自己的右手，向在场的所有人展示了自己中指根部的戒指。 “史蒂芬给了我这个。” 他宣布：“所以我的魔力在近期应该是安定的。” 没能理解到这是一个困兽环的复仇者联盟其它人一起陷入了沉默，紧接着托尼·斯塔克第一个反应过来：“所以我一开始看到的果然不是幻觉……我不管这家伙到底真实年龄是多大，但是诱骗高中生是违反联邦法律的。” 神经外科医生瞬间接收到了五道谴责的目光。 第78章 不管怎么说, 要素也太多了。 新晋的至尊法师忍不住捂脸，他可担当不起“诱拐高中生”的名头, 而且那家伙如果是诱拐这种手段就搞定得了的……那他就不会这么费劲了！ 好在, 令他谈不上有多高兴的是，魔法师先生很快就冲着所有人解释了一下这枚戒指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语气平铺直叙, 毫无“这东西起码长着个戒指模样”的自觉。 而且哪怕他加了起码七八种辅助功能，对方仍旧表示“这是一枚困兽环”，并且还形象地表示束缚魔术炉心的效果非常不错，就算是一头龙也不会随便喷火了。 于是众人目光当中的谴责意味，变得更强烈了。 “嗯咳,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兴趣爱好。” 斯塔克率先开口：“就算我曾经也很喜欢开派对以及频繁地……” 他很迅速地掠过了那几个起码高中生不宜的词：“但我现在已经重新踏上正轨了，我的意思是, 就算你有这样的爱好, 也不能堂而皇之地……” 史蒂夫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托尼！” 二战老兵揉了揉眉心，他自己当然也很担心，但是总不能用这种程度的恶意来揣测一个至尊法师，史蒂夫·罗杰斯忧心忡忡地问道：“关于这个……这个装置, 你有征得费尔南多的同意吗？” “是的，我同意。” 红发的魔法师再度抢答：“虽然这东西一旦戴上去没有权限就取不下来, 但这确实是经过同意才启用的限制术式。” 斯特兰奇：“……” 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这么多话！ 斯特兰奇觉得自己洗不白了, 顶着复仇者联盟全员复杂的目光，他只能勉强解释了一下：“在我找到解决混沌魔法对费尔身体结构破坏的办法之前，暂时就……先用这个东西凑合一下。” “这件事情的优先度不需要很高, 毕竟过去那么多的混沌法师都没能解决的问题，你从现在开始研究也很难迅速出什么结果，而且我没觉得这个东西有什么不好。” 魔法师一脸正直地说道：“比起那种戴在龙脖子上的版本，我觉得史蒂芬已经做了非常多的形态调整了，很便携也没有多醒目。” 斯特兰奇：“…………” 这次托尼终于忍无可忍：“大人说话高中生不要插嘴！如果你实在没什么事情做的话就去找彼得一起写假期大作业！” 明显是成年人长相并且年龄深不可测的“高中生”从善如流：“好的。” * 斯特兰奇觉得这简直是他自从成为至尊法师之后开过的最心累的一场会了。 主要是斯塔克在带头，这家伙简直就是心里有污看谁都污的典范，并且还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 等到一连串的解释和盘问彻底结束之后，斯特兰奇戴着有些疲惫的神色离开了会议室，一推门就看到费尔南多正等在门口。 “你怎么没走？斯塔克不是让你和彼得一起去写作业。” 说完了这句话以后，他自己也反应了过来，这个时间段，彼得帕克大概正忙着满街头巷尾的在皇后区巡查，估计也没有什么完成大作业的闲工夫。 期末考试成绩很迅速的在校内网上公开了，费尔南多勉勉强强的拿到了全A，而剩下的两位优等生更不必说。 彼得高兴得当天晚饭就多吃了两片披萨，这下他的战衣plus就稳了，兴高采烈的少年决定等新的战衣一到手就要去测评一下新功能，仿佛一个面对着新上市手机的测评博主。 而费尔南多对于成绩其实并没有多在意，他在期末考试之前所付出的努力，基本上只为了让自己的小伙伴能开心一下。斯特兰奇一瞥对方的表情就大概猜到了结果，一想到这样的态度，很有可能是因为生命时间的长度而带来的性格差异，神经外科医生就觉得自己心里莫名其妙地很堵。 对于他们而言，一切都因为生命的尺度不同而被同等比例的拉长了——经验与见地，对兴趣爱好的保持长度，对时间的敏感度，一切的一切都要被延长上数倍不止。 他们也往往从来不奢求什么长久的陪伴，咖啡馆里的收银员直言不讳“好久没有什么人类造访”，而小奥丁森先生更是用倨傲的态度表明了“我对你们这些短命的家伙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那么，他呢？ 斯特兰奇忍不住就去想自己，作为至尊法师的自己，作为神经外科医生的自己，作为斯特兰奇这个人本身……他呢？ “你之前说要搬家去圣殿。” 魔法师见对方又陷入走神，只觉得大概至尊法师的工作真的很多，到了让人无时无刻都想要分神的程度：“圣殿的坐标点我自己没办法张开传送门，所以在等你。” “啊，对。” 斯特兰奇恍然道：“那么咱们现在就过去？” “好。” 费尔那多点了点头。 * 实际上，他需要带走的个人物品真的没有多少。 美国队长本人无论是他的小公寓楼还是复仇者联盟基地里个人物品都少得可怜，仍旧在二十一世纪里秉持着他那种部队习气所带来的极简主义，就连手机都是统一配置的，在这种可参照先例的带领之下，就算他有意为自己的“被监护人”提供些良好的生活环境，一个二战老兵的脑袋里也想不出来太多需要添置的生活物资。 结果就是，两个人同样过得非常简约。 一台配置不高的、用于完成高中生大作业的笔记本电脑，史蒂夫提前购置的客房床褥、洗漱用品以及各类课本和作业，再之后就是他找斯塔克要的那一系列目前还没用完的炼金材料。在收拾那些分批打包的朱砂和水银的时候，斯特兰奇才终于有了些“这是个魔法师的储备物资”的实感。 纽约圣殿的炼金物资比这里还要齐全一些，在考虑到复仇者联盟的基地作为第二储备地点同样需要保持一个简易魔术工房的基础功能的情况下，费尔南多留下了其中的大部分，因此，整个搬家工作居然只用了一个旅行箱就彻底结束了——甚至都还没有完全装满。 预想当中的“用大规模的传送门进行物资搬运”的场面根本没有发生。 差不多高的两个身影拖着一个行李箱离开了史蒂夫的小公寓楼，在拐上大路的时候，费尔南多突然开口：“你稍微等一下。” “怎么？” 斯特兰奇问：“你忘掉东西了？” “没。” 魔法师先生现在大多数时候都保持在高中生或者成年人体型这两种状态下，因此衣服也大都是集中在这两种尺码。他现在穿着深色的双排扣大衣，从什么角度上看都足够惹眼：“有点事情忘记做了。” 斯特兰奇看着他转过身去，站在公寓楼下咏唱了什么咒文，紧接着这栋楼里若隐若现的魔力波动变得彻底消泯于无形。 “我之前在这里放了一个传送坐标阵，方便从别的地方直接回来。” 魔法师低垂着眼睛：“反正现在也用不到了，而且如果没有一个魔法师住在这里的话，留下神秘的痕迹有可能会引来别的好事者。” 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什么即将迁徙一定要掩盖自身洞穴痕迹的食草动物，在临行之前小心翼翼地将枯草覆盖在足迹之上。斯特兰奇顿时萌生出一种想要rua一把对方柔软的头发的冲动——当然他没有真的动手，因为就算魔力被限制到平时五分之一左右的水平，这家伙的一发Gandr也能像是子弹一样击穿任何一个没穿防弹衣的人类的肌肉和骨骼。 两个人在住宅区附近晃了一圈，默契地走到了确认没什么路人的小巷子里，紧接着斯特兰奇张开了传送门。 一阵金红色的魔力火光泛起，两个人一前一后消失在了传送门当中。 * 曼哈顿，布里克街，177A#。 天使和恶魔已经提前回了伦敦，腾出来的房间正好留给费尔南多。魔法师有些迷惑地感受着房间里裹挟着神性和不死性的气息残留，愣了半响，觉得圣殿这种地方果然有容乃大，除却维山帝的魔法师之外，什么生物都能在这里呆的下去。 斯特兰奇把牙刷漱口杯之类的东西整齐地摆放在盥洗室里，和他自己的那套放成一排，其间费尔南多一直都跟在他的身后，沉默着记忆圣殿内部复杂的通路——大概是空间魔法师们的通病，在纽约市尤其是曼哈顿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外表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占地面积的圣殿内部被修得别有洞天。 “Wifi密码在你房间里面写着，水电都通但是空调坏了，如果晚上冷的话可以去找个能够自发热的燃烧石挂在房间里……算了等会儿我帮你去拿。” 斯特兰奇叮嘱着，就像是对方曾经在卡玛泰姬指点过自己一样：“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熬药。” 已经从虚数空间的储藏当中翻出肥宅快乐水的费尔南多手指一顿：“不用了吧？” “藏书室的书架上有魔法书，你要是无聊的话也可以自己找着看，看完了以后记得要放回去。” 对方根本就没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被锁起来的那部分是黑魔法，不过我猜你对这些兴趣也不大，剩下的权当打发时间吧，想研究点什么都可以。” 神经外科医生很快就又披着斗篷步履匆匆地消失在了圣殿当中，费尔南多看着对方翻滚的斗篷一角，再确认这里的空间术式启动密钥之后，伸手在空中启动了无声咏唱的触发式。 下一秒，他周围的景色就陡转成了藏书室里密密麻麻的书架。 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努力研究着那些突然出现在地球上的怪物，而作为经验更加丰富一些的费尔南多，他的思路也一样。托尼·斯塔克和班纳博士的手头有着不少的现场石料取样用作后续的数据验证，而费尔自己虽然中途退场，但不代表他什么都拿不到：正相反，纽约圣殿这里存储着更加重要的那部分。 虚数空间的储藏室里放着两个人形雕像——那是两个没来得及被变回来的神盾局探员。费尔南多把那两个倒霉的大兄弟从中捞了出来，伸手掰了一点其中一个人的头发。 岩石的质地不算很坚硬，很容易就会风化，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斯特兰奇才将它们保存在了时间不会流动的空间之中。 “石化”的魔眼，在神秘学领域里其实不算什么特别罕见的概念。记载着希腊神话的《神谱》当中，戈尔贡三姐妹之中最为年幼的那一位，名为美杜莎的那位就以“蛇眼女妖”的形态而流传迄今。在传说当中，因为忤逆了女神雅典娜，美杜莎被赋予了“石化之魔眼”的特殊能力，能够将所看到的一切生物化作石头。 宙斯与达那厄的半神之子玻耳修斯斩下了美杜莎的头颅，将其制作成为了能够将一切来犯之物石化的头颅之盾，这即为石化之魔眼最早的记载。 但是这不代表，当日突然出现的怪物就是和希腊神话有关联的存在——毕竟魔眼的效果千千万万，并非每一种石化效果的源头都来自于俄刻阿诺斯海的戈尔贡。再考虑到之前出现的怪物拥有能够缓慢地诅咒被注视到的人类逐渐衰亡的效果，联立其中二者，很难提前就做出对方和希腊众神有关的判定。 这两个倒霉的探员失去一小撮头发不至于会伤筋动骨，费尔南多从图书室里找到那本之前一直没来得急看的《希腊术式与源典》，外加一本《矿石炼金学》，一左一右地在桌面上摊开。 紧接着，他从虚数空间的另一个储物仓里取出水晶瓶，燃烧石，一整套的冷凝管和试管夹，以及一个类似于差速离心机的炼金设备。 矿石用石臼彻底捣碎，加入提前安置好，与地脉魔力相连通的水银。一标准大气压下，汞在356.7摄氏度的时候就会沸腾，因此就算使用魔力进行分析，也要尽量避免使用明火——恒温的燃烧石就是足够好的替代产物。 炼金术和一些验证性魔术不需要消耗多大的魔力，但作为一个魔力水平极高的混沌魔法师，费尔南多自己其实很少使用这样的炼金手段。 不过所幸，“很少”不代表他“不会”。 魔力点亮身体各处的回路，在困兽环的作用之下被抑制成汩汩细流。混合液与魔力进行了充分的融合之后，被转入下一个坩埚之中，放进切好的萃取材料进行充分搅拌。感谢之前的化学实验课让卡奥斯的动作还算熟练，但不管怎么说，在一只手被缠着绷带的情况下，单手操作仍旧不算轻松。就在他打算弯腰从抽屉里掏之前放好的魔力晶簇时，一小块天青色的矿石就被直接递到了自己的手中。 “哦，谢了……诶？” 费尔南多愕然回头，发现魔浮斗篷正漂浮在自己的身边，接触到视线之后，甚至还夸张地原地行了个礼。 “你怎么过来的……咳，炼金生命有这么智能的吗？” 费尔南多扫视了一眼自己桌面上的炼金材料，如果一个斗篷就能通过观察了解到自己是在干什么，并且精确地提供辅助的话，那缔造这个斗篷的人不知道水平得到什么程度去。 仔细思考了一下，费尔南多觉得可能性不是很大。这应该是被授意的行为，就算一个斗篷精能够顺畅地玩赛车游戏，但配合试验所需要的智能程度也太过了。 斗篷原地转了两圈，下摆鼓起来，抖出一个人在空中打坐的轮廓。 “哦，他让你过来帮忙。” 这下卡奥斯明白了。整座纽约圣殿都在斯特兰奇的统筹管控之下，这里的虚数空间储物室里少了什么东西，对他来说大概就跟电脑游戏的个人仓库里突然少了一些库存一样清晰，从被取走的东西里粗略推断出来自己想要做些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混合又建立好溯源通路之后，下一步需要做的就是析出分离神秘特性。微微沸腾的水银蒸汽透过冷凝设备，再一点一滴地重新化作液体，带着神秘学的体征在羊皮纸上流淌出一个魔法阵的雏形。这个步骤需要全神贯注的精细操作，费尔南多引导着魔力在纸面上游走，既要让魔力作为路引牵动水银，又不能让这种牵引力强大到足够干扰原本应该生成的图形。这个过程需要坚持很长时间，半小时过去之后，魔法师放下显然有些酸软的手臂，咔哒咔哒地活动着指关节。 如果确实来自于希腊众神的话，液体会自动浮现出某个能够赋予力量的神祇的信息。举个例子，倘若这种力量来自于奥丁和他背后所属的阿萨诸神，那么水银也会以卢恩的形式来呈现出属于他的符文暗码。 这是比占卜更加精准的溯源仪式，能够从现存的法术体系之中探查这种魔力到底来源于何处，但是如今结果看上去似乎是失败了——水银在羊皮纸上淌了一片，被魔力分隔得到处都是，而一旦尝试着撤除用以支撑和斧正的魔力，这些泛着银光的液滴又会因为自身的表面张力而很快收束成分割的几团，活像是一个打翻了的体温计。 一团乱糟（Chaos），已经完全没办法读取出任何信息量了。 所以说混沌魔法就是麻烦，想要干点细致的操作都费劲，自己当初到底是基于什么考虑才这么想不开啊。 魔法师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放在一旁的茶缸里自动地续满一杯温热的蜂蜜茶。其实办法总比困难多，如果将稳定输出魔力的那部分来源从自己换成地脉，同样也可以达成这样的结果，但这一步的改动就需要给整个炼金过程增加一系列繁琐的中间环节，从魔力的汲取、限流、导向到实际的应用，每个步骤都各有各的麻烦。 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卡奥斯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精神一放松，就有了胡思乱想的冗余。费尔南多终于想起来问这只被指派过来帮忙的魔浮斗篷：“斯特兰奇在干什么？他为什么不亲自过来？” 斗篷一僵，紧接着表演了一连串复杂的动作。 先是夸张地挥动四角，做出用力碾碎魔药材料的样子，紧接着又用两只下摆来回踱步，一副烦躁的态度，最后竖着把自己拧巴成一团，寓意内心的纠结。 魔法师看了半响，联立在这个时代上高中的学生经验，沉吟道： “他还有跳拉丁舞的爱好？” 第79章 费尔南多话音刚落, 就在脑内忍不住想象了一下斯特兰奇穿着法师的蓝袍做出舞蹈动作的样子，再加上那家伙平日里四平八稳少有表情的一张脸, 场面实在是过于震慑。 ——这简直是当代迷惑行为大赏了。 就连魔浮斗篷都被这个猜想震撼得倒退几步, 一副不忍卒睹的模样。 混合的药剂只够用一次的，实验反正暂时是做不成第二次了，魔法师自认倒霉地开始收拾东西, 连带着斗篷一起帮忙处理材料，刷试管。这斗篷的肢体语言表达能力实在是堪忧，仔细思考了一番之后，费尔南多觉得那个医生实在是做不出来一个人关起门来跳拉丁舞这种事儿，不管怎么想, 这也太离谱了。 但是至尊法师一定是业务繁忙的，说不定是在钻研些什么其他东西。费尔南多自认为自己没有窥伺其它门派辛秘的不良爱好, 手机屏幕里的时间距离晚饭也有一阵子, 干脆找了个有排插的地方摊开电脑，久违地浏览一会儿网页。 简而言之，体验一下与中世纪不同的现代风情。 网上的内容又多又复杂。 今年的全世界巧克力评级，威利·旺卡这个品牌再度蝉联冠军。 斯塔克工业的最新发明, 全是些各种各样辨认不出名字的奇妙内容。 紧接着跳出来的是托尼·斯塔克的个人花边新闻，天, 这家伙最近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居然都还能被编排出花边新闻来。 从托尼·斯塔克词条关联到复仇者联盟，唔，复仇者联盟五名成员的周边玩偶……还卖这些东西啊。 然后再从复仇者联盟继续向下搜索……“蜘蛛侠出糗精彩镜头剪辑”, 而且不得不说，这些剪辑在油管的点击率居高不下，居然还挺火的。 哇，新世界的大门。 彼得·帕克的活动范围很少出纽约，大多数时候集中在皇后区，这点在不追星反倒去追逐超级英雄们的一些爱好者圈子里算是众所周知的一件事，因此其实有不少蹲伏在皇后区等着拍摄第一手素材的好事者。 他的蜘蛛感应能够让自己敏锐地躲过各种各样潜伏暗藏的危险，但对于这种没什么恶意也造不成什么伤害的摄像头反倒时灵时不灵，因此这些偷拍的摄影师们往往战果颇丰。 最近逐渐声名鹊起的蜘蛛侠，也被动地在油管里养活了一大群的剪辑大师。 费尔南多点开了一个叫做“蜘蛛侠粉丝入门必看”的视频合集，把里面一连串的出糗名场面看完之后：“……” 为什么你的粉丝群体这么奇怪啊。这是黑粉吧。 大概是猎奇内容看得太多了，视频推送也开始针对性地弹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其中一个标题非常的有噱头，让人一看就觉得内容肯定有毒。 “绝对真实！全程记录胸口碎大石徒手劈榴莲，神奇无敌宇宙全能侠最新视频”——后面缀着一个“火热播放”的标签，想来点击量正在逐步攀升。 费尔南多：“……” 暂且不说这个令人一言难尽一口气背不全的英雄名，这个视频标题的每一个单词两两组合在一起都让人觉得中毒不轻。 现代社会的人真难懂。 他把这个上传视频的油管博主点了个关注，毕竟对方还上传了诸如脑门磕砖头蹦极不带绳真人穿火圈之类一系列剧毒标题，费尔南多决定之后有空的时候择日看看人类的下限到底能有多宽泛。 同一时间，史蒂芬·斯特兰奇确实陷入了焦虑的情绪之中。 就像是斗篷所描述的那样，他将能够入药的草药切段，放进药锅里小火炖煮，剩下的时间里脑内一片混乱地闪过了各种各样的念头。 他念想了很久的魔法师就住在不远的地方，如果不算纽约圣殿内部复杂的空间谱系的话，算得上是住在一片屋檐下。 他们公用一个盥洗室，同样都是这个世界上数量稀少的法师，曾经一起陷入过苦战，互相分享过数次亲吻，在空旷寂寥的南极里挨过了八个小时等待救援。 如果放在任何两个人的身上，都已经可以体现得出他们足够亲密，但对方是费尔南多，仅仅如此，就已经足够让人拘谨到像是被攫住了呼吸。 他曾经无比期待能够和这个人一并朝夕相处，互相比肩，前面那个念头算是勉强实现，但愿望的后半截却似乎总是落空。命运伸手划出一道圆环，《维山帝之书》当中白纸黑字的梵语确实证实了维山帝的白魔法对于混沌魔法的遏制作用，但这却反过来佐证了莫度当时的说法。 “如果有一天，发生了无可挽回的事情……” 记忆里，他的魔法师朋友，如果对方确实能称得上是个朋友的话，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格外的云淡风轻，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如今想来，古一法师隐藏了很多事，包括但不限于自己曾经向着黑暗象限汲取力量这件事，但无论如何，斯特兰奇认为对方总不至于为了让他在有朝一日里想方设法杀死这家伙，才特地费心将这位混沌法师送来自己的身边。 应该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或许他自己目前都还没能想得到的别的手段。 药锅在火舌之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味道，斯特兰奇对此接受度良好，毕竟他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得到魔药的精神洗礼，但等到他把这碗颜色诡谲质地浓稠的液体端到房间里之后，原本还受着伤的魔法师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蹿了起来，精神百倍地倒退几步。 “我觉得不用这样。” 费尔南多非常警觉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打算给我喝什么，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它会让我死得更快。” 神经外科医生觉得一阵头痛——送到他这里的病人大多数都已经呈现出半死不活的状态，以那个倒霉的、脑袋里镶嵌了一块子弹的家伙为经典案例，总之大多数人都不会去主动妨害医疗。 至于医闹就更不必说，他有着把病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本事，从来都是别人求着他来做手术，在医院里，他一贯都是说一不二的无冕之王。 “你在胡说些什么……局限性肺部挫伤，左手的回路撕裂和骨折，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还有局部内出血，外加大范围的回路过载带来的魔力烧伤，这些领域里我才是专业的那个。” 医生捧着那碗看上去就让人望而生畏的东西往前走了一步，直接把红发的魔法师逼到了墙角。 “这个不能静脉注射吗？” 对方用新学到的词汇讨价还价。 “前些年的新闻里有个……神奇的女士将蔬菜水果榨汁注射进了静脉然后因此成功地住进了ICU的事件[1]，你是想跟我说这件事吗？” 斯特兰奇眨了眨眼睛，全然没有威胁的意味：“脓毒血症，凝血功能障碍，多器官功能障碍，如果你还想听更多的话我可以把并发症全部都背出来。” “……” 这一定是威胁没有错了。 而端着药的那一位，也觉得自己的耐心正在逐渐被消磨。这混蛋——哪怕是他心仪的对象不得不说某些时候也确实很混蛋——怎么就能做到带着一身的伤上蹿下跳生龙活虎，在医院里住了一天就可以像是没事人一样出院，生命力旺盛得就像是野生动物。 说实话，他很少会因为“这对你有好处”或者“我是为你好”这种愚蠢的理由而强迫别人去做什么事情，作为一个领域内绝对的权威，只要说出指令对方就一定会遵从并执行。 哪怕是作为一个至尊法师，他也很快就抵达了足够让卡玛泰姬其它的法师们觉得信赖的程度。 天赋和责任感，这二者他都不缺。 “但是我觉得其实还可以再考虑考虑别的，比如如果我再分一些混沌魔法的魔力给你，然后你用你神奇的手术方式想想办法……” 费尔南多抵在墙角做最后的努力，中世纪的治疗手段不管受什么伤医生都会想办法先去半条命，而这些魔药的口感和带来的后果显然还秉持着旧时代的传统特色：“毕竟斯塔克都已经能把卫星电话打到南极了我其实还挺期待这些奇妙的现代技术的，起码克里斯汀那些把叫不出名字的液体打进血管里的方法不至于那么难喝。” 嘴上喋喋不休地说着些分散注意力的话，费尔南多毫不犹豫地一矮身子，伸腿去踹斯特兰奇的小腿，而医生也足够敏捷地避开了这个毫无来由的攻击，两个人外加一碗魔药在狭窄的范围内过了数招，其间斯特兰奇再度感叹了娜塔莎和克林特两个人对他进行的近身搏击训练有多么的有效果——哪怕在训练过程中他自己大多数时候只是在单方面挨揍。 少了一根好用的手臂还是占下风，斯特兰奇按住对方完好的右臂，膝盖抵住费尔南多的一条腿，两个人都有些气喘。 他知道他的魔法师朋友对此看上去毫不在意，起码对那一身的伤，对于这些可能会灼痛自己的魔力，在意程度还远不如混沌魔法可能会造成的麻烦。长生的物种大多固执，比如索尔在被生活和他弟弟的小刀一起反复教育了几百年，偶尔都会忘记对于魔法和知识报以那些必要的敬惜。 “而且你就算放着不管也会好，只不过需要花点儿时间罢了……” 反正时间很多，一眼望不到尽头，斯特兰奇想，这大概就是这家伙的言下之意了。 或许有朝一日，镇守着卡玛泰姬和地球的他自己也将会变成这副模样，对于时间的尺度和感受不再那么敏感，也不会在意一朝一夕的伤痛，但是现在的史蒂芬·斯特兰奇还远远无法做到这一点。 他一只手摁住那只不太老实的手腕。 魔力在皮肤之下，在桡骨和尺骨之间安静地流淌，被困兽环抑制成寻常魔法师那么多的安全水平范围。 虹膜异色的眼睛里翻滚着费尔南多目前还无法理解的情绪，紧接着对方自己喝了一口魔药，下一秒，两个人的距离无限地趋近。 喉结上下窜动了一下，紧接着是咕咚一口吞咽的声音。魔法师挣扎了一下想要抬腿去踹，但对方顺势放下碗，揽住他的脊背加深了这个亲吻。 魔药，还有魔力。 前者很难接受，但不要钱的魔力让对方哼哼唧唧地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额头相抵，如果忽略掉费尔南多用力翻了的那个白眼，他们的关系看上去亲近极了。 “我大致从你取用的材料里推断了一下你炼金术的内容，虽然不太了解细节，但是勉强能大致判断一下方向……” 难得主动的神经外科医生磕磕绊绊地解释：“我猜到那可能是混沌魔法的原因，所以你用维山帝的力量去试试看大概会有更好的结果。” “也许是这样。” 费尔南多赞同了这个推论：“但是你的魔药学真的烂透了，我是说味道的把控方面，简直就像是在生嚼食尸鬼巢穴里的淤泥。” 这个比喻让斯特兰奇成功地停顿了一下。 “绝妙的类比。” 他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费尔南多：“我现在非常好奇你是怎么知道食尸鬼巢穴里的淤泥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我就那么一说！” 对方愤怒地回应道。 * 几分钟之后，任命地捧着碗喝完了整整一碗浓缩不明汁液的费尔南多像是一条咸鱼一样瘫在了沙发上。 “我晚上要吃松饼。” 他有气无力地宣称：“皇后区那家，彼得每次都喜欢在那里买，还有玛芬蛋糕，要曼哈顿地铁站出站口的那家，还有史蒂夫说布鲁克林有出售不错的熏肉肠。” 精神恢复得很快嘛，斯特兰奇一挑眉，还是答应了下来：“好的。” 纽约市内的瞬间移动对于一个至尊法师来说当然不在话下，况且天使和恶魔说着借住在圣所里，实际上留下了一笔还算不菲的房屋租赁费用。斯特兰奇聊胜于无地给对方手里扔下了几粒柠檬糖，虚伪地安抚道：“下次我会考虑味道的改良的。” “——没有下次了！” 就像是他自己曾经承诺的那样，魔法师斩钉截铁地如此宣称道。 * 不愧是口味刁钻的虎狼之药，恢复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 费尔南多摊在沙发上，默默感受着自己受损的内脏器官和魔术回路都在缓慢生长的感觉，这种体验当然算不上有多好，但足以见得斯特兰奇的魔药水平还算在线。 抽空去采药吧，魔法师有一搭没一搭地想道，妖精的药材起码还比较注重口味的改良。 笔记本电脑就放在膝头，等待斯特兰奇把晚饭带回来的时间里，费尔南多还是点开了那个诸如“胸口碎大石，真人钻火圈”之类噱头标题的视频链接。 最初他觉得这大概是什么标题党的视频，因为毕竟在切身了解过这个时代网络的夸张化之后，费尔南多已经很是习惯“广告商的汉堡永远比自己拿到手里的看上去要诱人一些”这种既定事实。 但没想到，这个博主上传的视频内容“货真价实，满满的都是诚意”。 说钻火圈，就真的是一个人在用跨栏的姿势钻火圈，火焰熊熊燃烧毫不含糊，全无一丝特效加持过的痕迹。说徒手劈榴莲，就真是拿了个大块的榴莲，手起手落榴莲应声碎成几半。 博主的近期视频里甚至还有便利店持枪抢劫现场，逼着歹徒向他开枪，然后再展示子弹也穿不透的肌肉之类的画面，电脑屏幕里红衣服的傻大个笑得满脸阳光灿烂，就连胸口看上去审美不足的闪电图案都显得熠熠生辉。 费尔南多：“……” 在和内德相处过一段时间之后，就算自己不怎么会，费尔南多对于Adobe公司的一系列产品都有着粗略的概念。他把这几个油管视频的网址打包一股脑地发给了内德，委托对方帮忙鉴定一下视频的真伪，很快对方委婉地回复，表示他认识的诸多大佬都很难如此高频地产出这么多真伪难辨的视频特效，却不用于商业运作，只是放在油管上吸粉。 也就是说，可以，但没必要。 视频的特效效果确实可以做得以假乱真，但是那种电影级别的成本，普通人很难承受得起。评论区也有不少人怀疑过这个博主的小伙伴大概是个变种人，但迄今为止还没发现过变种人拥有多重能力的现象。 也就是说这些视频极有可能是真的。虽然费尔南多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为在晚上耍猴一样被围观，但是史蒂夫说过，这个时代最大的特征之一就是包容，每个人都有权利在不打扰别人也不违背法律的情况下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 最初听说的时候他还没理解到底怎样才算“美国的自由”，如今被凶残的视频场面一通洗礼，只能让人捂心口表示这种自由实在是太多元化了。 魔法师先生百无聊赖地看了看评论区，没过多久，身后就传来传送门的魔力波动。 一盒玛芬蛋糕，还有包装精致的松饼被放在自己的手边。 “你要的零食。” 斯特兰奇简短地说道：“不过晚饭之前别吃太多，等会儿还要吃饭。” 费尔南多很迅速的拆了第一个玛芬出来塞进嘴里：“你没叫外卖……你打算自己做？” 紧接着，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异地开口：“你会做饭？” “……都是根据既定步骤一步一步完成的东西，手术和炼金试验能做为什么做饭不行。” 斯特兰奇瞥了一眼正在吃玛芬的魔法师，尽量保持声音平静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1]：事件引用自前几年的新闻，真的有人这么干。 请勿将蔬果榨汁静脉注射进血管内部，尽量用嘴喝，或者直接吃。 第80章 或许对一部分人来说, 做饭是一种象征着生活能力、个人志趣，自理能力, 甚至上升到一些其它层面的东西。 比如, 关于“托尼·斯塔克到底会不会做饭”，就很容易引发思考。 对此，干点什么都能够成为万众焦点的当事人是这么回答的：“如果你们是说让我把披萨或者半成品食材放进烤箱里这种级别, 那如果不会的话除非我的小脑遭到了重创，但如果要求我一个人就做出米其林三星的水准，那显然也不太现实”。 但对于大多数实用主义者而言…… “不过就是把食物弄熟，做到差不多能下咽的水准，为什么会有人如此怀疑一个全世界最顶尖的大脑。” 托尼·斯塔克曾经私下里如是说道。 很明显, 会不会，和是否需要, 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斯特兰奇自己平时也是在外吃饭的代表, 日常就是在下班之后出去吃东西然后回到自己独居的家里，作为顶尖医生的薪水足够维系体面的生活。但在卡玛泰姬求学的日子里显然不会有人来替他做这个，古一法师简单粗暴地执行着不劳动者不得食的政策，而每个人的工作都是轮岗制, 以至于食堂的伙食水平上下起伏摇摆不定。 “要点就只有一个，做熟。” 当时还是可靠大师兄的莫度用菜刀刮着土豆皮, 娴熟的动作无法掩盖做饭技巧的粗放, 起码巨大的铁锅和巨大的食堂用锅铲足够让人望而生畏：“这三天我跟你还有丹尼尔三个人一起轮岗，希望你能适应得了。” 两个熟练工带一个新人，卡玛泰姬一直将这些规矩执行得很好。毕竟古一法师亲自指点虽然是一种殊荣, 但对方的耐心和一派温和的长相成反比，被教育多了指不定会不会死，因此一直都是莫度在安排和处理着这些细枝末节的工作。 而现在，这些被莫度所遗留下来的规矩仍旧运行得很好，让他在火线接任至尊法师的位置时少了很多可能会出现的麻烦。 那个时候他对未来一无所知，每天想抱怨的除了卡玛泰姬这里糟透了的伙食、严苛的战斗训练和日课制度之外别无他物，那个时候躺在屋檐上看书的费尔南多自己可以独享那位罗杰斯队长每天准备好的高中生零食，经常引得那些还没他大腿高的小孩子们啃着手指头眼巴巴地羡慕。 但即便羡慕，这些早早就接触过神秘学的孩子们却从未冲他讨要过什么。 囫囵地将食物切块，囫囵着将土豆煮熟，粗糙的食材做出简单粗暴的食物，但从未有人开口有过抱怨。当时的生活虽然足够清苦，但他对于未来充满期待，像是海绵吸水一样迅速地接纳着各种各样的知识，入门速度让当时的不少人都感到瞠目结舌。 等到手伤被魔力所治愈，他就将重新成为那个在业界叱咤风云的神经外科医生。 再后来一切像是脱轨的列车般超出了控制，房檐上优哉游哉的“高中生”迸发出足够摧折一切的魔力，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自己对于魔法师的认知。 而现在，深不可测的危险生物正倒背着手，站在他的身后伸长了脖子围观煮咖喱。 “我还以为你会不太爱吃这种食物。” 魔法师点评道：“没想到口味还挺宽泛的嘛。” 那是因为靠零食度日的某人唯一一次愿意共享食堂菜的时候当天煮了咖喱，斯特兰奇朝着身后瞥了一眼：“因为做起来容易。” 纽约能够采买到的食材比起加德满都要丰富不少，深色的汤汁当中上上下下翻滚着各种各样的块状物，斯特兰奇垫起汤勺尝了尝味道：不错，能吃。 厨房的另一边放着一整条法棍，费尔南多伸手在法棍的表面上一划，长条状的面包就整整齐齐地斜切成了片状。这些太过生活化的的术式斯特兰奇学得并不是很全面，毕竟时间的紧迫性让他很难分出余裕来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红发的魔法师微微弯起了眼睛，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邀功，那样子却让斯特兰奇一瞥就连忙挪开了视线。 只是耳尖微微泛红。 上帝啊，对方的嘴角还带着接吻不当而留下的轻微咬痕。 * 法师大多不喜饮酒，为了保证自己的精神领域时时刻刻都保持完全的清醒。迅速解决掉晚饭之后，斯特兰奇原本打算继续回去看那本艰涩的《维山帝之书》，结果却临时接到了来自神盾局的电话。 负责和他对接的并非是弗瑞，而是某个专门负责神秘事物相关事项的探员。在成为了至尊法师之后，斯特兰奇在美国队长的邀请之下也在神盾局挂了职，大多数无事发生的时候白拿一份顾问的工资，作为代价需要在有需要的情况下帮忙解决一些现有的科技手段无法搞懂的问题。 “我知道您和复仇者联盟的成员最近应该都在忙着处理之前石化怪物的事情……很抱歉在这个时候麻烦您，斯特兰奇先生。” 对方的态度格外恭谨，俨然是面对一个领域冉冉升起的权威：“是这样的，费城的希瓦纳工业集团，在前一段时间发生了一起离奇的杀人事件……” 费尔南多拽了拽对方的斗篷，斯特兰奇了然地把通话开成了免提。 总而言之，前段时间的希瓦纳工业一次董事会会议当中，所有在场人员全部都惨遭屠杀，场面非常残忍，等到相关人员赶到了现场之后，只剩下了满地的断肢残骸，就像是被猛兽所啃食过一样。 然而，附近的监控录像却显示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家伙出入过这栋大楼，派出去的神盾局探员也都无功而返，因此考虑有可能是法师使用了空间跳跃之类的手段前往暗杀，希望斯特兰奇作为至尊法师能够帮忙出人或者亲自查证这件事。 将盘子里最后的咖喱蘸着法棍吃掉，费尔南多确认道：“在费城？” 按照他美国地理的考试范围，这是美国最值得旅游的几个城市之一，华盛顿这座城市建立之前，这里曾经是美国的首都。包括本杰明·富兰克林博物馆在内，这里有着足够多的吸引游客的内容，也培养了不少的优秀企业。 希瓦纳工业集团曾经是其中之一。 紧接着神盾局方面将相关的情报悉数发了过来，场面显然有些过于限制级了，肢体和血迹斑驳地散乱在地面上，画面足够让大多数人当场吐出来。 不管敌人是否和神秘相关，这已经显然不是普通的杀人事件了。 费尔南多坐在笔记本之前看资料，鼠标向下滑动了一下：“希瓦纳工业……主营业务是医疗器械？和斯塔克工业好像还有业务合作往来。” “我会顺带问问斯塔克有没有相关股东的个人信息的。” 斯特兰奇点了点头，仍旧带着些犹豫的神色。 这倒是很意外，费尔南多观察着对方的神色，斯特兰奇确实是赶鸭子上架半途学起的魔法师，但是自从南极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露出过类似的为难表情。魔法师大手一挥，桌上的盘子就重新恢复了干净整洁：“你在紧张什么？既然连混了半个梅菲斯托的莫度都能重新扔回地狱里去，大多数的魔法师其实都不是你的对手才对。” 该不会是最近的敌人都比较破格，所以让这家伙对自己的定位产生了误差吧，费尔南多猜测道，毕竟像是卡西利亚斯那样的敌人按照斯特兰奇如今的水平完全都不成问题了才是。 对付普通的法师，维山帝之剑来一个砍一个还是非常简单的。 “其实——” 就在他打算开口勉励一下这个运气不怎么样的便宜学徒的时候，斯特兰奇迟疑着出了声。 “我家在费城。” 他对费尔南多解释道：“我出生在那里……我的父母现在，也住在费城。” 父母和故乡，对于费尔南多来说是个太过陌生的词汇，他的故乡早就不知道陷落在了时间之河的某处，而之前的经历甚至指向“他甚至可能不是个地球人”的程度。看着陷入沉思的医生，费尔南多想了半天，开口试探道：“那，你回家看看？” “毕竟费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顺势你也可以确认一下父母的安全……” 寻常人家的亲人相处应该是这种关系才对吧？ 结果这个太过寻常的建议却让神经外科医生怔忪了很久。斯特兰奇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魔浮斗篷都已经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他的时候，才讷讷地点头：“好的。” 虹膜异色的眼睛注视着费尔南多，也对，这确实是个应该回去的契机。 史蒂芬·斯特兰奇的家庭环境颇为复杂，作为三个孩子之中的长子，他自幼为了治愈久病的妹妹而励志学医，却在进入医科大学之后因为一次落水的意外永远地失去了她——而那段时间里，他甚至因为刻苦攻读而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再之后，父亲重病，弟弟死于车祸，家庭成为了一个遥远的深渊，让他避之不及，不愿提起。 他和父母之间的关系也同样不怎么样——就是因为迟迟没有去看望重病的父亲，才引得自己的弟弟维克多·斯特兰奇愤怒地夺门而出，最后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回忆戛然而止，斯特兰奇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题转折得有些僵硬：“那么明天，我会准备前往费城……今晚我有个东西想要交给你。” 费尔南多从善如流地接纳了这个生硬的话题跳转：“是什么？” 他看见斯特兰奇从空间当中伸手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编织精致的藤网。牛筋线环绕着圆形的网身编织出复杂又规整的图案，旁边缀着彩色的珠串和翎羽，费尔南多伸手感受了一下，那些珠串泛起魔力的波动，显然加诸了某些神秘学领域之内的术法。 “材料是紫水晶，往往用于缔结幻象的宝石魔术。” 卡奥斯判断道：“这是用来作什么的？” “这是一个捕梦网（Dreamcatcher）。” 斯特兰奇介绍道：“之前来到卡玛泰姬的那几个印第安人之中，有一个人是来自于欧及布威族（Ojibwe），捕梦网就是他们这个部族所特有的魔术礼装。我想你消失的记忆可能还会在潜意识之海里浮现，所以想用这个网来试试看桥接你的记忆，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说完，他的话语顿了顿：“当然，这可能会有些触犯你的隐私。” 魔法师态度非常随意地表示，连自己都不知道的隐私不算隐私，顺带还颇为好奇地研究了一番捕梦网的内部结构。对方这种过于坦荡的态度反倒让斯特兰奇谨慎了一下，在未经准备的情况下，过量的知识往往会带来伤害，在短暂的斟酌之后，他给自己的脑内增加了一个用于甄别和抵御精神污染的术式。 不得不说，维山帝作为正统白魔法的源流，防御的手段远远多于攻击的，大多数的术法起始思路都非常温和，到了连妖精都敢骑在头上作威作福的程度。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距离晚上睡觉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个人非常自觉地每个人分了一部分资料互相比对，费尔南多甚至还在复仇者联盟的那个聊天群里私聊了托尼·斯塔克，问他要了希瓦纳工业最新的相关情报。 当然，并非是托尼·斯塔克本人给予了回应，而是人工智能的自动回复。 希瓦纳工业和斯塔克工业本质上性质差不多，都是以创始人姓氏为基础，以家族为核心发迹的私人企业，除了规模没有斯塔克工业那么全球知名之外，董事会当中执牛耳的同样是被冠以希瓦纳姓氏的家伙。 这一次的事件在当地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轰动，毕竟死的人这么多消息就算官方想压也压不下去，自由民主的费城人民把故事编篡出了各种各样耸人听闻的版本，贴心的人工智能还将它们都从互联网上爬虫下来，分门别类地给费尔南多打了个压缩包，可惜打开之后看了前两个就让他失去了兴趣——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果然是无限的，希瓦纳工业全体董事死于情杀之类的猜想实在是和预想当中的真相相去甚远。 和神盾局传来的内部资料比对可以看出，希瓦纳家族的现有成员几乎全部当场殒命，剩下赛迪斯·希瓦纳一个人行踪不明，当地警方判断这个人有着明显嫌疑，已经出动警力进行了搜查，但目前为止尚未有什么成果。 “唔，但是我记得那家伙是个混学术界的？” 忙里偷闲来围观人工智能聊天的托尼·斯塔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回忆：“好像是说对经营公司没什么兴趣来着，所以家业一直都是他哥哥和父亲在打理。” 不论如何，作为整个家族唯一一个活下来还姓希瓦纳的家伙，这人身上的嫌疑已经背定了，接下来就只剩下了先拘留再问询的这一系列流程，斯特兰奇和费尔南多也打算从这一步入手，只不过他们的手段更加趋向于魔术的寻人法。 “考虑到对方有可能是个法师，需要做一些反诅咒处理。” 斯特兰奇说道：“追踪咒的布置也需要注意隐藏自身。” 警方从希瓦纳的家里搜来的那些信息也同样被悉数传递到了纽约圣殿，里面的内容包罗万象，但大多数比起一个正儿八经的魔术师或者魔法师，都更像是一个神秘学爱好者的涉猎范畴，甚至里面还有不少互相矛盾的内容，相去甚远的程度基本上可以比拟科学家和民科。 这让费尔南多作为一个更加“正统”、渊源也更深厚的魔法师感到非常嫌弃。 这种感觉就仿佛一个大学教授要去和一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人辩论为什么永动机不存在一样的憋屈。 “这种比较偏门的家伙反倒有可能触碰禁忌，因为正统的学院派都知道什么地方不该去随便乱碰。” 斯特兰奇在虚数空间的储物箱里翻找着出门说不定能用得到的礼装：“无知往往会带来勇气，拥有与自身实力不相符合的好奇心在这个行当算不上什么好事。” “你是觉得那家伙可能无意间发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涉及邪恶崇拜或者力量攫取，就像是莫度那样？” 费尔南多反问道。 “说不定还不如莫度，毕竟莫度知道和自己签订契约的家伙是梅菲斯特，这种陷入黑暗的家伙很多人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愚弄的，要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信奉邪神的宗教。” 半瓶子晃荡的家伙造成的危害往往更加难以预判，费尔南多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不经意地瞄着斯特兰奇，还是觉得对方今天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是因为，费城是他的家乡？ 对于很多人来说，家乡总归是和其它地方有所不同的，费尔南多在情感上并不算有多理解，但彼得·帕克作为英雄活动的时候，也对于皇后区投注了不同于其他地区的更多精力与热忱。 魔法师顿时开始在脑内检索关于费城的相关词条，“壁画之城”，“世界文化遗产之都”，“最具种族多样性的几个城市之一”，除了很适合旅游之外，完全想不出什么有用的内容。 最终结束这段思考的，是斯特兰奇的一声干咳。 “明天启程去费城的时候。” 他看着对方身上穿着的松松垮垮仿佛居家睡衣的法师袍子，宽大的袖管里面露出一小截皙白的手腕：“你能不能换个正常的衣服？我是说，那种大街上比较常见的——也别穿斯塔克做的那件战衣。” “……啊？” 虽然这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要求啦……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关于斯特兰奇的家人，漫画设定就是妹妹溺水弟弟车祸父亲重病，具体什么疾病大家什么性格都是我自己瞎捏的，不要太较真。 第81章 好在斯塔克的人工智能足够可靠——是说, 它之前置办的那些衣服都很充足。 费尔南多对此并无异议，穿什么对他来说区别不大, 虽说斯塔克战衣的战斗辅助系统确实很实用, 但是作为一个法师，过于依赖设备和礼装不算是个好现象，因此费尔南多也很少频繁地启动这些功能。 而斯特兰奇就更夸张了一些——自从成为法师之后他就一直都穿着作为法师的服装, 除却临时被征用去医院里做手术的那段时间以外，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刻意地以至尊法师的装束自居，而此时此刻竟然从房间不知道那个角落里翻出了很少见的长风衣，郑重其事地挂在了自己房间的晾衣架处。 顶着红发魔法师满脑袋问号的目光，斯特兰奇干咳了一声：“既然是去费城……稍微做一下变装。” 对方看上去仍未明白的迷茫表情, 于是他只能进一步解释道：“如果提前就展示出自己是魔法师的样子的话，容易让对方产生戒备和警惕。” 噢, 这个理由是可以被接受的, 魔法师点了点头以示认可：“我明白了。” 比起要解释“不希望告知家人自己成为了一个法师”，果然是这种说法比较容易让这个家伙理解吗，斯特兰奇瞥了一眼同样挂在衣架上的衬衫领带，这些东西他确实已经有很久没有再碰过, 就连复仇者联盟的众人都已经默认了他时时刻刻都是一身法师的打扮，要么就是临时上任换下的一身手术服。 神盾局效率奇高地给两个人订了机票, 等到将大部分的魔术仪式前值准备做完之后, 就已经到了晚上九点。两个随手就能够从传送门里掏东西出来的家伙显得一身轻松，连包裹都没有。机票是第二天最早的航班，显然是考虑了这两个人去机场不需要多花一秒钟的时间, 但为什么“明明可以走传送门却一定要坐飞机”，费尔南多敏锐地没有去细问。 第二套身份证明也很快就被送到了布里克街，也不知道神盾局到底有多少连夜加班的工作人员，效率高得不可思议——当然，也有可能这是弗瑞一开始就做好了的准备。 费尔南多·卡奥斯，二十三岁，就职于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局，工牌和其他的个人信息一应俱全，职级是技术顾问，和斯特兰奇的第二道身份一样，只是所属的细分部门有所不同。 甚至还有高清的免冠正面照，完全是人工合成的产物却足够以假乱真，毕竟费尔南多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被拍过成年形态的证件照。 同样的证件和文件档案斯特兰奇也多了一份，史蒂芬·文森特·斯特兰奇的名字赫然在列，就职合同里签订时间直接填了99年，大概是神盾局内部数据里能够输出的最大数值了。 费尔南多的照片显然是用自己被按头上高中的那张学生证照片修改出来的，留着被社工在理发店里薅出来的板寸头，脸倒确实是经过人工智能图像捕获并修改的那张脸。费尔南多看着自己全新出炉的工牌，伸手捻了捻已经长到腰迹的头发，突然若有所思地开口：“史蒂芬，你会剪头发吗？” ？ 斯特兰奇感觉自己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 等到他把魔浮斗篷当作理发围布套在对方脖子上的时候，仍旧觉得格外不真实。 这其间，神经外科医生用过目不忘的本事速读了一本关于如何理发的入门教程，从圣殿的储物空间里翻出了很久没有被拿出来用过的齿形剪刀，对着巨大的立镜陷入沉思。 这个时间外面的理发店肯定也都关门了，明天一大早的飞机就得出发，费城的情况暂且不明，不过不管什么理由……斯特兰奇瞥了一眼正满脸期待地端坐在镜子前面的魔法师，这家伙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唯独只有这一点非常像梅林或者克劳利吗？！长生的物种都这样？ 而且他还该死的很难拒绝对方。 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斯特兰奇撩起一缕红色的头发，开口问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这个？你的话，想用多少种方法用魔力来变化外形都是有办法做到的吧？” “本身把头发留长是为了续存魔力，但是现在反正又没有这个需要，短一点还比比较方便战斗。” 魔法师晃了晃脑袋：“而且这样头会比较轻。” 这都是些什么理由啊？ 斯特兰奇哭笑不得地抬起剪刀，按照记忆当中的内容咔嚓咔嚓地剪了起来。手伤对他的日常生活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但那大多都集中在“手写报告非常困难”或者“筷子之类的餐具不太好用”这个层面，而一下子要上升到帮别人理发这个级别，斯特兰奇还真的有些踌躇。 红色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掉在地上，一接触到地面，这些容纳着魔力的头发就会被纽约圣殿自身的术式迅速清除，化作消散的一阵红色烟气。这种感觉格外新颖，让斯特兰奇都忍不住围观了一会儿，直到被剪了几下就没动静的魔法师开口补充：“圣殿的防御体系不会针对我，但是混沌魔法的魔力几乎没什么倾向性和个人特点，所以一旦脱离我的回路被视作是外来物也是很有可能的……看够了吗？” 两人的视线通过巨大的镜子短暂地相交。 费尔南多脸上噙着笑意，大多数头发都被发夹暂时夹住，只留下低垂的几缕在斯特兰奇的手里，这家伙很少露出这种直白愉快的表情，以至于让人一看就容易走神。 咔嚓一声，他一剪刀剪下了一大截的刘海。 费尔南多：“……” 笑容渐渐消失。 “咳，抱歉，我得道歉但是理发确实不是一个神经外科医生的专长，虽然刚刚的那一下确实也低于我自己的日常水平不过那真的不是我有意的——” 紧接着，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神经外科医生盯着他的魔术师小伙伴捻住那一缕头发，又生生把它拽回了原来的长度，顿时觉得自己过去人生中的生物学常识都得到了颠覆。 就算这家伙或许不是地球人，但是这也太夸张了吧。 大概是他自己瞳孔地震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明显，费尔南多终于忍不住开口：“用魔力生成实体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东西……你要是想学这个我也可以教你，你那是什么表情。” “不，没什么。” 咔嚓一剪刀，斯特兰奇重新将那一缕头发剪短成合适的长度。 * 不得不说，脑子好用的人干什么都不会太差，斯特兰奇的理发水平在及格线以上。在解开了魔浮斗篷之后，费尔南多的头发被剪成了还算妥帖的中发长度，和自己的中学生版本模样相差不远，都是堪堪够到肩膀。只不过这次的理发过程斟酌的部分实在是用掉了太久，等到两个人都有些疲倦地伸展四肢的时候，纽约市已然入夜。 “你的房间里如果缺什么东西可以去虚数空间的储物柜里取，之后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之后再采购。” 斯特兰奇将几朵显然不属于现代博物学分类的浅紫色花瓣丢进小香炉，一个响指过后，香炉婷婷袅袅地冒出沁人心脾的淡香：“助眠作用，第一晚上换住处可能会不习惯，有这个东西会让你觉得舒服一些。” “我又不是什么没换牙的小孩子。” 魔法师夸张地耸了耸肩：“下次别用这么珍贵的药材了，以后抽空咱们可以一起去采集一点新的，你的妖精药草学才刚刚入门呢，学徒。” 这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建议，神经外科医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 * 我是谁？ 我是一个旅行者。 捕梦网的运转效果良好，成功地从对方混乱的记忆当中取走一网相对而言有秩序一些的吉光片羽。 就像是在篆刻魔术刻印的那一次一样，斯特兰奇非常清楚，这是在某个梦境当中。 潜意识和梦境的魔法他所了解的并不算多，而那些“不算多”的部分里又大多集中在如何抵御梦魔以及其它梦境生物的攻击这一层面上，因此斯特兰奇对于如何在梦境当中挖掘更多的有效信息并不算擅长。 但这是费尔南多的梦，捕梦网的网子形成了精准地连接，锁系着他和对方的潜意识之海。 斯特兰奇四下张望，四周是风雪环伺的群山，他一个人行走在群山深处，身子上积攒下一层薄薄的雪花。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自从成为了一名法师开始，斯特兰奇和雪山之间的缘分就从来没有淡薄过。四周的山脉走向显然不是南极的光景，从他的视角看去，这座山南麓的区域有着人类活动的痕迹。 斯特兰奇就这样一边打量着周围的光景，一边跟随着梦境的进程一步步下山。 时间或许可以改变人文建筑，但山脉的走势很难因此而发生什么太大的变迁，等即将抵达山麓范围的时候，斯特兰奇已经意识到了这里就是过去的尼泊尔，只不过这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本身就比较低下，而他自己的历史学得又不算精通，一时无法判断这到底是处于什么时期。 举目四望只能够看到简陋的房屋，和忙碌的人群。 作为雪山上而来的外来者，又穿着和这里的原住民明显不同的打扮，“斯特兰奇”的到来引得了不少人的围观。这里的民风往好里说是淳朴，往不好里说是未开化，只消几个简单的奇迹（Miracle），让浑浊的饮用水变得澄净，让染病的植物重归健康，这里的人们就像是信奉诸神一般接纳了他。 典型的农耕文明，神经外科医生判断道。耕地的范围非常有限，土地想要供养这么多的人生存本不容易，哪怕是赤着脚刚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孩童，也会被视作不成熟的劳动力，肩负起给田垄上忙碌的成年人送饭的责任。 从如今自己的角度上来看，对方所施展的魔术堪称浅显，比如把破碎的陶土罐恢复原状，这在如今的时钟塔已经是给刚刚入门末子级别的魔术师们用来当作魔力适应性训练的课题，但在这个小村落当中，已经足够让人瞠目结舌。梦境当中，斯特兰奇颂念着灵魂剥离的口诀，在一阵魔力的波动之下脱离了主角的“主视角”，得以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继续去观察这段记忆。 意料之中地，这个男人的长相同样不是费尔南多的那张脸。 对方明显是南亚人的面庞，留着束在脑后的黑色长发，面部轮廓相较而言更加温和。在停留在村子里的这段时间里，他也同样参与着劳作，但更多的时候，他在用自己所掌握的那些魔术来治愈病人、修复物资、讲述自己游历各处的所见所闻。 各种有趣新颖的经历往往能吸引很多人，哪怕太阳下山入了夜，也有人愿意围着篝火屏住呼吸，听他用低沉却温和的嗓音讲述一个又一个妙趣横生的故事，就像是中世纪的那些吟游诗人一般。 而在这些听他讲故事的人之中，有一个只有大腿那么高却早慧得惊人的孩子，和他颇为投缘。 即便对方现在还处在头发非常茂盛的年龄，隔着一层梦境和这孩子的视线相接触的时候，斯特兰奇还是吃了一惊——古一法师的长相哪怕缩水了很多岁他也不可能认不出来，在这一瞬间，斯特兰奇一下子就辨识出了这个梦境的时间段到底来自于什么时段。 这是距今大概五六百年前的，卡玛泰姬原址。 之所以引人注目其实大概也有长相上的原因，古一带着明显的凯尔特人面部特征，在这片大多数都是雅利安人和廓尔喀人的地方，这个有着凯尔特血统混居的小村落本身就足够醒目[1]，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这是过去的古一”这点让人震撼。 这个发现让他惊骇得差点当场从梦境当中脱离而出，但最终，神经外科医生还是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继续沉稳地潜伏在这个梦境之中。 “你叫什么名字？” 年幼的古一问道：“他们都不问你的名字。” 大多数的村民对于这种超自然力都是心怀着敬畏的，和对方对视都需要勇气，更别说主动攀谈，叩问名讳。 “你可以称呼我为卡鲁（Kaluu）。” 斯特兰奇看到梦境的主人翁说道：“如果有人向我提问的话，我愿意向任何人分享我所知道的……当然，也包含我的名字在内。” “包括你那些奇妙的秘法吗，先生？” 小女孩又问道。 “——当然。” 名为卡鲁的年轻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但是这种秘法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学会的，它需要一点点的天赋，还有足够的智慧才可以。” “我尽全力试试看。” 小女孩如此承诺道。 虽然其它人对此非常的惊讶，但是斯特兰奇心里相当有底，作为未来的至尊法师，古一的天赋绝对不会差。很快，她就学习了一些神秘学的基础入门，和自己一开始就接触到了正统的维山帝秘术不同，古一早期所学习的知识更像是某种泛用的魔术知识，类比起来更接近于如今时钟塔新人所需要学习的全体基础科。 之后的一切仿佛被开了三十二倍的播放加速，两人联手将这个村庄改变得更好，但在私下里交流的时候，卡鲁和过去的古一却总是在方向上产生分歧。 简而言之，一个人想要将自己的故乡建立成乌托邦，而另一个人，虽然总是大方地分享着自己的知识和经历，在心底里却总是带着属于自己的傲慢——他认为，魔术师和凡人是截然不同的，哪怕披着温和睿智的外壳，在骨子里，他根本不认可此二者是相同的生物。 最终，似乎是不可避免地，他们站在了对立的一面。 或许人终究会因为成长而发生变化，或许古一更强的天赋让他产生了危机感，又或许机缘巧合之下，卡鲁触及到了更多关于神秘学的辛秘，这些具体的理由已经不可考，而在被加速过像是默片一般的梦境里，斯特兰奇也已经无法窥见这些数百年前不曾与人言说的个中辛秘。 人类或许总是循环往复地做着同样的蠢事，这样的经历让斯特兰奇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莫度，魔术的本质是残酷的，一个人的努力程度和个人经验往往能够决定他可以在一段时间之内走得多快，但是天赋却能够断定这个人足够走得多远，尤其是在这个“几乎所有人都在竭尽所能去努力”的行当更是如此。 最终，在一个天高云淡，平平无奇的一天里，年少的古一撞开被拴上的房间门，在一个大而复杂的魔法阵中心看到了她曾经的伙伴。 “卡鲁？” 她震惊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对方的手臂上砰地泛起一蓬血雾，过载的魔力烧灼着身体的回路。卡鲁本质上是魔术回路中庸的类型，极难承受这种过量的魔力载入。 “这是全新的力量。” 对方的神色就像是什么得到了邪神垂青的狂信徒：“慷慨的分给每个求道者的力量。” 记忆驳落的梦境当中，斯特兰奇分不清楚这段故事里的分歧到底发生在什么地方，但是从强行牵动了混沌之海的力量开始，这个男人的生命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 最后，他死了。 梦境里的时间不可考，但只能看到那个时候的古一法师身高已经窜了一大截，几近是自己前往卡玛泰姬的时候对方的相貌。梦境之中无法预示这些年里古一到底做了些什么，但在这段记忆的最后，她确实看着自己的旧友咽了气。 这段记忆停留在这里戛然而止，斯特兰奇猛地从梦境当中醒来，身上压着厚厚的一层被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在睡眠之中把手搭在了胸口，以至于感到一阵胸闷，一个人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点亮手机之后，时间指向凌晨五点。 这不是罗杰斯队长一开始把那家伙拽起来晨练的时间吗，斯特兰奇胡乱想道。 再继续睡回笼觉的话可能会影响早上的第一班航班，神经外科医生干脆爬起来洗漱，一边刷牙一边回忆着梦境当中的内容。 他将记忆在脑海当中制作成一张显影片，翻来覆去地播放和斟酌，死者显然不能复生，但是一个种族年龄和阅历都和费尔南多不相符合的家伙，记忆为什么会归于他的潜意识之海里，确实是个亟待探明又有些细思恐极的问题。 难道说使用混沌魔法的人类，记忆最终都会归于一处？ 但这不符合逻辑——斯特兰奇很快就否定掉了这个有些荒唐的想法，一边咕噜咕噜地漱口一边继续在脑海内推理起来。 古一法师很有可能是知情的，在之后的岁月里，她应该对于混沌魔法这种东西也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而在卡玛泰姬的经历也佐证了这一点——费尔南多表示出了对于古一的熟悉，如今想来，这些熟稔或许就源自于这些散点状分布的记忆片段。 神经外科医生的脑袋里产生了一条奇妙的逻辑线。 费尔南多的意识里，他认识古一。 古一知道费尔南多认识她自己。 古一同样也知道这段记忆中的主人翁已经死了，而就他目前的神秘学知识来看，死者不能复生。 从各种线索上来看，费尔南多应该不是卡鲁，也不是什么黑死病时期的云游巫医。 费尔南多具备那个生不逢时的巫医的配药法，一味不差地能够背诵出万用解毒剂的制作方法。 …… 斯特兰奇深吸了一口气，那么从这些线索当中进一步抽丝剥茧……可能性有以下几条。 第一条，过去的费尔南多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融合了这些人的知识和记忆，分门别类的打好了压缩包放进自己的大脑里。但是这样的行为非常没有必要，因为人的记忆之中会有大量冗余的无用信息，如果是想要获取这些人所掌握的知识和力量的话，以费尔的个人才能，倒不如直接去学习来的快一些。 第二条，混沌魔法本质上会将这些信息量统合在一起，因此才能够在费尔南多的梦境之中联系到这些已经死去了的人类，但这样的想法同样有些不可靠，需要进一步对于混沌魔法的研究来作为理论支撑。 至于第三条…… 冷水扑打在脸颊上，让人的精神逐渐镇定下来。 斯特兰奇伸手取了一条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将脑海里纷乱的思绪整理成线性。那些过去曾经被忽略的蛛丝马迹被一个一个捡拾起来，在脑海之内连城珠串。 惊骇败退的多玛姆，态度绝非是看到了某个强大的法师。 萨满们的大仪式之中，限定的攻击对象是“并非为这颗星球所加护的存在”，世界的异类，不属于这片土地的外物。 “只要在死后向混沌之海交付灵魂，就能够在生时得到这份取之不尽的魔力，即为混沌魔法。” ……那么，那些灵魂都去到了什么地方？ 多玛姆一役的时候，斯特兰奇对于魔法的了解并没有现在这么精通，如今想来，疑点其实多得数不胜数，比如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在身体都因为魔力而崩溃的情况下重新构筑成新的，又是怎样的力量才能让连身体都没有的不死灵魂惊骇颓败。 南极的时候，莫度身上突然消失的不死性。 涨落就像是一面硬币的正反两面，如果一面是湮灭的力量，那么另一面，就是诞生出什么新的东西[2]。 窗外的天色仍未大亮，木然着走进厨房的神经外科医生觉得自己简直心跳如擂。抛去一切不可能的假说，所剩下的那一个无论多么的荒谬，多么的惊世骇俗，都极有可能趋近于那个他不愿意去触及的真相。 ——费尔南多·卡奥斯，很有可能是不同于地球，不同于九界，不同于多玛姆或者梅菲斯特，亚茨拉斐尔或者克劳利，北欧众神和妖精的，全新的生命。他知道炼金学角度上有一种叫做“灵魂缝合怪”的生物，是强行被捏合在一起的嵌合体（Chimera），最典型的案例就是名为弗兰肯斯坦的人造人。 但他仍旧无法想象—— “史蒂芬？” 红发的魔法师打着呵欠冲他打招呼：“你起得可真早……”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1]：MCU宇宙古一是凯尔特人，漫画里古一是男的，是卡玛泰姬本地人，本文象征性地综合了一下，你们凑合看。 [2]：此处有强行降智处理，请勿当作真实的知识看待。 第82章 那一瞬间, 斯特兰奇差点惊惶地把自己手里的锅铲扔了出去。 带着有些莫名心虚的表情，斯特兰奇回答道：“没什么, 我从开始学魔法起就一直睡得少, 倒是你，很少这个时间醒吧。” “我好像梦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又不记得了。” 费尔南多揉着眼睛, 声音略带迷茫：“捕梦网昨晚有好好地工作吗？” “我——不太确定。” 斯特兰奇犹豫着说道：“梦境是带有变数的东西，所指示的内容往往也都不那么精确，所以，我也不知道它是否网到了正确的内容，我希望是这样。” “噢, 好吧，一个非常‘魔法师’的精确描述。” 费尔南多点了点头, 下一秒消失在原地, 大概是去了盥洗室。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木桌上放着煮好的番茄炖豆子和炸土豆块，两片培根以及一根香肠。费尔南多伸手在橱柜里取刀叉，顺带打了个响指给自己的那个正躺在锅里的煎蛋翻了个面：“你的需要翻吗？” “不了我喜欢单面的。” 斯特兰奇将自己的那枚煎鸡蛋扣进盘子里。 飞机七点起飞, 也就是说，六点半的时候两个人就要到候机大厅就位。斯特兰奇的便装确实很罕见, 红发的魔法师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围观了半天, 直到一本正经打着领带的家伙自己都有些浑身不舒服：“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明明对方才是形象大变样的那个——斯特兰奇愤愤不平地想道，而且还特地剪短了头发。 “就是觉得有点意外。” 对方一边往嘴里塞香肠一边说道：“很少见你穿成这样……” “怎么？” 斯特兰奇抬起眉毛。 “我觉得很好看。” ——对方真心实意地夸奖道。 于是斯特兰奇不吭声了。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收敛为何物，这点他应该早就明白了才是, 而且还有可能是来路不明的危险生物，但是…… 三口两口将最后一点炖豆子吃完，斯特兰奇打了个响指将刀叉盘子重新恢复至整洁，然后一股脑又塞回橱柜里：“走吧，咱们去机场。” “坐机场大巴吗？我听说有这个东西。” 费尔南多满脸期待：“在学校里的时候听假期准备出去滑雪度假的同学说的。” “……不，咱们走传送门。” “哦。” * 六点三十分钟AM，纽华克自由国际机场。 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但他们很快就像是普通乘客一样通过了安检，一人一杯可乐地坐在了候机大厅里。 费尔南多先是饶有兴致地检查了自己的机票，紧接着盯着航站楼上显示飞机行程的指示牌，看够了之后甚至整个人都要贴在窗户上，满脸神往地看着一架接一架的飞机起飞。 “你不是学过高中物理吗？” 斯特兰奇站在他的身边：“机翼下面那两个短舱吊挂里面装着发动机，然后由两个发动机给飞机提供动力……我猜你看得明白这个。” “但是理论上明白和实际能看到是两回事啊。” 对方理直气壮地回答：“你理论上能明白基于浮力操作的飞行原理，但是不也每天都在圣殿里到处乱飘，都不舍得下地多走几步路。” 斯特兰奇：“……” 他干咳了一下：“我没有，那是因为我在灵魂出窍站久了以后容易身体不适。” “那你完全可以躺着灵魂出窍。” 对方寸步不让。 “……咱们换个话题。” 斯特兰奇注视着一架飞机放下前起落架正在降落，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争辩。 * 纽约到费城属于短途航班——短到大多数人都不会去搭乘的那种。 出于某种隐秘的想法，斯特兰奇还是认为这趟行程需要留下一些可以查询到的内容，而不是刷地张开传送门，前一秒他还在曼哈顿的布里克街，下一秒就出现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某个校门口。他将这趟航班的机票拍了照片，通过邮件通知了自己的母亲，但并没有期待能够收到什么回应——他已经很多年没回过家了，自从考上了哥伦比亚大学之后，费城的那个家在记忆当中就变得逐渐淡薄，之后的人生里更是没有了能够让他得空休息一下，顺带回忆家庭的余裕。 哪怕在人生的滑铁卢，手部受到重创，职业生涯近乎毁于一旦的那段时间里，他连魔法和诅咒这种过去从未考虑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在这种情况下，都不曾联络过费城的父母。 这种情绪太过复杂，斯特兰奇偏过头看了一眼仍在兴致勃勃看飞机的家伙，自认为对方肯定理解不了，说实在的，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明白。据说索尔第一次去机场的时候也对飞机表示了极大的兴趣，斯特兰奇兀自感叹了一番，幸好费尔并没有索尔那么大的破坏力，一伸手就能把飞机的门给拆下来。 神经外科医生带着他的魔法师小伙伴通过了廊桥，一路上，对方的态度都显得异常的拘谨。 “你在紧张什么？” 斯特兰奇问。 “电影鉴赏的艺术课上我们看过《空难调查》。” 费尔南多说道：“我很难不会去想如果这架飞机失事的话，我该怎么做才能够从中逃生。” “你是个魔法师，我想这对你来说太容易不过。” 斯特兰奇觉得对方这样的表现格外新奇，忍不住多说一些：“哪怕你的魔力被限制在了大概两倍寻常法师的水准，我猜你也有足够的手段安全着陆。” “没错，重力操作（Fracta），加护之盾，甚至我还会一部分简化过的卢恩。” 费尔南多赞同地点了点头：“但是一架普通的波音737能够容纳一百五十名左右的乘客，波音777的乘客人数可以高达三百多人，我的魔力范围达不到那么远。” 新晋的至尊法师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魔药的效果过于拔群，让断骨都能够在一夜之间恢复原样。如今的魔法师先生只是仍旧需要避免剧烈运动，从外表上看已经显露不出什么异常，这家伙正亦步亦趋地紧跟在自己的身后，对廊桥、站在机舱之前的空乘人员和这个不需要魔力驱动就能够自己飞上天的大型交通设备都带着好奇的神色。 那些从离奇的梦境当中醒来所裹挟着的那些不安，仿佛都因为这些对话而逐渐烟消云散。 他想要拯救这一飞机的人，哪怕是臆想当中不存在的空难，对方也下意识地想要拯救这一飞机素不相识的乘客。虽然不知道这种“像个英雄”的举措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但是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觉得安心。 或许这家伙是个危险的混沌法师，或许有可能不是人类，或许甚至不是这个平行宇宙之内的生物，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把时间暂停，然后让咱们有办法在这段暂停的时间之内想出拯救所有人的办法。” 斯特兰奇回答道：“你知道的，只要有了足够的时间，这一飞机的一百五十个人根本不在话下。” “这听上去棒极了，毫无疏漏，史蒂芬。” 等到被空乘提示升舱，两个人坐在头等舱宽敞的区域内，斯特兰奇都还觉得自己有点沉浸在那句简短的称赞当中。 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 “劳驾，我想我们应该没有购买头等舱的机票……” 而且全程只有一个小时，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前半个小时爬升后半个小时降落的旅途确实没什么头等舱的必要。 “是斯塔克工业提出的升舱需求，以安东尼·爱德华·斯塔克先生的个人名义。” 穿着制服的空乘笑靥如花：“祝你们旅途愉快，斯特兰奇先生，卡奥斯先生。” 看起来就像是那个托尼·斯塔克能做出来的事情，斯特兰奇想。 * 费城。 很幸运，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晕机，斯特兰奇一开始还准备了能够有效遏制晕车的妖精用树叶，但是费尔南多看上去身体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我只是不喜欢汽油味，对于晃动的适应性其实还好。” 费尔南多对此的解释是：“毕竟彼得带着我在曼哈顿的大楼之间来回飘荡我都觉得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那真是再好不过，一出航站楼，斯特兰奇就施展了传送门离开机场，来到了费城的街区。两个人身上环绕着中等强度的认知干扰，这能够有效地防止一些充满窥探意味的小恶咒。 神盾局驻费城分部的驻扎地点表面上看上去就像是个平平无奇的律师事务所，但建筑物的内部别有洞天。墙面的展示板上贴了不少关于这次事件的信息tip，费尔南多第一眼就看到了关于赛迪斯·希瓦纳的房间拍照，桌椅都随意倒放在地面上，从照片里就能够看到一团混乱的场面。 斯特兰奇随意扫视了一眼，伸手甩出一个探查魔术，很好，这里并没有被植入什么基于神秘学的窃听手段。 “谈谈最近费城发生的事情吧。” 他言简意赅地说道：“我们之后可能要去这位硕果仅存的希瓦纳先生家里去一趟，希望在这之前尽可能地了解一下这个人。” “啊，好的，他在医学的研究方面颇有建树……” 这群探员的第一句话就让知名的神经外科医生哼了一声。 “——并且一直都在研究一个，全世界范围内小频次集体幻觉的现象。” 这听上去就有点意思了，费尔南多跟在身后说道：“讲讲这个现象。” 简而言之，全世界范围内，有一小批人类开始做同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一个白发苍苍气场像是黑化邓布利多一样的家伙们在对他们进行考验和遴选，宣称他要找到自己的后继者，而梦境结束的时候，他们没有通过这个考验，被斥出了那一片奇怪的峡谷。 “听上去就很有嫌疑。” 斯特兰奇判断道。 “就很纽约之前所爆发出来的大规模昏睡病现象差不多，官方最后给出的结论好像也是某种综合征。” 一个探员开口说道。 “但是一开始为什么没人能想到这个？算了，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 斯特兰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心里有了主意：“我们需要先见一见这个人，这种大规模的遴选仪式很显然是不正常的，而且也已经突破了某个法师想要给自己寻找继承人的基准原则了。” “古一也没什么基准原则，她直接把你扔进了雪山里导致你差点当场暴毙好吗。” 费尔南多把挂在墙上的照片一个一个仔细检查完：“只不过他们的区别在于古一选择继承人还是要挑一下的，不会这么广撒网。” 而且古一起码不至于把这件事情闹腾得沸沸扬扬，以至于让医学界都去介入，这听起来也太丢人了。 斯特兰奇对此态度不置可否，他放下这一叠资料：“有没有做这种怪梦的当事人的说法？或许我需要读取一些他们的记忆。” “有，有视频记录。” 其中一个探员去搬笔记本电脑：“但是如果想要让他们当面对质的话比较麻烦，因为之前负责这件事的，就是赛迪斯·希瓦纳本人……” 好吧，那他的嫌疑几乎已经实锤了。 短暂地讨论之后，斯特兰奇决定直接前往对方的家里，进行下一步的探查，如有必要的话直接读取对方迄今为止的研究资料。这件事毫无疑问地被两人定性为神秘学的大范围泄露事件，除却提交给神盾局之外，后续的处理过程和结果还需要同步提交一份给时钟塔之类的魔术师结社。 “我不负责写这个报告。” 费尔南多斩钉截铁地撇清关系：“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只负责帮你打架。” “我也没期待你会去写报告，你把你的假期作业完成就不错了，毕竟圣诞节假期过了之后如果不出意外你还得回去继续上学，完成你另一张身份证所需要的的日程安排。” 斯特兰奇瞥了一眼显然成年了的“高中生”：“或者一口气考完所有的课程申请提前毕业，斯塔克当年就是这么干的。” “为什么，因为比奇高中他更加期待自己的大学生活吗？” “说不定只是因为这家伙讨厌在高中待太久而已。” 斯特兰奇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他。” * 赛迪斯·希瓦纳的住所早就已经被戒严。 等到两名法师踏过传送门之后，还能看到周围荷枪实弹的警察和探员在驻守。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绕开翻倒的桌椅，一般来讲，涉足一个魔术师自己的魔术工房应该算得上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毕竟只要身在纽约圣殿之内，斯特兰奇可以自信地宣称自己的术法甚至能够在短时间内制服索尔那个自称九界第一法师的弟弟。 一个工房就像是魔术师们最熟悉的堡垒，形同托尼·斯塔克无法随时穿在身上的战衣，绝对的不动要塞。因此，在进入工房的时候，这两个人做好了十二分的准备，几乎每一步都做好了像是在前线排雷的步兵一般的警觉。 费尔南多转了转自己右手中指上的戒指，深红色的魔力弥散在房间之中。 “什么发现？” 斯特兰奇的拳心也缠绕着金色的魔力流束：“除了这间房子的选址确实选在了地脉相对丰沛的区域之外，我看不出来这里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地方，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些魔术太过偏门，我还没学到。” “什么都没有。” 费尔南多拉开一个抽屉，里面凌乱地堆放着厚厚的文献资料，他把它们取出来潦草地翻了翻：“没有恶咒，没有防御环绕，没有空间折叠，甚至没有入侵者的报警系统，什么都没有。” 那大概真的没什么值得警惕的，斯特兰奇将一部分魔法撤了下来：“所以这个人的实力不怎么样？” “也有可能是强得离谱，根本不屑于做这些事情。” 对方回答：“不过可能性不是很大就是了，太过傲慢的家伙一贯活不长。” 两人穿过玄关和客厅，书房里也是一派正常，书架上存放的书籍全部都被斯特兰奇认真地挨个扫视了一遍，其中的大多数是和医学相关的内容，凭借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他记得自己看过的每一本，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则包罗万象，大多都是自己搜罗来的神秘学知识，其中有正确的也有错误的，但正确率不是很高。 而卧室里则有他们今天最大的发现。 房间门的背面用粉笔写着地狱语构成的词汇，从痕迹和上面微弱的魔力波动来看，这个术式已经是触发过的状态了。费尔南多伸出小拇指沾了一点点上面的粉笔痕迹，刚打算伸到鼻子下方嗅一嗅，手腕就被身边的另一个人抓住：“我猜你的化学老师应该教过你这种时候应该伸手招气入鼻。” “但是化学老师没有说过在面对地狱文的时候也这么做，我起码没有像那些刚刚开始接触这些能够撬动自然力语言的蠢货们一样开口念出来。” 费尔南多耸了耸肩，但仍旧还是采纳了斯特兰奇的建议，他伸手在空气当中挥了挥，将粉笔上所带有的气味冲着自己的方向划拉了几下。 “没有地狱的味道。” 红发的魔法师断定道：“这是个引路符文，连通到别的什么地方。” 地上还有散落的小半截粉笔，斯特兰奇弯腰将它捡了起来，重新一笔一划地试图将门板上被消耗掉的符文恢复完整。地狱文的书写本身就伴随着魔力的流淌，而且这是对人类而言相对比较危险的文字，一旦用不正确的方式触发就很有可能会受到地狱不灭黑火的焚烧。这其间费尔南多曾经建议由自己来写完剩下的部分，但神经外科医生只是摇了摇头：“希瓦纳作为一个外行能达到的程度，你总不能认为我连这个都不做不到。” “但是希瓦纳花了半辈子，而你只是看了它十几秒。” 魔法师站在他的身后，仍旧没有放松警惕：“……而且我猜这件事情要花掉咱们不少的时间，为什么你不先去见见你的父母呢？前期收集资料的内容交给探员或者干脆让我去做也是一样的。如果费城存在某种神秘学层面的危险的话，你起码来得及去给他们施展一两个保护咒。” 斯特兰奇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写上了最后一个扭曲的字母。 轰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联通在了房间门的背后。 “如果咱们能够在今天之内就把这个问题解决掉，那就没有这个必要。” 神经外科医生慢吞吞地回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评论区的灵感（卡池每日更新中）： [卡玛泰姬推荐召唤★期间限定] ★★★★★费尔南多·卡奥斯·斯特兰奇（Foreigner） 领域外的生命[EX] 赋予自身每回合获得星星的状态（2个）&弱体耐性提升 神性[B] 赋予自身造成伤害增加状态（175） 道具作成[B] 自身的弱体赋予成功率提升（8%） 阵地作成[D] 自身的Arts卡性能少量提升（4%） 技能如下： 高速咏唱[A] 自身的NP大幅度增加 过载[B] 自身的宝具威力大幅度提升（三回合） 赋予自身[灼烧]状态三回合 混沌魔法[B] 自身的Buster卡性能提升 赋予自身无敌贯通状态（一回合） 宝具，宝具本，技能强化本明天放 第83章 房门背后的, 是一片湿漉漉的岩壁，和岩壁之间由缝隙所构筑而成的只能够通过一人的小径。 “独立空间, 我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了。” 斯特兰奇皱了皱眉头, 这种扑面而来的感觉就像是他自己曾经去过的某个咖啡馆，说真的那可不是什么好回忆：“希瓦纳曾经去过这个地方？” “如果这里的空间不是那种跳动坐标的话，显然。” 费尔南多伸手在空气当中抬手一抽, 翻出了自己的三棱刺。这一次的行动他们没有携带战衣或者魔浮斗篷之类的辅助道具，斯特兰奇身上除了长得像是个奇怪挂坠的阿戈摩托之眼之外，剩下的东西都被存储在了虚数空间之中。斯特兰奇也召唤出了维山帝之剑，金色魔力的光辉点亮了这一小片潮湿寒冷的区域。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行在岩壁的间隙之中，头顶上只有微弱的一线天光。越向内走, 间隙变得越发开阔起来，但周围也留下了不少打斗造成的痕迹, 甚至包括中等规模的魔力放出所带来的崩落碎石。 “有人在这里战斗过, 时间间隔不超过一天。” 费尔南多压低了声音说道。 “看得出来，而且脚印都很凌乱，这是追击战，逃跑的那些人缺乏和魔法师打斗的经验。” 斯特兰奇伸手抹了一把地面上的碎石屑, 继续朝前走：“保持警戒，如果身后出现了什么东西的话需要你来解决。” “前面也一样。” 费尔南多一抬手, 深红色的魔力构筑成如渊如河环绕在身体周遭的稀薄光带。 然而, 这片空间里同样没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地方。 似乎战斗的发生已经将这里所有的危险一并带走了一样，两个人踏着一场追击战带来的魔力余波一路畅通无阻地前往了腹地，山岩环绕成的空地之间立着一座石雕的座椅, 周围是散落的七个已经破败不堪的雕塑，雕塑的动作张牙舞爪，一看就是幻想种生物的模样。 “由空间本身构筑的封印术式，由封印者本人的生命力量来压制。” 费尔南多评价道：“真是最烂的方法了，甚至还不如用地脉来构筑，毕竟人总会死的。” 斯特兰奇对此不置可否：“如果被封印的东西是连地脉都搞不定的某物……或者这个阵列术式的布置者做好了后半辈子都不离开那把椅子范围内的准备呢？” “那他将会面临肌肉萎缩和褥疮，如果这个石头椅子曾经还有个垫子在上面的话。” 红发的魔法师翻了个白眼：“虽然魔力也可以一定程度上解决这个问题，但我仍旧不认为这是个好的方法，因为如果他自己不具备不死性的话，那等他快死的时候怎么找到下一个倒霉家伙来接替这份工作？” 说到这里，两个人仿佛都在转瞬之间明白了什么。 斯特兰奇：“……所以之前遍及全世界的那次事件就是这种原因？” “说不定广撒网多捕捞呢，在一群沙丁鱼里面找人鱼。” 费尔南多不置可否：“有这个功夫为什么不去上网发个招聘广告，我都知道这个。” 斯特兰奇：“……” 这话他有点没法接。 大概是这句话实在是太刺耳了，这片空地的角落里终于传来了一阵接一阵的咳嗽声。白发苍苍的老法师咳得仿佛去了半条命，斯特兰奇和卡奥斯两个人一起把他扶到了那个石头椅子上做好，等到对方喘匀了气，才对着面前的两位不速之客说道：“是赛迪斯·希瓦纳……他解放了七宗罪，还，还打算……你们得去阻止他……” “Well，okay” 神经外科医生忍不住说道：“我们肯定是会阻止他的，不过你总得先告诉我你是谁，希瓦纳到底做了些什么，以及你希望我们去做些什么事情来补救。” 举着木制魔杖的白胡子老法师看了他一眼：“好吧，年轻人，我是最后的巫师协会成员，你可以称呼我为……沙赞，虽然就连这个名字所赋予的力量，我都已经送给别人了。” 对方甚至喘匀了气就开始摆谱：“你们这样看上去太过年轻的家伙或许无法知道沙赞的名号，但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都守护着这个世界的和平，镇守着能够危及世界的七原罪。” “并非以地脉为源流的大源魔法师？巧了，我们两个都是。” 费尔南多抱着手臂说道。 老巫师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但他们灵魂所传递而来的气息都太过年轻了，和他独自镇守在这里五千年的感受截然不同。 年轻就意味着经验不够丰富，他有些失望地开口：“听着，沙赞的力量源泉是众神，S代表所罗门的智慧，H代表海格力斯的力量，A代表阿特拉斯的勇气……” “希腊谱系的众神。” 斯特兰奇判断道。 “没错，而你们很有可能也要面对一个同样活了两千多岁却足够危险的另一个角色，虽然力量源流的神不同，但他的名字同样可以被称之为沙赞……战胜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想要协助的话，你们需要出去找到我的继承人。” 虽然对于众神投影的力量兴趣不大，但费尔南多还是非常配合的问道：“你的继承人是谁？长什么样子？” “他还是个年轻人，是我的力量能够找到的最后一个先天的内置回路足矣承担沙赞的力量进行凭依的人类。” 老巫师的态度显得有些惋惜：“可惜我活不了太久了，不能引导他更多。” 我觉得这种传承方式有问题，起码需要一段时间的相处来判定对方的性格，费尔南多冲着斯特兰奇使眼色：古一起码都和你一起待了一段时间。 你可以这么想，但是现在麻烦不要说出来，斯特兰奇回以示意。 据说，沙赞的力量会让一个人的身体变化成最适应战斗的状态，无论是多么乏力的人都会因为这种力量而变得刀枪不入，具备各种各样的超能力，而被赋予沙赞力量的人最为显著的特征，就是变身之后的服装胸口，会有着闪电形状的魔力徽标。 “这听上去就像是斯塔克的方舟反应炉。” 斯特兰奇思考道：“不过如果是特殊源流的魔力，而且对方是个纯外行对于魔术了解不深的话，倒是可以用卜杖寻人法之类的手段找到他。” “不，如果新继任的沙赞真的是他所描述的那个形象的话。” 费尔南多缓缓掏出手机：“我猜咱们不需要用那么费劲的手段了，起码不需要再重新做一根占卜杖。” 虽然这片区域里肯定连不上互联网，但是幸运的是费尔南多看这些视频的时候是缓存了的。在他当着剩余两个人的面把胸口碎大石，徒手劈榴莲，真人钻火圈，脑壳碎板砖之类的一系列极限视频全部都加速播放了一遍之后，无论是斯特兰奇还是那位老巫师的表情都显得有些五颜六色。 尤其是后者，看上去简直是一副即将罹患脑卒中倒地不起的模样。 费尔南多当然不会自己去伪造视频，斯特兰奇想了想，非常艰难地开口：“那么这位就是我们需要寻找的……沙赞先生吗？” “……” 老巫师沉默了一下，看上去不是很想说话。 沉默在某种程度上就是默认，斯特兰奇忍住想要叹气的冲动，反正这位沙赞先生看上去也不是能指望得上的样子：“你还是跟我们说说那位赛迪斯·希瓦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最后的巫师协会成员还想垂死挣扎：“虽然那位比利·巴特森先生还尚且年轻，但是我相信如果给他足够的磨砺，他会成为一个合格的英雄的……” 不管未来如何，他还是非常勉为其难地问道：“那么你们都是什么源流的法师？” “混沌魔法。” 费尔南多一说完，就看到对方摆出一副像是看什么短命的疯子一般的神色，又皱了皱眉头：“是我现在应该提醒你注意基础的礼貌吗？” 眼看着这两个人又要怼起来，斯特兰奇按住自己小伙伴的肩膀：“非常感谢你刚刚提供的信息。” “本名是什么不重要，我是继任的至尊法师，我想你应该听过这个。现在，告诉我们即将需要解决的那个家伙到底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尽可能省略多余的形容词。” 巫师：“……” * 简而言之，曾经有另一名被这位老巫师赋予了沙赞力量的男人。他起初是一个光明而正直的人，但是因为妻儿的死亡等一系列因素，他和赋予他力量的老巫师反目成仇，靠着这份力量堕落为了一个十足的恶人。 老巫师对此痛心疾首，竭尽全力将他放逐在了宇宙的边境，但赛迪斯·希瓦纳的出现致使这位心怀统治世界妄念的特斯·亚当意图回归地球，给地球带来全新的灾难。 “……所以斩草除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打游戏的时候都要补刀。” 听完了这个简易版本的故事之后，费尔南多感叹道：“所以你居然在这个石头凳子上坐了五千年，这里可没有wifi，那真不容易。” 老巫师：“……” 斯特兰奇：“……重点不是这个费尔。” 重点是，新的敌人即将袭击地球，而据说唯一具备和他抗衡之力的继承人，如今还在油管上发徒手劈榴莲的视频。 特斯·亚当的力量来自于埃及众神，舒的耐力，荷鲁斯的速度，阿蒙的健壮，托特的智慧等等，这些力量足够让他在宇宙空间当中长久地存活，在真空当中凭借意念长距离飞行。 大致听完了对方的一系列情报之后，费尔南多再次感叹：“所幸不是继承了维山帝的空间传送，要不然的话下一秒他就可以出现在地球上了，根本等不到五千年后的现在。” 斯特兰奇：“……” 和彼得的相处让这家伙最近变得这么杠吗，他转过身来：“所以你想表达的意思是……？” “我是说，刚刚咱们路过时的打斗痕迹。” 红发魔法师的手里还捏着一点碎石屑，鼻尖耸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大概就是希瓦纳留下的打斗痕迹？他身上到处都是地狱味儿。” “没错，我正要说到这里，但你们两个老打岔。” 在这里蹲守了五千多年，十分缺乏时间观念的家伙抚着白胡子说道。 斯特兰奇：“……” 作为在场的法师里唯一一个正常人，他时常感到自己和这群人有些格格不入。 * 等到两个人回到费城的大街上，甚至魔法师手里还举着一个双球冰淇淋的时候，斯特兰奇仍旧有种时间倒错的眩晕感。 显然，这两个家伙都没有什么“最重要的事情要先说”的概念。老巫师拒绝了和他们一起同行，甚至带着一身被赛迪斯·希瓦纳攻击导致的创伤拒绝了斯特兰奇的救治，他只是平静地表示自己死期将近，要在这片他已经镇守了五千年之久的地方迎来自己的死亡，但考虑到他能活五千年，“死期将近”到底是一周后，一个月后还是几年后仍未可知。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斯特兰奇破罐子破摔地想。 “反正搜索上传视频的博主交给斯塔克就可以，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毫无紧张感的某人甚至还一边小口啃冰淇淋一边宽慰他：“不管谁来打就对了，反正你这么紧张也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 斯特兰奇：“……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因为这样就去买了费城在旅游测评里非常出名的冰淇淋，甚至还完全一副游客的姿态开始参观，这就显得非常离谱了。 十二月的费城，气温大多都在零上零下的个位数上徘徊。这种天气里举着冰淇淋的游客还是很少见的，斯特兰奇趁着没人注意伸手从传送门里拽出来一条围巾，搭在对方的脖子上：“夏天又不是不能过来吃。” “但是夏天要排队。” 对方振振有词：“而且史蒂芬这里明明是你比较熟悉的地方，为什么一直都是我在前面走。” 那不是因为你先买了松饼又去买冰淇淋现在还想去找炸鸡店铺的原因吗，斯特兰奇伸手把围巾正了正：“我其实很少回费城，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都在纽约了。” “所以你去了加德满都半个地球那么远都没舍得用传送门来这边逛逛？” 魔法师难得惊讶了一下，一大口冰淇淋啃得牙龈都有些冻得发麻，囫囵咽下去之后从口腔一路冰镇到了胃里，精神抖擞地打了个哆嗦：“也太规矩了吧，虽然我有听说不少魔法师都在尽量避免生活中常态化使用魔力，不过没想到你也是那派的。” “你这么吃等会儿就会头疼。” 斯特兰奇忍不住说道：“而且我不是因为这种原因不回来的。” “回家”已经成为了一个非常寡淡的词汇，在嘴里咂摸半天都琢磨不出来什么味道，相比而言，甚至纽约圣殿对他来说都更像是家一些，毕竟那里有着会无条件对他提供庇护的防御术式和环绕的魔力。 他刚想再解释点什么，就看到对方的表情皱缩在了一起，捂着太阳穴一副痛苦模样：“你该早点说的，吃冰淇淋会头疼。” “……” 斯特兰奇只能放弃了关于“是否应该先给家里人打声招呼”这个过于复杂的问题：“从一到十来区分，你的头痛是几？” “二？” 深红色的魔力一闪而过，对方满不在乎地站起身来：“好了，痛觉神经已经屏蔽了，刚刚咱们说到什么来着？” 然而，下一秒他们就没什么经历去讨论关于父母和故乡的话题了。 几只怪物簇拥着从街头巷尾呼啸而过，后面缀着一个身上带有金色闪电标志的红色大个子。两者的速度都非常快，如果不用魔力来强化动态视力的话，普通人甚至只能够看到一道疾驰的残影。 费尔南多和斯特兰奇在同一时间张开了认知干扰。 “——追上去！” 以五十米为间隔，一个接一个的传送门按次序徐徐展开。连续不断的空间跳跃足够缩短和弥合速度上的差距，等到两人从一片死路小巷尾站定的时候，被冠以沙赞名号的大块头已经和几只怪物扭打成一团。 确实刀枪不入，足矣徒手劈榴莲的身体在这些怪物的面前确实很有威慑力，但看得出来，对方还没有习惯怎样使用自己的力量。 斯特兰奇一翻手腕，赛托拉克的猩红布带就将其中两只牢牢捆在原地，紧接着维山帝的魔法之锁困住了剩余的两只，费尔南多用附着着短暂僵化特性的三棱刺将第五只钉在了墙壁上，而最后的那两匹——沙赞一只脚踩着一只，而胳膊肘里用锁喉的姿势夹着另一只。 其中一只怪物还不死心地扑腾了两下，伴随着对方肌肉虬结的胳膊猛地发力，怪物的脖子发出清脆的嘎嘣一声，短暂地安静了下来。 就算这群东西明显是具备着不死性的生物，但翻来覆去地在别人的手里被杀死仍旧不是什么好体验。 一阵短暂的混乱之后，终于有了互相打招呼的机会。 “呃，你们是……？” 红色的大块头问道。 “地球上现任的至尊法师，虽然不是什么经验丰富的家伙但是目前专职负责处理这种问题。” 斯特兰奇随手将被他自己困住的四只怪物扔进连通着纽约圣殿的虚数空间储物柜里，紧接着又处理掉了剩下的三只。 在比利·巴特森的眼里，穿着双排扣风衣但戴着个奇怪挂饰陌生男人用迅速而果决的手段解决了之前困扰了他一整天的大难题，此时正转着手腕，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位，虽然他同样确信自己没见过，但是从五官的走向上来看，总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嘿！比利！” 身后的墙头冒出两个脑袋：“咱们说好了把它们引到这里，让你拖住它，然后大家一起解决掉它们的！” 说完，他们又意识到在场的还有两个陌生人：“噢，你们是谁？” 一声沙赞，比利·巴特森恢复成了十四岁中学生的模样。少年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显得有些羞赧：“抱歉，先生，我对这些也不是很熟练。” “我看出来了，但是现在我要问你一些别的问题，比如你是否知道某个叫做黑亚当的……” “……巴特森？” 费尔南多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双手环抱住胸口：“我当时就称赞过你有不错的魔力适应性，但是你完全无视了我的话。” 像是要仔细辨认一下这个说话的人到底是谁，中学生仔细在记忆当中检索了一番，终于想起来了社工的临时收容处度过的那一夜。 “——费尔南多？你真的是个法师？！” 作者有话要说：★★★★★费尔南多·卡奥斯·斯特兰奇（Foreigner） 蓝卡宝具： 时间之外的湮灭之海[A++]（Annullo Mare） 对敌方全体的无视防御攻击 赋予自身胆识状态（一次，一回合） 赋予自身对[死灵]特攻（一次，一回合） 配卡：红红蓝蓝绿 语音： 入场：速战速决，我还有别的事情 技能1：以混沌之海的名义 技能2：也该稍微认真一下了 宝具：此为混沌之海的魔力，世界诞生之初的源流，但这并不是我的极限……目标捕获，Annullo Mare！ 胜利1：意料之内，史蒂芬。 胜利2：随手就能打败的家伙有点无聊啊。 召唤：Servant费尔南多，响应召唤而来……应该还是这么说没错吧史蒂芬？毕竟我很少有被召唤的经验嘛。 灵基再临1：啊，魔力的水平提升了。 灵基再临2：在没有抑制器的情况下这么做可是很危险的喔？ 对话1：Master？是这种称呼啊……我认识一个非常讨厌用这种词汇来称呼他的人。 对话2：啊！没想到那家伙也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不过也不出所料，所谓至尊法师就是麻烦啊，什么事情都要去掺和一下，当然，我不讨厌这点就是啦（持有史蒂芬·文森特·斯特兰奇[Caster]） 关于圣杯：那种东西谁要啊，无穷无尽的魔力我早就已经抵达了。 升级：唔，三明治真的很美味，巧克力也一样。 第84章 “当然, 我从不说谎。” 红发的魔法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源流适应性这种东西也不是什么人都会有的，不过这种天赋也未必是件好事就是了。” 当三个法师——或者两个半, 毕竟巴特森连一句咒语都不会念——凑在一起之后, 这件事就变得非常的简明扼要。 “所以你——还有你的兄弟姐妹们，继承了沙赞的力量。” 斯特兰奇确认性地重复道：“这种力量是由你主动分出去给他们的，当然也可以重新集中在你一个人的身上, 然后另一个启动咒语是‘沙赞’的邪恶反派，将在今日抵达地球。” “那个光头的希瓦那已经被我关在附近一家工厂里了。” 比利说道：“而且委托我妹妹守在那里等警察来，她非常可靠。” 斯特兰奇给神盾局发了个确认性的短信，那么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就不言而喻。 “计算对方抵达地球的时间和方位，然后咱们在那里进行迎击, 如果是人口稠密区域的话，想办法把对方尽可能地拖进镜像空间里解决。” “酷！” 这样子才真的像是个法师！比利·巴特森两眼放光：“什么是镜像空间？” “抱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可以借你点法术书的书看。” 斯特兰奇说道：“顺带一提, 你懂梵语吧？” 比利·巴特森：“……？” 从来没怎么学习, 并且多年来都在辗转于各个寄宿家庭之中的少年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脑门上缓缓具现化出了一个问号。 “从梵语开始我觉得有点没必要，毕竟也不是所有的法师都要学习空间跳跃，卡玛泰姬里面大多数关于多元宇宙学说的书除了你们维山帝的魔法师以外别人顶多只能当成科普知识去看。” 费尔南多建议道：“如果他继承了所罗门的智慧的话，那我建议从希伯来语开始。” 比利：“……” “或者凯尔特传统的一些神秘术式, 这需要对凯尔特伊比利亚语有着基础的掌握。” 斯特兰奇摸着下巴想了想：“更加普遍的学校能够学到的部分，拉丁语或者希腊语, 更加现代一些的魔咒往往是由这种语言所构成的。” 比利：“…………” 拉丁语课学校确实有啦, 但是他能够及格的次数都非常有限。 “再之后，就是阿斯加德语、精灵语和地狱文字了，毕竟赛迪斯·希瓦纳当初就是靠地狱文找到的那片地方。” 费尔南多拍了拍比利的肩膀：“你的魔力适性这么好, 没问题的！” 不！我觉得非常有问题！问题很大！ 比利感到一阵学渣的智熄，尤其是在斯特兰奇表示自己今后还会借阅给他一些拉丁语系的魔术书籍甚至可以帮他联络时钟塔之后，这个被强行拽上魔法道路的中学生顿时感到强烈的后悔。 “——我觉得我首先得先把这些力量用好，先生。” 最终，他有气无力地说道：“这太复杂了，分门别类的打包给我的兄弟姐妹们一起用都显得有些难以处理呢。” 斯特兰奇：“……” 他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作为医生的时候格外骄傲的那些素质，在成为魔法师之后同样恒久地发挥着效用，大概是和费尔南多以及一系列太过夸张的家伙（包含斯塔克和索尔的那个弟弟在内）相处得太久，让他自己对于魔法师的定义产生了偏差。 “好吧，不管你能够掌握什么力量。” 他妥协了：“等会儿准备战斗的时候尽你所能。” * 两个法师外加一群外行但有魔力的学生在短时间里其实并不能做出什么像样的防御术式——这也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斯特兰奇坚决反对把战场引导到某个圣殿里进行阻击，哪怕圣殿的术式会对他们的魔力进行相当程度的补益和加成。 “那如果他把圣殿的某些关键地方破坏了，修房子比打赢一个法师更费劲好吗。” 神经外科医生抱怨道：“纽约圣殿的很多精密法阵可不是普通的时间魔法能够修好的东西。” “但是费尔说那能够提升我们的获胜率——好吧博士，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在得知了对方拿到过两个医学博士学位并且在当法师的同时还曾经是纽约市知名的神经外科医生之后，比利对于知识的敬仰让他肃然起敬。他们现在待在一片戈壁滩上，具体来说，应该是澳大利亚的某处无人区。 托尼·斯塔克在卫星电话里做了最后一次确认：“你们是说，几分钟之后会有个法师单枪匹马没有什么飞船也带特殊的武器，就这样从真空里一路飞往地球？那听上去也太没脑子了。” “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够尝试在大气层之外阻击他。” 斯特兰奇的声音顿了顿：“当然，这可能是个比较困难的工作，毕竟目标实在太小了很难精确定位而且还是个法师……所以如果打不中也不要太勉强。” “噢天哪，我真的没想到二十一世纪居然会有人和我说这种话。” 托尼·斯塔克夸张地感叹了一句：“等着吧，他在环地球轨道上就会被阳电子炮打成一堆飞灰。” 这种卫星炮使用一次需要蓄能很久，自从上次费尔南多委托他攻击沙漠当中的某个坐标点之后，这还是这门一直都飘荡在宇宙中的武器被第一次再度启动。 肉眼所无法触及到的深空之中，武器默默调转了方向。 复仇者联盟基地，托尼·斯塔克戴上了厚厚的视觉链接用战术头盔，将自己的视野捕获范围延伸到地球的大气层之外。 他需要在几分钟之内调转炮头，逮住一只在宇宙里到处乱窜还妄想要统治地球的家伙，一个过于自大的法师。 “嘿托尼，你在干什么？” 刚刚执行完任务的克林特·巴顿探员背着箭筒从他的房间门口路过，在经过斯塔克的改造之后，他的箭筒现在简直就像是个惊喜箱，谁也别想猜透他的下一箭到底附带着什么样的功能：“你现在就像是在玩什么大型的全息网游。” “差不多，《星际战争》，或者《地球防线》单人版，给那两个落单的法师帮点儿忙。” 躺在特制躺椅里的托尼·斯塔克神色轻松地真的像是在玩什么游戏，毕竟斯特兰奇的要求非常简单，抓住那家伙再给他一发阳电子炮，不需要直接击杀只是用来探探虚实——虽然拿阳电子炮来探虚实怎么想都有些太过了。 “唔……我猜，我找到他了。” 真空当中，泛起一片的霰弹爆炸引发的声光效果，这甚至干扰到了几个国家的车载导航正常运转。段时间的信号紊乱之后，在托尼的视野当中，一个被爆炸带来的冲击波和热能炸得焦黑焦黑的玩意儿正以比自由坠落还要快一些的加速度，冲着地球的某片区域失坠下去。 “好消息是，我确实打中他了！” 像是光一样快的阳电子炮在真空当中无声炸响，如果对于现代武器没有了解的家伙确实很难避开托尼的这一下，但…… “但坏消息是，他除了有点焦以外，好像并没有因此而出什么问题，需要我亲自去支援你们吗？” “不用，非常感谢你刚刚的支援。” 斯特兰奇放下了电话，一发阳电子炮的干扰足够让他们几个人展开了地面上的神秘学诱导，确保对方降落在这片方圆十几公里除了他们自己之外一个活人都没有的澳大利亚戈壁滩上。 “那么，按照计划，等到他坠落到地球上的时候，就照着最初的安排执行。” 斯特兰奇用维山帝之剑的剑锋在地面上划出一个像是麦田怪圈一样的大型魔法阵，在完成了最后一笔之后，抬头看向目前仍旧毫无一丝异常痕迹的天空。 “咱们这样是不是太狠了，起码要在对方来到地球的时候进行一两句和平的对话吧，说不定他在这五千年当中改变了想法呢。” 比利·巴特森有些怀疑地挠了挠后脑勺，这个至尊法师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一套组合拳的。 “反派死于话多，而哪怕你我并没有拿到反派的剧本——” 神经外科医生抬起自己的一边眉毛：“如果话太多同样不是什么好现象。” 比利又转过头去看另外一个外援：“费尔南多，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赶紧结束战斗，把他杀了或者封印都可以，在晚饭之前解决这件事。” 三人中最“像个法师”的那位态度对此兴趣缺缺地回答道。 比利：“……” 相比之下，斯特兰奇做出的布置感觉还更有人性一些。 “我还以为第一次来澳洲能够看到袋鼠或者鸸鹋。” 比利小声嘟囔了一声，在开阔的巨大岩石上坐了下来。 旷野之间，有风吹过。 最初是天空中蓦地出现了一点白日里都能够用肉眼所看到的孤星，紧接着对方在大气层坠落的过程中拖曳出长长的慧尾，直冲着所有人失坠而下。 一声烟尘弥散的巨响，从天而降的黑亚当将地面砸出一个半径起码三米的大坑。 ——这还是地面被费尔南多特意强化过的情况下。 几乎是下一秒，维山帝之剑的剑光暴涨，斯特兰奇在第一时间就和那位胸前同样有着闪电纹样却一身焦黑的家伙缠斗在一起。比利·巴特森尚且还不擅长控制自己的力量，但也已经足够从旁策应地发出闪电。 金色的剑被对方反手握住，剑锋的魔力足够灼伤任何附带邪恶性质的生物，但黑亚当却只是轻松地笑了笑，就将那把剑轻松掰开。 ——纯粹去比拼臂力的话，被众神之力所加护的他要强过面前的法师太多。 “看来，你们对我早就有所耳闻。” 一身漆黑的男人甚至还神色轻松地笑了笑：“但是五千年之后的地球看上去还是同样的不堪一击。” “但是五千年能够改变很多事，先生。” 斯特兰奇借着对方将他荡开的力度倒退了两步，说真的他确实也没打算用近身搏击的方式干掉这个战斗力或许会堪比索尔的筋肉巨怪[1]：“比如科技的发展，还有……魔法的发展。” 轰地一声，地面上的魔法阵亮起灼目的光芒，紧接着，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下半空当中监视着地表的摄像卫星注视并记录着这一切。 表侧与里侧的间隙，空无一人的镜像空间。 斯特兰奇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每一次施展这种空间法术，都让他觉得格外的熟悉和怀念。 甚至还不到一年前，在卡西利亚斯党羽的围攻之下，魔力尚未恢复的卡奥斯曾经第一次带他闯入了这个过于神秘的世界，而今，他已经足够宣称自己是这个领域的佼佼者。 “一些上不去台面的小把戏。” 黑亚当甩了甩因为空间陡转而显得有些晕眩的头，脸上浮现出冷笑：“或者你以为把我关在这里就能够高枕无忧？” “如你所见，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斯特兰奇打了个响指，下一个行动的是费尔南多，红色的魔力从地面蔓延着攀附而上，几乎是在他们对话发生的一开始就已经弥散到了小腿的位置，他尝试着原地踢腿和滑翔都无法将其摆脱，就像是腿上缀着沉重却无形的锁链。 埃及血统的黑衣人爆发出一阵魔力的电光，和从背后扑过来的比利·巴特森扭打在一起。或许所罗门的智慧暂时还没办法从希伯来语翻译成英文，但好歹剩余诸神的战斗机巧还是被很完整地传承了下来，两个人拳拳到肉地互相扭打在一起，飞溅起来的扬尘让向来不太注重锻炼还带点洁癖的费尔南多甚至倒退了两步。 直到脊背抵在另一具带着热度的身体上，魔法师先生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斯特兰奇正站在自己的背后。 他顿时因为这种看上去像是在退缩的小动作而感到有些羞赧。 “斯特兰奇先生！” 比利一个动作失误，让黑亚当有机可乘地召唤了巨大的闪电倾轧而来，以至于本质上是个中学生的他当场就发出了难以抑制的惊呼。 “冷静，虽然之后等你的经验丰富一些也会学会这一点的。” 斯特兰奇面色平静地说道，在闪电击中他们的瞬间，两个人化作了无数湛青色的蝴蝶。 下一秒，斯特兰奇一只手搭在费尔南多的手臂上，两个人出现在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位置上。 “虽然没有真的和索尔打过，但是几个知名阿萨神的攻击手段我都有研究过。” 斯特兰奇注视着重新和比利战斗在一起的黑亚当：“这种直白的雷电攻击是其中之一，也是我应对得最好的几种。” “你什么时候准备过这个？” 费尔南多满脸狐疑地问道。 “在那些灵魂出窍的时候。” 斯特兰奇简短地回答，紧接着向前平抬起双手：“好了，下一步。” 两名法师的魔力同时爆发，咏唱出一模一样的咒文。 [Fracta] 重力操作。 原本就被混沌魔法所牵制的黑亚当动作再度一滞，两个人的魔力叠加在一起效果以几何倍数增加，近百G的重力叠加在同一个人身上，即便是被强化到极致的黑亚当也展露出了有些痛苦的表情。 金色的魔力之剑切下一片巨大的岩石，再被费尔南多用混沌魔法的加速术式投掷出去，两个人的动作配合堪称行云流水，但那片岩石在接近了黑亚当的身侧之后，就被爆发出来的魔力冲击波化作粉尘。 黑亚当的眼底泛起了魔力的辉光。 “噢，我看到了什么，混沌魔法，还有维山帝的魔力，以及另一个沙……另一个那个糟老头子的继承人。” 他扯起面皮笑了笑：“我想你们大概还不明白，我的魔眼足够堪破世间的一切法术原理，而只要能够看穿它们，想到解决的方法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毕竟——我传承着托特神（Zehuti）的智慧。” 费尔南多立即就用谴责的目光看向比利：你瞧瞧，这就是多学一门语言的好处！ 比利·巴特森顿时觉得委屈异常，他被黑亚当一个过肩摔掼在了地上，还忍不住抱怨：“他就是个埃及人，托特神也是埃及神，那是他的母语好吗？！但我又不和所罗门住在一个国家里！” 费尔南多：“……” 说的确实很道理。 大概是因为这群家伙的废话是在太多了，黑亚当终于忍无可忍，那被魔力充溢得几乎看不到虹膜的眼睛注视着费尔南多：“那么你又是为什么要站在这群地球人的那一边呢？” 他声音沙哑地笑了几声，轻而易举地挣脱了重力操作所付诸的枷锁。斯特兰奇脑子里还有好几种进一步的控制方案，但对方继续说出的那些话让他有些拿不准接下来应该执行其中的哪一种。 原定的计划思路里，由他和费尔南多尽可能地对于黑亚当提供牵制，而比利·巴特森的力量作为能够和黑亚当所抗衡的对等神力，则负责提供主力的输出。 “而且还特意设置成人类的皮相，也太好笑了一点，让人简直想象不到皮肤之下运作的是颗什么样的炉心了。” 他甩开了一度想要挣扎着攻击的沙赞，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可以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情，我从宇宙的边境一路回到地球，发现很多星球都在遭到一种奇妙生物的攻击，或许你已经见过它们了，或许你没有，总之那些像个大号章鱼和眼珠子结合体的家伙们给了我很多全新的想法，而你。” “——把自己可笑地装进一个套在手指头上的马嚼子里的家伙。”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炉心和它们的炉心就像是同一家工厂烧制出来的不同型号的陶土罐子？” 对方有着洞察这世上大多数魔力术式的手段，因此即便是费尔南多也无法判定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或许索尔那个天生能识别谎言的弟弟出现在这里的话情况会好得多，但不管怎么样——这句话确实把他激怒了。 魔力瞬间像是炸开的燃烧瓶一般节节拔高起深红色的火焰，红发的魔法师接下来的下一个动作就是伸出左手去解除右手的困兽环，但斯特兰奇的动作比他还要快，他一只手按住费尔南多的右手，另外半截身子向前抢踏出去，金色的剑锋长度在转瞬之间寸寸暴涨，直接穿透了黑亚当的左胸。 单纯的胸腔穿刺确实杀不死他，但足矣让这个混蛋闭上嘴了。 “没关系费尔，不管他说什么，别信。” 斯特兰奇保持握剑的动作，只是微微回头：“还有虽然这个计划的过程有些出入，但我打算直接跳到最后几个步骤了。” 一开始说要过程严谨就像做一台心脏搭桥手术的不是你吗？ 刚刚扔出去打了个就地滚来泄力的比利·巴特森目瞪口呆，但他反应神速地鲤鱼打挺摁住了黑亚当的身躯。 而斯特兰奇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向后栽了下去，倒在了费尔南多的身上。 ——接下来是属于灵魂的战场。 * 学会古一那招直接把别人的灵魂从身体里面拍出来的本事其实纯属意外。 混沌魔法非常忌讳灵魂离开身体，所以他当然也不能在费尔的身上去尝试这个，但在为史蒂芬·斯特兰奇还尚且没能成为至尊法师的那段短暂的时光里，他不太像样的第一战，就是倚靠着灵魂出窍的本事成功杀死了一个卡西利亚斯的党羽。 虽然那个时候作为医生的自己对于夺走他人的生命看得极为不适，在确认对方的灵魂被击溃就直接死亡之后，他当时差点吐在原地。 等到一切都已经平静到让他一点点去试探自己的力量时，斯特兰奇才意识到，他似乎确实在灵魂魔法和灵魂的战斗上颇具天赋。在没有了肉体的桎梏之后，单纯作为精神能量体的自己甚至可以做出很多超越人类肌肉和骨骼活动范围的动作，而精湛的魔力控制也足够支撑他保持灵魂和身体那一点细微的联系。 灵魂的世界里，斯特兰奇毫不犹豫地动手给了这个口出狂言的家伙一记右勾拳，将黑亚当打得向后飘了几米远。 “所以，下一步的计划是……” 比利按住明明已经脱离了灵魂但仍旧还在挣扎的身体：“尝试在灵魂出窍的状态下破坏对方的身体？” “精确。” 费尔南多把斯特兰奇的身体平放在地上，用混沌魔法的魔力做出防御术式，然后抛给比利一把附魔过的三棱刺。 “斯塔克工业出品，还被我强化过，对着太阳穴来一下一切都结束了。” 费尔南多命令道。 “我做不到！” 比利·巴瑟森用别扭的姿势拿着那把三棱刺，满脸的恐慌：“噢上帝，我还只是个普通的中学生！” 好吧，费尔想，如果让彼得里干这件事，他大概也会满头大汗不敢下手的。 那么无论身体还是灵魂，哪一边破坏掉都可以，一小簇电流从费尔南多的手指间串流而过，指向斯特兰奇心脏的位置。 灵魂的世界里，史蒂芬·斯特兰奇的拳缝里都透出了灼目的火光。 “精湛的魔法，不过你或许可以暂时和我打成平手，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杀死我。” 黑亚当按了按自己的手腕：“因为单凭灵魂的强度来看，你和我不相伯仲。” “或许？但你刚刚的那些胡话确实惹怒我了，先生。” 斯特兰奇的灵魂做出一个摘掉手套又摔在对方面前的动作：“那就试试看吧。” “——如果。” 黑亚当却笑了：“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卡玛泰姬推荐召唤★期间限定] ★★★★★史蒂芬·文森特·斯特兰奇（Caster） 阵地作成[B]： 自身的Arts卡性能提升（8%） 道具作成[B]： 自身的弱体成功率提升（8%） 对魔力[D]： 自身的弱体耐性少许提升（12.5%） 骑乘[B]： 自身的Quick卡性能提升（8%） 技能： 维山帝之剑[A++]： 自身攻击力提升（一回合）&防御力提升（一回合） 高速咏唱[A]： 自身的NP大幅度提升 赛托拉克的猩红布带[A+]： 敌方全体防御力下降（3回合）&赋予敌方全体强化无效状态（一回合） 蓝卡宝具： 阿戈摩托之眼，逆推时间[EX] （Eye of Agamotto） 己方全体NP增加&己方全体HP恢复&己方全体CD减少1 敌方全体的蓄气值减少一格 第85章 谁在乎呢, 斯特兰奇想，命运让他吞下去的那些裹挟着刀尖的话语已经够多了, 从这个人嘴里再吐出来什么都没有关系。 ——也不会影响到半点他的决定。 作为医生的史蒂芬·斯特兰奇很少进行生死搏杀的训练, 但作为至尊法师的斯特兰奇，起码在灵魂战斗的层面上，充分吸取了包括自由搏击在内的大量经验。 而碰巧, 复仇者联盟之中有的是人来指点这些技巧。 现实世界里，另一个阵法正在紧锣密鼓地完成。比利·巴特森站在一旁帮不上忙，团团转的样子让费尔南多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想问什么可以直接问，思维分块让我有足够的空闲来解答你的问题。” 比利想问的话题其实有一大堆，包括“思维分块”到底是什么在内, 但他认真斟酌了一番，还是问了最想知道的那个：“我当初见到你的时候你看上去才十几岁？到底哪个才是你本来的样子？” “如果非要细究的话, 大概是现在这样, 反正我的形态取决于当前状态下我的魔力水平。” 费尔南多用随身携带的三棱刺在地面上描摹出复杂的咒文，精确得就像是一个人形自走的等分规：“当时大概是我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了。” 看样子魔法的世界有太多亟待他去探索的地方了，比利·巴特森想道。 “那这里有什么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有，比如用你的闪电给核心区域来一下, 留下你的力量痕迹。” 费尔南多伸手冲着魔法阵最中心的位置指了指：“有助于之后演得更加真实。” “呃，不, 说实话, 我其实不是很擅长演戏。” 比利露出了有些歉意的表情：“我……” “时间魔法会做到这一切，或许那家伙能够看穿所有‘正在发生’的法术，但他绝对看不到即将发生的。” 一切准备就绪, 深红色的魔力就像是潮水一般覆盖在地面上，将仿佛写在沙滩上一般的咒文彻底擦拭干净。 而灵魂的层面上，斯特兰奇和黑亚当有来有回的互搏陷入僵局。 在意识到自己无法在灵魂的交锋上胜过面前这位看上去明明没有多少经验的法师之后，黑亚当就动了回归身体的念头，而很显然，这也是斯特兰奇有意去引导的一点。 当两具身体同时睁开眼睛之后，之前掐好了时间的定时魔法就瞬间发动，而黑亚当只是微微冷笑了一番，就躲开了向自己袭来的致密剑锋。 “将十三道斩击提前挥出，并固定在未来的时段之内。” 黑亚当称赞道：“但是这仍旧不足以击溃我，维山帝的力量是庇护星球的力量，而赋予我身上的埃及众神的力量本质上也是一样的，虽然那个老东西称呼我为‘黑亚当’，但很遗憾，我的魔力性质同样属于白魔法。” “实际上，我们的工作只是把你拖住等到某个老家伙从山崖里爬出来为止，他才是宣称要亲手干掉你的那个人。” 费尔南多耸了耸肩，甚至步履轻松地撤掉了自己身上的防御魔力，伸手指了指天空：“喏。” 镜像空间的天幕当中，传来滚滚沉闷的雷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攫住心脏，又似乎五千多年前的仇怨历历在目。 比如早在五千年前就死去的妻子和孩子，又比如过于强大的力量所赋予的、足够将一个原本阳光开朗的人逼迫至疯狂的责任重担。 “那就来吧。” 他抬头看向天空。 这个世界上有着太多试图守护世界的英雄，他身边的这群家伙们显然也抱着浅薄的、想要保护这颗星球的愿望。但人类的灵魂会伴随着时间而不断折损，一份义无反顾的责任在千年之后或许就会成为跗骨之蛆般的诅咒，而谁又能知道那么远的未来呢。 他知道维山帝的力量，一次次更新迭代着守护星球的至尊法师，当然他也能知道自己身后的另一位神色警惕的家伙，那大概就是那个糟老头子所遴选出的新任后继者。 他们都还太过年轻，尚不知每一分力量都有代价。 “那么，来吧，沙赞——” 直到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黑亚当才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 他眼神当中的狂热和磅礴的情绪倏地消退了下去，紧接着，面前红发的魔法师放下了手中拿来当临时法杖用的三棱刺。 情绪激化，延时魔法，再辅助以一点简单的催眠术，他的眼睛可以看到每个时刻正在进行的术法，但无法预判未来将会面临什么。这三个家伙的连环计谋配合得太好，以至于他竟然没有来得及分辨这些异常的情绪到底来自何处。 这是一连串的陷阱，为了让他说出那个名字。 “Well，虽然史蒂芬曾经一度想要坚持堂堂正正地跟你打一架，但是我和比利都认为快速地解决问题比什么都重要。” 咔哒一声，费尔南多将三棱刺收回手杖当中：“混沌魔法的常规用法——把水搅浑，然后污染它。毕竟史蒂芬不建议我摘掉这个，所以这是我能够想出来的最简单的手段了，不过不得不承认，它确实不那么光明磊落。” 他冲着面前逐渐恢复成身材瘦削的耄耋老人的黑亚当挥了挥手，向他示意那个佩戴在右手中指上的戒指。 对方几乎只是保持了老年人的相貌一瞬间，就继续不可逆地开始了身体崩坏。五千年的时间一瞬间加叠在身上，这样的时间力度会让人连全尸都留不下。 “或许是这样，但你不该去永恒之岩。” 黑亚当的下半截身子已经彻底消失殆尽，崩坏正向着胸腹的方向持续蔓延。 “那里是天堂和地狱之间的交界，而现在，你的力量残留在了那里，所有的天使和恶魔都会知道——” 在消失之前，对方只留下了最后一句穆棱两可的话。 “——他们会知道，你就在这里。” “临死还要放狠话。” 红发的魔法师满不在乎地伸出手杖在那片对方消失的空地上搅了搅，确认这里已经变得空无一物，毫无任何魔力残留：“回去吧，就像一开始说的，现在还赶得上吃晚饭。” * 后续需要处理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的话，说不定到这里就可以播放片尾曲和制作人列表了，但实际上，斯特兰奇还得兢兢业业地去向神盾局和魔术协会双方递交事件的处理结果——哪怕他自己本人就是至尊法师有着全权的处分权限——然后再将那几只已经在虚数空间之中奄奄一息的七宗罪放出来，重新封印回永恒之岩那里。 托黑亚当的福，斯特兰奇总算意识到了这个地方到底应该如何称呼，也明白了为什么用地狱文可以抵达这里。 理论上天堂的文字应该也可以，但他实在是不想再做尝试了。 “这些东西的封印术式会和你的力量联系在一起，如果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的话，暂时就只能这样，毕竟这些东西根本不会死，它们是汲取着人类的负面情绪而生的。” 史蒂芬·斯特兰奇修好了最后一尊关于七原罪的石像，对比利·巴特森和他的一大群兄弟姐妹们介绍道：“等你们学到了更加高阶合适的法术之后，也可以试试看别的什么办法，总之尽可能地别让这些家伙跑出去来增加我的工作量。” “当然，所以我真的要从希伯来语开始学起吗？” 比利问道。 “或许，毕竟那可是‘所罗门的智慧’。” 斯特兰奇耸了耸肩：“不过如果你适度借助谷歌翻译也不是不行，更加现代化的咒文建议你从拉丁语开始学起。” 说完，他扫视了一众高高低低不同年龄的孩子们：“既然要共同继承这份力量的话，意味着你们也都一样。” “Oh dear” 其中比较年长的一位感叹道：“看来咱们家里最近要展开拉丁语学习会了。” 在和巴特森全家交换了联系方式和纽约圣所的地址之后，斯特兰奇还当场取了基本浅显的入门书籍交给比利，当然他不指望这群孩子能在多块的范围内了解到这些书籍的知识，但至少能让这些孩子们少走一些弯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斯特兰奇意识到自己思考问题的方向不再是一个求学者，反倒成为了给别的后继者指引方向的那个人。 “还有监狱大概是关不住赛迪斯·希瓦纳的，希瓦纳工业的会议室里没有监控录像，而且也没有采集到他的相关指纹和个人信息，从现代的法律上讲他会受到怎样的处置还要看辩护律师的结果。” 他叮嘱道：“总之起码从守护这座城市开始，开始你们作为英雄的实习生涯。” 等到一切都嘱咐完毕，巴特森一家全部都沿着通路离开了永恒之岩，斯特兰奇才通过传送门回到了费城的的博爱公园。费尔南多正坐在一张长条椅上等着他，大概是等待的时间实在是有点长，这家伙的周围停满了各种花色的鸽子。 以至于斯特兰奇在他旁边坐下的时候，哗啦啦地飞起了一大片。 “你那边结束了？” 红发垂至肩膀，费尔南多带着平静的神色转过头来，整个人看上去妥帖得就像是一幅油画。 “嗯。” 神经外科医生两只手交叠地放在腿上，一只在天上盘旋了一圈的鸽子发现这两个人没有了新的动作，又大胆地重新落在了斯特兰奇的脚边，咕咕叫着向他们讨谷子吃。 大概是糟糕的预言听得太多了，斯特兰奇反倒觉得自己产生了点免疫的麻木。无论如何，庆幸他自己是至尊法师，无论循回往复多少次，他都有机会一遍一遍耐心地、反反复复地将一些引导至更好的那一面。 而现在，让他觉得难以开口的是另一件事。 “费尔。” 做足了心理准备，斯特兰奇喉结上下窜动了一下：“接下来，我打算去看望一下我的父母。” 是作为神经外科医生的自己，而非作为至尊法师的斯特兰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次的“看望”更像是一次告别，法师的生活和普通人类相去太远，如果频繁地联络的话，反倒更容易将他人牵扯入陷阱。神秘会吸引神秘，异常会接连不断地带来新的异常，没有抵抗这种“异常”的力量，与一个法师牵绊过深的话，从各种各样血淋淋的历史事件上来讲，不会有任何益处。 这点，任何一个复仇者联盟的成员都深有感触。 “所以你需要我等你一会儿吗？” 费尔南多合理猜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问内德要一份费城的旅游手册，这里好像还有个挺不错的博物馆。” 快圣诞节了，这个兼具时代感和历史厚度的城市确实是个旅游的好去处，而且正好可以趁机去找找有没有合适带回去的圣诞礼物。 “呃，不。” 斯特兰奇停顿了一下：“实际上……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 ？ 费尔南多用一个简明扼要的表情阐述了自己的疑惑。 “咳，是这样，我不能告诉他们我是个法师……在他们的眼里，我大概还是个生活在纽约的神经外科医生。” 斯特兰奇解释道：“——而且我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 这个解释大概也很没有力度，斯特兰奇没指望对方能理解上其中几分，而魔法师的表情证明了他确实没怎么理解——这家伙露出了“那我就帮你这个忙”的神色，掸了掸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冲着他说道：“那么咱们现在就出发？” “——好。” * 原本费尔南多以为他们会前往某个房子，或者公寓楼，或者起码什么看上去像是个住宅区的地方，但斯特兰奇却带他来到了一家医院——从医院的气派程度上来看，还是诊疗费不菲的那种。 “你父母是医生？” 他猜测道，如果全家学医的话，倒是很容易理解。 “不，我的父亲在这间医院治疗。” 斯特兰奇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那不是什么容易解决的常见病，或者说很早以前就可以确定是在勉强延续生命的境况，哪怕是作为一个医生，现代医学自有其治疗水准的限度。 如果对方是个魔术师的话，尚且可以从魔力的层面上想想办法，但显而易见的是，斯特兰奇这个家系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天赋异禀。 就像是命运的一个玩笑。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医院的电梯，穿着风衣的费尔南多看上去完全让人无法联想到他是个手段高明的魔法师，妥帖的外套内侧藏着一把开了刃的短匕首，那是从纽约圣殿里带出来的全新礼装。 电梯的示数一截一截上升，斯特兰奇顿时有种荒谬的错觉，他原本打算就在纽约当医生一直当到死，或许某一天里他会因为必要或者不必要的原因而回家看看，但起码不是这么早的现在。 “我是一个神经外科医生。” 斯特兰奇强调道：“你是我的同事，随便编排什么内容都可以，反正我猜你也有中世纪当医生的经验。” “上个礼拜你还在嘲讽放血治疗。” 对方顺口回敬道：“不提魔法，我明白。” 电梯到站，两个人走过长长的回廊，虽然斯特兰奇在网上预约过探视申请，但说真的，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刻。 大概是在病房门前站得太久，费尔南多代替他推开了那扇门。 映入眼帘的是呼吸机，以及一系列费尔南多叫不出名字的医疗设备。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说实话眉眼和斯特兰奇看上去相似度不算很高，起码费尔南多自己就很难想象这家伙衰老又患病之后奄奄一息的样子。 但基于奥术的直觉，他确实能体会到他们二者之间的血缘联系。 而双亲之中的另一位则是站在窗前，一看到来人就激动地用手捂住了嘴。 尤金·斯特兰奇，贝芙莉·斯特兰奇，费尔南多之前曾经看到过史蒂芬在神盾局的个人资料，大概是时间迭代不够充分，这两个人看上去的样子都比照片上的要上年纪一些。 亲人会面的场面让费尔南多很快就败下阵来，毕竟他自己也不是什么擅长交际的角色，在史蒂芬不可置信的表情中率先临阵脱逃：“我是他的同事，费尔·卡奥斯，你们先聊。” 结果他的手腕就被身边的家伙死死拽住了。 两个人在转瞬之间眼神交流数个回合。 你就这么跑了？ ——那不然呢，这是你的父母，我还能说点什么。 但是你不是说好了要帮这个忙？ ——所以我帮你开了门啊！ 两个人短暂地拉扯了一下，在不提魔法的情况下论体力，费尔南多显然没挣脱，于是魔法师带着点迷茫的表情回头：“如果你能早点告诉我是来探病的话，我起码还会想起来买礼物。” “这不是重点。” 史蒂芬·斯特兰奇语速很快地小声回敬道，紧接着又抬头，眼神飘忽地不自然：“我回来了。” 就好像曾经经历过的无数次事件一样，只要这个人还在这里，只要还知道这个既定的事实，就足够带来无限的勇气和动力。史蒂芬·斯特兰奇的动作明显有些僵硬，被强行要求留下的魔法师先生搬了个板凳坐在了靠近门口的角落，看上去样子就像是下一秒就要要直接开溜。 但对方确实一动不动地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史蒂芬·斯特兰奇略一偏头，就能看到这个正体不明的家伙用目光无声催促着“有话快说”，他最终还是向前了两步，和自己的家人交换了一个久违的、有些僵硬的拥抱。 第86章 “家人”是一种很奇妙的关系。 史蒂芬·斯特兰奇自诩在弟弟去世之后就很少和这个家有什么交集, 但哪怕分隔多年，他们仍旧能够在一个过于僵硬的拥抱之中逐渐放松那些绷得紧紧的肌肉。 他看上去服装笔挺又妥帖, 整个人就像是一张人形自走的活招牌, 仍旧是那个在纽约的医院里显得无懈可击的医生，但贝芙莉的目光却先是看向他遍布着伤疤的双手，再将担忧的目光移上因为魔力过载而变得霜白的两侧鬓角。 “呃, 这个。” 史蒂芬·斯特兰奇显然不是擅长撒谎的类型，但他必须得解释：“我染的头发，纽约最近比较流行这样的风格。” “还有这个……纽约现在也时兴这样的挂饰？你以前从来不在身上装饰这些。” 贝芙莉带着有些怅然的神色，伸手托起斯特兰奇身上唯一的“装饰”——无论如何也不能离身的阿戈摩托之眼。 果然应该听克劳利的，提前给它换个绳子, 神经外科医生如是想到，阿戈摩托之眼的风格确实有点影响整体服装的搭配。 “人总会改变的。” 他只能站得直挺挺的像是个等待检阅的士兵：“总之……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 比如打破了一切的一场车祸, 又比如突然闯入生活的魔法, 还比如，某个人。 贝芙莉的视线借着这个拥抱越过史蒂芬·斯特兰奇的肩膀，同行的年轻人带着有些出神的表情在看着什么东西，再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 墙壁上挂着一张“危重病人的护理须知”。 “说说看你的同事？” 对方的出现先是让她短暂地惊愕了一下，紧随而来的是恍然, 再之后是重归的温和与平静。这位眉眼和史蒂芬带着相似的女士到最后甚至还带着促狭的微笑：“为什么会突然回到费城, 还有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 “我们有点事情过来出差——” 史蒂芬刚打算把想好的理由背出来，结果下意识一偏头，发现原本费尔南多应该在的那个位置只剩下了一个空空如也的椅子。 所以这混蛋还是溜了吗？！ 当着自己家人的面他当然没办法开口抱怨更多：“他在工作上帮过我很多忙, 人挺不错但是有些时候有点听不进劝。” “那听上去就有些像是你。” 贝芙莉笑着说道。 两个人在尤金·斯特兰奇的病床之前坐下。他的父亲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宣告病重，如今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之中醒来的时间段已经所剩不多，很多时候都需要靠营养针剂来维持生命。 “我很抱歉，我……” 他从来没有想过和解。 不是说不能，而是人在面对足够感到无力的事情——比如早就知道无能为力的疾病，又比如过早就失去的亲人，如果家庭这个词汇带来的就是沉疴和难以想象的重负，那么会下意识地想要搁置这个自己无力去解决的难题。 “——但这间医院的诊疗费，一直都是你在支付。” 贝芙莉一脸的笃定，或者说姓斯特兰奇的家伙都各有各的聪慧之处。 就像她也完全能想象自己家的大儿子一直以来都在当一个不肯回家的打钱机器，她这些年也一直都在等待着，就算时间无法疗愈全部，但时间总能起上那么点作用。 在这间病房里，响起冰雪消融的声音。 史蒂芬尝试着去握住病床上的那只手，他们的两只手一只遍布伤痕，一只枯瘦得就像一捧裹着皮肤的散乱骨骼。 “你一定经历了很多事。” 贝芙莉注视着自己的孩子：“我也感到很抱歉，那些重要的时刻，都没能出现在你的身边。” “——确实发生了不少事情。” 史蒂芬·斯特兰奇简短地回答道：“不过其中的多数都已经解决了。” “就像你过去那样？” “……就像我过去那样。” 史蒂芬想了想，起码他的魔法师只要出现就能让人觉得安心，一样的困难多了一个人来分担从心理上就会觉得舒适不少：“可能比过去还要好一些。” * 等到费尔南多带着好几份披萨包饼(Stromboli)重新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有些耳根发红看上去表情不是很正常并且还要强行镇定的不具名至尊法师。 他给了对方一个“你到底什么毛病”的眼神，但还是把手里这些费城特有的零食分了分：“你要吃吗？” 对方递给自己披萨包饼的右手中指指根上还醒目地套着那个长得像是个戒指的限制器，在普通人类的眼里看上去格外有迷惑性。 “好的。” 食物带来的热度仿佛让对方重新找回了失去的语言功能，斯特兰奇带着有些难以言喻的表情：“我母亲说她想和你也聊聊天。” ？ 费尔南多显得有些愕然：“为什么？” “她听说了一些你的事情，咳，可能有些误解。” 神经外科医生说完，又警告道：“随便你怎么解释都行，别让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于是满脑袋问号的混沌法师就被直接推进了病房里，还被贴心地关上了门。医院里淡淡的酒精味儿仿佛是有着影响思路的功效，让人连大脑的反应速度都慢了两拍。 他在椅子上坐定，对方的眼神仿佛能够直指人心。 “那么。” 贝芙莉·斯特兰奇拢了拢自己垂至耳鬓的头发：“你真正的工作是什么？” “……！！” 开局就这样？！魔法师差点想要直接夺门而出去问问斯特兰奇你们之前到底说了什么内容了，而他自己又不是什么专业受过训练擅长掩藏表情的人，一副瞳孔地震的样子被对方完全看在了眼里。 “你肯定不是个医生，虽然我们和史蒂芬联系不多，但是一个医生平时会表露出的样子和小动作以及一些信息还是不难判断的。” 对方微微垂下眼睛，认真思考的模样和史蒂芬几乎如出一辙：“但是他说你们是同事……我们一直都关注着纽约的新闻，记得纽约发生过一次大范围的病人昏睡事件，之前还有一场关于怪物袭击中城高中和曼哈顿沿海的事故，在那一起事件当中，史蒂芬他负责了对外公布医疗进展的工作，并且还担任了这些病人的主治医生。” 对方缓和气氛般笑了笑：“要知道，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关注总是……虽然对于医生的工作不算特别了解，但这间医院里也不乏和他同一个门类的同行，他们说史蒂芬在业内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是学术讨论还是一些疑难杂症的专家会诊都没有联系到他，而在过去，这种事情他很少会频繁缺席。” “对此我曾经一度很担心，毕竟那孩子向来不是会像自己的家人求助的性格，而且毕竟我们也帮不了他什么。” 那双眼睛几乎让人无法拒绝。 “——起码，我想确认他的安全。” 而实际上费尔南多确实没办法拒绝这个。 不过大概是一生一次地，他的谎言技巧借了那位诡计之神万中有一的灵犀。 一部分的真相，这就已经足够了。 “我是……唔，来自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局，职级是顾问，你认为是个探员也没问题。” 感谢神盾局之前制作的那一大堆身份证明和工牌，说自己是个探员总比是法师听起来更容易让人信服一些。 “就和CIA，或者FBI类似的组织？” 贝芙莉接过那几个标着保密权限通行证，粗略地看了看。 “和复仇者联盟的工作接洽更多一些，你说的那两个我不是很熟。” 一个真实的谎言只要开了头，后面的内容就会自然而然地变得容易一些。 “负责解决这种比较奇奇怪怪的事件，就像上次波及纽约的‘昏睡病’一样。” 对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费尔南多原本以为她会问询更多关于神盾局的细节，脑内飞速滚过一大串自己认识的探员们的名字，但最终，贝芙莉·斯特兰奇只是露出了有些如释重负的笑容。 “那孩子从小就比别人聪明一些，我一直都很担心我们跟不上他，毕竟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跋涉实在是太辛苦了。” 她在胸前划过十字。 费尔南多没什么可信仰的宗教，但对于这样的行为并无恶感。那双灰绿色的眼睛温和地扫过魔法师带着银色戒指的右手：“但现在看来，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好太多。” “你不问我这份工作的具体内容吗？” 费尔南多愕然道。 对方摇了摇头。对于这个陌生又冗长的“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局”，贝芙莉只是浅显地看了看费尔南多的身份磁卡，而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从一个普通的医生摇身一变成为了和一群特工打交道的家伙，她并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愿。 “他看上去不太想让我知道特别具体的内容。” 对方有着另一种层面的敏锐，费尔南多看着她用温和的语气问道：“这份工作危险吗？” “有一点。” 费尔南多老老实实地回答：“但是还好，史蒂芬在这个领域的天赋特别好，所以他比很多更早入行的人都来得优秀。” 任何人大概都愿意听到对自己孩子的称赞吧，贝芙莉的表情明显地舒展了不少：“我猜猜看……你算是他的前辈？” 红发的年轻人看上去年龄比史蒂芬·斯特兰奇要年轻一些，但不难想到，既然托尼·斯塔克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可以把高中念完，那么显然这个人也很有可能比中途转业的史蒂芬要经验丰富一些。 果然，对方没有否认。 “是早一些。” 年轻人老老实实地点头：“我们隶属于同一个部门。” 那或许是治疗什么关于外星人疑难杂症的医生，当然也有可能是亲自提着剑去砍人的至尊法师，具体是什么取决于面对着什么样的境况，但这一点他当然不能够详细地告知对方。 贝芙莉忍不住回想起自家那个过于生硬的孩子在提及他的“同事”时露出的表情——但凡认真去观察，不会有人想象不到那意味着什么。 “那么我想要委托你一个不情之请。” 魔法师坐直了身子。 要来了，他想，这个时候的话不啻于是保护对方的人身安全之类的内容，毕竟探员的工作大多都有些刀口舔血的意味，虽然神盾局也有一大批的文职人员和工程技术人员在，但是一提起“Agent”这个单词，就好像势必会和一些危险扯上联系。 “我会尽可能地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你们婚礼的时候记得邀请我参加。” 两个人在同一时间说出了方向性截然不同的内容。 ？？？这又是什么国际玩笑？ 就算是日常喜欢摆出“前辈架子”而显得故作稳重的家伙，在听到“婚礼”这个和他实在是不搭边的词汇之后，都差点因为动作太大而掀翻了自己的椅子。 然后被笑眯眯的另一个人按住了肩膀。 红发的魔法师抑制住想要现场用一个思考发声咒来询问对方到底说了些什么胡话才导致了这种奇怪的场面，但他的右手已经被对方轻轻地握住，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擦着自己中指指根的戒指。 费尔南多：“……” 他大概，能够想象到底是什么原因了。 “怎么买了这么个简陋的式样……” 贝芙莉太太甚至忍不住吐槽这个戒指风格粗暴的审美——如果比喻得再粗犷一些的话，这个戒指的整体设计思路绝对参照了普通六角头螺母的外部轮廓。 费尔南多：“……” 问题就来了，他并不能解释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困兽环这个听起来就很凶残的词汇大概会吓到她，而“一般会用在龙的身上”这种描述对于神秘世界一无所知的人类来说大概更像是个毫无根据的故事。 不过说不定可以说这是阿斯加德的最新科技？索尔大概不介意这个时候把他拽出来背书，但是一个“神盾局顾问”能够和阿斯加德的奥丁之子有私交，说不定更会让对方担心史蒂芬到底是在从事什么危险的工作。 诸多解释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红发的青年表情变了又变，看上去…… ——看上去就好像是以为自己的审美被嫌弃了。 贝芙莉·斯特兰奇女士仿佛立刻就明白了什么：包括自家儿子看上去有些诡异的挑染发色，以及一看画风就很复古的绿色挂饰。 看着对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费尔南多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我衷心期待这枚戒指被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那一天，史蒂芬说你没什么家人，不过我会连你的那一份也一并祝福的。” 她看上去表情简直真诚极了：“也希望尤金能够等到那一天。” 费尔南多尽可能地不那么明显的目光打量了一番身边病床上还插着呼吸机和氧气面罩的男人，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出戏还要演多久——这样的想法太过亵渎了，因此只是在脑内轻描淡写地转了一圈，就被魔法师又重新摁了下去。 “呃，您……” 结果对方根本就没留给他反驳的机会，直到恍恍惚惚地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对方都已经讨论到婚礼的时候要邀请什么人了——自从知道神盾局大体是个什么样的部门之后，她就默认了这两个家伙应该会有不少厉害的同事。 然后一推门就看到史蒂芬·斯特兰奇有些局促地错在了门口的条凳上。 红发的魔法师满脸复杂地把自己之前放下的披萨包饼重新拿起来，入手的温度让人微微一愣——它们都被恒温法阵完好地环绕着，拿在手里仍旧是那种新鲜出炉带着微微灼烫的手感。 但态度的良好无法掩盖战略思路的问题。 费尔南多忍不住凑近对方那张同样迷茫而且还显得惴惴不安的脸，皱起眉头伸手揪住对方的衣襟：“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我才想要问——” 史蒂芬·斯特兰奇报以同样的问题，但是看着对方的表情，声音还是逐渐小了下去：“我都是问什么答什么啊，她问了我一些工作的情况，不谈魔法的话也只能很隐晦地表示解决了一些曾经觉得很棘手的问题。” 红发的魔法师眯起眼睛，似乎是在认真辨别这句话的真伪，两个人的面颊距离极近，甚至都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所带来的温热气流。 费尔南多叹了口气。 “她说，希望看到咱们——没错，我跟你，尽快结婚。如果我对英文的理解没错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进去再问一遍。” 魔法师突然语速极快地一股脑说道。 斯特兰奇：“……” 啪嗒一声，就好像有根弦突然在脑海里绷断了。 第87章 斯特兰奇甚至觉得他可以听见自己如擂的心跳。 “你说……她说什么？” 神经外科医生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睛, 确认似地问道。 “结婚。” 红发的魔法师把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词儿重新拖长了语调再重复了一遍：“普通人类缔结契约关系的一种形式，甚至还没有一个魔法契约牢靠。” “不, 重点不是牢靠不牢靠的问题。” 全世界如今都正在抬头的离婚率虽然是个社会现象但这不是他们现在需要讨论的问题…… “她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 斯特兰奇瞪着眼睛。 “我才想知道为什么, 如果不是不能暴露法师的身份我刚刚都想要检查一下她是不是中了什么催眠术。” “所以你觉得我会催眠我自己的亲生母亲？！” 斯特兰奇忍不住抢白。 结果大概是动静闹腾得有点大，病房门被重新推开，贝芙莉女士一露头, 就看到来探病的这两个家伙之间的距离近得仿佛只剩下一个亲吻。 “看在上帝的份上，这里是家医院。” 她说：“你们有话说不能换个地方吗，比如找家宾馆什么的。” 斯特兰奇：“……” 虽然拎着他衣领的这个混蛋估计还没理解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但很显然，他才是他们两个之中对现代社会的习惯和暗示更加敏锐的那个。 他只能先把一条膝盖都压在凳子上的混沌法师先摁下去：“总之这里是医院医院还是禁止喧哗的。” 年轻魔法师的眼神澄净发亮, 就像是深林里不谙世事的幼鹿。史蒂芬·斯特兰奇胡乱地道了别，然后连推带搡地拖拽着某个仍旧还没反应过来的家伙进了电梯门。 “我之后会去和她解释的。” 史蒂芬·斯特兰奇深吸一口气, 面对着还有闲心啃披萨包饼的家伙, 有种一肚子话说不出来的憋屈感：“她可能误会了什么。” “我知道，她好像是因为这个的问题。” 费尔南多竖起右手中指。 史蒂芬·斯特兰奇皱眉道：“……什么问题？”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挑衅了一点，哪怕是费尔南多这么做他也没办法当作无事发生，而且这家伙是不是在中城高中沾染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习气。 居然连美国队长都不能阻止一群高中生对着别人竖中指吗, 他想。 “呃，不是, 我是说。” 费尔南多也意识到这个动作非常不妥, 立刻就改成了摊开右手五指，露出中指指根上的戒指：“她好像误解了这个。” 斯特兰奇：“……” 电梯的示数一路下降，半响, 神经外科医生终于憋出来一句语气不可置信的话：“……她觉得，我如果求婚会送这么丑的戒指？” 费尔南多：？？ 这不是重点好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换着信息满脸迷惑地复盘，最终停留在那句“希望能够看到你把这枚戒指挪到左手无名指的位置上”。 “这有什么困难的。” 红发的魔法师出了电梯门，比对了一下自己几根手指的尺寸：“这点范围甚至都不用撬动自适应调节术式的，你先解锁一下然后我换根手指戴上好了。” 斯特兰奇：“……” 虽然他确实挺想这么做，但是良心让他没办法跳过这点必要的说明和科普。 “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时代开始流行这个说法的，但是左手无名指……魔法师之外的人会觉得这个位置戴着的戒指是已婚的意思。” 史蒂芬·斯特兰奇轻轻咳嗽了一声：“虽然你当时左手骨折，但是就算左手提前痊愈我也不会这么做的，这非常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尤其是……你另一个身份还上学。” 马甲太多确实有时候会顾不过来，费尔南多点了点头：“我大概明白了，你们奇奇怪怪的规矩可真多。我还以为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会和激发火属性的魔术有关，毕竟神秘学里这根手指也被称之为是‘太阳指’。” “什么？我从书里学到的不是这个版本。”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医院的大门，已然变成了学术探讨的氛围：“我知道一个和左手无名指有关的血咒术，据说在月光大盛的夜晚用特制的银针刺破自己的左手无名指，用鲜血在纸上划下法阵，最后再将这张纸埋进土里，就会在不久的将来遇到自己的爱人。” “这是什么无聊的咒术，既然都已经用到血咒了效果还如此不精准，不久的将来如果能够限制在一个星期之内的话说不定我会称赞这个术式很好用。” 红发的魔法师撇了撇嘴：“你看的哪一本书？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个蹩脚咒语的神秘学逻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回去给你找，我还记得它在书架上的位置。” 斯特兰奇点头赞同道：“而且说不定就是因为这种执行难度太低的仪式流传得太广，关于无名指才会传出去那么多关于婚姻的诠释。” 很多原本属于神秘的知识在欧洲的中世纪被以另一种降格和通俗化了的形式传递给普罗大众，包括《小美人鱼》和《汉梅林的吹笛人》这样的童话故事，当然也包括套在无名指上的婚戒。一想到这里，费尔南多突然福至心灵地问道：“既然这样的话，其它的手指在这个时代都代表什么？我猜右手中指绝不是施展诅咒时最好的施咒手指。” “我想也不是。” 斯特兰奇掏出手机：“我平时不太关注这种无聊的东西，既没有神秘学根据也没有科学根据，纯粹都是编出来糊弄人的。我们科室的护士之前还有人说人的每根手指头戴着戒指都会有它的含义呢，这简直无稽之——” 他的话卡壳在了最后。 费尔南多伸长了脖子去看对方的手机屏幕，斯特兰奇一只手捂脸，另一只手将自己的手机搜索结果递了过去，屏幕里赫然写着，右手的中指，示意你们正在热恋中。 费尔南多默默回想了一下竖起右手中指的动作。 “……现代人真难懂。” 他真心实意地感叹道。 * 公园显然是不打算再去了，但是费城这个地方总有地方来让人消磨时间。正值圣诞假期期间，彼得发了个消息磕磕绊绊地问费尔打不打算参加今年的圣诞舞会，他已经邀请了一个之前留意很久的姑娘，而对方——令他无比意外又惊喜地——答应了他。 看着红发的魔法师正噼里啪啦地回消息，斯特兰奇总算想起来高中生还有这么一项传统的习俗在。 “还来得及，如果你现在空间跳跃回纽约的话。” 他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你之前有合适的人选吗？” “之前一起表演话剧的一个姑娘邀请过我，但是我不太擅长这个，而且也不喜欢舞会的环境。” 魔法师摇了摇头：“为什么要看一群人凑在一起互相转圈呢。” 斯特兰奇觉得自己有些略微放心，又仍旧吃味。这是对方的另一部分生活，是和“混沌法师”截然不同的身份，但那一部分他完全没有介入的资格，甚至连提出异议都显得过于自作主张。 虹膜异色的瞳孔显得表情格外挣扎，而这种挣扎他一个字都不能轻易地说出口。 但对方却挑起了另一个话题。 这个话题同样不那么让人觉得轻松。 “你父亲。” 魔法师想了想，问道：“他得了什么病？” “某种和运动神经元萎缩有关的病症，还有胸腺增生之类的并发症状，从我上大学起就是这样，这些年基本上维持着不向更坏的方向发展的程度，但是具体的治疗方案要看这里的医生，这个方向的罕见病不是我的专长。” 斯特兰奇解释道。 他从小励志学医，但医学实在是个过于广袤的领域。从妹妹不幸去世开始，他们一家的关系就一直都不怎么样，之后维克多·斯特兰奇的车祸将家庭关系彻底推至冰点，父子之间几乎无话可说，史蒂芬·斯特兰奇几乎都想象不到，上一次踏进病房门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都不太记得了。” 他说道：“只是看了相关的病例和病程简报，还有一些医生会诊的记录。” “为什么你要在这种事情上说无关紧要的谎。” 对方却不为这个说法买账。红发的混沌法师微微皱起眉头：“你根本不会忘记任何东西——虽然没到超忆症的范畴，但是如果不用催眠术之类的手段来辅助，过目不忘的你根本不会忘记任何东西。” 史蒂芬·斯特兰奇的话语戛然而止。 记忆力太好的人大概往往要面临这样的尴尬，就比如那些在他的生命中觉得不那么美好的回忆，却永远历久弥新地停留在那里，记忆并非沙地上写下的字迹，而是海浪边缘被反复冲刷也不会消去的礁石，等待时间给尖锐的表面糊上一层用来掩饰的藻类。 他确实无法因此去责备什么人，或者说，他责备得最多的人一直都是自己。 两个人散步在费城的街头，表情看上去都不怎么轻松。披萨包饼被费尔南多吃了个精光，但这点分量的口粮还不足以果腹，扫过街边的一连串店铺，魔法师突然提议：“你有什么不爱吃的食物吗？” “我什么都吃。” 史蒂芬·斯特兰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你挑选你喜欢的东西就好。” 众所周知，魔法师是没什么“随便”的。费尔南多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枚硬币，对着天空一抛，又重新接回手里看了看：“咱们去下个街区。” 到了街区的十字路口，对方又故技重施，将目光对准了这条街道上的各家饭店。 “命运的调整？” 史蒂芬问道：“未免也太大动干戈了。” “没调整，只是选择了相对比较好的那个倾向。” 他胸有成竹地朝着一家西班牙餐厅走过去：“今天就吃这一家。” 斯特兰奇耸了耸肩，对此没发表什么意见，现在只要没毒他什么都吃的下去，在这个基础上敢在费城市区开店的饭店一般都不会做得太糟糕。 等到色泽鲜艳用料丰富的海鲜饭被端上桌的时候，最近在强迫自己尽可能表现得处变不惊的神经外科医生才终于扬了扬眉毛。 “我赞同这个提案了。” 他认可道：“我以后也要这么抛着硬币出门。” 番茄、番红花和烟熏辣椒的味道完美地交织成一碟海鲜饭的基底，带着蒜香和欧芹特有的复合香味。而在这之上交叠着满满当当的白虾、虎虾、文蛤和贻贝，边缘整齐地码放着鱿鱼圈，从用料到摆盘都显得无懈可击。 大米、高汤和甜洋葱碎也配比得恰到好处，佐以点缀的红椒颗粒，口感弹牙。 两个人各自迅速地解决了自己盘子里的大半，连抽空用橘子汁干杯的余裕都没有。等到带着餍足的表情喝饮料的时候，斯特兰奇才意识到全程他们之间居然都没怎么交谈。 大概任何店铺开到了费城都会有些本土化的因素在其中，等到作为甜点的吉拉提冰淇淋（Gelati）上桌之后，费尔南多用小勺子搅合着这些混杂着水果碎块的手工冰淇淋，冷不丁突然开口：“那咱们什么时候结婚？” “……” 神经外科医生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把刚喝进嘴里的橘子汁从鼻腔重新呛出来。 “你说什么？！” 他一边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压低了嗓音：“这不是随便开玩笑的内容费尔南多。” “可是按照现在美国的离婚率。” 魔法师先生一脸理所当然地翻出手机给他看数据：“我觉得这种甚至都上升不到灵魂誓约层面的协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如果你真的打算成为一个至尊法师，你的人生将会被无限度地拖长，直到因为太无聊而死去的那一天——当然我不是说古一不负责任，毕竟她是等到了你之后才选择了死亡的……” 一长串的解释让对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侃侃而谈：“所以我的意思是，花个十几年或者二十年不到的时间让你母亲觉得放心，其实挺值的。” 对方的眼神里带着歉意。 他竟然带着歉意，斯特兰奇有些恼怒地想，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 “我一开始就是魔法师了，所以曾经不太理解你们这样由普通人开始踏上法师之路的人将要付出些什么。” 似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一样，斯特兰奇看到费尔南多伸手捻了捻从鬓角垂落的红发。 “你会变得和普通人不一样，而太过密切的交流会给他们带来伤害，你将用人类的灵魂去承担漫长时间所带来的负荷，在自己被异化成某种怪物之前，在找到下一任之前，这个无限期的工作永远都不会有辞职的那一天……” 托尼·斯塔克是众所周知的天才，娜塔莎·罗曼诺夫是被改造过的女间谍，史蒂夫·罗杰斯是注射过特殊药物的超级士兵，他们在某种意义上同样斩杀了自己的过去，在这个时代里以一种独立而孤绝的样子存活着，也被世界所依赖着。 但同时，这个世界对他们更加仁慈一些，因为他们还尚且不至于承受时间永无止境的枷锁。 一旦下定决心去延长自己的生命，那么时间对史蒂芬·斯特兰奇这个人的困束几乎是无穷无尽的了，就像是老沙赞为了封印七原罪而在永恒之岩镇守了五千年一样，未来的继承人不知道在哪个时代出现，在那之前，这份危险的工作将永无止境地向着未来蜿蜒而去。 彼得·帕克才十几岁，而算上沉睡的那些年，史蒂夫·罗杰斯也只能被托尼·斯塔克嘲讽一句“百岁老人”；二百年前这片土地上甚至还没有美国，至于五千年，那几乎是一整个灿烂的人类文明所传承的时光了。 “我很抱歉，史蒂芬，我一开始真的没有考虑这么多。” 对方的表情的确带着诚挚的歉意。父母是费尔南多很少考虑到的因素，大概是因为复仇者联盟的大多数成员都是一副“无牵无挂”的生存状态，让魔法师眼里对“父母”的概念基本上就拘泥于彼得的那句“我不能够让梅姨知道我是蜘蛛侠，否则她一定会为我担心的”。 这种认知，平面又单薄。 神经外科医生觉得自己太阳穴都被气得突突跳，接下来的每个字都说得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所以这就是你的想法？” 他问道：“——你因此而感到歉意，所以就……就能随随便便说出这种话？” 大概是他的表情实在是难看得离谱，面前的魔法师被吓了一跳。 “呃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当然也无所谓啦，主要是，反正大家的时间都比较多，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咣当一声，斯特兰奇站起来的动作差点带翻了凳子，他用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打开钱夹付了账，然后拎起对方的一条胳膊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家饭店，动作大得让店员都跑出来劝架，以为这两个人发生了什么矛盾。 但满脸警觉的店员一出店门，面对着人海茫茫的费城街巷，发现根本就找不到这两个人的身影。 直到被拖拽进镜像空间当中，满脸懵逼的不具名混沌法师仍旧在喋喋不休：“而且如果你觉得这个建议不太好的话也不用这么生气啊，说起来反正咱们也没有多讨厌对方，而且你也很需要混沌魔法的魔力吧？按普通人类的价值观魔力的交换也确实需要……唔！” 声音戛然而止。 “我拒绝。” 斯特兰奇将对方抵在了墙角，拇指轻轻滑过面庞和眼睑，他的语气坚定极了，但表情动作都小心翼翼，缱绻温和。 这个亲吻转瞬即逝。 “在你想明白为什么之前，我的答案都是拒绝。” 他注视着费尔南多，看着对方的表情先是“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再到愕然，最后变成了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 他斟酌着开口，耳廓都因为这个亲吻而显得有些升温。 在南极冰封的冻土之上，在天地陡转的镜像空间之内，在阵法环绕的纽约圣殿当中，他们曾经交换过无数次的亲吻，但唯独这一次尤为……奇怪。 没有夹杂着魔力，反倒全都是纷繁冗杂的情绪。 能够仅靠肉眼观测和思考分割就足够计算天体运行轨迹和引力摄动的大脑突然有些宕机，红发的魔法师略微调整了一下动作，就像是要从太过炽热灼烫的目光之下逃离。 “在你和我怀着同样的想法之前。” 他听到对方的声音几乎就擦着自己的耳畔：“——我会一直等到那个时刻，所以你不用太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读者的评论和补分，每一条我都看到了，非常感谢，也非常感动。请大家放心，我大纲齐全，不会因此卡文。 “艺术创作不是孤岛，它诞生于群体之中。敬文学，敬热爱，敬自由。” —————之前鸽了的————— ★★★★★史蒂芬·文森特·斯特兰奇（Caster） 语音： 召唤：Servant史蒂芬·斯特兰奇，卡玛泰姬的至尊法师，响应召唤。这次的工作是在这里吗？ 升级1：熟悉的感觉。 升级2：所谓魔法师，就是会不断成长的。 技能1：以霍古斯的太古之躯 技能2：以奥姝图的远古之名 胜利1：漂亮的指挥，Master 胜利2：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关于圣杯：我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但是如果委托给我的话，我会妥善收藏保存的。 喜欢的东西：手术，规律的生活，阅读，还有……追随一个人学习魔法。 讨厌的东西：当然是魔力过载！啊，这个不是说我自己……算了。 宝具卡：我的战场不在此处。 对话1：天赋是很重要的，但对于一个魔术师来说，除却天赋之外，仍有太多的决定性因素了。 对话2：无论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就是我作为至尊法师的职责……是否会感到辛苦？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对话3：竟然将这家伙也召唤至此了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房间能安排在他隔壁（持有费尔南多·卡奥斯·斯特兰奇[Foreigner]） 对话4：喂……！我正在和Master讲话，老实在门口等一下！（持有费尔南多·卡奥斯·斯特兰奇[Foreigner]） 宝具：以霍古斯的太古之躯，以奥姝图的远古之名，阿戈摩托聆听吾辈，维山帝啊，来自更高纬度的力量投影，Eye of Agom.ot.to……！ 第88章 这可能是魔力暴动的前兆——被堵得无处可逃的家伙下意识地想要去检查自己右手的困兽环内部术式是否良好, 但很显然，能够让一整头喷火巨龙都偃旗息鼓的装置质量实在是过硬, 仍旧温凉妥帖地套在自己右手中指的位置, 看不出一丝异样来。 但他仍旧感觉到仿佛像是魔力正在缓缓地烧灼着心脏一般，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之下滚烫地攒动着。 很热，从指尖到耳尖都泛起异常的温度, 但却不会像是魔力暴动一般带着摧折理智的侵略性。 这么说或许也不太对，起码某个自诩才能顶尖的法师现在就已经觉得自己的智商和大脑演算速度不太够用了。 “你，呃，你的意思是……” 费尔南多艰难地憋出半句话来，这具身体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否则为什么就连心脏的鼓动都带着仿佛跳动在耳膜附近的错觉。 他被动作温柔地牵扯进一个早有准备的怀抱，现任的至尊法师一下一下地顺着对方的红色头发：“应该是我来说冒犯和抱歉, 因为除却当你的学徒之外, 我确实想从你这里讨来更多的东西。” 被揽进怀里的家伙双手软垂，一副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的样子，这太异常了，不符合炼金学等价交换定则, 占星原理，空间相位法术原则和一切他已知的神秘学通识。 “但是就像你说的那样, 我可以活很久, 而碰巧你也一样。” 他说道：“这样的话，一想到这是看不到尽头的生命，但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挨过去。” “——我非常荣幸, 能够在最糟糕的时候接触到魔法，然后成为了法师当中的一员。” 声带的震动牵动喉结和胸腔，然后透过皮肤一路传导到另一个人的耳畔。 “所以你永远不用因此而感到抱歉。” 这个拥抱截止于一点微不可察的挣扎，费尔南多的身上兼具耳尖的赤红和满脸的疑惑。 “史蒂芬，我觉得我可能生病了。” “唔，你有什么明显的症状吗，比如头痛什么的。” 这个话题让史蒂芬·斯特兰奇重新严肃起来——另一种意义上的严肃——他伸手试了试对方的额头温度，又用食指和中指贴在费尔南多的脖子上，数了数心率的变化。 寻常的医生手段一切正常，除了心率稍微有点快之外这家伙连点感冒都没有，于是他又试了试神秘侧的手段，结果几个用于检测的小咒语拍了下去，对方体内的魔力循环一派正常，稳稳地维持在困兽环所额定的魔力水平指征上，而且以费尔南多自己的水准也很难有什么人能够轻而易举地诅咒到他。 “唔，我觉得我的思维速度可能被什么干扰术式影响到了。” 红发的混沌法师一本正经地说道：“而且就像是魔力不受控制地在体内乱窜一样，我的炉心会变得不正常，而且体温也局部产生了预估在零点五摄氏度左右的变动。” “说真的，如果不是比较相信你而且我也信赖自己的魔法，我甚至可能会怀疑你刚刚用了什么奇怪的催眠术……” 那点还没来得及表露的紧张转瞬之间就烟消云散，史蒂芬·斯特兰奇看着这个煞有介事地仔细例数自己具体感受的魔法师，突然有点忍不住想笑。 大概找遍全宇宙也不会有第二个这样的家伙了吧。 “我以一个经验丰富的神经外科医生兼一个至尊法师的名义保证。” 他的脸上带着些忍俊不禁的笑意：“你现在健康极了。” “——而且我现在开始怀疑你的人生经历是不是都扑在了法术上了，费尔南多，根据临床上的一些经验，失去记忆并不会让一个人的反应变得这么……” 斯特兰奇耸了耸肩，从他的词库里面挑选出来了不至于让对方当场爆发出来的部分：“这么经验欠缺。” * 等到重新回到人潮耸动的街道上，两个人的表情都已经趋于正常。 喜迎圣诞节的节日气氛基几乎遍布费城的大街小巷，绝大多数的店铺都在门口装饰起圣诞节所特有的元素，而大型的商场更是在店铺门口阔绰地摆了两棵巨大的圣诞树，上面闪闪发亮地缀着彩灯和各种各样的挂饰。 虽然神盾局一贯想要窥探秘密的做法让人偶尔会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不得不说，这种机构的付款速度快得惊人。看着手机提示银行账户上各自新增了一笔解决赛迪斯·希瓦纳事件所带来的酬金，斯特兰奇开始觉得以后报告多写一份也不是什么太过为难的事情。 晚饭之后，费城在夜色之下焕发出截然不同的节日气氛。哪怕是距离平安夜都还有几天，也无法改变人们在深冬的夜色当中出门的兴致和决心。 “你有什么想逛的地方吗？” 斯特兰奇问道：“虽说在纽约住了挺多年，但是如果你想要游览这里的话，我还算是个勉强过得去的地陪。” “想去找一个能够顺带帮其它人挑选圣诞礼物的地方。” 费尔南多想了想：“史蒂夫他们在这一段时间里帮了我不少忙，我想给他们都送一份圣诞礼物。” “那我大概知道应该去什么地方了。” 史蒂芬·斯特兰奇点了点头，先是伸手一划，在两个人的周身都加诸上认知干扰的术式，紧接着张开了金色的传送门，门的另一侧是一片人群熙攘的市场。 “瑞汀车站市场（ReadingTerminal Market），费城最活跃的几个市场之一，到现在已经有了一百二十多年的历史了。” 两个人穿行在人潮当中，却好像如入无人之境：“大多数都是些当地特色食物，不过也有卖些旧物件的店铺，这里很多店家都是由当地的阿米什人（Amish）在经营，我小时候还蛮喜欢这里一家店的甜甜圈，不过每次都要在门口排很久的队。” 两个人都刚刚吃过晚饭，不过这不代表不能买些食物扔进时间静止流动的虚数空间里等待日后随取随用，纽约圣殿的零食储备往往都是用这种大采购的形式驻存起来的，而费尔南多也不介意让它们再增加一些费城的地方特色。 “托尼应该会喜欢这些。” 两个人一路都是轻装上阵，每次当手里的购物袋超过两个就偷偷在认知干扰当中用传送门扔回纽约圣殿，因此将整个市场走了大半都没什么辎重。 “我猜他的人工智能会因此而抱怨的。” 斯特兰奇评价道：“而且波茨女士也一样。” 由于种种原因，他们很少把时间花在这种“一看就没什么价值的闲逛活动”当中，因此这段短暂的时间才显得弥足珍贵。作为费城最知名的集市之一，瑞汀车站市场在整个世界都享有盛誉，面对繁多的店铺，红发的魔法师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枚硬币来。 “又来？” 斯特兰奇忍不住想笑：“下次就应该让你带上手杖，然后用卜杖法决定到底该去逛哪里。” “永远别小看混沌魔法在随机性领域的作用，学徒。” 最后面的那个词还被特意在牙缝里咬着重音吐出来，让跟在身边的神经外科医生伸手捋了捋对方垂下来的头发：“既然是漫无目的地闲逛，那么为什么不给自己赋予一点好运呢。” “荣幸之至，我是说共享这点好运气。” 冬夜里的呼吸会从嘴边冒出阵阵白气，两个人循着硬币的指引（？）在一间旧货店的门口停下。 “阿米什人大都是虔诚的教徒，而且以拒绝现代文明对生活的的辅助而出名。” 踏进店铺之前，斯特兰奇压低了声音警告道：“所以尽可能别触犯他们的宗教习惯。” “在你这么告诉我之前，应该先说清楚他们到底有什么习惯和禁忌。” 后者环抱着手臂：“而且史蒂夫对于现代科技的运用也不怎么样，他甚至不太习惯用微波炉。” 店铺的内部装潢算不上有多整洁，但贵在货品种类繁多，很多工艺品和装饰物甚至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上了些年头。店主是个缩在堆叠如山的货物架之后的小个子男人，在听见推门声之后只是轻描淡写地丢出一句“你们自便”，就又重新收回了目光。 黄铜手炉，不知道什么时代的单片眼镜，长得像是个促销品一样的圣诞玻璃雪球，还有放在角落里的红珊瑚珠串。从货物的内容上来看就能够切实地体会到这家店扑面而来的杂乱感，挂着小饰品的那一面墙上还同样挂着个笔记本电脑屏幕那么大的小黑板，上面用大写字母简略地写着“吉普赛传统占卜服务，5美元一次”。 “……你是吉普赛人？” 斯特兰奇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柜台，随即示意着那个画风简陋的小黑板：“店里还支持这种业务。” “哦，是我招聘的店员。” 店主努力将身子向前探了探，从一堆货物的簇拥当中露头解释：“是个吉普赛小姑娘，正好会这个。” 这都行？费尔南多皱了皱眉头，就听见斯特兰奇继续问道：“那她什么时候来？” “随她心情，反正她打很多份工，只是每天抽空来我店里做清理工作。” 店主满不在乎地说道：“占卜好像是她的个人爱好，也没发展成什么成体系的业务，因为她说五美金的收入抽成还会给我分一半所以才挂了这个牌子。” 这听上去一点也不专业好吗，两个正儿八经的法师都在心里忍不住吐槽。 “如果你想要知道未来的话为什么不直接用你的阿戈摩托之眼看一看。” 费尔南多压低了嗓音：“这种事情你是可以做到的吧？看到未来的各种可能性之类……” “唔，提前知道一两天之后的世界新闻这种程度的未来视是没什么问题的。” 斯特兰奇摸了摸下巴，两个人站在店铺的角落里低声讨论起来：“但是观测未来其实是会对精神产生负荷的行为，而且一般如果不是出现什么大问题，我很少看得太远……古一之前也不建议我这么做，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理由。” “另外的理由是？” 红发的魔法师挑起眉毛，一边问一边顺便打量着店铺里的商品有没有什么值得买回去的部分。 “——实际上。” 斯特兰奇干咳了一声：“我看不到关于你的未来。” “诶？” 这确实是个足够让人愕然的消息。 “阿戈摩托之眼的未来视效果是看到未来的各种可能性，如果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堪破各种各样的平行宇宙的信息，但是混沌魔法本身就是一种附带着太强随机性的东西，我没办法利用它来看到你的未来。” 史蒂芬·斯特兰奇轻轻撇过脸：“跟你关联太多的内容也一样，把‘可以观测的未来’作为参考对象，如果非要比喻的话，就像是能见度高的空气和隔着一层雾霾的空气之间的那种差别。” 这在理论上确实可以理解，混沌魔法的本质就会造成未来的不可观测性，这在科学侧的类比也同样有量子擦除试验和“薛定谔的猫”之类大量类似的理论体系来支撑，如果是班纳博士或者斯塔克本人在这里的话，大概能够讲出更多常人很那理解的理论依据来。 但这仍旧不是重点。 “你曾经试图看过关于我的未来？” 混沌法师瞪大了眼睛。 “我……” 斯特兰奇对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卡壳，确实这不是什么良善的行为，作为一个至尊法师他不应该为了以“保护地球”之外的任何私人理由去过度的探知未来，无论从什么角度上看，这都是个过于逾越的做法。 而且听上去就挺痴汉的。 “我想更了解你一些。” 最终，对方非常小声地说道。 “过去也好，未来也好，想要了解一些竭尽所能我能够看到的东西……” “——我想尽可能地多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 斯特兰奇的声音很低，带着根本没办法让人拒绝的表情。 这不是作弊吗？！费尔南多摆出一副如临大敌倒抽冷气的模样，带着这样的表情随随便便就开口说出这种话来，这也实在是太过—— 就在这个时候，店门重新被推开。 “哎呀，有客人？” 年龄看上去没多大，带着精致妆容的少女推开了门：“欢迎光临，如果不知道想看点什么的话，我可以帮忙推荐商品喔？” “刚刚还在谈到你的事情，维罗妮卡。” 店主闻声说道：“那两个客人好像是对占卜有点感兴趣。” 编着脏辫的女性对此看上去并无意外，或者说搞占卜的从业者无论是专业的还是不专业的都必须要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反倒是真的拥有未来视觉的斯特兰奇在很多时候经常会显得慌慌张张。她翻出一个鸡毛掸子很熟练地清理着柜台上的积灰，一边忙碌一边问道：“是你们之中哪一位有想要知道的疑问，先生们？” “我还以为负责占卜的人应该一眼就能够看出来这个才对。” 费尔南多佯装惊讶的样子：“没想到果然还是需要开口问的嘛。” 这话确实不太礼貌，斯特兰奇向前一步把有些冒失的家伙拦在身后：“他平时就这样，你别太介意。” “当然，毕竟五美金的占卜有人会感到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对方对此并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恼火：“不过反正也只是个人爱好，我没打算靠这个来糊口……这么问是因为你们两个当中其中一个的未来很难占卜，而另一个人的时间和世界的时间有着些微妙的出入呢。” ！！ 如果是别的什么顾客，或许会把这句话当做是占卜用的话术之类的手段，但费尔南多和斯特兰奇都非常的清楚，对方这句话绝对是直指本质的描述。 神经外科医生立即就收敛了表情，费尔南多的袖管里也微微泛起魔力的辉光。 “魔术师，吗？” 斯特兰奇问道：“未来视的魔眼？但看上去你好像也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哎呀，您在说些什么呢，都是些听不明白的词汇。” 对方毫不在意地敷衍道：“我只是在这里打工而已喔，可接待不了什么真正的大人物，而且一般如果是以占卜为生的吉普赛人，不都会吹嘘说自己是卡珊德拉的后代嘛，我不是那种类型喔？” “那么，不管怎么说，你们两个人的未来都是很难占卜的类型，所以就算有什么想问我的事情，我也很难给出什么清晰的回应……即便如此的话也要试试看吗？” 吉普赛的占卜师狡黠道：“反正只需要五美金。” “嗯，我有些想问的内容。” 斯特兰奇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费尔南多：“虽然不太抱希望你能够解答，但是还是想问问看。” “那没问题，你跟我来店铺后面用来占卜的房间吧。” 维罗妮卡爽快地应承下来：“不过如果是要占卜的话，那位先生别一起跟过来会比较好？毕竟太过强大的引力会改变星星的轨迹，命运也是一样的东西，客人您的程度，哪怕只是站在那里都会影响关于未来的观测了呢。” 对方后半句根本就没打算掩饰自己的神秘学知识，费尔南多于是点了点头，毕竟以斯特兰奇如今的水平也不至于担心有什么家伙对他不利。 “在这段时间里，也祝您能够找到合适的商品~” 对方的最后一句话拖长了尾音，带出些属于年轻人的活力来：“最下层的货物架，在那里找找看，说不定会有好运气！” 第89章 等到店铺里只剩下费尔南多自己和店长两个人的时候, 红发的魔法师按照吉普赛占卜师所说的话将目光投向柜台，一个接一个地寻找过去。 这里都是些有些年头的货品, 质量参差不齐, 但作为一个魔法师，他并没有那种“送人礼物一定要全新”的想法，倒不如说有些古旧的物品更加适合炼金层面的改造——费尔南多已经决定了要给大家送一些和神秘学相关, 但又不那么危险的东西。 一个黄铜怀表是不错的选择。 一场车祸摧毁了斯特兰奇的双手，同时他的腕表也因此而遭到破坏，一直都没来得及换新。怀表看上去在使用的便捷性上要差不少，但胜在神秘学意义上能够填充进去更多的附加内容。 店里的这只怀表有些年头，表壳上雕刻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在付过钱之后，店长顺带问道：“用不用我帮你把这只怀表上面的刻字磨掉？” “你们还附带这种业务？” 费尔南多有些诧异：“我本来打算自己来做这件事的。” “因为一看你就不是想买来自己用……” 店长从柜台下面翻出了打磨表面用的手持角磨机, 给它装上了一片新的砂纸轮：“你想在上面刻上点什么？店里有纸笔, 加钱的话可以帮忙。” 店长给了个还算公道的报价，于是费尔南多决定这一切都交给对方解决，摊开一张纸就着打磨溅起的纷飞火星开始描画起图案来。 就仿佛一切都和这个时代不那么沾边一样，极力拒绝着现代科技的阿米什族往往给人一种踏破时空的感受, 也正因如此，他们的聚落经常会受到民俗学家们的青睐。费尔南多捏着自己手中的蘸水羽毛笔, 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比起和彼得一起购买的中性笔, 这种不那么方便又经常容易滴下墨迹的产物反倒让他倍感亲切。 绘制阵法和符文是一个法师的基本功课，不需要圆规就能够在纸面上一笔画成规整的正圆这种足够让半个班的学生都感到惊呼的技巧，在魔术师和魔法师们的行列之中算是某种基础操作。在没用尺规作图的情况下, 费尔南多画了个不算复杂的星阵，并且在周围缀上相应的启动符文，害怕店主看不懂，甚至还单独另起一行将这些符文重新写得清晰了些。 “神秘学爱好者？” 店主戴起眼镜，眯着眼睛凑近了仔细打量了一番：“看上去很熟练嘛，这周围的是什么语言？不像是法语或者俄罗斯语，跟希伯来语的长相也有点区别……” 一个普通的旧货店店主会这么博学的吗？费尔南多讶异地扬了扬眉毛：“是梵语。”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对方拿出雕刻刀和划针，又问道。 “怎么解释才好……大概算是某种祝福吧。” 费尔南多并没有将这些术式的详细意思解释给别人的打算，尤其是根本不知根知底的陌生店主：“我在网上下载的。” “哦。” 对方也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细究：“还想买什么别的东西自便，店里还提供包装服务，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提。” 另一边，斯特兰奇和维罗妮卡。 两人在点燃着不知名香料的房间里一前一后地坐定，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看上去足够有噱头的水晶球。 “标准的吉普赛占卜手段。” 斯特兰奇看了看那个水晶球：“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呃，不，这个是用来忽悠顾客的，看上去专业一些而已。” 对方满不在乎地伸手一划拉，把那个“水晶球”搬到了桌子底下：“玻璃制品，而且还是空心的，谁能够没事干拿着足球那么大的实心水晶到处乱逛啊，也就手机游戏里会有这种人设吧，他们也不知道去谷歌一下水晶的密度和一个这么大个水晶球的重量。” 斯特兰奇：“……”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神经外科医生不禁干咳了一下：“那么你要用什么方式来占卜？” “实际上，我没什么能够班门弄斧的内容。” 对方的神色很是自然，在点燃的氤氲香气之中甚至笑了笑：“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两位是真正的魔法师，各种意义上能够站在命运之外的角色，所以寻常的占卜术应该对你们也没什么作用才对。” “呃，不，您过誉了。” 斯特兰奇也连忙说道：“我作为……咳，甚至踏入这个行业的时间都太短暂了，根本不值得被你们这样称赞。” 双方都保持着谨慎的商业互吹态度，互相推让了几个回合之后，维罗妮卡终于笑出了声：“但是命运让你们来到了这家店，也让我在这个明明已经下班了的时间来到店里，那一定就是有其意义的，先生，我确实还能够做出一些聊胜于无的预言。” “洗耳恭听。” 斯特兰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氤氲的烟气弥散开来，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呛鼻，一方狭窄的房间仿佛构筑出了另一个“异界”，在某种概念的层面上，这里已经和外界阻隔开来，形成了一个非常简陋的工房。 “先生，我先姑且直言不讳，您将在未来面临非常复杂的挑战。” 对方的第一句如是说道。 “噢。” 斯特兰奇表情不变，这早就已经是他有所准备和预料的情况，只要他仍是至尊法师，就要承担着防止地球遭受来自多元宇宙攻击的责任，而这份责任势必会让他的人生经历比一个普通的神经外科医生更加险象环生的故事或者事故：“除此之外说点我不知道的东西。” “如果有一天，您遇到了无论怎么样都解决不了的难题。” 对方注视着斯特兰奇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那么就重新再想一想，和您同行的那位先生，想一想他的经历和道路，以及您自己真正该踏上的那条道路。” 这话说得穆棱两可，斯特兰奇不动声色地继续盘问道：“还有呢？” “我无法为您的未来指引方向，先生，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逾越了。” 对方神色温和地行礼：“而且我猜不用我在去做什么提醒，您自己也一定会注意到前往未来真正的方法——”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刻，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他的路就是您的路，只要还记得这点，曾经被开拓的道路就永远是通往正确的方向。” 郑重其事地说完之后，吉普赛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当然，仅限我能够看到的这一点点时间啦。” 莫名其妙的建议，斯特兰奇想，这个预言充满了FLAG，但他的人生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FLAG了，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至尊法师觉得他大概应该习惯这个。 “所以我现在支付您五美金？” 他问：“如果这些预言没什么别的内容了的话。” 吉普赛姑娘爽快地回答道：“没什么别的内容了，生活在美国的魔术师虽然少但是类型千奇百怪，提供一个个人建议，您如果想要买什么符合身份的圣诞礼物，可以去英国试试看——如果是您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斯特兰奇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离开了占卜的房间，不得不说这个吉普赛姑娘的时间掐得很准，等他回到店铺里的时候正好看见费尔南多正在结账。 “你买了什么？” 他走到旁边的时候，费尔南多已经在收拾购物袋了。 “你的圣诞礼物。” 对方抬了抬眉毛：“半成品，之后还需要一些后期加工。” 这就让人充满期待了，斯特兰奇冲着购物袋探头，但一离开店门，费尔南多就将购物袋整个塞回了虚数空间里，一点都没有想要提前告知的意思。 长长的一条路走到尽头，他们在认知干扰的加护下穿过费城的夜色和人群。 “我明天想去一趟英国，咳，补充一点魔术道具什么的，而且斯塔克也给了我圣诞节排队的邀请，空着手去实在不太好。” 斯特兰奇想起吉普赛少女给他的建议：“你要不要一起？” 英国吗……红发的魔法师略微思考了一下：“也好，不过好用的礼装一般都卖得很贵，建议你买半成品自己加工。” “那就说好。” 斯特兰奇一挥手，传送门出现在两个人的面前，门的另一侧是隐约显现的纽约圣殿。 “回去就别坐飞机了，毕竟黑亚当已经被干掉，费城也有了新的守护者。” 最重要的是也没来得及买机票。 * 纽约市，曼哈顿区，布里克街。 至尊法师的好处就在于，无论白天出现在地球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在晚上睡觉之前回到圣殿这种类似于存档点的地方。 这也让斯特兰奇偶尔会觉得他的人生就像是一个带存档功能的大型RPG游戏，而在结束了一两个史诗任务之后，他现在的主要游戏重心……是刷一个NPC的好感度。 和吉普赛少女的交谈让他重新意识到——自己好像对吉普赛的占卜并不了解，因此才会被那个长得像是个水晶球的玻璃球忽悠到，这作为一个至尊法师也太丢面子了一些。 他的神秘学知识仍旧不足，作为火线上任的至尊法师，他欠缺太多的经验。 不过，刷好感度和学习新知识大概是可以同步进行的，神经外科医生从书架上抽了几本关于占卜、埃及神话的书籍，想了想还取下了一本《摩奴法论》，在心里打定主意无论对方懂哪一部分知识，他都可以以此为理由在图书室里待上一两个小时。 等到斯特兰奇捧着两杯蜜茶来到费尔南多所在的区域时，红发的混沌法师正站在一大堆复杂的炼金材料中间，不知道正在举行什么仪式。 史蒂芬·斯特兰奇没想打扰，打算先站在门口等对方忙完，但费尔南多率先偏过头来：“你有事？” 于是他扬了扬手中的一本书——怀里抱着更多本，摆出恳切求学的态度，就像是过去曾经在卡玛泰姬的时候所做的那样：“我猜或许等你有时间的时候可以来讲讲关于印度术式或者吉普赛占卜之类的东西……我打扰你了？” 魔法阵的亮光缓缓暗淡下去，深红色的魔力如渊如河环绕在周身。 “不算打扰。” 站在中央的家伙显得松形鹤骨，高高挽起袖子露出冷白色的手肘，在纽约圣殿里的时候费尔南多大多也都穿着法师的短袍，据说是“像睡衣一样比较好活动”。 而这个样子确实……也很难让人移开眼睛。斯特兰奇一直都觉得费尔南多某种意义上比他更像一个法师，或者说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显得很“魔法”，哪怕大家都是同行，属于医生的那部分自己也会让他显得更加趋向于是一个镇守世界的keeper，而非soccer. 哪怕他自己确实是法师当中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反正接下来的那部分工作本身就需要等待时间，所以你来的正好。” 魔法师在房间中央随手放下什么闪烁着微光的东西，然后转过头来：“换个地方吧，找个能够好好看书的房间，然后再告诉我你想知道哪部分。” * 图书室。 前一阵他还和彼得在这个房间里写作业，把整个纽约圣殿的各种内置术式和功能用得如臂指使，而现在哪怕只是坐在座位上，看着某个不具名的新人至尊法师点起一盏月光石灯，就已经足够让人心率紊乱显得哪里都不正常了。 这样的场景在加德满都发生过无数次，那个时候斯特兰奇急于治好自己的双手，保持着几乎称得上“如饥似渴”的速度吸纳着知识，用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入了门，因此通宵啃书是常事。哪怕顶着纽约到加德满都的时差，大多数时候费尔南多来到卡玛泰姬，斯特兰奇都保持着大脑高速运转的清醒。 两个人并排，而非面对面坐下。 蜜茶尚有余温，魔法的好处就是哪怕分子无规则热运动都能够被抑制到合理范围之内，斯特兰奇摊开其中的一本梵文，默认了两个人都能看得懂：“关于印度的分时式预言，我还不是很明白——南亚范围内的神话体系好像和整个世界都有点区别，虽然我见过天使恶魔还有索尔这样的北欧神，但是印度本土崇拜的神祇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费尔南多看了一眼翻书的那只手，斯特兰奇似乎是半放弃了那些医院里提供的康复手段，但也没有近期继续寻找什么治疗魔术的念头。实际上，有很多魔术甚至可以让一个人断肢再生，但一旦将细节要求拔高到能够拿着手术刀去做神经外科手术的地步，那些仅仅把需求定位在“能跑能跳”的魔术就显得很不够看了。 “印度诸神的世界观其实和北欧神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当然只有一点点，索尔自己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费尔南多耸了耸肩：“差别最大的一点是，他们认为这个世界的本质，和他们至高之神的生活作息息息相关[1]。” “哦？有趣的比喻。” 斯特兰奇在自己的一本空白笔记上刷刷写下批注，这是他自己学习魔法时的习惯，也是对世界负责的一种体现——古一同样也有这种手札，等到他从至尊法师这个位置上离开之后，这些第一手的资料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为他自己的后继者提供前进的方向。 “他们的世界观念是循环往复的，神醒着的时候，世界也同样醒着，等到神沉睡之后，世界也伴随着神一起陷入沉寂，但这种沉寂并不代表着一切的终结，因为新的一个循环就像是梦醒一般重新到来。” “……” 这听上去就很夸张了，谁也不希望世界的毁灭与否是和某个神睡觉醒来有关系的，更何况按照如今神盾局的界定，像是索尔之类的北欧神都被统称为是某种外星人，上个月他才给神盾局更新过「神」这种生物的定义。 他们具备的“神核”，和神核所附带的“神性”，才是神这个泛指的统一生物学指征。如果更有空的话斯特兰奇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抽空修订一下关于众神的生物志，作为秘密文献给神盾局作为外交层面的参考，但直到现在他都一直没有抽出这种像是新修订一本词典一样的余裕。 “印度有一种特有的时间计量单位，由伽（Yuga），具体时间暂时不用去了解，总之理解为一个长的要死的时间跨度就好。四由伽为一个圆满时，接下来是三由伽的三分时，二由伽的二分时，一由伽的争斗时。伴随着由伽的跨度，正法（Dharma）逐渐衰弱，直到在争斗时完结的时候消失殆尽。” “一千个由伽构成一劫（Kalpa），两劫为神的一昼夜，等到劫的尽头，漫天的劫火会焚烧整个世界，紧接着，新的世界在火焰之中重新诞生。” 等到斯特兰奇记完，就听见身边的魔法师问道：“现在你有没有觉得这和北欧神话有点相似了？” “——你是说。” 斯特兰奇斟酌着回答：“世界在火中的毁灭和重生？诸神的黄昏？确实，北欧神体系中有这种预言，不过索尔说那更针对阿斯加德，不至于波及整个宇宙。” 他想了想，觉得整个世界还是不能如此魔性的：“实际上人类记载的神话大多数都有问题，毕竟地球上的北欧神话里洛基还亲自生了一匹八足马——别当着他的面说这个，索尔说提一次他生气一次，那只是奥丁生日的时候他送的炼金生命，然后被当时的地球人以讹传讹了。” 费尔南多：“……” 他突然就很理解为什么洛基对地球有这么大偏见，如果当事人是他自己，他也很难让自己不带有色眼镜。 神话内容在先民的想象力加持之下显得千奇百怪，大部分内容都不可信，费尔南多对此总结道：“我猜印度这种神话的根基逻辑是，地球上的大气魔力浓度（Mana）确实是在逐渐减少的，顺应了不适应魔力的人类的技术发展。至于梵天……像是维山帝那样没有形体只剩下高维意识的神其实有不少，而且他们大多数不能干涉现实世界。” 红发的混沌法师在灯下伸了个懒腰，像是什么大型猫科动物一样在椅子上舒展四肢。 斯特兰奇托着下巴看过去，结果一经接触到视线，原本就翘起半截的椅子彻底向后翻倒过去，魔法师先生整个人显得很狼狈地栽在了地上。 ……一般来讲，就算是从被追杀的区域逃离或者身后就是阳电子炮爆炸现场，这家伙都保持着和猫科动物趋同的可怕平衡能力，轻盈得像是鸟雀落了地。 “……你没事吧。”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声。 斯特兰奇不禁莞尔，对方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不慎落入人类的庭院而显得满脸惊惶的猫头鹰。 他伸手握住对方的胳膊，一使力将费尔南多从地上拽了起来。 “我以前也是这么看着的。” 斯特兰奇虹膜异色的眼睛里一派理所当然：“只是你之前从来都不注意，而且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不允许我这么做对吧？” ……确实是这样没错。而且他们曾经比现在要亲近得多，但…… 仍旧有什么变得不一样。 那些“不同”和“异常”在同一个时刻互相簇拥着纷至沓来，攒聚在指尖和发梢，停驻在心脏和每一次呼吸的肺泡间隙。 这让人甚至忍不住去怀念和回忆和对方分享过的每一次亲吻。 他尝起来像蜜茶和麦田，还有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 “费尔南多？” 斯特兰奇忍不住重新喊了一声仍在怔忪之中的某个家伙的名字：“你还好吧……刚刚磕到头了？” 神经外科医生下意识伸手探向对方的脑后，五指探入微微卷曲的头发，从指腹就能够感受到接触所带来的热度。 “疼吗？有没有什么恶心想吐之类的感受，还有视觉模糊之类的症状。” 对方放轻了声音循循善诱：“从一到十，你的头痛大概是几？” 他真的很少做这种事，斯特兰奇想，这样的问诊方式更像是高中的校医，能够送到他那里去的病人大多都已经半死不活了，哪怕是开口去问也不可能得到什么靠谱的回应。 “物理上的感受介于二和三之间。” 对方犹犹豫豫地回答：“但好像只要是你在这里，这个数值就会增加到五或者六。”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史蒂芬，神秘学里我找不到这样的定义。”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摩奴法论：婆罗门教(印度教)伦理规范的一部法论，托名由印度教里的人类始祖摩奴所撰，实际写成年代不详，现今学者相信大约为公元前2世纪至公元2世纪。 [1]：此处有对印度教的轻微曲解。这本文对大部分提到的宗教都有不同程度的曲解，切勿当作印度教本身的内容来理解。 顺带一提，现在咱们所处的时代，正是印度教当中的争斗时（最后的yuga），最为正法败坏的时代（……） 第90章 这个独特的、带着强烈个人风格的剖白让斯特兰奇一开始也没能反应过来。 下一秒, 他没怎么开口说话，直接闷声笑得趴在了对面那个人的颈窝。 “我是……等等, 你先起来, 我是特别严肃地在和你说这件事——” 耳边传来非常不满的咕哝声，让斯特兰奇忍不住弯起嘴角。他顺势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小心地避开了被磕到的部位：“我很高兴, 费尔。” “你胡子碰到我脖子了特别痒……” 没什么留胡子习惯的魔法师先生还在抱怨：“而且我磕到头，你还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抱歉，我只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尾音忍不住地上扬：“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好像不用等得太久。” 对方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等他说后半句，但斯特兰奇却直接拐了个话题：“你之前一直在工房里做什么？很少见你用这么复杂的魔法阵, 而且又一眼看不出来什么功效。” “……你的圣诞礼物。” 费尔南多哼哧了半天才磨磨唧唧地开口：“那是你的圣诞礼物需要用到的术式，因为基底和局部阵法我已经在店里的时候就刻录好了, 所以你只看到一半当然看不懂。” “我有这个荣幸提前看看它吗？” 斯特兰奇问道：“反正很快就是平安夜。” 看着对方表情带着犹豫, 神经外科医生又乘胜追击：“反正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圣诞老人，而且时间对你我都没那么大的意义。” 这话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于是费尔南多在图书室里打了个响指，两个人周遭的环境瞬间陡转, 重新回到了之前用于准备炼金术仪式的房间。房间的法阵中央有着浅显的屈光幻术，用来防止有人误入影响最终效果——其实这实在是有些多虑的想法, 除了史蒂芬·斯特兰奇本人之外, 偶尔会来到纽约圣殿来镇守的法师比如王和丹尼尔他们很少会随便乱动别人准备好的仪式，对知识保持着相当程度的敬畏。 红发的混沌法师绕开一系列触发式，小心翼翼地将运转当中的阵法暂时中止, 将中央的那块不到巴掌大的礼物取了出来。 那是一枚黄铜怀表，被重新打磨过的表面镌刻着十二角星的星环法阵，中央是用来象征着混沌之海的三叠环符文。 斯特兰奇啪嗒一声将其打开，表壳的内部同样有着字体漂亮的烫金字。 [For Sorcerer Supreme] 对方在病床上的时候就宣称说想要送个能够更替腕表的东西，因此斯特兰奇对于礼物是个怀表其实并没有太过意外，只不过这上面的阵法和功能仍旧很让人好奇——这么大的阵仗绝对不可能只是做了什么装饰。 “这是做什么用的？” 斯特兰奇有些不舍地将怀表重新放回阵法的核心位置，于是原本预设好的机能重新又缓缓旋转运作了起来。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指示时间。” 费尔南多理所当然地说道：“只有你自己的时间，哪怕是经历了时间魔法的加速、调整、溯回或者别的一些列手段，这只怀表将只指示你自己的灵魂在世界上所度过的时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至尊法师的时间流和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转速率是不一样的，所以我想，应该有什么东西能够准确地指示只属于你自己的时间。” “因为混沌之海原本就是时间之外的东西，所以这样的事情用混沌魔法也不是不能做到……” 费尔南多解释道：“不过具体的手段比较复杂，而且你是维山帝的魔法师，所以体系不一样很难复现出来，就像是我也基本上没办法用你们的魔法一样。” 确实是精湛的礼装，从制作的细节上就能够看得出格外用心。 对方在这一层面显然相当自信，根本就没问他是否喜欢，而实际上他确实非常喜欢这个礼物——无论是从什么角度上来看，它都无懈可击。 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现在还处在尚未完成的状态了。 于是之前也在顺带思考着怎么给复仇者联盟其它成员送圣诞礼物的斯特兰奇突然就有了新的想法。 “来商量一件事。” 斯特兰奇突然建议道：“我明天打算去一趟英国，大概需要购进一些新的炼金术材料和草药，应该能够分出一部分来制作合适的礼装，所以圣诞礼物要不要一起来准备？” “一起准备？” 重新将法阵的状态再度精细调整过的费尔南多从材料堆里抬起头来：“圣诞礼物——可以这么送的吗？” “也有各种各样的情况，主要是如果想要制作稍微复杂一点的礼装时间就会很吃紧，既然这样的话不如综合双方的魔力制作一点更加可靠的道具出来。” 史蒂芬·斯特兰奇的话确实带着很强的说服力：“就像是学生的预算如果单人买不起什么礼物的话就几个人一起凑钱买差不多，时间和魔力都是可以这么计算的。” “唔，也好……” 而且涉及神秘的材料就往往非常贵重，要么就需要繁琐的再次加工工序，某种意义上确实很可能需要两个人凑钱，费尔南多很迅速地思考了一下合理性：“好的，那么就明天一早出发。” 时间不早，费尔南多打了个响指下一秒出现在盥洗室，迅速洗漱之后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魔力被困兽环抑制在安全的范围，不至于伤害到自身，也不会因为魔力水平低下而感到过于困倦。 面貌年轻的魔法师蜷缩在被子里点亮手机，内德·利兹在社交网络上分享了学校里圣诞舞会的盛况空前，一整天没怎么看的聊天信息里有不少留言，大多是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出席。 “我提前去旅游了。” 对于这种问题，费尔南多已经习惯了把真话假话放在一起说：“去了费城。” “哇！那不是超——棒的嘛！” 同学们在群里叽叽喳喳，还有人大半夜起哄要让他发一些旅游的照片。费尔南多抓了抓头发，他还真的没来得及拍照，一整天里狙击黑亚当加抓捕七原罪，工作量大得让人根本来不及记录什么内容。 ——况且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爱拍照的人。 不过很快，彼得和内德就默契地在群里岔开了话题。这个圣诞舞会据说彼得·帕克也过得不太顺遂，但对方并没有打算将发生的事情告知其它人的意思，就连针对费尔南多，也只是含混地表示，那糟糕透了，他解决了一起事件，就连斯塔克先生都称赞他做的漂亮，但……那还是糟糕透了。 “我知道你们突然去费城一定是因为魔法那边也出了什么问题。” 少年在聊天窗口上写道：“我真不该把压力互相转嫁给你们，每个人都在作为英雄活跃着，我需要更加成熟才行。” “或许你可以认识个新朋友，我们在费城遇到的新人英雄，经验比你还欠缺一些，你们可以互相交流。” 费尔南多建议道：“他比你年龄小一些。” “那是谁？？” 彼得果然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也拥有超能力吗？！还是说，他会魔法？” “你可以联系这个油管博主。” 费尔南多说道：“就说你是蜘蛛侠，他肯定会感兴趣的。” 没过多久，费尔南多发来了几个视频链接，看着第一个标题写着“胸口碎大石”的视频内容，彼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翌日。 早饭仍旧是在圣殿解决。 就算是隔绝了大多数的现代技术，但纽约圣殿里仍旧有着最为基础的一些设备，包括年久失修的空调，信号不佳的wifi，以及四十瓦白炽灯灯泡之类一看就是上个世纪所采买的生活物资。 考虑到纽约圣殿曾经被莫度管理过一段时间，如此简朴也实属当然。 两个人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在盥洗室，在目瞪口呆地看着费尔的牙刷毛巾和清水自动飘起来完成洗漱工序之后，斯特兰奇发现他对于魔术的理解果然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 神经外科医生沉默地拿起了刮胡刀，颤抖的手指让刀片咔咔作响。车祸确实给他的生活造成了或多或少的麻烦，其中一点就是让他的大部分细致操作都显得像是个帕金森患者。 结果对方一脸理所当然地看了他一眼，甩甩额角上的水珠，伸手在他的下巴上轻轻一划。 几乎是转瞬之间，冒出的淡青色胡茬就彻底贴着皮肤被连根擦除，重新将胡子刮得像是以往一样妥帖。斯特兰奇可以意识到这家伙甚至还照顾到了他自己平时的习惯，胡子留下的形态和他自己过去的模样完全一致。 就像斯塔克说的，“胡子兄弟”的那种样子。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斯特兰奇慢慢抬起眼睛：“这个咒语能把一个人的头直接从脖子上削下来。” “但也可以用来削土豆皮，切番茄，刮胡子和给面包切片。” 费尔南多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而且我昨天早上切面包用的是同样的技巧……你要学吗？” “等到回来之后。” 神经外科医生很迅速地接纳了这个说法，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别这么对待别人，我是说，起码别这么招呼一个法师，要不然对方肯定会被吓得心脏骤停的。” “我为什么要去给别的什么人刮胡子？” 结果这句话让对方显得不可思议般瞪大了眼睛：“他们又不是没长手——当然我不是说你没长……算了。” 似乎是担心这句话容易触及斯特兰奇的痛处，费尔南多很迅速地补充道：“之后你用混沌魔法来维持手指的正常运作也可以，反正魔力这种东西不用白不用。” “好的，我很期待。” 斯特兰奇突然探身，一只手撩起了费尔南多前额的头发，接下来留在额角的是皮肤接触所传来的的特殊触觉。 “——早安。” * 之后的整段早饭期间，混沌法师先生都保持着有些异常的面部充血和难能可贵的沉默。 纽约和伦敦之间有五个小时的时差，等到史蒂芬和费尔南多出现在这片不列颠的土地上时，这片颇具节日气氛的土地上正值正午。 大本钟也就是时钟塔是魔术协会的大本营之一，滞留在伦敦的魔术师和魔法师数目多得超乎想象，不过斯特兰奇暂时还没有和这群人打交道的意思，他们两个人行走在伦敦街头，第一件事是走进一家五层楼的百货商场，然后踏上了商场内部的电动扶梯。 “这里是爱德菲尔特家族的产业。” 斯特兰奇介绍道：“来自芬兰，湖之国计量的天平，是宝石魔术和北欧卢恩符文的行家里手。” 商场人来人往，在细节处布置了一些无伤大雅的用来招揽顾客的手段，本质上和中国的“风水”之类设置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你要在这里买东西？” 费尔南多问道：“咱们是不是忘记提前兑换英镑了。” “这是爱德菲尔特明面上的产业，不过魔术师们背地里的营生也有不少，只要稍稍跨过普通人无法通过的境界线，就会抵达……” 两个人并排站在下行的电梯上，倏地，仿佛是什么触碰不到的分隔迎面擦过，原本熙熙攘攘的商场骤然变得寂静了下来。电梯的上下仿佛切割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就连气温都好像蓦然地凉了几度。 ……当然也有可能只不过是因为无法再享受到百货超市内部中央空调呼呼吹吐着的暖风。 常人无法抵达的地下一层，就连装潢都变了些风格。斯特兰奇带着费尔南多从原本处于大厅的位置重新走出，就看到这里大部分的顾客都戴着厚厚的、足矣遮掩自己面貌的兜帽。 “妖精。” 费尔南多一瞬间就辨认出了这些拖着身躯肆意行走的家伙们到底正体如何，哪怕是厚厚的外袍都无法遮蔽身体内部和人类有些不同的结构。妖精大多数和人类一样有着明显的头、五官与四肢，但就像是科幻小说里的ET外星人与地球人的长相差距一样，大多数的妖精面貌都停留在一个明显让人类看着非常“异常”的区域，要么面容漂亮得简直要灼烫到眼睛，要么就因为恐怖谷效应[1]而让人遍体生寒。 “别冲动，这里是中立区域。” 斯特兰奇轻轻按下混沌法师抬起的手腕，安抚道：“我在接管伦敦圣殿的时候听说了这个地方，这里是没有什么种族界限的交易区域，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妖精大多数都还算遵守人类的规则。” 他们两个人都穿着很明显的法师袍子，斯特兰奇更是全副武装地将魔浮斗篷披在身后，考虑到妖精们大多数都蒙住了面孔，费尔那多按下自己手腕的腕表开关，瘟疫医生的装束以手腕为始发点向着身体四周攀援而去。 “他说得没错，先生，很荣幸你们能够惠临妖精的集市。” 两人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斯特兰奇和费尔南多一起回头，就发现一个金发的男人掀开自己的兜帽，露出浅棕色的眼睛：“你们可以叫我阿尔冯斯，是这里的管理人——当然也算不得什么有实际管理权限的家伙，只是碰巧比较擅长和这些生物打交道，所以被委托来做这件事罢了。” “这里的任意商品都可以自由购买，通用货币虽然有采取金币或者宝石来支付，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以物换物的形式，包括包含魔力的血液也同样可以用作支付的代价，请你们自由选择交易途径。” 金发的魔术师冲着他们二人微微鞠躬：“那么，祝你们在妖精集市里尽兴而归。” 年轻人在恭谨有礼的介绍过后就匆匆离去，等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费尔南多才压低了嗓音去提问：“那是谁？” “我知道的也不多，总之这种传承很久的家族总有各自的手段吧，虽然早就听说爱德菲尔特暗中支持着人类与妖精的交易，但是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竟然坐到了这个地步。” 史蒂芬·斯特兰奇环顾四周，实际上维山帝一脉的魔法师基本上都没什么积蓄，只能期待在这个集市上可否捡漏，而且考虑到费尔南多对于大多数妖精的威慑力，起码两个人一起来这里的话不至于被吃拿卡要或者趁机敲竹杠。 不像是百货超市属于普通人类的空间里装潢精致，这里大多数的妖精都像是摆地摊一样简单地将自己的货品散在地面上，更有甚者会直接背着一个竹篓漫无目的地闲逛，随机地向路人兜售自己的货物。被妖精缠上实际上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经历，因此斯特兰奇从踏入这片空间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停止过警戒。 被兜售的商品琳琅满目，但商品上显然没有商标或名字，无论贵贱都是一股脑地散落在地上，出价也需要详细地和妖精进行商谈。这种太过原始的售卖方式显然大大拖慢了交易的进程，但总不能指望这群很有可能不会说人话的家伙用美联储的银行账户来付款。 如果太过外行的话，甚至连对方卖的是什么东西都很难弄明白。 ——而在这一点上，费尔南多有着丰富的、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经验。 “这个是魔术髓液，然后旁边像是矿泉水一样的东西是仙女湖的湖水。” 费尔南多一个一个看过去，边看边给斯特兰奇做介绍：“然后……这些是凤凰羽毛，其实也有兜售天使和恶魔羽毛的地方，各有各的作用，不过我不太习惯用这些东西，你觉得复仇者联盟当中谁需要一支羽毛笔吗？” “我觉得还是算了。” 斯特兰奇果断地摇了摇头：“我猜他们应该还是比较习惯用更加现代一些的笔。” “唔，还有这个，黑兽脂，顾名思义从一些魔兽身上采集来的东西……这家集市还是很有料的嘛。” 费尔南多看着一罐子仿佛黑泥一样的东西：“散发着浓浓的魔力和诅咒的气息，是缔造诅咒礼装的好材料。” “啊，这个，波涛之兽的头盖骨碎片[2]，这个很厉害啊，应该是放了上千年压箱底的存货了。” 魔法师先生一惊一乍地发出惊呼：“不过很难想象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够和它匹配的以物换物……” 斯特兰奇默不作声地跟在费尔南多的身后，结果就是，大家看了半天，却什么都没买——也确实没办法买。 就在斯特兰奇觉得今天的英国之旅纯粹算是长见识了的时候，有个人轻轻地敲了敲他的肩膀——要知道他的身高有一米八四，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家伙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屈起手指来敲他的肩膀的。 紧接着，两个人一回头，就震惊地发现他们的身后悄无声息地站着个近三米高的东西，庞大的身躯外加枯瘦的手指显得格外的不协调，对方正伸出手指，看样子打算在费尔南多的肩膀上也来那么两下。 刷地一声，闪烁着冷光的三棱刺就横在了斯特兰奇的身前。 斯特兰奇想要把这家伙往自己的身后拽，结果抻着胳膊也没拽动，两个人互相拉扯了一下，只见面前的妖精举起了自己另一只手里提着的小篮子，那里面放着一些仿佛小米粒一样大小、半透明的种子。 它沉默地指了指这个篮子，又指了指费尔南多。 “你想让我们买这个？” 斯特兰奇警惕道：“抱歉，我们还没决定要买什么，而且暂时不打算买你的东西。” 但对方的态度显然超乎寻常地固执，三米高的身躯夸张地佝偻下来，强行让自己的脸平视着费尔南多和斯特兰奇，但这样就显得对方的身体比例更加诡谲。 妖精再度将自己面前的篮子冲着费尔南多推了推，像是献宝一样推销着自己篮子内部不知名的种子。 “都说了我们不买——” 恶意推销的推销员，不管是人类还是妖精都很招人烦。 尤其是对方看上去还不太会说话。 费尔南多伸出自己的右臂，推拒着对方的恶意营销，结果就在这个瞬间，不知名的妖精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伸手，快速rua掉了费尔右手中指上的困兽环。 当啷一声，秘银色的戒指掉落在地面，这其间红发的混沌法师甚至只来得及传递给斯特兰奇一个“这东西不是能上锁吗”的震惊眼神。 紧接着，妖精在自己的篮子里猛地抓了一大把的种子，冲着费尔南多的头顶就浇下。 ——像是玻璃一般的花朵瞬间抽条疯长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1]恐怖谷效应：由于机器人与人类在外表、动作上相似，所以人类亦会对机器人产生正面的情感；而当机器人与人类的相似程度达到一个特定程度的时候，人类对他们的反应便会突然变得极其负面和反感，哪怕机器人与人类只有一点点的差别，都会显得非常显眼刺目，从而整个机器人有非常僵硬恐怖的感觉，犹如面对行尸走肉；当机器人和人类的相似度继续上升，相当于普通人之间的相似度的时候，人类对他们的情感反应会再度回到正面，产生人类与人类之间的移情作用。 [2]波涛之兽的头盖骨：月球世界观里用来制作库丘林武器的材料。 第91章 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 以至于斯特兰奇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抽剑。 困兽环的效果突然消失，一直被压抑着的魔力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他原本都做好了打算遏制费尔南多魔力的准备, 但空气当中却并没有那种令人打从心底里感到战栗的魔力余波。 玻璃般透明的花伸展着枝叶，几乎是从费尔南多的发梢和皮肤上攀援而出，很快就以他为核心, 葱葱郁郁地长出了一大滩。在斯特兰奇担忧的目光当中，费尔南多表情有些迷惑地甩了甩头，从自己的脑袋顶上拔下来其中一簇——在花瓣绽放之后，这些花就变成了和玻璃一样脆却密度更低的质地，轻飘飘地拿在手里几乎感觉不到多少重量。 掰断的时候甚至还发出了嘎嘣一声。 妖精很是礼貌地捡起了困兽环, 放在手心里重新递给费尔南多，魔法师先生心有余悸地将它又重新戴了回去, 才继续开始打量自己如今的状态, 和身边地面上满满的这一大堆透明的“琉璃花”。 “你疼吗？” 斯特兰奇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痛不痒，这种东西应该是抽走了刚刚一瞬间爆发出来的魔力……” 费尔南多检查着手里的花朵：“这应该算是依靠魔力来催生的植物？然后一瞬间生长至成熟了，妖精的世界里有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奇怪。” 毫发无伤的结果让斯特兰奇舒了一口气，但他仍旧保持着警惕, 毕竟对妖精这种生物，再多的警惕也不够用。他警觉地注视着面前提着篮子的大个子, 左手给右手套上悬戒——他已经很少用到这东西了, 自从飞速度过了他的“新人期”之后，他已经不再需要这种外物来强化和锚定自己的精神力。 大块身子却有着枯瘦四肢的妖精缓缓伸出手，从玻璃花丛里轻轻折下其中一支, 然后向着费尔南多和斯特兰奇鞠了个躬，把那支透明的花朵放进篮子，缓缓离开。 ……？这就走了？ 两个人都显得很是迷茫，但很快，他们的身边就围了一大群身高体型各异的妖精。 各种意义上的身高体型各异，因为其中一个还在胳肢窝里夹着她自己的头。 妖精们大多自助式地从地上掰走了一些花，然后在他们的脚边放下了一点点自己的货物，很快，疯狂丛生的花束就被采摘了大半，两个人的身边也被放下了各种各样的炼金术材料。 “啊，居然还有龙牙。” 费尔南多从地上捡起来一个有竹笋那么大的白色玩意儿，说真的斯特兰奇真没看出来那是什么生物的牙齿：“做龙牙匕首的好材料……算了不是什么好材料，它有蛀牙。” “不过聊胜于无，好在抗腐蚀还耐高温。” 斯特兰奇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计较龙为什么会有蛀牙的好：“所以。它们这是在以物换物？” 混沌法师先生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妖精大多以魔力为食粮，这大概是他们的硬通货之一吧。过去有一些妖怪吃人的传说，其实也不过就是在汲取人类的生命力转化为魔力而已。” “那——” 斯特兰奇拖长了音调，觉得还有点不习惯当前的场面：“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了，毕竟它们是你的魔力交换来的。” “你可以留一点拿回去当钱用，以后缺什么东西还可以继续来这里采购。” 费尔南多掂了掂一布包几乎没什么重量的暗色粉尘：“虚影之尘，能用的玩意儿还是挺多的，今天的采购大丰收。” 如果这也算得上是什么“采购”的话，斯特兰奇想。 在像是紧急地抢收麦子一样采集了最后的一点透明花之后，妖精们终于又意犹未尽地散去，留了一地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商品。斯特兰奇检查了其中的几样，满脸纠结地想着应该怎么打包把这群东西运走——就算是打开传送门一股脑地往纽约圣殿里丢，这些粉尘状的、大块骨头、不明液体、一堆羊毛一样的絮状物都很难分门别类地收容。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看来您二位在这里度过得还算尽兴。” 自称叫作阿尔冯斯的青年露出营业式的笑容：“爱德菲尔特百货商店提供需要额外收取附加费用的打包和材料处理服务，我想你们大概需要这个——顺带一提，本店接受美金的支付。” 业务这么熟练的吗？斯特兰奇抬了抬眉毛，把想要问问对方到底什么来路的念头按了下去。 这笔“附加费用”不算便宜，但也物有所值。起码他们自己很难在短时间里处理这么一堆五花八门的东西，在该装箱的装箱该遮光的遮光保存之后，他们甚至还得到了长长的一串“炼金材料保存方式清单”，方便回去注意分门别类地存放，别一不小心就把什么东西破坏了应有的特性。 “不用担心，我们基本上都是在虚数空间里保存的。” 在等待包装期间，斯特兰奇顺口寒暄：“真厉害啊，支持着这种贸易。” “生意人，就是这样嘛。” 对方笑得弯起了眼睛。 * 之后直到圣诞节的前一天，费尔南多和史蒂芬·斯特兰奇都在圣殿里泡着闭门不出。 材料的极大丰富让这两个家伙直接化身了技术宅，彻底体验到了缔造魔术礼装的乐趣——托尼·斯塔克宅在实验室里不出门大概也是基于这种乐趣。 他们互相分享着各自的意见，斯特兰奇惊异于对方的知识广博，而费尔南多也觉得“这家伙脑袋果然好用得让人嫉妒”，总而言之，在专业领域上，两个人的效率叠加在一起圆满地发挥出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也迅速地将圣诞节所有人的礼物一起赶制了出来。 提前得到了通知所以一直按捺着期待没来打扰他们的复仇者联盟众人们也显得格外激动。 这可是生平第一件魔法礼物！这让整个圣诞节都有了一种童话照进现实的感觉。 整个复仇者联盟都早早地放了假，大概是超级反派们也要过圣诞节，这两天的纽约格外平静。斯塔克甚至兴致勃勃地叫了专业的厨师过来，力求让整个圣诞夜都显得毫无挑剔。虽然史蒂夫·罗杰斯自己含蓄地表示大家普通团聚就OK，但是他根本管不住剩下几个已经玩疯了的家伙——娜塔莎和班纳博士暂且不提，克林特、托尼和费尔南多三个人简直是在点心堆里放飞了自我。 “你在圣殿里也这么由着他随便吃零食？” 史蒂夫露出不太赞同的表情：“还有托尼也是，你们这样无节制地吃甜甜圈早晚要蛀牙。” 神经外科医生这个时候就显得非常之偏心：“费尔应该不会蛀牙，我猜他的牙大概是无限生长的，如果真的有龋齿的话，作为一个医生的建议，我会让他直接把这颗牙拔掉，然后在第二天长一颗新的出来。” 史蒂夫：“……” 不管听多少次，他都不得不感叹魔法师的神奇。 “得了吧老冰棍！” 被点了名的托尼也在扯着嗓子大喊：“这种时候如果还要管制吃零食的权限的话，那这些零食被生产出来到底有什么意义！” 接下来是交换礼物的环节，托尼·斯塔克手里扬着两份的成绩单，率先像是颁奖一样将彼得和费尔的新战衣展示出来，前者因为要在家里过圣诞节所以原本只打算视频参与这个盛况空前的聚会，但斯特兰奇大手一挥，表示自己愿意肩负起接送的工作，保证不会耽搁他回家吃晚饭。 “通讯强化功能。” 托尼·斯塔克显得得意洋洋：“我敢保证你们就是穿着它进了那什么……镜像空间，也能和外界保持着通信畅通。” 鹰眼的礼物是一个新的箭筒，附带着像是惊喜箱一样的一捧箭头。 “集成的信息对抗功能。” 斯塔克从里面挑出来了几根介绍道：“干扰对方通讯用的手段，然后这一支里面塞了N2炸弹，具体的远离就不细说了，还有这一根，强效照明功能，发光效果有夜间足球场上的镁光灯那么亮。” 期间，娜塔莎端上来了自己提前准备的食物——某种意义上算是她的家乡菜，熬煮足够久的罗宋汤。 “说真的，我是来到美国之后才谷歌的菜谱。” 作为这里硕果仅存的女士，她用在线的审美给这里的每个人都挑了领带，顺带史蒂夫还采购了一批袖扣，都是些非常妥帖的式样。 “虽然你们两个大多数时候都穿袍子。” 他温和地看着斯特兰奇和费尔南多，虽然他们前者偏好短袍和斗篷，后者更加喜欢长一些的外袍，但共通的是穿着打扮都不太“现代化”：“但偶尔它们还是派的上用场的，不是吗？” 等到一系列其它人的礼物分发过程告一段落之后，众人终于将目光投向了今天“压轴”的这两位。 “这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甘当配角，如果你们拿不出来什么值得称道的东西的话，会收到斯塔克工业法务部发来的律师函的。” 托尼·斯塔克挑着眉毛开玩笑：“让大家见识见识法师的本事吧，我们都久等了。” “不得不说，我也非常期待这个。” 就连史蒂夫都在这个话题上掺和了几句：“尤其是听说你们在伦敦买了一大堆妖精的物资之后。” “继北欧神出现以后，童话故事走进生活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克林特手里还拿着一只炸鸡翅，但他紧盯着两名魔法师甚至都忘记继续吃。 于是今晚的主角们也很配合地一样一样掏出神奇的道具来，就像是哆啦A梦打开了自己的百宝口袋。 “Cap，这个你可以涂抹在盾的表面……” 斯特兰奇拿一个陶罐，里面装着些仿佛流动细沙一样的浅紫色粉末：“对你有着恶意的人所带来的攻击，会因为一些命运的偏折而被集中在盾上，比如子弹什么的。” “虽然你们估计对具体原理没兴趣，但是这种粉尘最好不要往身上沾，涂抹的时候也要戴好一次性手套，因为它的本质是将一部分命运的诅咒附加在非生命物体上，把史蒂夫的厄运转移给他的盾。” 费尔南多补充道：“平时尽可能避开日光在阴凉处保存，就像是实验室放置硝酸银溶液那样。” 送给克林特的礼物是几根破魔箭——极东的国家里广泛在当地使用的一种礼装。 “对幻想种生物有特殊效果，比如龙什么的。” 费尔南多介绍道。 “但是什么是幻想种？” 克林特眨巴着眼睛：“我是说除了龙和地狱猎犬之外，这种东西我感觉我一辈子都碰不到几次。” “……” 这个例子确实很难举，于是费尔南多沉吟了半天：“索尔？” 克林特：“……那确实有点缺乏泛用性。” 斯特兰奇实在听不下去这两个家伙的插科打诨：“大多数能用魔法的生物都属于武器攻击范围，包括但不限于上次出现在地球上的那种能够让人石化的怪物。” “我能一箭射死它？” 克林特惊异道。 “……你大概能一箭射下来其中一根腕足。” 斯特兰奇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对方的幻想：“要是破魔箭的效果能一击毙命这种东西的话我现在就去改行学射箭，给自己报个兴趣班。” 克林特：“……” “好吧。” 他说：“谢谢你们的圣诞礼物，我会珍惜的。” 娜塔莎得到了一小盒颜色各异的梳子。 “拿去梳头发的话会把头发变成梳子的颜色，每次染色有效期二十四小时，方便你参与潜入之类的任务。” 托尼的礼物是一个小匣子。 “我称呼它为，时间静止之匣。” 费尔南多举例：“你在里面存放的东西永远不会过期——因为缺乏能量交换，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甜甜圈，在拿出来的时候都像是刚出炉。” 实际上这东西在研究领域的意义要远大于放甜甜圈，但托尼·斯塔克没打算解释这个，他只是吹了声响亮的口哨：“酷。” 班纳博士收到了一罐子触发式的强效催眠剂——无副作用的那种，而彼得的礼物是能够积蓄好运的骨笛。 …… 复联的氛围仿佛是在室内打开了一瓶一氧化二氮，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这一天里大多数的人都喝下了超过自己酒精代谢限度的各类酒水，场面基本上分为两个部分——根本喝不醉的史蒂夫和战斗民族的娜塔莎，以及烂醉如泥的其它人。 托尼斯塔克的半条腿耷拉在克林特的身上，而后者的半截身子在沙发，半截身子在地板，整个人扭曲成了格外离谱的形状。在屏蔽了人工智能几次三番的血液酒精浓度示警之后，他们堪称彻底地放飞了自我。 因为两个法师都有足够的本事控制住浩克，就连班纳都难能可贵地“放纵”了一下，脸上带着明显的酡红色，举着香槟打了个酒嗝。 斯特兰奇：“……” 简直是群魔乱舞。 他摇晃着自己杯子里的果汁，被吐字不清的斯塔克嘲笑了一会儿“小学没毕业”，外科手术医生的职业素养让他很少饮酒，而成为了一名法师之后，卡玛泰姬的生活向来清苦，也没什么能够沾酒的场合。 费尔南多象征性地喝了几口，红酒单宁的酸涩让他觉得敬谢不敏，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结果被昂贵红酒的提供人吐槽说“糟蹋了他的私藏”，强行又把酒瓶子夺了回去。纽约市的夜色当中，魔法师装了一兜零食坐在了复仇者联盟基地的天花板上，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映衬得这家伙的眼睛都显得亮闪闪的。 “索尔没有来。” 斯特兰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阿斯加德也没有传来消息，我刚刚问过了他们，地球暂时还没有和阿斯加德通讯的手段。” 当然，已经醉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家伙们是没办法好好沟通的，斯特兰奇问的是在场肩负起把他们都扛回房间任务的美国队长。 史蒂夫·罗杰斯对此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上次他来的时候答应了说要一起度过圣诞节的。” 金发的二战老兵努力回忆道：“还说要带他弟弟一起过来，我猜是不是因为洛基不愿意？” 那也很奇怪，索尔是一个信守承诺的神，在彩虹桥没出什么问题的情况下，他就算失约，也一定会向地球想方设法地发通知。 天台上，费尔南多伸手给斯特兰奇抓了一把零食。 “你不下去和他们一起吗？” 他问道：“难得一起过节，彼得之前走得特别遗憾。” “你不是也不喜欢热闹。” 新人至尊法师不咸不淡地回敬道：“凑巧的是这一点上我也一样。” 月光也是神秘学意义上的象征之一，光像是萤火虫一样被收拢在费尔南多的指尖来回流转，画面仿佛就像是人类无法抵达的妖精乡。神经外科医生无声地看了半天，终于轻轻地开口：“你都不问我打算送给你什么礼物？” “这些东西都是一起做的，你的水平能达到什么程度我最清楚了。” 被点了名的魔法师抬起下巴，满脸的得意洋洋：“你想要在炼金术上超过我还早一百年呢。” ……好好的气氛被搅散。 不过斯特兰奇对此已经非常习惯了。他喜欢的家伙就是这么一个常理不足还情商欠费的生物——可能还未必算得上是人类，但这都不那么重要。 和至尊法师漫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时间相比，甚至就连“灵魂的本质到底是由什么构成的”这种令人深思的问题，都算不上什么值得细究的难题了。 “虽然确实是你说的那样……” 斯特兰奇在费尔南多的身边坐下，十二月底的夜晚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很冷的，神经外科医生打了个响指，周围的空气温度立刻就蹿升了好几度：“但我其实还是准备了礼物给你。” “虽然有可能对你来说用途不是很大。” 真到这个时候，史蒂芬·斯特兰奇反倒有点露出拘谨的模样，虹膜异色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法师，对方意气风发得就像是夜色当中跳动的明火，灼烧着柴薪哔啵作响。 “而且比起你的礼物，也确实上不得什么台面……” “不管你准备了什么东西，赶紧交出来。” 大概是等得实在不耐烦，或者觉得斯特兰奇的“施法前摇”也太长了一点，一只手直接伸到了对方的面前，像是高中的校霸收保护费那样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斯特兰奇：“……” 金黄色的魔力闪过，他的手里多出来了一个铜色的双孔戒指。 “……这是一只悬戒。” 费尔南多倒是没怎么犹豫就从他的手里拿了过来，还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看：“你们新人期用的东西。” “……实际上绝大多数维山帝的魔法师在划出传送门的时候都需要悬戒来辅助凝聚魔力，而目前从这个级别毕业的只有古一和我，就连卡西利亚斯也要用。” 斯特兰奇下意识就想要反驳对方“新人期”这个说辞，然后又想起来这是个礼物：“我做了一些炼金术层面的调整，让它对于混沌魔法的引导也能够生效，这样的话你之后施法会方便一些……本身混沌魔法就更加不好控制。” “而且我一开始就说过，不会用困兽环约束你太久。” 斯特兰奇深吸一口气，将秘银制的金属环从对方的右手食指上轻轻褪了下来，然后将悬戒重新套了上去。 “虽然也有着魔力流动限制阀的作用，但是比之前那个要宽松一些。” 他继续承诺道：“当然这也是一个阶段的替代品，下次我会想到更加合适的办法……” ——已经是可靠的至尊法师了。 费尔南多的脑袋里，突然萌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当初古一丢个烂摊子给他的时候，不可否认费尔南多的心里有着“反正无论如何自己不亏”的念头，就算对方没能成为至尊法师或者中途主动放弃，那也不过就是人类百年之内的生命，但如今再想来，不得不感叹古一这人确实慧眼如炬。 夜风吹动魔浮斗篷的一角，斗篷在风里晃荡了两下，重新抻直了自己裹在斯特兰奇的身上。 又有谁能拒绝这样一个人呢，连古老的炼金生命都青眼有加的、过去从未有过的天才魔法师。 “我很喜欢。” 费尔南多伸手触碰冰凉的悬戒，它曾经是予以另一个人的加护和指引，而现在，那是自己的了。 冷白的月色之下，魔浮斗篷将两人卷入同一个拥抱。 第92章 等到万籁俱寂的后半夜, 最后一个人被史蒂夫·罗杰斯扛回房间里睡觉，费尔和斯特兰奇和复联剩余保持清醒的人礼貌道别, 仍旧还是回了纽约圣殿。 就算没怎么喝酒, 大家也都沾染了一身的酒精味儿。费尔南多率先占据了圣所的浴室，于是后者只能临时回了一趟自己家——当神经外科医生的时候购置的房产。 打开白炽灯，整个房间里显得冷清又空旷。 这里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回来过了, 很多的家具陈设上都积了一层的薄灰。 成为法师之后，不少事情都在无声之间静悄悄地改变着，包括仿佛再也回不去的普通人的生活，以及自己如今还没来得及去处理的不动产等——他之后的人生大概都会居住在布里克街或者卡玛泰姬，哪怕是作为编外成员, 复仇者联盟的超级英雄们也热络地给他留下了一席之地，这样计算下来的话纽约市多的一套房子就显得非常没必要。 斯特兰奇决定之后抽空在房屋交易市场上想办法把这套房子卖出去。 而在真的动了这种念头时, 才会蓦然发觉竟然没有多少一定要带走的东西。 他的手上仍旧还带着狰狞可怖的伤疤, 但心里早就没了当初那种孤绝的悲恸，莲蓬头的清水浇在头顶，然后沿着髋骨一路流淌，心里想着某个混蛋估计正在洗澡的大号木桶里面玩水。 他是深不可测的魔法师, 但某些地方有着和展露出的年龄所完全不相符合的赤城。 对方是他喜欢的人，和这家伙有时候确实很混蛋完全不冲突。斯特兰奇重新换好了衣服带着一身洗发香波味儿回到圣殿, 就看到对方以无重力的状态头朝下漂浮着看书, 一看到他回来，还顺手在他头顶rua了一把，伴随着嗤地一声, 仿佛有热风刮过每一根头发的间隙，他的湿头发几乎在一秒之内就被烘干了。 “……这招的加热程度以你的魔力可以瞬间把什么东西烤熟吧。” 斯特兰奇有些无奈地拨开那只手，对方还飘来荡去地不肯好好在地面上走：“都说了别随便这么吓唬别人……” “那你被吓到了吗？” “……没有，你又不会真的下这种死手。” 神经外科医生带着点无奈的表情看向天花板，对方身上的重力猛然偏转，然后像是猫一样在空中灵巧地翻身，坠入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怀抱。 “你不能这么想。” 费尔南多满脸的义正言辞：“至尊法师绝不能用这种方式思考问题。” 好吧好吧，你说什么是什么，斯特兰奇保持着这个姿势抬脚轻轻磕了一下房间里的某个机关，紧接着周围的布置一瞬间切换成费尔南多的卧室，他把对方团把团把裹进了被子里，临走之前还不忘记留下一个晚安吻。 “那么我在我自己的身上设置了一个时间回档的术式，如果在被杀死之后就会自动跳转回死亡之前的一小时，主动回调的话以我如今的实力最大限度是向前追溯十五个小时，所以你根本杀不死我。” 他抬了抬眼睛：“这样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费尔南多满意地缩回了被子：“晚安史蒂芬。” 很多年之后，托尼·斯塔克终于有机会对这两个家伙为什么“看上去没多少肌肉但是都能轻轻松松地搬得动对方这么大一个活人”发出了质疑，而早就已经沉稳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斯特兰奇闻言只是一挑眉，紧接着实验室里重达半吨的新战衣就飘飘悠悠地原地漂浮了起来。 “因为我们两个的重力魔法都用得还不错。” ——那个时候，他是这么回答的。 * 圣诞节。 这个属于全世界所有人的节日里，斯特兰奇并没有什么走街串巷去社交的兴致。 他席地坐在图书室的一角，美国队长今天的日程是带着礼物去走访了几个孤儿院，斯塔克大概还处在宿醉时的余痛当中，手机的群聊里一片寂静，估计每个人都各有各的情况。 他打开一本《多元宇宙的观测法》，打算再给自己欠缺的基础知识补补课。 不远处的另一个书架附近传来某种手机游戏的电子声，这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干扰，甚至还觉得心里颇为熨帖。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厨房的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煮着日式的奶油炖菜，很适合在这个呼吸都会呵出水蒸气的季节里食用。他们的时间还剩下太久太久，有足够多的空闲把这个世界每一个国家和地区的特色食物都尝个遍，据说这是六千年来亚茨拉斐尔一直致力于去执行的一件事。 下午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一起挤在沙发上，在魔浮斗篷的簇拥中读完了更加艰涩的另一本魔法书。混沌法师先生看上去对阅读兴趣缺缺，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本书他已经看过了，但不论如何对方仍旧保持着有问必答的态度，两个人呼吸擦着呼吸，距离近得能够感受到另一具身体上传递而来的热度。 斯特兰奇看书的速度在卡玛泰姬的法师们眼里快得眼花缭乱，一般很少会有人跟得上他的进度，于是神经外科医生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另一个人，试图放缓自己的节奏，结果很快就被催促着“赶快翻页，这么点信息量不翻页让知识在你的脑袋里反复横跳吗”。 斯特兰奇：“……” 算了，往好处想想，这说明他们书都能看到一起去。 等到纽约市当地时区太阳西斜的时候，费尔南多率先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像猫科动物一样伸了个懒腰——然后，他的动作僵硬了一下，非常缓慢地恢复了原状。 瘟疫医生的战衣迅速地覆盖了全身，费尔南多刷地抽出了自己手中的三棱刺，带着警惕的眼神看向窗外。 巨大的圆窗之外，盘踞着些许黑色的翻涌雾气。 史蒂芬·斯特兰奇的反应也足够迅速，巨大的传送门迅速展开，对方明显是冲着他们两个来的，布里克街的地址在曼哈顿，在这里展开战斗很容易伤及无辜。 两个人动作行云流水，斯特兰奇率先出现在窗外，紧接着费尔南多用魔力捕获住这些正体不明的东西，最后斯特兰奇将他们自己联通这些黑雾构成的怪物一并传送到了无人区——被之前的巨大眼睛触手怪所石化过的那片森林，如今仍旧在被神盾局戒严着。 一片扬尘之后，斯特兰奇从掌心里抽出金色的阔口剑，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前往纽约圣殿，是为了做什么？” 黑雾扭曲着虬结出人类的形体，再从雾气当中伸展出四肢。空气里弥漫着让人作呕的魔力，而这种力量，无论是斯特兰奇还是费尔南多都不陌生。 “——是恶魔。” 红发的魔法师判定道：“堕天使，魔鬼，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总之都是地狱的不死生物……啧，这股地狱味儿简直呛鼻子。” 确实，这种危险的魔力已经浓郁到了有些辣眼睛的程度了。神经外科医生提着手中的维山帝之剑，在他们自己和来路不明的恶魔之间划下一道魔力构筑的境界线。 黑雾散尽，露出了几只恶魔的面孔，黄澄澄的方孔山羊瞳和阴森的肤色从哪里都透出异样，对方牵扯了一下自己的面皮，就像是好久都没有用真正的身体说过话了一样，咬紧了说出口的每一个单词发音。 “啊，是人类的至尊法师。” 他们的声音喑哑嘶鸣：“为什么至尊法师要做这种恶事？” 恶魔的声音层层叠叠，好像一个人的话语，又好像是无数人发出的共鸣。 “让开，至尊法师。” 他们说道：“我们的目标不是你。” “……抱歉，虽然不知道你们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神经外科医生前踏一步，将被点了名的家伙拦在身后：“但是如果目标是费尔南多的话，想要让我坐视不管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一些。” 战斗一触即发。 等到真的开始交手的时候，斯特兰奇才察觉到这些家伙的异样。原本恶魔在法则的层面上是不能够以自己原本的形态降临地球的，只能采用引诱人类、恶魔崇拜、发展邪教和莫度那种凭依人类等形式来干涉人类的世界，就像是妖精无法轻而易举地在世界的这一侧说出妖精语一样，这些某种意义上算是幻想种的家伙们都在遵循着这些不成文的法则。 就连克劳利和亚茨拉斐尔两个人，在地球上使用的也不过就是被派遣来地球所临时捏造的炼金身体。 这某种意义上也就是说，获准来到地球的天使和恶魔的力量都被限制在了一具炼金身体的极限里，真论生死搏杀的话，斯特兰奇有自信一个人就能打赢他们俩，但如今他的剑切割过这些恶魔的身体，除了它们身体的边缘被烫得滋滋作响之外，几乎没有形成任何有效的伤害。 剑锋就像是划过了一片有些黏腻的空气，毫无切割到实物的质感。 毫无疑问，它们是用自己本质的形态降临的。 描摹着复杂花纹的布带捆锁住其中两只恶魔，斯特兰奇的魔力化作荆棘之鞭，哪怕无法彻底地杀死它们，但他的魔力足够让这些家伙承受痛苦。 “这是违规行为，你们这样的做法越界了。” 新晋的至尊法师咬着牙，用余光暼了一眼费尔南多。对方甚至比他自己还游刃有余一些，混沌魔法的魔力爆发而起带来的念动力几乎像是肆意揉搓橡皮一样折碎了恶魔拟态躯体的骨骼。 斯特兰奇：“……” 这看上去确实有点不太“人道”，但确实是行之有效的办法，只要反复破坏对方的身体结构，让它们把精力全部都用在恢复重生上，这场拉锯战的风险就能够被大大降低。 于是他把视线重新转移回被拷问的恶魔身上。 恶魔的身体上带着浓重的硝火和硫磺的味道，就像是刚刚从岩浆池里爬出来一样。 “你们宁可打破和天堂的停战协议也要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神经外科医生皱着眉头猜测道：“难道就因为费尔南多之前破坏了梅菲斯托菲勒斯凭依莫度的计划？还是说因为我们把他扔进了地狱？” 但是堕入地狱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说实在的，他估计地狱本土的生物都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生活环境就像是个不断坠入新倒霉蛋的垃圾场，甚至还有盘剥新人的特色文化。 金黄色的山羊眼珠转了转，根本没有眼白的眼眶显得格外可怖。 恶魔显然没有好好回答问题的打算，于是斯特兰奇从传送门里抽出一根长得像是个棒球棍一样的木棍，毫不犹豫地照着它的脑门来了一下。 恶魔：“……” 不得不说，在成为了至尊法师之后，斯特兰奇还算是打破了一些自己曾经恪守的原则。 包括动用暴力胁迫这点。 “费尔南多？” 它们用夹杂着咝咝声的英语反问道：“那是谁？” “费尔南多是谁？” 斯特兰奇开始觉得恶魔说不定真的很难沟通，也不知道克劳利擅长蛊惑人心的嘴皮子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技巧。 他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换了一种问法。 “你们不惜打破协定这样来到地球上，不怕被天堂制裁吗？据我所知，那位米迦勒手里可是有着对恶魔的特殊手段。” 他的话语顿了顿：“圣水，还有裁决之剑。” 如今的斯特兰奇当然不算相信这些天使都爱着人类，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大多都讨厌恶魔——从克劳利和亚茨拉斐尔的对话里可以见得。 “米迦勒。” “天使。” “米迦勒。” “叽嘻嘻嘻……” 恶魔们再度混乱地响应了起来，让斯特兰奇开始怀疑地狱里派遣来的大概都是些脑袋没长好的喽啰。 最后，其中一只抻着脖子，眼神里夹杂着狂热和鄙夷两种对立的复杂情绪。 “——米迦勒才不会用裁决之剑对付我们。” “那你们来招惹费尔南多——” 斯特兰奇觉得自己的耐性被急剧消耗着。 “费尔南多是谁？” “是谁？” “费尔南多是谁——” 神经外科医生猛然回头，想要伸手指给这群脑子不好使的恶魔去看。 下一秒，仿佛整个世界的时间都被拖慢了一拍。 番红色长发的大天使突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身后，天使的气息混杂在恶魔的硫磺味儿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裁决之剑的剑锋，甚至都能倒映出斯特兰奇惊愕的眼睛。 叽叽笑着的恶魔，在他的身边吐出了最后一句话。 “——因为大天使米迦勒，这一次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呀。” * 剑锋穿过那个人胸膛的瞬间，斯特兰奇恍惚地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一个太过诡谲的噩梦。 这些啪嗒啪嗒掉落在地上的粘稠血液是真实的吗。 传说当中正义凛然的光之天使突然刀剑相向，是真实的吗。 费尔南多和米迦勒有着颜色近似的红发，两个人的表情一个惊愕一个冷漠。夕阳的橘黄，圣诞节里有些冷冽的空气，还有地面上因为战斗而掀起的扬尘仿佛一瞬间都陷入了静默，只有他最熟悉的魔法师微微哽咽了一下，仿佛还没明白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把剑微微搅动了一下，又猛然从贯穿的胸膛中撤出，带着奔涌不止的血流。 他会死。 第一次地，神经外科医生的心里，萌生出这个近乎于荒谬的念头。 他会死。 那个强大到近乎可怕，生生逼退了多玛姆的家伙会死。 米迦勒的剑是概念层面的武器，和任何人类缔造并使用的兵器都有所不同，这一击干净利落，不带任何让人转圜的余裕。 “……费尔南多？” 神经外科医生的声音从喉管开始就发着颤。 不可逆转的崩坏从魔法师先生的胸口开始，很快就蔓延到四肢。斯特兰奇踉跄了一下，紧接着毫不犹豫地稳住身子。 “那是谁？” 他听见看不出性别的大天使用像是冰泉开冻的声音：“费尔南多是谁？” 祂抖了抖自己剑尖的血迹，神色空洞却又带着天使看待人类的悲悯。 …… 斯特兰奇开始念诵自己记忆过无数次的咒语。 以霍古斯的太古之躯，奥姝图的远古之名啊，阿戈摩托聆听吾辈。 他曾经无数次逆推时间，最长的一次不过两分钟，时间魔法是太过危险的力量，但这一次，他做得到更久。 时间像是湍急的洪流，而时间中的自己，仿佛一条拼尽全力逆流而上的鲑鱼。 凌晨五点，史蒂芬·文森特·斯特兰奇带着一身的冷汗猛然从床上醒来，窗外是暗淡的几点孤星。 第93章 最先感受到的是头痛。 斯特兰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像是低血糖患者一样在床上坐着怔忪了很久。 这是正常的魔力负荷，毕竟把时间向前推移了十三个小时, 对如今的他自己来说还是稍显勉强。 等到魔力干涉的余波从他的身上彻底消失殆尽, 神经外科医生拖着身体去盥洗室洗漱，刷牙，木着一张脸去厨房开火做早饭, 四片培根蜷缩在平底锅里滋滋作响。 做点机械化的工作可以让人平静，两片面包插进面包机里等着烤好，趁这个机会，斯特兰奇用魔力的切割线削下一块黄油。 和一个随时随地都在用魔力偷懒的家伙生活在一起之后，斯特兰奇觉得自己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一些影响。 最直观的表现, 就是厨房里的菜刀用得越来越少了。 等到炖煮的豆子在小锅里咕嘟咕嘟地翻滚起来之后，远天当中终于有了一点很难察觉的熹微晨色。 但还是太早。 虚数空间里可以让食材的状态永远不发生改变, 趁着热夹好了两个三明治, 斯特兰奇把它们一股脑地扔进虚数空间里，开始在藏书室里翻找关于天堂和地狱的资料。 他知道地狱文字和一些粗浅的风俗，但这一次魔鬼的动作显然太过异常，而一个天使要混杂在恶魔的行列当中, 无论从什么角度上来看，对于一个天使——尤其是那位大天使长米迦勒来说, 都太过屈辱了。 起码要弄明白那把剑, 知道避开它的方法，还有应对的手段。 时钟从五点半指向六点半，一个小时精神集中的高效阅读, 斯特兰奇阖上了手中的书页。 他的心里大抵对于这种生物有了基础的了解，但疑点仍旧很多。 地狱的不死生物，天使的神性。虽然传说当中天使这种东西是归属于上帝的统治的，但是几千年过去了，上帝的存在感比奥丁大概还要低一些。 当然，阿斯加德这些年的平定战乱大多数时候也是靠索尔洛基和他的小伙伴们，但起码……奥丁还在阿斯加德的王座上老老实实地坐着。 浸透了基督教文化习惯的斯特兰奇有些费劲地想象了一下，虽然他压根不是什么虔诚的宗教信徒，但让一个本质上是人类的生物去思考这些问题还是太过复杂了。 他隐约记得教义里有一条，叫作「不可试探上帝」。 神经外科医生甩了甩头发，他确实搞不懂为什么这群家伙会突然和费尔南多过不去。 上帝是不可揣摩的，斯特兰奇脑子里突然萌生出这句话，大概是他童年时期的某个时候，什么人告诉他的吧。 六点四十五，红发的魔法师睡眼惺忪地出现在了盥洗室。 “史蒂芬……？” 费尔南多咕哝着：“你起来这么早？” “我早就说过，卡玛泰姬的作息很严格。” 斯特兰奇听见自己努力平复住语气，用和以往别无二致的态度说道：“再怎么说我也是至尊法师，既然要领导其他的法师们，首先我自己就需要以身作则。” 哦，那可真够麻烦的。 费尔南多咕噜咕噜地刷牙，巨大的镜子里反射出斜靠在门框上的医生的样子，对方的视线一直都投注在自己身上，在沉默中带着温度。 混沌法师没察觉出对方有什么异样，毕竟据说斯特兰奇以前也是这副样子，只是他自己最近才逐渐注意到罢了。两个人各自举起自己的三明治吃了早饭，紧接着，费尔南多看到斯特兰奇披着魔浮斗篷，看上去像是准备出门。 “今天是圣诞节，你有出门的安排？” 他有些诧异。 “我有点事情要去找罗杰斯先生。” 费尔南多得到了一个临别的拥抱，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这家伙好像有点太过…… 他平时也没这么粘人吧？？混沌法师如是想到。 “我很快就回来。” 斯特兰奇嘱咐道：“在我回来之前，你别离开圣殿。” “好的，你现在终于开始履行监管者的职责了吗？” 费尔南多拖长了音调：“正好我昨天下载了新的游戏想玩，你早点回来——” * 他在街心公园附近截住了正在晨跑的美国队长，又在复仇者联盟基地的训练室里找到了娜塔莎，剩下的人都还在宿醉之中沉睡着，斯特兰奇并没有打算过早地将他们全部都叫醒。 美国队长在椅子上坐得端端正正，湛蓝色的眼睛进满满的都是严肃和自律，完全想不到前天——好吧，他们的昨天，这家伙还在和一群家伙混乱地碰杯喝酒，再负责将酒醉的同行一个一个扔回房间里。 “你是说，”史蒂夫·罗杰斯的表情格外凝重：“费尔南多在十个小时之后就会遇到危险？” “这也正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 斯特兰奇点点头：“对抗恶魔我还算有经验，但是同时对付天使和恶魔的话，尤其是天使还是那位米迦勒，我需要更多的帮助。” 又半个小时以后，娜塔莎毫不犹豫地拎着耳朵把还在睡觉的所有人都从被窝里用暴力拖了出来。 其中甚至包括随时可能会变成浩克的班纳博士——当然，他没有被拎耳朵，但是美艳的女特工直接强行掀了他的被子。 惶恐惊醒并且只穿了一条花短裤的伽马射线研究学者吓得差点当场变身。 “嘿Nat，起码进别人房间，尤其是进异性房间的时候……” 班纳揉着眼睛，然后从隔壁克林特·巴顿探员的房间里传来嗷呜一声惨叫。 班纳：“……” 行吧，他闭嘴了。 等到所有人稀稀拉拉地坐定，然后由美国队长转述了斯特兰奇医生的话之后，就连之前一直在抱怨“圣诞节早起算虐待你们的老板”的托尼·斯塔克，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噢上帝——算了现在不能说上帝，说不定那个老东西就能听到。” 托尼夸张地说道：“米迦勒？就是我知道的那个吗？小时候看过的宗教故事里的？” “我真意外你居然看过宗教故事，托尼。” 史蒂夫说道：“但听起来，是这样。” 大天使长米迦勒，上帝的使者，与神相似者，传说当中负责审核人类亡者灵魂是否正直的天使，也是宗教领域当中最为知名的几位天使之一。 《启示录》中有提及他与恶魔和死灵的战斗，《但以理书》当中也有他制裁堕天使的描述。 “Well……听上去他应该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才对？” 托尼·斯塔克非常不解地问道：“就像是索尔，哪怕北欧神话中写得再离谱不过，他们也是承诺庇护九界的神。” “我不明白。” 斯特兰奇同样也很不理解：“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说起来，你有没有告诉费尔这件事？” 史蒂夫沉吟片刻：“他自己有没有什么线索？” 神经外科医生动作一顿。 “没有，我没有告诉他。” 斯特兰奇的眼底翻滚着复杂的情绪：“我实在没办法告诉他我从什么样的未来回到这里……他不应该提前接受这个。” 众人皆是沉默了片刻。 最终，史蒂夫·罗杰斯轻轻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 一上午一下午的时间足够复仇者联盟的成员们根据斯特兰奇的描述做足了各种各样的准备，在黄昏如约而至之后，站在窗前佯装看书的神经外科医生猛地一抖手腕，展开了巨大的传送门。 严阵以待的费尔南多带着意外的表情发现，原本的两人作战突然就变成了一场群架。 全副武装的钢铁侠首当其冲地出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就开始冲着这些恶魔进行攻击，复仇者联盟的剩余成员也同一时间倾巢出动，克林特在抽出自己箭筒里的新箭时，甚至还小声地向着费尔南多道了一声谢。 “给的可真是时候。” 他麻利地调整着几枚传统弓箭的尾羽，保证它们在飞行的过程当中不会产生任何本不该有的偏转：“我是说破魔箭，这大概是我手里最先进的对恶魔泛用兵器了。” 根本死不掉的恶魔确实很麻烦，无论受到多重的伤害都仍旧会恢复原状，但斯特兰奇这一次做足了打算，神经外科医生双手合十，又重新复而摊开，就像是撕裂空间一样，扯开了一道全新的传送门。 空间割裂的边缘划破手掌和指缝，血液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让原本就因为车祸的创伤而显得斑驳的那一双手看上去更加伤痕累累。神经外科医生咬紧了牙，金色的魔力灌注在两根手臂上，硬生生以一己之力完成了对虚数空间的桥接。 “罗杰斯！” 他高声喊道：“把这群东西扔进来！放逐到虚数空间里去！” 话音刚落，举着圆盾的二战老兵就抢上前来，但有一个人的动作比他更快，深红色的魔力流束裹挟着一只恶魔划出抛物线，精准地像是投篮一样扔进了斯特兰奇划出的空间裂缝之中。 “这种时候你为什么不喊我来帮忙！” 一只手挥舞着三棱刺的魔法师满脸的不高兴：“明显这种事情我比史蒂夫要更合适吧！” 被点名批评的家伙一晃神，紧接着忍不住轻轻笑了笑。或许真的是他太过神经过敏了些，斯特兰奇不禁莞尔：“你说得对，我应该让你来帮忙。” 费尔南多的耳尖腾地红了：“……你知道就好！” 在第一个倒霉蛋成功惨遭封印之后，恶魔之中小规模地骚动了起来。 “人类。” “人类的魔法师。” “……不会魔法的人类。” “愚蠢的人类。” “自取灭亡的人类。” 沙哑交叠的声音从剩余的恶魔们口中传来，斯特兰奇伸手抽出维山帝之剑，将其中一只恶魔的心脏贯穿。被维山帝的白魔法所遏制，哪怕是不死生物也无法逃脱，神经外科医生一只脚踩在对方的手臂上，剩下的魔力化作从地面猛然冒出的光之矛，将恶魔的四肢牢牢钉在了地上。 质问为什么攻击费尔南多是行不通的，这群恶魔和米迦勒一样都是一副不讲道理的样子，斯特兰奇这一次换了个问法：“你们枉顾天堂和地狱之间的停战协定来到地面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清除灾害。” “杀死危险的生物。” “叽嘻嘻嘻，为了扼杀威胁。” “愚蠢的人类，还什么都不知道。” 都是些脑袋不好使的家伙，斯特兰奇想。他在心里大抵有些判断，大概费尔南多的魔力确实很危险，又或者他说不定有什么别样的来头，但那又如何呢，一个人灵魂的温度绝对无法欺瞒他人，作为一个对于灵魂魔法还算有建树的至尊法师，斯特兰奇敢对自己的判断打包票。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一个被踩在地上的恶魔发出愤怒的低吼，下一刻就被钢铁侠的掌心炮打碎了头盖骨。小胡子商人对此颇觉不屑：“我怀疑这些家伙的二十一号染色体都长了三条，连话都不会好好说。” “谁说不是呢，恶魔也和人类一样在生物学结构上讲有染色体的吧？” 克林特忍不住吐槽：“我之前一直不知道你们说的不死性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次可算明白了……” 不过再怎么难缠，场面也已经被控制住了。 斯特兰奇支撑着传送门，很快，又有两只恶魔被塞了进去，永久地封存在了时间静止的虚数空间之中。接下来，按照计划，应该是…… 米迦勒像是被逐帧反向擦除的图层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费尔南多的身后，近乎透明的裁决之剑高高举起，动作行云流水，和传说当中斩杀魔鬼的大天使长如出一辙。 记忆几近重叠，神经外科医生的心跳如擂，却表情八方不动。 啪地一声，斯特兰奇打了个响指。 班纳从突然张开的传送门里向外跑来，边跑边咬碎了之前一直含在嘴里的什么东西。伴随着咕咚一口咽了下去，浩克绿的皮肤瞬间取代了人类的肤色，一记重拳将人类体型的米迦勒直截了当地拍飞出去。 紧接着，浩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正义的天使居然也会用埋伏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都要怀疑自己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全部都是二道贩子送来的假货了。” 托尼·斯塔克也更换了全新的武装，第二套钢铁战衣准备就绪，所有的急冻导弹全部都已经瞄准锁定了被浩克砸得一个踉跄的大天使长，随时准备进行第二轮的攻击。 神性和不死性的生物无法被彻底消灭，而宗教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天使长显然也是这样，但即便如此，他至少能够掏出一两种将对方的行动能力限制到最低的手段。 比如冻成个大冰块，说不定就是好主意。 伴随着一阵爆炸带来的寒气，米迦勒从脚底到小腿都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壳，紧接着第二个斯特兰奇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两拳之间跃动着金色的魔力锁链。 “我无意冒犯，米迦勒阁下。” 他的态度礼貌得挑不出一丝毛病，但手底下却没有丝毫放松：“但看样子您好像是要对我们当中的一员不利。” “艾克恩之形，非常高级又细腻的魔法。” 大天使长甚至还有余裕来称赞斯特兰奇的术法精妙：“我知道你，地球上的至尊法师，维山帝的力量和你身上的阿戈摩托之眼证明了这一点。既然同是维持秩序的人，我想你应该比起其它愚蠢的人类多一些智慧才对——比如，不要对一个天使兵刃相向。” 或许人类的名字对于天使而言毫无意义，所以他才会是“至尊法师”而非“斯特兰奇”。 但，谁在乎呢。 斯特兰奇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声音。 “但如果您胆敢伤害刚刚站在您身边的那位——我是说，不管他是不是人类。” 金色的剑遥遥指向米迦勒，人类去面对神性的力量总会有种蜉蝣撼树般的感受，但起码在这一刻，他的眼底里毫无惧色：“如果您胆敢对他挥动您的剑，那么在场的所有人类都将会成为您的敌人。” 天使无机质的漂亮眼睛微微倾斜，在费尔南多的身上停住了不到一秒，又重新看了过来。 这一次，他的神色当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悲悯。 “我宽恕你，至尊法师。” 他说。 “我也宽恕你们，无知的人类们。” “你们是人类世界的守护者，这片石之森林就是你们战斗过的证明，你们同样也是为了这个世界而奉献力量的勇士，理应得到比普通的人类多一些的耐心。” 番红色长发的大天使站在冰中，站在掌心炮的威胁之下，站在魔力的锁链中央，神色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这是由于无知而引发的傲慢，愿我主宽恕你们的这份无知。” 巨大的白色翅膀在他的身后延展开来，在地面上投射出宽阔的阴影。夕阳将米迦勒的翅膀边缘镀上一层金色，如果不是他正打算对着费尔南多挥剑相向的话，斯特兰奇甚至会觉得这个场面格外圣洁。 “这片石之森林是你们同异域的怪物英雄作战留下的痕迹，是你们人类缔造的赫赫战功，但你们真的以为击坠了深海里的一只磷虾，摘下了森林当中的一片树叶，一切就将重归原状了吗？”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史蒂夫·罗杰斯的圆盾横在身前：“你知道这里出现的怪物的事情？” “我们在和你做同样的事情，为了维持整个世界的平稳，甚至天堂和地狱都不惜联合在一起。” 大天使仍旧带着那副悲悯和冷漠混杂的神色，对着史蒂夫回答道。 啪地一声，黑色的火焰从费尔南多的脚下猛然窜起。 贯穿他胸膛的，换成了一杆镶嵌着毒蛇装饰的长矛。 “幸会，各位，虽然和天使合作也确实让我觉得很恶心。” 陌生的堕天使说道：“你们可以称呼我为萨麦尔——或者不称呼也没关系，我不在乎。” 两度的场面近乎符合。 那根蛇杖上附着“即死”的特性，几乎没有生命可以从中逃脱。就和米迦勒的裁决之剑一样，这都是来自于“法则”和“概念”的降维打击，做足了准备的一击必杀。 这不是第一次了，就算再怎么不愿承认，斯特兰奇也能够意识到，这群家伙根本就没有和人类去讲道理的余裕——就像是一开始来到地球的洛基。 一人高悬在天空，一人站在原地，斯特兰奇和米迦勒的视线短兵相接。 “我的战场不在这里。” 他颤抖着声音说道：“下次我要在一开始就把你们全部都解决掉。” 第94章 凌晨五点, 曼哈顿区，布里克街, 纽约圣殿。 神经外科医生躺在床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换了衣服, 将复杂的魔术礼装佩戴在身上，魔浮斗篷顺从地裹在身后，虹膜异色的眼睛在黎明前的黑夜里熠熠生辉。 这时间里, 整个纽约都还在沉睡。 他从虚数空间里掏出来几个甜甜圈放在了餐桌上，又取出了一张便利贴，在盘子的旁边贴了上去。 [我有一些至尊法师的工作需要去一趟英国，你自己先吃早饭，如果我没能在合适的时间回来, 你就去复仇者联盟过圣诞节，相信罗杰斯先生和斯塔克先生他们都会欢迎你的。] 落款是他自己一贯的风格, 还经常被费尔南多吐槽写了一手的烂字, 当时他只是不咸不淡地说手部神经受伤就只能写这种字，结果对方毫不犹豫地就去给自己身上的魔术刻印灌注了足量的魔力。 “混沌之海的魔力不用白不用。” 红发的魔法师笑得理所当然：“而且我也希望你的手能恢复正常。” [——史蒂芬·V·斯特兰奇] 金色的传送门出现在面前，至尊法师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门的另一面是英国圣殿的大厅。 * 纽约市和伦敦有五个小时的时差, 现在的时间正是伦敦深夜的十二点。 也就是，这个国家圣诞庆祝的最高潮。 就连圣殿都无法免俗, 不过考虑到这里住着真正的恶魔, 节日的氛围都顾着克劳利的心情而略微收敛了一些。 对此，恶魔本人的态度是—— “反正不过就是该死的吃吃姜饼和分享礼物，我知道你们这群法师的心里根本没有上帝, 所以我是不会介意的。” “克劳利！” 亚茨拉斐尔拔高了音调：“这是在渎神……” “Azi，你也知道我是个恶魔，渎神这种荣誉加在我身上真让我受宠若惊。” 镇守圣殿的丹尼尔等人对这两个家伙的日常呛声已经麻木，虽然不知道新的至尊法师也就是他那个传说一样的师弟为什么会选择收留这两个家伙，但无论如何，他们相信着古一法师的眼光和斯特兰奇的个人能力——他迄今为止一直都做得很好。 就在这样一个最值得庆祝的日子里，斯特兰奇突然出现在了伦敦圣殿。 除了站在原地的天使和恶魔之外所有人都向他行礼，他一副还没习惯这种场面的样子摆了摆手，对着天使和恶魔说道：“借一步说话，我找你们有点事情。” 无人的房间里，斯特兰奇的表情非常凝重。 “天堂和地狱在几个小时之后的计划，你们都知道多少？” “什么？” 亚茨拉斐尔大惊失色：“之后天堂会有什么计划吗？！” 斯特兰奇：“……” 以他对这位天使的了解，对方大概确实没有说谎。 这样的话，问题就很麻烦了。 “起码据我所知大天使长米迦勒会亲自出动，而且混在了一群恶魔当中，所以我想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才会让天使做出这种事——虽然我没什么宗教信仰，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对天使还算有着概念层面的理解。” “米迦勒？” 亚茨拉斐尔一副大脑有些卡壳的样子：“就是那个，红色长发，然后有一把大剑的那个？他的剑有这——么长……” 斯特兰奇打断了亚茨拉斐尔的话：“是他没错。” “那不可能，米迦勒亲自降临的话几乎等同于要对地狱发动全面战争了。” 亚茨拉斐尔的第一反应仍旧是否定：“而且混迹在恶魔之中，这种描述简直不可思议……虽然有的时候米迦勒确实会因为各种原因前往地狱，但是他的态度总是那么的——” 置喙上司是不好的，于是亚茨拉斐尔犹豫地闭上了嘴。 紧接着克劳利帮他补充了后半句。 “——那么的高高在上，目中无人，我猜你想说的是这两个词之一。反正天使在面对人类的时候也都是一副营业用的表情，恶魔起码更真实一些，嫌弃的表情都写在脸上。” 斯特兰奇：“……” 这两个家伙捧哏逗哏倒是非常默契，但是可惜的是从亚茨拉斐尔这里看上去大概是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了。 于是效率极高的斯特兰奇立刻将矛头对准了克劳利：“你那边的情报呢？地狱方面，近期有没有什么异动？” “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地狱了。” 恶魔回答道：“但是我有一些线人……他们确实提到过，天堂和地狱最近会有一些异常。” 一些异常，斯特兰奇注视着他，等待对方的后文。 “能够让天堂和地狱都握手言和的事情——虽然我很想说几乎不存在，但是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话，那一定是有什么在动摇天堂和地狱的根本。” 克劳利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以至于他们不得不放下几千年的对立和仇怨，妄图想要一次性地去解决全新的问题。” 这听上去很有道理，但无论如何也和费尔南多不搭边。 斯特兰奇面色不动：“比如说？” “能够让一直以来都队里的两方暂时合作的，往往是共同的敌人，而让天堂和地狱都感到棘手的……” 克劳利回忆了一下他的试探当中所感知到的魔力波动：“未必是当下的危机，毕竟加百列那群混蛋向来喜欢把问题扼杀在萌芽状态。” “那么我可以理解为……” 斯特兰奇表情有些凝重：“天堂和地狱认为，费尔南多有可能会在未来做出同事威胁到天堂和地狱两方的事情？” “很明显，在他们的眼里是这样。” 克劳利耸了耸肩：“不过具体为什么，像我这种层面的小角色就很难探知到了——我和Azi很早以前就没在核心的业务内容里，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可以优哉游哉地生活在地球上。” 神经外科医生点了点头，表情上喜怒不显。他审视了一番克劳利墨镜之下的眼睛，又问道：“英国最近的去地狱的途径是哪里？” “你真要去？唉——” 恶魔耸了耸肩，试图说服他些什么：“地狱里的那群老鬼可不是像我这么好说话的，他们更没有脑子，当然不是我对我的同事们有恶意，但他们中的大多数真的不是很聪明。” “而且还很危险。” 亚茨拉斐尔补充道：“他们不死，长生，拥有着强大的、对你们人类而言危险又有害的魔力，从各种角度上讲，我都不建议你孤身一人前往地狱。” “我是至尊法师，有我自己的判断。” 斯特兰奇简洁地说道：“现在，你们可以把通往地狱的通路告诉我了。” “唉——好的。” 最终，克劳利带着不情愿的表情，刷刷地写下了地址。 * 伦敦时间，凌晨四点。 郊区的一家墓园里，只剩下守墓人小屋里留下的一点灯光。 斯特兰奇披着斗篷从小屋旁边走过，手里提着一盏昏暗的提灯。 “这个时候你来这里做什么？” 吱嘎一声，守墓人小屋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夜里可是魔鬼最为活跃的时候。” “不劳您费心。” 披着红色斗篷的斯特兰奇声音平稳地回答道：“我今天找它们有些事情。” 白发苍苍的男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决定不再多管闲事，又重新关上了房间门。 夜色里逐渐弥散起雾气，红色披风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迷雾当中。 …… 地狱。 熔岩和硝火的气息格外呛鼻子。 斯特兰奇用剑挑着一只恶魔，声音平稳，毫无一丝波动：“萨麦尔在什么地方？” “你是谁？” 被魔力拘束得动弹不得的家伙咬牙问道：“你找萨麦尔干什么？” “毕竟我只见过他一个看上去还有些本事的恶魔。” 剑锋一挑，神经外科医生毫不犹豫地切下了对方头顶上的一只角，速度快得仿佛看不清动作：“而且碰巧，我和他有些私仇。” 时间加速的魔法环绕在斯特兰奇的周身，这让他的眼里，整个世界的运转都显得拖慢了节拍。 在这个过于缓慢的世界里，魔力的释放和流动都显得肆无忌惮起来。金红色的魔力形成铺天盖地的洪流，哪怕正统的恶魔无法被彻底的杀死，但他今天原本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在地狱展开一场屠杀。 一个响指过后，山岩深涧，火湖和地狱弥散的雾霭之中，出现了无数个斯特兰奇的身影。 他们几乎都保持着同样的表情，毫不犹豫地撬动魔力去斩杀着向自己袭来的任何一只恶魔。 “我找萨麦尔。” 其中一个斯特兰奇歪了歪脖子。 “如果萨麦尔不行的话，我找路西法。” 另一个斯特兰奇说道。 “你是什么人？！” 有恶魔问道：“普通人类法师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前往这里的方法！” 下一秒，说话的家伙头颅直接就遭到了魔力的冲击而彻底被破坏。 第三个斯特兰奇将手心里金色的维山帝之剑挽了个剑花：“我是谁不重要。” 如是三番，在将地狱的表层反复搅合了半个小时之后，这片废墟一般的空地上终于出现了几个陌生的身影。 其中领头的那位斯特兰奇并没有见过，垂着黑色的长发和一看就不那么健康的肤色。但略微站在他身后的那位他倒是很清楚——主要是对那把带着即死特性的蛇头杖印象深刻。 “艾克恩之形。” 为首的那一位拍了拍手：“不错的——” 刷地一声，金色的魔力集束像是子弹一样擦着他的耳鬓飞过，带起的强风掠起了对方的一缕黑发。 “我不需要你们来称赞我的白魔法用得怎么样，路西法先生。” 既然能够站在萨麦尔的前面，那么对方的身份显而易见：“我今天来这里只是为了做一件事——阻止你们接下来的一切行动。” 红色的眼珠转了转，对方很快就明白了斯特兰奇所指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不明白，人类的法师。” 萨麦尔问道：“还是说你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如果是别的法师或许会是这样，但所有的人类里，唯独了解着混沌魔法，还职掌着维山帝力量、能够观测多元宇宙的你不应该这么觉得。” 无数个艾克恩之形归于一处，斯特兰奇前踏一步，从四肢百骸泛起裹挟着魔力的气流。空间折叠扭曲化作万千镜像，萨麦尔提着自己的蛇杖横扫过来，这种即死武器只要正面命中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但斯特兰奇的动作毫无躲避的痕迹。 下一秒，被击中的至尊法师像是玻璃碎裂一样，化作湛清色微微发光的魔力蝴蝶。 萨麦尔眯了眯眼睛，同样有所动作。 对方，很强。 作为人类超乎寻常的魔力数值，以及过于异常的时间魔法。哪怕单论身体能力根本无法和一只恶魔相抗衡，但在活用重力操作，时间加速和各类复杂术式的加护之下，就算是接近战的反应都挑不出丝毫的毛病。 魔法阵环绕在手指尖，几乎是生死搏杀的场面，斯特兰奇却觉得格外平静。 “你们的招式还真奇怪……” 彼时，在更早一些的过去里，费尔南多也曾经对奥姝图的白魔法有着一星半点好奇性质的了解：“这种可以说是攻击化解的替身？” “某种意义上吧，毕竟更加深层次的魔法都是概念层面的博弈，这种手段某种意义上可以绕行一部分的规则……唔，就像那个什么，黑客寻找防火墙的BUG一样。” 斯特兰奇在脑袋里挑了个解释：“和人类法师的战斗很大概率用不上，但是如果是对付那种本身就有着很强对魔力的家伙，就总得多做几手准备——靠时间加速和时间闪回还是不够的。” “很有道理……” 像是猫科动物一样的家伙在沙发上拉长了身子，张牙舞爪地伸懒腰：“我只是觉得有点不符合你的画风而已。” 变成蝴蝶啊什么的……他扬了扬自己的手机，里面正播放着什么魔法少女的动画片。 “——你别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编排我！” 被明示的家伙立即就涨红了脸，紧接着浑身僵硬地离开了：“我还有事，先去看书了！” “那加油，学徒——” 沙发上的混沌法师挥了挥手，尾音高高地挑起来，那样子看上去既欠揍又莫名地让人心率过速。 地狱里，斯特兰奇握住手中魔力凝实的维山帝之剑，剑锋的魔力充溢得简直要流淌出鎏金色的火焰。 湛青色的蝴蝶擦着萨麦尔的面庞飞过，而另一旁，从传送门当中破空而出的斯特兰奇以极难避开的角度向着对手一剑斩下，萨麦尔的半侧腰腹都裂开了巨大的伤口。 “你明知道你杀不死我。” 萨麦尔一只手捂住腰腹：“这种对你们人类来说很致命的创伤，在我们看来也不过片刻就能够恢复。” “但我可以反复杀你无数次，而倘若这期间你杀死我任何一次，时间的闪回就会将一切推倒重来——同在时间的枷锁之下，我猜或许长生种的你们会更加耐心一些？” 斯特兰奇寸步不让：“一直杀到你们放弃这些愚蠢的想法，一直到你们不敢再打费尔南多的半点注意。” 神经外科医生的嗓音低沉，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他们很快就又交战在一起，魔力灌注在四肢可以让人类的身躯不知疲倦，无数的咒术加叠可以让人类的限度被极大程度地向前延伸，双方互换了一身细碎的伤口，而斯特兰奇甚至真的有几次毫不犹豫地击穿了萨麦尔的心脏。 “我承认你为强者，人类的至尊法师，你确实被教导得很好。” 皮肤灰白发青的恶魔抹了一口自己嘴角深色的血液：“但你不该这么一意孤行，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费尔南多是谁？” 两人战至正酣，身后一直作壁上观的路西法突然问道：“你已经不止一次提到这个名字了。” 几乎是伴随着他的动作，另一个斯特兰奇警觉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手中赛托拉克的猩红布带蓄势待发。 ……不能给这些家伙任何一点离开地狱的机会。 不需要提醒，这点意识不言而喻。地狱的沉沉雾霭当中，从最开始就潜伏着斯特兰奇提前布下的若干魔力感知网路，如果还有强力的幻想生物或者恶魔靠近这里，在第一时间就会触发警报。 但很意外的是，这些警示一个都没有被触发。 这开始让斯特兰奇有些怀疑，地狱里是否已经有了别的恶魔潜伏到地球之上。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至尊法师，实际上我们确实也有这样那样的备用方案，不过制定这个方案的其实不是地狱，而是……” 他伸手指了指上方，带着些难以言喻的表情：“事实上，我想要给你看一些东西，不过这大概需要思考桥接……你们人类之中也有心电感应的变种人对吧？是类似的一种能力，不过是基于法术的原理。” 斯特兰奇给了对方一个“你以为我会信？”的表情。 别的不说，空门大开撤下防御地让别人去入侵自己的意识，还是地狱之主的入侵，无论怎么说这也太过疯狂了一些。 本质上路西法这样的家伙和人类的思考模式是截然不同的，他们根本不会在乎人类的生命——就像是人类不会在乎一群蝼蚁的具体想法一样。 “我以‘傲慢’的名义来起誓。” 被警惕的家伙轻轻笑了笑：“如果我想杀死你，还用不着使用精神干扰之类的手段。” “因为或许你的力量可以抗衡梅菲斯特，或许可以和萨麦尔在体力耗尽之前打得有来有回，但和我？”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近，方形瞳孔看上去诡谲异常：“那还差得太远……” 他的一枚食指，轻轻按上了斯特兰奇的太阳穴。 * 滴答。 最初是一滴，紧接着，知识仿佛是突破了桎梏的洪流一样，毫无约束地侵蚀着神经。 路西法显然不会是什么怜惜人类的角色，几乎是一瞬间，斯特兰奇的意识就像是沉入深海一般被淹没，只留下了一串细碎的气泡。 但坠入深海的他，没有因此而闭上眼睛。 “你有没有注意到，大多数创世神话里最古老的神，都带着人类所无法理解的狂性。无论是不断衍生出魔兽的提亚马特，还是吃掉了自己每一个孩子的乌拉诺斯，神话最初都是些你们人类的记载里很难理解的内容。” 路西法的声音出现在斯特兰奇的意识当中。 最后，提亚马特被他的孩子们杀死，乌拉诺斯被他的孩子们杀死，上帝以自身的力量创造了诸多天使和这个世界，盘古的尸首化作山岳湖泊，始祖巨人尤弥尔死亡的躯体之上，诞生出光明精灵和黑暗精灵。 “从各种时间尺度上来讲，从混沌之海当中直接涨落而出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你们普通的人类能够理解的，只要放着不管，就会像是逐渐蔓延而生的有毒蔓草一样，不断地给一个世界带来灾害。” “你是说费尔南多？” 斯特兰奇警惕地问道：“那不可能！他——” 混沌之中会诞生秩序，这点就像你们人类知识里的熵增原理一样，是不变铁律。 路西法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响彻在耳边又带着毒蛇吐信一般的寒意。 而最初的那份“秩序”是混杂着混沌之海无边混乱（Chaos）的，需要一代代的自然净化和过滤，才能被开辟成为一个新世界的基石。奥丁是第三代的北欧神，而索尔和洛基称得上是第四代，他们的思维模式就和你们人类更加趋近——别这么看着我，我读了一点点你的记忆。 红色的眼睛里露出有些了然的笑意。 ——宙斯是第三代的希腊神，在古神的尸首之上，总会诞生出新的、更为璀璨的东西。 “你还想知道更多吗？人类的至尊法师。” 路西法问道。 不等他回答，一幕幕一人类的大脑很难解析的图景就被灌进他的脑海。 混沌之海当中涨落而出的怪物。 被杀死的神。 在被杀死的古神的遗骸之上，世界的图景徐徐展开，一切静默生长。 人类的肉眼拥有三种视锥细胞，能够感知到红色、绿色和蓝色三种颜色的光波，而这三原色互相交叠，构成了人类能够感知到的万千世界。 据说猫狗拥有两种视锥细胞，蝴蝶有五种，而口足目动物的皮皮虾拥有十六种视锥细胞，不同生物能够看到的色彩图景本身就是不同的。 医学层面上讲，人类肉眼能够聚焦的范围只有焦点附近的一小片区域，是因为人类的大脑只能够处理如此范围的图像信息。 而路西法所灌注的信息量，早就远超过了作为普通人能够承载的阈值。 …… 潮水退却。 神经外科医生猛然睁开眼睛，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就连太阳穴都隐隐传来思维过载给大脑带来的跳痛和负荷。 “啊，竟然没疯。真让人意外。” 地狱之主环抱着自己的手臂，满脸遗憾的表情：“这样的话我又不得不跟你解释……反正单看的话你也看不懂什么，真是的，为什么不能直接陷入疯狂呢。” “你是什么意思？” 斯特兰奇觉得自己的每个关节处都泛着酸涩，这太过了，但他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倒下去。 “——从很久很久之前，从人类的文明建成之前开始，杀死每一个从混沌之海当中诞生的生命，就已经被写入我们维护世界运转的底层法则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对部分宗教内容有曲解和错误归因，小说剧情需要，作者本人无宗教信仰。 第95章 恶魔总能蛊惑人心。 斯特兰奇想反驳说这到底是什么胡言乱语, 但灌注进脑海当中的那些知识却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都是真实的。 哪怕他作为人类的大脑无法解析其中大多数的内容, 而知识的杂波会让他每一秒都濒临疯狂的界限, 但他仍旧可以在这样的信息洪流当中勉强辨识出来——对方所说的一切，全部都是真实的。 “但是费尔南多他不一样……” 神经外科医生的嗓音里带着颤音，他死死地盯紧了路西法的那张脸, 对方的面庞里看不出一丝的动摇，完全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是年长他无数倍的地狱之主，斯特兰奇想，他说出什么东西都不奇怪。 “但是费尔南多不一样，他绝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 丧失了理性的怪物。” 虽然年龄不明，身份不定, 脑袋里装满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和知识, 但他绝不会是什么怪物，他—— 他昨天还在和复仇者联盟的所有成员一起庆祝了节日的道来，时间再向前推移，他无比认真又郑重地悉心准备了每一个人的圣诞礼物。 “他绝对不会是什么怪物……” 魔力化作从指缝溢出的流光, 鬓角白色的几缕头发无风自动，巨大的魔法阵在地狱的天幕和脚下铺陈开来, 雷电交叠在天地之间, 仿佛是末日之前世界的悲鸣。 “你们谁也别想从地狱里爬出去。” 斯特兰奇宣布，魔力的暴涨甚至让他的瞳孔都泛起魔力的辉光，就连他周围的空间都发生了微微的偏折和扭曲。 维山帝魔法师最为擅长的作战方式, 也正是这种针对空间加叠、镜像与偏折的诡谲手段：“我或许无法彻底地杀死你，但是同样的，你也别想在这里杀死我。” 这场战斗漫长得看不到尽头。 肌肉会觉得疲惫，但魔力能够驱动身体。斯特兰奇很少采用这种极端的战术，但是和地狱之主这种规格的家伙打消耗战来拖延时间，他不得不选择一些曾经觉得铤而走险的手段。 “你疯了吗？” 路西法一个后仰避开了斯特兰奇的攻击，实际上这个人类的力量在他看来算不得什么，但是百折不挠得令他觉得不可思议：“这样下去对你而言没有一点好处，用人类的躯体来和不死生物相抗衡，这种无异于以卵击石的做法改变不了任何事。” “但这足够让你们一个人也别想从这里跑出去。” 斯特兰奇咬着牙寸步不让：“我的艾克恩之形和魔力会遍及这片区域，你们谁也别想从这里离开。” “…………” 路西法诡异地安静了一下。 “我以为一开始你只是在口出狂言。” 他的声音顿了顿：“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不懂规矩的至尊法师。” “真让人怀疑你的前一任到底有没有好好地办理交接手续，虽说人类的寿命短暂总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意外，但……我很少见到这种将世界安危的天平和你自己的个人喜好放在一起权衡，还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的。” 他带着饶有兴趣的表情：“等你死了以后地狱非常欢迎你的到来——我觉得你的某些特质和我们这里很合适。” 被点了名的史蒂芬·斯特兰奇微微一偏头：“再重复一遍——他绝不会是你们口中的怪物。” 我知道他。 虹膜异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犹豫。 我认识他的时间，比你们这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要久得多，我从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认识他，他有一颗即便是拼凑起来的，但却仍旧熠熠生辉的心。 千言万语在喉头被反复辗转和咀嚼，但最终斯特兰奇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整片空间无声却不安地躁动着，世界像是一团柔软的魔方一般被反复折叠扭转，而在倒错的空间当中，两个人跳跃在各个位置，警惕地互相攻击。 这感觉非常熟悉。 在最初，他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法师的那个晚上，名为费尔南多·卡奥斯的魔法师就是在这样的一片旋转倒错的空间之中带着他突出重围，又安然离开。 而如今换他来做同样的事了。 他的额角有明显的淤青，脸颊上带着魔力擦过形成的刻痕，手指的指尖和指腹泛青，是过量魔力作用在人类的四肢远端所形成的症状。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和对方缠斗在一起，并没有明显地被拉开差距。 “至尊法师，你叫什么名字？” 路西法突然问道：“你的这份坚韧值得我来问你的名字。” “我会因此而被诅咒吗？被地狱的不死生物来叩问姓名听上去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斯特兰奇抬了抬眼皮：“大家都会魔法，省了这套流程吧。” 似乎是这个态度大大地取悦了对方一样，路西法突然收手后撤拉开安全距离，紧接着迸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 他笑得前仰后合，看上去快活极了。 “大概有一千年没有人类跟我说过这种话了，诅咒？” 他挑起眉毛看着斯特兰奇：“你觉得我会用名字来诅咒你？还是说你觉得我想要诅咒你的话需要提前知道你的名字？这简直是我最近的这几十年里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我想告诉你另一件事，年轻又固执的至尊法师先生，说不定你听完之后就会迫不及待地从这里离开。” 路西法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钻进脑海，平淡的语气和措辞连在一起，却像是一把敲进灵魂的凿子。 “——你真的以为地狱在这件事里是负责领头的吗？这是你今天最大的判断失误……那些天使，还有统帅着天使的，我无法说出名字的那位——他们比我们还要迫切地翘首以盼着你那位小朋友的死亡。” ！！ 虹膜异色的瞳孔猛然皱缩。 “还是说，时至今日，你还觉得天使这种生物真的就是善良纯真的代名词？在一个试图杀死西欧地区大量人类只让诺亚一家存活下来的神的带领下，你觉得他们能对你的小朋友抱有多少善意？” 路西法眨了眨眼睛，心满意足地添上了最后一刀：“而且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怎样预判出我们的行动时间的，但是制定行动安排这一点同样也不归我管——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虽然暂时听一下那家伙的话让人非常气恼，但就在你来到地狱之前不久，祂已经召集了天使准备前往地球的纽约。” “现在赶回去大概还能见最后一面。” 路西法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出现在自己的手指尖：“还是说你打算继续和我干耗下去？” “…………” 一股寒气顺着脊柱和神经遍及全身，斯特兰奇浑身僵硬地看了一眼路西法：“你这是在骗我离开地狱。” “当然，恶魔在人类的眼中总是诡谲又狡诈的对象。” 红色的眼睛眨了眨：“但幸运或不幸的是，我从来不屑于做这种事——当然，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也没什么办法。” 他环抱着自己的手臂，一副“信不信由你”的表情，神色镇定又自信，就好像斯特兰奇继续在地狱里捣乱也无法影响到他分毫的样子。赤红色的瞳孔注视着面前经验尚浅的至尊法师，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对方的脸色一片青白，先是惊愕，再是愤怒，最后变得惊疑未定。 他看着对方一下子像是慌了神一样，倒退了一步，接一步，然后转身向着地狱的边境奔跑而去。 他看着斯特兰奇消失在一片金色的传送门里。 “我总觉得这应该不会是最后一次遇到你。” 有一双赤色瞳孔的地狱之主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或许会在别的什么时间相位吧——唉，这家伙走得太急，我都忘了告诉他，能够超越时间的不止有维山帝的至尊法师，同样具备三位一体权能的……上帝也可以。” 他一转身，招呼着身边受了伤默不作声的属下：“走了，回去吧，看来咱们只需要拖延时间罢了。” * 美国，威彻斯特郡，一片花岗岩构筑而成的岩石森林。 斯特兰奇带着惊惶的神色从传送门当中踏出来，动作踉跄得几乎像是从半空被击坠。空地上是一片废墟，托尼·斯塔克的战衣半开半阖地靠坐在花岗岩构筑的树下，钢铁战衣折损了一大半，手里还捏着一撮烧焦的白色羽毛。 “斯塔克？” 斯特兰奇快步冲着他走过去：“发生了什么？”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托尼·斯塔克带着有些沙哑的嗓音问道。 神经外科医生带着惶急的表情，用目光将这片空地逡巡了一个遍，史蒂夫·罗杰斯坐在树荫里，带着铁青的面色，他从未见过美国队长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发生了什么？罗杰斯先生？罗曼诺夫女士？” 史蒂芬·斯特兰奇问道，被叫到名字的两人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表情当中都带着痛苦和疲倦。 “医生。” 湛蓝色眼睛的二战老兵只是轻轻开口：“你回来了。” “——费尔南多呢？” 就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医生的视线扫过整片花岗岩缔造的灰白色森林，这里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在日光之下静寂得令人毛骨悚然：“他在什么地方？他有去找你们吗？” “……” 史蒂夫还没来得及说话，斯塔克就终于像是忍不住一般抢白：“你总算问出这个问题了？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在这里……” 他从树下站起来，浑身上下的战衣发出濒临破碎的声音。 一只金红色的手臂拎住斯特兰奇的衣领，差点要将对方提离地面：“为什么在最关键的时刻你一直都没有出现——” 钢铁侠的目光当中喷吐着愤怒的火焰，但在他真的近距离看到斯特兰奇的状态之后，他又突然骂不出声了。 神经外科医生的十根手指，指尖全部都泛着青紫，指甲盖劈裂开，滴滴答答地往地面上滴落着鲜红色的液滴。 他的额角有一块明显的青紫，略微开敞的衣襟之下，是已经颜色显得有些不正常的皮肤。对方很显然也陷入了一片苦战，说不定是从更加危险的境况之中抽身而来。 “你说得对，斯塔克。” 斯特兰奇的声音里甚至都带着些气若游丝的意味：“是我来迟了。” 这一次，他甚至都没有见到他。 就仿佛是无数的努力都在将情况变得更糟一般，神经外科医生的视野扫过一片疮痍的空地，难得说不出一个字。 “费尔南多他……” 史蒂芬·斯特兰奇最终还是问道：“他到底怎么了？” “一群长着翅膀的家伙袭击了复仇者联盟基地，然后我们且战且退机缘巧合地来到了这里，它们说自己是天使，奉上帝的旨意前来……该死的，我就不该相信圣经的故事。” 斯塔克自嘲地说道：“没有比这更加糟糕的事情了，天使，天哪……我小时候竟然还相信过它们是能够来拯救人类的。” 斯特兰奇抿了抿嘴，他没有再问关于费尔南多的事情，众人如今的表情已经沉默着宣告——那些天使们确实成功了。 它们圆满地完成了上帝的旨意，并且秉持着高位生物的“怜悯”，没有杀死任何一个“多余的人类”。 斯塔克打量了一番斯特兰奇的表情，还是问了出来：“你去了什么地方？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到最后都没来得及赶回来？” “——那不重要，那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红色的斗篷裹紧它的主人，想要去擦拭斯特兰奇几乎已经没什么好皮肉的双手，却又担心影响到他而不敢轻举妄动，神经外科医生自嘲般扯着嘴角笑了笑：“反正已经……斯塔克，你的战衣上有战斗记录吗，把那个交给我。” 斯塔克一挑眉。 “虽然我确实做了这份记录……但不行，你得先告诉我你之前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小胡子商人却意外地在这种地方很是固执：“否则我没办法把这些资料交给你。” “托尼？” 美国队长在不远处皱着眉毛喊了一声。 “别试图说服我老冰棍，这是我的原则问题，这家伙必须得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为什么他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失联——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但是只有你们这种能够随时出现在地球任何一个位置上的法师……” 斯塔克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斯特兰奇：“只有你，史蒂芬·斯特兰奇，你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迟到，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 虹膜异色的眼睛同样回望着托尼·斯塔克，后者俨然一副“我需要一个解释”的模样。不管注视着这家伙多少次，托尼想，这确实是那些奇幻故事里一双法师的眼睛。 “……我当时不在地球上，我去了地狱，然后见到了真正的恶魔，萨麦尔和路西法……发生了很多事情。” 斯特兰奇简略又囫囵地开口：“你现在可以将作战记录交给我了。” 战衣里的男人眯了眯眼睛，观察着神经外科医生的表情。 “好，我是说，当然。” 咔哒一声，金红色的战衣外甲里弹出来一小片U盘，甚至还是USB通用接头的。斯特兰奇的样子和他记忆当中的有些出入，起码和昨天大家一起度过圣诞夜的时候不太一样。 不得不说，作为商人的直觉让他察觉到了些什么：“我们还能够提供些什么？我听费尔南多说你还可以读别人的记忆……你要不要看我的？” 斯特兰奇的眼神里仿佛终于有了焦距：“费尔南多……他什么时候告诉你们的？” “在被一个天使——鬼知道叫什么名字——用一把奇怪的弓箭击落之后。” 托尼·斯塔克回想着当时的场面，表情有些沉重地说道：“他说，你一定在什么更加危险的地方战斗……然后说，等你回来之后，让我把这些资料交给你。” 直到最后一刻，直到身体在魔力的箭矢作用下逐渐崩坏之前，红发魔法师的表情都显得镇定又从容。 “他一定会来问你们。” 费尔南多倒在史蒂夫的身前：“那个时候，他或许会读你们的记忆，我知道很多人会在意这个，叫做‘个人隐私’之类的……但是真的等到那个时候……” “……别拒绝他。” “——” 斯特兰奇伸出手，在托尼·斯塔克的额头前划下一道圆环形的传送门。对方的记忆联通着他自己的记忆，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甚至会让人觉得他自己才是那个穿着钢铁战衣，在天空当中抵御天使大军的人。 他看着他的魔法师像是红色的鹤一般从天空中坠落，在众人的目光当中握住胸口的那支箭，皱缩着表情，每句话都带着颤音和气声。 他听到对方为自己开脱，说这个时候“他一定在做更重要的事情”，天使大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安静地离开了，空旷的空地上，只剩下了鲜红色的液体安静流淌的无声默剧。 他看到对方的眼睛深深看进众人的视野里，就好像要通过这些人的视线和记忆，再去看透什么人。 费尔南多挣扎了一下，而这番挣扎的动作，甚至加速了他身体崩坏的过程。不管这些天使到底都有什么样的后手，但迄今为止的每一次，都采用的是更加高维的、概念层面的攻击。 他看到对方最终还是卸了力气，只是嘴唇稍微动了动，做出了无声的口型。 那是妖精语，全世界的人类里只有少数几个人类能够掌握的语言，斯特兰奇的读唇技术并不怎么高明，比起神盾局的探员来说相去实在太远，但他仍旧能够勉强读懂这句话的含义…… “我在过去等你。” 第96章 纽约市, 布里克街，117A#。 十二月二十五日, 圣诞节, 凌晨五点。 史蒂芬·斯特兰奇躺在床上，他冲着天花板伸出手，自己的手背上仍旧还遍布着可怖的创痕。 但这只手的手指完好, 指甲修剪得圆润妥帖，自从费尔南多教给他用魔力来刮胡子剪指甲之类的技巧之后，他就直接放弃了手动的、很容易割伤脸部的剃须刀。 没有青色的痕迹，也没有斑驳的血痕。 在这条时间线上，他不曾受伤, 一切都尚未发生。 斯特兰奇摊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圣殿里只有两个生命反应, 费尔南多还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熟睡, 这一天还尚未真正地开始。 他是混沌之海里诞生的生命，相对于这个宇宙而言，他是被排斥在世界规则之外的外物。斯特兰奇不禁想起萨满们在对付那只巨大怪物的时候所启用的术式，虽然在那个时候他就有着隐隐约约的预感, 但从未想过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神经外科医生有些疲倦地阖上眼睛。他的身体仍旧还是十二月二十五日伊始的状态，但从精神和灵魂的层面上考虑, 三场长时间高强度的作战, 三度目睹死亡的图景，路西法磅礴的知识洪流……这一切的一切都会对灵魂造成冲击，带来精神层面的疲劳。 费尔南多, 他想，费尔南多。 斯特兰奇阖上眼睛，混沌之海是时间之外的产物，因此哪怕费尔南多本人遵循着这个世界的时间流动，他也无法用时间魔法精准地观测未来。 路西法的话里可以分析出来很多的信息，比如它曾经一度觉得费尔的混沌魔法会对白魔法的秩序性产生干扰，但如今看来，应该是他本人的特性本身就无法被未来视所观测——因为即便他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返回到过去，但真正属于费尔南多的未来还尚未诞生。 他无法观测“本不存在”的东西。 斯特兰奇从床上做起来，双手捂住脸，缓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找回自己的表情，真正的未来还尚未诞生，也就是说他没办法采用观测的手段来避开危险，只能一次接一次地，一次又一次地…… 他站起身，盥洗室的水龙头里流淌出一串清水，斯特兰奇任由它们在空气中划过曲折的角度浇在自己头上，水的温度让他重新冷静了下来。 古一说……古一在临死之前，确实说过那么一两句和费尔南多相关的话。 「在未来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也需要同样地帮助他和庇护他。」 如果现在就是这样的时刻，那起码能够确定的一点就是，古一是真的觉得他自己做得到，才将这些话委托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定有什么办法，哪怕他还不知道那个答案到底是什么，但是他有无限次的试错机会，在巡回往复的圣诞节里，在耶稣的诞辰里，他总能找到什么办法的。 “……史蒂芬？” 费尔南多从房间里走出来，第一眼就看到至尊法师先生坐在餐桌之前，满脸的苦大仇深。 桌上放着一块切好了的覆盆子蛋糕，是从纽约圣殿的存货里取出来的，费尔南多打量了一番餐桌，拍了拍手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杯柠檬茶。 早上吃甜吃咸都无所谓，但关键在于这家伙好像没起来做早饭——虽然没有轮值这一说，但是大多数时候他们默认遵循着隔天一换人的原则。 覆盆子蛋糕上奶油绵密，入口即化，但仍旧透出“我今天没心思做饭”的意味。 于是费尔南多一边用刀叉往自己嘴里送蛋糕，一边等待斯特兰奇说点什么：他这样子就是对今天很有计划的模样。 “费尔，我等一会儿会带你去英国——” 斯特兰奇的眼神有些躲闪的飘忽：“然后，可能需要送你离开地球。” ？！ 这跳跃程度也太大了吧？ 叉子叮当一声磕碰白瓷盘：“你说什么？我是问……为什么？” “我无法解释太多，但是接下来你会陷入危险，这是我权衡过后的手段，不过你当然有权利提出质疑或者反对意见，但我……” 斯特兰奇不知道自己在颠倒地解释些什么，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连声音都是飘忽的。 混沌之海涨落而出的生命，必将被众神所敌对的生命，时间之外的来客，或者别的各种各样的标签。 他会是什么感受呢……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费尔南多三口两口将蛋糕塞进嘴里，嘴角还沾了点多余的奶油：“你有计划了不是吗？”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了出来。 斯特兰奇拿着一块餐布认真地擦掉了那点奶油：“嗯，我有计划。” * 英国，伦敦圣殿。 斯特兰奇、费尔南多、克劳利和亚茨拉斐尔围坐一桌，除了早有计划的至尊法师之外，剩下的每个人表情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愕。 “半人马座阿尔法星，我曾经给自己准备过的逃亡地址。” 克劳利简洁地介绍道：“远离地球，远离天使和恶魔，而且我提前打点过一些东西，缺点就是到了那里之后想再回到地球就很麻烦了——你的魔力再强也比不得阿斯加德的彩虹桥，把一个人传送到那颗星球上所需要消耗的魔力，足够抽空咱们三个了。” “嘿……克劳利，你居然是认真的？！” 亚茨拉斐尔瞪大了眼睛：“你真的准备了这片逃亡的场所？” “不然呢？Azi，我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在做这个布置了，毕竟我也看不惯那些愚蠢的上司——我不是针对别西卜，我是说他们所有人。” 克劳利摘下自己的墨镜，金色的蛇瞳里写满了嫌弃：“只是没想到两千年的准备居然让这个至尊法师提前捡了便宜。” “承蒙照顾，我……感激不尽。” 斯特兰奇认真地致谢，全无过去声名显赫的医生那般骄傲的模样。成为法师的经历对他而言是磋磨也是新生，不得不说，在接触了魔法之后，他的性格发生了相当大程度的转变。 “先生们，我想我有必要提问。” 费尔南多安静地听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开口：“所以为什么要去这颗星球上过圣诞节？我是说——这种地方如果造不出阿斯加德的彩虹桥的话，距离地球的宇宙尺度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吧？” 比邻星，半人马座阿尔法星（Alpha Centauri），是距离地球最近的一个恒星系统。它和地球的距离有4.73光年，哪怕是使用了空间传送和折叠的魔法，耗能也会非常庞大。 如果提前准备传送术式和法阵，合理提取大源魔力的话，大概能够做到一两年传输一次，但现在斯特兰奇根本就没来得及准备这样的手段，因此这种超远距离传送只能够成为一场魔力构建的单行道。 人类的科技，如今甚至不足以将什么生命送出太阳系。 “而且你是至尊法师，你不能随意离开地球……” 魔法师越是向下推演，表情越是凝重：“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史蒂芬？为什么要不惜代价做这种事？” 斯特兰奇紧闭着嘴，不想多说一个字。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亚茨拉斐尔颇为拘谨地坐在众人当中，紧张地挪了挪自己的身子。 “如果不离开的话，你待在地球上会遇到危险。” 斯特兰奇想了想，还是非常简短地解释道：“我无法解决的，斯塔克他们也无法解决的……那种级别的危险。” 但这仍旧有疑点。 很少有人去推断费尔南多在魔法上的天赋，因为从最初认识他开始，这家伙就已经是成熟的魔法师了，因此很难推断他在抵达如今的境界之前到底花费了多长的时间。 但他确实，和史蒂芬·斯特兰奇一样，是优秀的魔法师。 “你会留在地球上，而同样地，你也没有通知复仇者联盟的其他成员离开。至尊法师的第一要务是守护地球和阿戈摩托之眼，因此你几乎不可能离开地球，联立目前已知的一切信息……” 他看着斯特兰奇的眼睛，对方露出微微动摇的神色，于是费尔南多就像是肯定了什么一般一锤定音：“有什么东西会在未来攻击我，是吗？” 暂且不提4.73光年之外漫长的分别。 暂且不提斯特兰奇和他一样，对外星人的理解非常有限——仅限于黑洞象限之内的阿斯加德，和书本上了解到的九界。 暂且不提那个人对自己，所怀抱着的心意…… “史蒂芬。” 斯特兰奇听见对方用很轻微的声音说道：“你是不是知道了我究竟是什么东西？” “——如果你知道了那个答案，起码你应该告诉我，而不是让我连离开都不明不白。” 对方的推断实在是太过笃定，以至于斯特兰奇就算想要当场编个谎话出来，也一时半会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 费尔南多向来都是敏锐的魔法师，他谨慎地观察了一番斯特兰奇的表情，正要说什么，就看到对方深提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你。” 对方低沉的嗓音中明显裹挟着痛苦的情绪：“但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接受……” “嘿，先生们，咱们长话短说。” 克劳利忍不住提醒：“如果要构建一个传送阵的话，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斯特兰奇沉默了片刻：“好的。” * 至尊法师的故事非常短暂，在如今这个时间无比紧张，根本不知道天使和恶魔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日子里，他尽可能地不浪费每一分钟的机会。 当然，他也可以把自己的时间调整得更慢一些，从而来加速法阵的构建，但不管如何，这都没什么办法改变最后的结局。 “——所以，你的意思是，之后我会遭到天堂和地狱两方面的围剿？” 费尔南多眨了眨眼睛，仍旧很没有实感，他当然知道斯特兰奇从早上一醒来就有些不大对劲，但再怎么揣摩，都无法想象境况居然是这样。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是这样。” 斯特兰奇掰断了一小截魔力晶矿，弯下腰开始在地面上描摹传送阵，这是萨满术式的一部分衍生知识，但想要将这种地球范围内的传送术法延伸到4.73光年之外的星球上，仍旧需要糅合维山帝的力量、克劳利所提供的坐标，以及天使与恶魔两人的魔力。 这意味着长长久久的分别，但总好过他死在自己的面前。 神经外科医生早就打定了主意，但对于费尔南多来说，这个决定还是有些突兀的。 ——或者换句话说，放在大多数人类身上都是无法接受的，只不过他自己本人对于地球也没有多大的归属感，和地球有联系的人数又不多，红发的魔法师很是确信，比起距离更加遥远的阿斯加德，半人马座通讯器这种东西在空间折叠技术得到突破之后，很快就能够从斯塔克的手里诞生。 因此他的反应，在某种意义上还算平静。 “你确定，咱们所有人都没办法打败他们？” 只不过他还是有点不爽，毕竟不战而逃实在不像是什么英雄之举，哪怕魔法师往往都习惯与趋利避害，但斯塔克他们已经单方面地予以了他作为英雄的称号和以一个英雄自居的权利：“是这样吗？” 斯特兰奇的手指尖一顿，绘制法阵的动作停滞了下来，看着对方的那副表情和明显有些垂头丧气的魔浮斗篷，费尔南多忍住了自己想要叹气的念头：“好吧，都听你的，起码戴上什么能够超远距离通信的魔镜，要不然出去当个外星人又没什么联络的话会很无聊……而且既然反正都要离开，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亚尔夫海姆，听说那里景色还算不错，而且在九界的管辖范围内，属于奥丁的辖区，上帝管不着。” “以现在的进度来看，大概一百年后我能达到这个水平。” 斯特兰奇面无表情，他成为至尊法师才只有一点点的时间而已！这家伙也太挑剔了吧！ 于是费尔南多歪倒在空气当中，仿佛地心引力不存在一般飘来荡去，举着手机编辑定时短信：“那么正好这段时间里我去给彼得写封到别信，毕竟人类的一生实在是太短啦……” 他是很遗憾，但人生不过百年，离别或早或晚，承载了无数法师记忆的费尔南多对此接受度良好，只可惜等彼得收到消息的时候，估计要长吁短叹好久，那孩子说不定还会哭。 不对，他应该不会哭……但也一定会消沉很久的。 在得知了自己本质上并非人类之后，一些从最开始就觉得疑惑的地方显得豁然开朗。而在明白作为混沌之海诞生出的生命，实际上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生命都不同从属之后，那种割裂开来的感觉就更为明显。 就好像一直以来都有什么东西在心中攒动，而今他终于找到了那一星半点的线索，难易捕获的吉光片羽。 他像是空间站里的宇航员一样荡着手臂，空间传送是最为经典的锚定术式，如果有混沌魔法的力量掺杂其中的话很容易干扰到传送结果的准确，或许在地球范围内这点偏差不算什么，但是不管什么样的传送阵，一旦将距离的尺度拓展到4.73光年那么远，一丁点的偏差就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后果。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里，他确实无事可做。 斯特兰奇的动作很快，很流畅，很“像个法师”。费尔南多倒背着手飘荡在对方的身后，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在地面投下了一小片阴影。阴影停留在斯特兰奇打算下一笔写下字符的地方，他冲着天空挥了挥手，示意费尔南多挡住了光，但优哉游哉的家伙仍旧没有让开的意思。 “费尔？现在不是你随便闹的时候，你不知道时间有多紧迫，每时每刻都有可能有危险发生——” 斯特兰奇属于那种一焦虑就喜欢喋喋不休的性格，他手底下不停地刷刷写下冗长的咒符，就听见身后的家伙说道：“史蒂芬，你觉得如果隔绝了氧气之后我还能不能呼吸？” “……” 费尔南多自觉地让出了位置：“因为阿斯加德人的话是可以在宇宙空间当中生存的，虽然生存环境不是很好就是了……但是索尔的话，没有氧气也能够好好活着，宇宙射线对他来说好像也没多少伤害。” “而且也不知道半人马座阿尔法星那边的生态环境怎么样……不过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和‘外星人’相处，克劳利选来养老的地方应该还不错。” 半空当中，费尔南多伸了个懒腰，连带着自己的影子也跟着伸展了手臂。 “……” 斯特兰奇一直都背对着他，魔浮斗篷也难得乖巧，让人根本猜不透对方的表情。 “但是距离太远了很难见面就是问题了，史蒂芬，要不然你早一点把至尊法师的工作交接出去吧，比如说可以建个学校，就像是那个查尔斯·泽维尔建立变种人学校一样，等以后，你也可以专门开一所教导法师的学校……就像是时钟塔一样。” “你别说了。” 他听见斯特兰奇压低了嗓音，声音在喉头艰难地滚过。 “可是如果你一直当至尊法师的话我会很无聊，而且按你的说法我没办法随便回地球，要不然还不如考虑过个几百年之后把这些碍事的家伙全部都干掉……嚯，就是这样的说法有点像是个反派。” 黑亚当才刚死没多久，这种想法总有种FLAG高高立起的感觉。 “华纳海姆的当地小吃和亚尔夫海姆的水果据说都挺不错的，其实换个星球住也还好……” 反正大家都很有时间，而没有什么是时间不能解决的，费尔南多如此乐观地想道，他自己的力量还在逐渐增长，如果本质上并非人类的话，那么以人类的形式来抑止魔力说不定是战略上的错误，既然这种力量能够把多玛姆赶走，他很有自信几百年后就可以卷土重来地把这群天使的翅膀都烧成烤鸡翅。 “……你别说了。” 他猛然撞入一个怀抱。 斯特兰奇的声音里甚至都带着鼻音，这让习惯了对方一副医生态度的费尔南多显得相当措手不及，他甚至不知道是应该保持自己一动不动，还是象征性地伸手安慰一下——老天，这可不在一个混沌法师，或者一个混沌之海中涨落而出的生命的技能栏里，没人教过他这个。 最终，费尔南多伸手，像是哄孩子一样在对方的脊背上顺了顺。 “我真的很抱歉，费尔，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我总不能看着你死在地球上。” 对方搂得很紧，是那种能够让人觉得轻微不适的程度，但费尔南多很老实地没有挣扎，他这人很是缺乏共情能力，在基础的思维模式上就和普通生命尺度的人类有着区别——或许和古一更加接近。 因此他想了半天，才勉勉强强地意识到，虽然斯特兰奇已经是至尊法师，但他仍旧是个两位数年龄的人类。 有着不过百年的生命预期，谨慎地、努力地、忙碌地、拼命地生活着，就像是这颗星球的每一个人类一样。或许百年之后他的心态会发生很大程度的改变，甚至有可能灵魂的形式也被扭转偏折，但起码现在的史蒂芬·斯特兰奇，是个至尊法师，但同样也仍是个人类。 “——你今后也会面临很多的离别。” 费尔南多突然用了点力气，两个人稍稍拉开了距离：“古一也是一样，你会看到你的学生生老病死，卡玛泰姬的魔法师换了一茬又一茬，复仇者联盟更新换代，新的科学技术在这个世界上大放异彩……社会形式，战争，流血牺牲与新的和平，只要活得够久，就一定会经历这些事情。” “——但是我会一直活着。混沌之海是时间之外的东西，而维山帝的力量和至尊法师的责任也会让你成为时间之外的魔法师。” 红发的魔法师目光灼灼，让斯特兰奇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在漫长的时间尺度之下，任何离别都没有意义。 洛基和索尔年少的时候都曾经游记九界（虽然因为地球太偏僻所以直接跳过了），这种旅途动辄十几年计，在生命被拉长了之后，一切都被等比改变了。 魔法阵被划下最后一笔。 这场告别显得很敷衍，很仓促，等到复仇者联盟的其他成员发现之后，一定会大为恼火。 斯特兰奇自己也捉摸不透他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只像是被压抑得有些麻木了一样，默默向阵法当中抽离自己的魔力。 他在习惯离别之前就已经见到了太多死亡，在死亡的重压之下，逃亡甚至都算得上是个好选择了。 去半人马座阿尔法星，去华纳海姆，去宇宙的边境，随便什么地方。 人类对宇宙的探索非常有限，但作为至尊法师的他自己，理解总比普通人要多一些。 魔法阵逐渐被点亮，魔力的水平层层爬升，阵法泛起灼目的亮光。 有那么一瞬间斯特兰奇甚至想过自己也一并离开，但他身上还承担着比自己的情绪更加重要的责任。 ——魔法师的一生，注定要逐渐失去。 就在魔力攀升到至高点，传送阵正在生效的那一刻，天空中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缝隙之后是一片空白——一片，以人类的大脑所无法彻底解析的空白。 一柄鲜红色的两尖枪投掷下来，将他这一整天的准备和他面前的魔法师一并贯穿。 “……费尔南多？” 他认出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瞳孔猛然皱缩。 ——那是朗基努斯之枪，他们居然连这种东西都抬出来了。 第97章 裂开的天幕当中, 鱼贯而出了几位天使。 他们有的抱着竖琴，有的手持弓箭, 有的神色凛然, 有的漠无表情。 天使们张开巨大的翅膀，在半空中围作一圈。 “看到这么多天使我头都疼了，斯特兰奇别说我不帮你现在我得走了。” 克劳利语速极快地抱怨着想要逃跑, 但空地上降下无数道光柱形成的监牢，让本质上是黑暗生物的克劳利只消一碰，手指就灼痛得显露出烫伤的痕迹。 “恶魔克劳利，还有天使亚茨拉斐尔。” 其中一个人在半空中宣判，让亚茨拉斐尔都吓得差点原地起跳：“噢上帝啊, 是加百列！” “你们违背了上帝的旨意，有罪。” 从斯特兰奇的视角, 甚至看不清楚这些高高在上的天使们的表情。朗基努斯之枪的枪尖毫无疑问地打断了传送仪式的准备, 他几乎是半跪在费尔南多的身边，第三次感受到从胸腔内部奔涌而出的温热血流。 怎么会这样，他想。 凭什么会这样。 加百列就像是了解到他在想什么一样嗤笑了一声：“上帝无所不知，当然也能够感知到地球上突然出现的异常魔力富集——尤其是这种魔力居然还汇聚了维山帝、天使和恶魔的三种力量。” “神无所不知, 人类，你的做法甚至不值得被尊称为至尊法师了, 你在亲手将这个世界朝着更加危险的走向推动下去——而幸好, 有我们来将它匡扶到正确的方向。” 滴答。 血液顺着枪尖的方向流淌，传说耶稣的鲜血将朗基努斯之枪染成鲜红色，让这杆武器赋予了弑神枪的特性。 这种鲜红色, 被另一种鲜红色缓缓覆盖。 他握住费尔南多的一只手，努力支撑住对方的身子，血液沾染到他自己的身上，让斯特兰奇觉得又愤恨又迷惘。 为什么要杀死还毫无错处的人。 为什么，「杀死从混沌之海当中诞生的生命」会成为这个世界规则的一部分。 他甚至还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就被认定为是世界之恶，就在几天前还认真地考虑着如何在空难当中救下一个飞机的乘客。作为一个经验尚浅的信任英雄，托尼·斯塔克和史蒂夫·罗杰斯曾经背地里商量过好几次，要举行盛大的仪式，来欢迎复仇者联盟的新成员——哪怕是编外成员。 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侧脸，体温不断流失带来微微发凉的触感，那只手最终还是无力地滑落下去，在脸上留下一长串的血痕。 “……史蒂芬，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费尔南多的头就耷拉在他的肩膀，朗基努斯之枪的魔力解定效果会不断地破坏费尔南多的魔力炉心，无论是作为人类还是作为混沌之海诞生的全新生命，这种一经击中的武器最好的规避手段就是用各种各样偷换概念的办法将一切在“命中之前”修改，但很显然，周围虎视眈眈的天使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魔浮斗篷惶急地想要将那杆枪从对方的后心里拔出去，但只一动就带出了更多的鲜血和魔法师先生低声的呜咽，于是它再也不敢多动，只是不安地簇拥着费尔南多，血液将原本就是红色的斗篷浸透，下摆紧张地扭来扭去。 “你不需要道歉……” 对方的声音明明很近，但听上去就像是要离自己越来越远：“史蒂芬，我——” “你别说话了。” 斯特兰奇急匆匆地想要打断他，金色的魔力从指缝当中流淌出来，就算无法治疗这种致命伤，但起码可以缓解在不可逆转地走向死亡的过程当中，他的痛苦：“我一定会想到办法……” 呼吸声越来越浅，直至彻底消失，斯特兰奇缓缓将怀里的红发魔法师放下，眼神当中是不可掩饰的愤怒：“这就是你们的目的？杀死一个还什么都没有做的法师？你们就是这样维护着世界的和平的？” “尽管你没有质疑上帝旨意的权利，但我们仍旧可以仁慈地对你的疑问予以回答，至尊法师。” 这一次是被称作是加百列的天使负责回答斯特兰奇的提问，他收起自己背后宽阔的翅膀在原地站定：“这就像是你自己的职业一样，既然是医生的话，我想你应该是能够理解的才是。” “……你是什么意思？” “你们人类自身，偶尔也会产生一些因为自体因为细胞复制错误信息而诞生的疾病对吧？现代的人类如今将其称之为‘癌细胞’，并且将其引发的一系列病症称之为癌症。” 加百列的视线在费尔南多的身上一扫而过。 “在大多数时候，人体的免疫系统可以自己解决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癌细胞不断因为错误的复制而诞生，免疫系统不断将其处理，形成良善的循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个健康的人类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察觉到自己的体内曾经诞生过足够致自己于死地的内容。” “——但这样的‘健康’，取决于免疫系统的正常工作，以及将一切的危险都扼杀在引发问题之前。” 不远处，被魔力拘束而无法离开的亚茨拉斐尔紧张地搓了搓手。 作为一个天使，他自己也当然知道这种论调，甚至还接受过相关的培训，但这些培训里往往都被告知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世界平衡稳定地向前运转，而从未说过这些即将被诛杀之物会有着形同人类的相貌，喜欢吃甜食喝不惯酒，讨厌汽油味甚至还有点晕车。 比起克劳利这种被定性的“地狱生物”，费尔南多在他们的定义当中，是更加危险而禁忌的生命。天堂和地狱姑且还可以维持着表面和平对峙实则相互憎恶的关系，但对于混沌之海当中直接诞生的生命，他们有着更加严谨的一套描述。 ——不应存在之物，世界之癌，或者类似的说辞。 翅膀同样洁白的天使站在一旁难过地思考，不应存在的家伙为什么会喜欢吃甜甜圈和玛芬蛋糕，和人类的孩子一样苦恼期末考试成绩与学生的社团活动，会在圣诞节之前努力为所有的朋友们遴选合适的礼物，再郑重其事地送给每一个人。 他们所受到的教育里更多的是警告：不要偏听，不要盲从，笃信神的旨意，成为神最为虔诚的仆从。从混沌之海当中诞生出什么都没有意义，因为这都将会是给世界带来灾厄的内容，需要在一切开始之前将其存在的定义彻底否定。 可是一个应该被否定的生命，他从五六千年前就在想象，应该有着比地狱还要黑暗的特性，比啃食人类的邪龙还要危险，比蛊惑人心的魔鬼还要狡诈多端，但…… 注视着史蒂芬·斯特兰奇的样子，亚茨拉斐尔突然觉得无比动摇。 这种动摇，甚至和意识到自己“与克劳利这只恶魔成为朋友”的时刻一样足够撼动内心。 “别想太多，Azi，如果想太多的话，你的翅膀会变黑的。” 克劳利耸了耸肩，看向天使大军的表情甚至没多少畏惧：“就像当初的我那样。” “嘿！要知道，我会因此受到惩罚，但你可是会死的——” 亚茨拉斐尔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你起码要表现得……” “不会的，因为你看。” 克劳利摘下自己的墨镜，金黄色的蛇瞳注视着史蒂芬·斯特兰奇。 阿戈摩托之眼的咒封缓缓旋开，露出起泛起绿色辉光的内里。 以霍古斯的太古之躯，奥淑图的远古之名，阿戈摩托常伴吾身。 “他不会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停留太久，以此为契机，你我也不会真的被这群家伙治什么罪——这是维山帝予以至尊法师的殊荣。” 时间的齿轮缓缓向前倒退，原本的单行道被强行折返，就像是逆流而上的鲑鱼，就像是踽踽独行攀登雪山的行者。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等待他的是纽约圣殿里尚未到来的黎明。 * 纽约市，布里克街，圣所。 斯特兰奇躺在床上，脑海里一幕幕的记忆闪回而过。上帝就像是斯塔克曾经提到过的什么“洞察计划”一样监视着如今的地球，想要进行地球范围之外的超远距离空间传送会被他所布下的天使大军所阻击，而直接和对方交手的话，则会面临一场接一场一击必杀并且出其不意的偷袭。 他注视着天花板，视野仿佛能够穿透穹顶，看着不知身居何处、何种位面的高维之神。在那位的阻止之下，向着世界之外逃离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留在地球上的话…… 思路就到这里卡壳了。 当然，他也想过找复仇者联盟的家伙们继续制定新的作战计划，但是在初步计划成型之前，斯特兰奇并不打算拉着一大群人慷慨赴死——天使大概会想着不要滥杀无辜，但恶魔都是些杀一个不赔杀两个赚到的家伙，混沌邪恶的思路可见一斑，他没办法让这群人在毫无战略的境况之下以身涉险。 躺在床上思考了半响，斯特兰奇重新阖上了眼睛，为了防止没办法快速睡着，还给自己拍了个催眠术。 紧接着，他放任自己的意识和灵魂逐渐向下沉降，越过仙女湖的湖水和世界的缝隙，穿过层层叠叠的迷雾，直至抵达了世界里侧的阿瓦隆之庭。 在开满了各色不明花卉的旷野上，伫立着足够醒目的白色高塔。 梅林在塔顶探出了头，以斯特兰奇的视角，对方甚至还探出了半截身子，冲着他用力地挥了挥手。 斯特兰奇：“……” 不管是多紧张的氛围，看到梅林之后都确实会稍有缓解——只有一点点。 “欢迎你来到阿瓦隆……不过其实你可以给我的邮箱发邮件？” 梅林眨了眨眼睛：“我记得我给你留过魔法·梅莉的个人主页，那个不是很方便嘛。” “……我有一些事情需要找你商谈。” 斯特兰奇沉声道：“必须要当面说清楚的事情。” “嗯哼……你想说什么？虽然我的眼睛能够看到‘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世界范围内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但是就像是阿斯加德的守门人海姆达尔一样，我的灵魂所处理信息量的程度是有限度的，一般来讲我没办法将整个世界都纳入眼中，因此有很多容易被忽略的部分。” 千里眼只是概念层面上的‘看得远’，其囊括空间范围上的远——比如梅林的现在视——也可以追溯到时间范围的远，比如过去视和未来视。 但这种能力可以发挥到什么程度，实际上是取决于去‘看’的那个人的信息处理能力能够支持他的视野延伸到什么地方。 普通人类的精神承受限度和魔力承载限度在这种情况下所带来的掣肘，往往正是人类被大多数魔法生物拉开距离的关键。 “我希望能让费尔南多在阿瓦隆生活。” 斯特兰奇简明扼要地说道：“妖精、幻想生物，龙和梦魔存在的世界里侧，他的话应该也能够和你们这这家伙相处融洽才对。” “喂喂，突然提出了让别人非常困扰的请求可是不行的喔？” 梅林顿时露出了非常夸张的反应：“而且这样的话这个故事不就BE了嘛！BE的故事可是非常不好吃的——说起来别看我这个样子我还是很挑食的！” “……” 斯特兰奇顿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每一次巡回往复地重置时间，面对这些长生的家伙，他都会有种有劲没处使的无力感。 但这一次，他甚至还有些久违的放松。 紧绷了太久的神经在阿瓦隆这片土地上终于有了片刻的闲暇，哪怕是和梅林在这里胡乱聊天，也能让让斯特兰奇真实地感受到——他还活着，而且费尔南多也同样活着。 “虽然完全不能理解你们梦魔的进食喜好……但对他来说这大概是个更好的选择吧，一方面是因为同为魔法生物的话生活在里侧更加合适，另一方面……几个小时之后，他就将面对天堂和地狱联合在一起不死不休的围追堵截。” 斯特兰奇用简明扼要的描述向梅林介绍了费尔南多的情况，然后重新强调了希望对方能够生活在妖精乡这一点。 “你开什么玩笑，这里的魔力浓度会让人类非常痛苦的，普通魔术师大概当场就会死，他的话也许不会但是强行让平原地区的人类生活在氧气浓度太低的高原地区也会很难受的吧？” 白发的花之魔法师一脸的奇怪：“而且斯特兰奇你对费尔南多的理解出了什么问题吧？” ……？ 神经外科医生不禁露出讶异的神色：“可是他不是……” “看来你需要听一个故事。” 紫苑色的眼睛透出狡黠的意味：“虽然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位王，不过还是让我来给你讲一个王的故事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片名为乌鲁克的土地上，有一位名为吉尔伽美什的王。 为了联系神与人类，众神用黏土缔造了名为天之楔的人偶，恩奇都。他为了纠正和弹劾吉尔伽美什而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就连形貌特征都与人类有异，最初只不过是众神手中粗糙的道具罢了。 而这样于旷野中彷徨降生的恩奇都，却在某一个时刻之后有了“心”。 他主动选择了人类的模样，成为了乌鲁克之王，吉尔伽美什的挚友。 “具体选择以什么样的形式来生活下去，应该是本人来决定的事情不是吗？与其拘泥于天使恶魔之类的判断，不如去考虑一下费尔南多先生自己的想法吧。” 梅林的声音隔着一层梦境，听上去影影绰绰，就像是烛光当中倒影着的剪影。 “众神的道具可以获得一颗心，人造人同样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意志和感情，既然是具备着知性的生命，那么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然……不同的选择所带来的不同后果，就需要斯特兰奇你自己去斟酌了——反正，你应该不是第一个考虑到来找我商谈的，不是吗？” “……” 斯特兰奇的表情略微惊愕。 “你不是，没办法看到未来和折叠的时间……” “是推理啦，推理，别看我这个样子，我也是会动脑子的——而且我关注你的那位魔法师先生也确实更多一些，毕竟和混沌之海的关系亲近到那种程度，不如说确实容易让一些神经过敏的家伙感到恐惧……” “……但即便如此你也这么建议我？” 斯特兰奇皱起眉头：“我最差的推算是你决定作壁上观，或者和天使他们现在同一个战线上。” “大概是因为我即便真的死去也只不过是换个地方居住，所以比较能放宽心？” 就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表露出慌张一样，梅林轻描淡写地顿了顿自己手中的法杖：“而且比起世界毁灭，我迄今为止活过的岁月比起天使和上帝来说还是太短了，所以其实也没办法和他们互相理解喔？” 而且比起费尔南多先生，明显还有更加危险的东西同时出现嘛—— “最后的忠告，因为你看上去好像快要醒了。” 梅林弯起了嘴角，注视着斯特兰奇的身躯逐渐崩解成乘风而逝的光粒。 “名字是一个人定义的一部分，也有人曾说过那是最短的咒，束缚自身的证明。” “答案就在那里，你已经距离它很接近了……” * 斯特兰奇猛的睁开眼睛，接下来就觉得身上一凉。 他的被子被掀开了。 “今天原本应该轮到你做早饭！” 他看到费尔南多抱着手臂：“就算睡懒觉逃过了轮值，也总得起来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梅林：开什么玩笑你这个混蛋，你这样我恰不到饭了 第98章 直到他整个人被从床上rua起来, 斯特兰奇的表情都带着明显的怔忪。 费尔南多的脸上写满了迷惑：“我准备了单面的煎蛋，记得你对这块还挺挑剔的……不过难得你睡懒觉啊, 你昨晚熬夜看书了？” 他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这种原因：“如果哪里不会的话明明可以留到第二天问我的, 要知道大部分的知识我都可以讲给你。” 说到这里，红发的魔法师甚至有点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虽然斯特兰奇是天赋异禀的至尊法师，但是对方总归经验比他要浅薄得多, 无论是作为一个法师的战斗经验上，还有一些很细节的魔力运用上，以费尔南多多自己的认知，他起码还可以保持着“好为人师”的状态很多年。 他们有着漫长的一生可以互相消磨，好在至尊法师的工作还算有趣, 每天都能找到新鲜的内容。困难和责任只要不是一个人去面对，看上去难度系数就仿佛直接开了个根号, 他现在看上去甚至有些信心满满——如果有什么是一个至尊法师解决不了的问题, 那加上一个混沌法师肯定能够迎刃而解。 但…… 费尔南多眨了眨眼睛，大概他今天打开房门的动作有问题，斯特兰奇怎么看都有点不正常。 这家伙看上去感觉就像是睡傻了一样，整个人的反应都有点迟钝。 “你不能因为圣殿里的早饭放不凉就……嘿, 你是不是有点低血糖？” 红发的魔法师皱起眉头，一个探查用的魔术就拍了上去, 但对方的回路和内循环都正常极了, 毫无任何的异常。 紧接着，他被一把揽进怀里。 “你现在还活着。” 斯特兰奇喟叹道：“你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你干什么？！现在还是早上……史蒂芬？你怎么了？” 真实的呼吸, 和真实的体温。一遍一遍感受温度的逝去绝非是什么好体验，纵使是被古一法师亲自认定精神和毅力都远超常人的继承人，也不禁产生了一瞬间的晃神。 这不是什么通过“观测未来”就能够规避的灾厄，而是需要他自己亲自地、一遍一遍地、循回往复地走下去的，看上去永无止境的圣诞节。 * 一个魔法师冷静下来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五分钟。 等到囫囵地将煎蛋和面包片全部都塞进嘴里，费尔南多的态度已经非常坦荡。 “所以你希望我……唔。” 他摸了摸自己手指上套着的悬戒：“尽全力？你是指各种意义上的尽全力对吧？” “你说得没错，如果真的要和那群家伙相抗争的话，把力量局限到人类的尺度之内毫无意义。” 斯特兰奇态度笃定地回答道。 “——即便，他们一开始就认定这样的力量是危险的？” “即便如此。” 斯特兰奇的眼底翻滚着让费尔南多觉得有些看不懂的情绪，对方从一睁开眼睛的时候给他带来的印象就显得熟悉又陌生：“就像是面对多玛姆的时候那样，就像是面对莫度的时候。” “可是，我会……” 费尔南多明显有些慌乱：“——我会坠下去的，就像是莫度说的那样，就像是你们所有的魔法师都在坚持着的那样……不应该滑落向力量的深渊里，你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不是吗？” 源流赋予的力量就像是连通山涧的一根钢索，而使用这样的力量，就像是在强风当中横渡悬崖峭壁。山涧下奔流着湍急的江流，一不留神就会被彻底吞没，连自我意识都会因此而湮灭。 维山帝的力量还算温和，但混沌魔法是各种意义上的刀山火海——过去的历史上，有数不清的魔术师和魔法师们为了这样的力量而献上灵魂，而最终只在文献记载上留下了寥寥数语。 但斯特兰奇只是摇了摇头。 “我会接住你的。” 他说道：“奥淑图的白魔法是扼制混沌魔法的唯一手段，我会接住你的。” 困兽环只是段时间内用来应急和过度的手段，而悬戒同样也只不过是用来引导和归束力量，但如果这份力量原本就不应该以这种形式来运作，那么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想错了方法。 斯特兰奇郑重其事地握住对方的右手，将那只悬戒从食指和中指上轻轻褪了下来。 * 一片花岗岩构筑而成的森林。 第四次站在这片空地上，斯特兰奇的神色一片平静。 他伸出手，在地面上划出了一个用作标记的魔法阵，一个响指点亮了它。 “出来吧。” 斯特兰奇说道：“一直都躲在地下鬼鬼祟祟也没意思，我已经找到你们了。” 空地上，弥散起低沉的黑色雾气。 一只接一只的恶魔在雾气当中凝聚成实体，将费尔南多和斯特兰奇围绕在中央。 “不死生物。” 费尔南多脸上带着惊讶：“史蒂芬，难怪你之前那么说，原来是这群家伙直接踢翻了谈判桌。” 恶魔和天使直接以本身的面貌和力量降临在地球上，裹挟着让人不适的魔力。这一次负责统帅它们的恶魔换成了别西卜，斯特兰奇勉强还记得这家伙是克劳利的顶头上司。 所幸他所率领的恶魔里没有克劳利本人，要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动手。 “小心一点，别被他们的攻击波及到。” 斯特兰奇忍不住提醒：“所有的针对你的进攻几乎都会带着直接切断生命的特性，所以每一击都要漂亮地拦下来，那个是因果律层面的打击，所以我用小范围的时间回溯也没办法。” 深红色的魔力弥散在周身，形成了全无死角的防御之铠。 斯特兰奇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艾克恩之形分散在灰白色的石之森林当中，时刻都在警惕着天使的偷袭。费尔南多带着惊讶的表情看了他一眼，重新又斟酌着收回了目光——斯特兰奇的进步速度也太夸张了一些，饶是相处时间很久的他自己，也没想明白什么时候他将艾克恩之形这种复杂的技法使用得如此熟练。 保持每一个个体的独立性，同时还维持着自己在这个时空相位当中的同一性，这在神秘学当中是非常困难的技法，现今的可参照先例之中，除却斯特兰奇之外，只有那位被称作是“宝石翁”的泽尔里奇·修拜因奥古先生能够施展。 “……” 带着复杂的表情看了他一眼，费尔南多尝试着张开十指，让魔力从指缝之间奔流而出。这对他来说原本是形同本能一般的做法，但是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却一直都在下意识地收敛着这样运用魔力的形式，红发的魔法师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一点头，一柄巨大的镰刀擦着他的头顶忽而划过，掀起的强风带起了一片扬尘。 “你刚刚一直藏在了树林的影子里。” 费尔南多将瘟疫医生的面甲扣在了脸上，这其中内置着托尼·斯塔克的红外热敏功能，就算魔术领域里掩藏了自己的信息，但这一片和森林截然不同的异常温度区块不可能不让人在意。 斯特兰奇的金色锁链遍及森林，但是恶魔却并不愿意和他进行缠斗，很明显和他交战的每一只恶魔都满脸不耐烦地想要左冲右突避其锋芒，但神经外科医生却固执地寸步不让，维山帝之剑一次又一次地造成着伤害，又因为恶魔的不死性而不断循环往复地复原。 两个人各用其手段和恶魔们兜着圈子，几分钟之后，又背靠背地重新聚拢在了空地的中央。 “……史蒂芬，你对付恶魔的手段也太熟练了吧？” 费尔南多说道：“很少受伤，又能够恰巧攻击在让他们恢复起来很慢的地方……简直就像是专业的猎魔人了。” “你见过猎魔人？” 斯特兰奇挑了挑眉毛，反问道：“我和他们比如何？” 那些记忆不是他的。斯特兰奇想，但即便不是他本人的记忆，他仍旧愿意去听对方神采奕奕地讲些过去的故事。 但战场上显然不是聊这个的时候，费尔南多只是简短地表示，他印象里和猎魔人没什么交集，因此只是从概念上了解这样一种职业罢了。 深红色的魔力被压缩成射程极远的集束炮，红发的魔法师阖上眼睛，主动关闭这具身体的视觉，但在魔力感应的区域里，他和万千斯特兰奇的艾克恩之形视野相连。 这也是预先的作战计划之一，为了防止自己的视野被恶魔的障眼法所干涉，采用视觉辅正的手段来防止偷袭。已经有些略微风化的地面上蓦然爆发起尖锐的魔力之钉，将一只又一只恶魔钉刺在原地，万千视野当中，总有一处牢牢锁定着自己所在的位置，足够判断周围环境的安全。 “我会一直看着你。” 斯特兰奇承诺道：“我的视野会成为你的视野，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的力量也将会是你的力量。” 于是，在天空中出现了第一枚白色的羽翼时，费尔南多伸手抚上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曾经的数次战斗之中，他因为种种原因或是被迫或是无意识地启动了“不属于人类”的那部分力量，那份力量像是带着千钧的引力一般，足够拖曳着灵魂向着深渊坠落下去，又像是潘多拉的魔盒，只要彻底打开之后一切就会变得覆水难收。 而现在，他要主动去打开这扇门。 费尔南多在林地之间站定，双手垂落，看上去毫不设防。斯特兰奇横剑站在他的身边，在千万交织的视野里，恶魔被一只一只地阻拦，金色的魔力不断攀升扩散，编织成巨大的魔力之网，疏而不漏地抵抗了每一轮的攻击。 “我会接住你的。” 斯特兰奇说道：“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会是什么力量，尽你所能就好。” 扑通一声，意识坠入深海。 没有上，没有下，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他只不过是伸手触碰了那扇门，只消轻轻推开，奔涌而出的魔力就将意识彻底淹没。 呼吸带来细碎的气泡，相互簇拥着飘荡向越来越远的海平面。费尔南多觉得自己正逐渐转化成什么适合在深海当中生存的生物，就仿佛手脚的指缝之间生出蹼膜，肺部填充进海水，两颊生出能够交换氧气的鱼鳃，瞳孔散大，又在眼皮之下多出一层薄薄的瞬膜。 就好像，自己正在这魔力的浪潮当中，向着“非人”的方向不断转化。 林地之间，斯特兰奇的剑和恶魔的巨大镰刀磕碰在一起，发出清越的金属响声。神经外科医生微微一偏头，费尔南多仍旧垂着头站在原地，就像是斯塔克那些没有供应能源待机状态的战衣。空气中属于混沌之海的魔力层级正在层层拔高，从那一具人类的身体当中透出格外危险的气息，以至于大气魔力（Mana）都在不安地躁动着。 时至当下，斯特兰奇仍不太敢确定由自己亲自解开对方身上的层层枷锁是否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但至少，他应该和费尔南多竭尽全力地、毫无遗憾地并肩作战一次。 几乎是同一时间。 啪嗒一声，纽约圣殿里测定地脉流动的摆锤突然从支架上栽倒在地。 托尼·斯塔克的地下室里，一个刚刚完成的指示器突然发出报警，小胡子商人有些奇怪地看了看窗外毫无异常的天色，将其归咎于大概是数据异常。 彼得·帕克似有所感地看向窗外，他当然感知不到魔力的波动，但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心脏被攫住一般的晃神。 费尔南多的手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下一秒，深红色的头发无风自动，灰白色的岩石森林之间席卷起了一片深红色的龙卷风，魔力像是惊涛骇浪一般荡涤而过，但在台风的风眼之中，红发的魔法师仍旧合着眼睛，只有刘海微微动摇。 斯特兰奇趁着恶魔错神的时机一剑捅进对方的心脏，又触之即退地拉开安全距离。天空中，第一个出现的天使并未急着攻击，而像是在评估当前的境况一般频频皱眉，高高站在了如今斯特兰奇的攻击范围之外。 混沌之海的魔力几乎无差别地攻击着一切可以触及到的敌对目标，就连斯特兰奇自己都退开几步，防止被刀子一般凌厉的魔力所割伤。一切就仿佛是面对着多玛姆的那一天，视野范围内尽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红色，仿佛空气都在这灰白色的岩石森林之中熊熊燃烧。 这种力量很强，磅礴的魔力足够逼退多玛姆，但同时对抗天堂和地狱，这还不够。 斯特兰奇的视野仍旧和费尔南多联系在一起，无数个艾克恩之形的视线注视在同一个人的身上，除却必要的战斗之外，斯特兰奇确保着每时每刻都有至少一个“自己”的视野，牢牢锁定着费尔南多本身。 意识的海洋之中，费尔南多有些无力地向着海岸之上划动四肢，但身躯却仍旧不可抑制地向着海底的方向缓缓失坠下去。 过于磅礴的魔力会不断摧折一个人的意识，而早就有无数个混沌法师因此而失控殒命。在连“自身”都无法被感知的这片无边无垠的魔力之海当中，费尔南多只觉得一阵困倦，就好像有一双手在强行阖上自己的眼睛。 我是谁？ 我是一名魔法师。 踽踽独行于雪山之上的魔法师；行走在斯堪的纳维亚地区，参与过妖精叛乱的魔术师；黑死病横行期间的一名懂得神秘学知识的瘟疫医生；西进运动时期，一名印第安萨满。 不对……我不是它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向混沌之海奉献出灵魂，就能够获得联通着混沌之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魔力。” 最初到底是谁将这个消息传播开来已经不可考，但那些灵魂的残片重新攒聚在一起，伴随着一次意外，一次概率极低的涨落，一场堪称奇迹的同调，一个缝缝补补的、陈旧的、崭新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上重新诞生。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喟叹，红发的魔法师放轻了挣扎的动作，任由自己向着更深处陷落。 杜撰的名字，虚假的记忆，捏造的身份，拼凑而成的灵魂。 当一切都是虚假的时候，追寻这其中那几不可查的真实已经没有意义。魔力像是奔涌而过的洪流，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将一切阻拦在前方的障碍物全部都荡涤一空。魔力之海形成沉重的水压，仿佛连这一丁点虚浮的意识都能够捻成碎末，就在他已经认定自己将这么彻底消散的那一刻，一道金色的、细如蛛丝的魔力牢牢地拉住了他。 那是维山帝的力量，万千的视线凝聚在一处，联通着的视野成为了新的连接点。 那份力量与混沌之海的力量相比太过薄弱，轻而易举就可以将其折断，但又足够柔韧，仿佛无论如何都不会断绝。 “我会接住你，费尔南多。” 就好像身体在对抗着重力，从无法呼吸的泥沼当中缓缓上升。 古一法师曾经说过，每个名字都有着神秘学所对应的特殊释义。就像是费尔南多哪怕在记忆错乱的情况下都能够挑中“卡奥斯”这个发音来做姓氏，一个魔法师的全名本身，就具备着指引方向、辨清自身的功能。 “我会一直注视着你，费尔南多。” 这是自己赋予的名字，这是被众人所认可的名字，新的名字，一个新的释义。 ——不再是混沌之海当中涨落而出的怪物，而是一个全新生命的证明。 “费尔南多！” 斯特兰奇向着天空张开魔法阵，抵挡住了天使们第一轮的魔力雷击。 神经外科医生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深红色魔力的中央大声喊道： “——费尔南多·卡奥斯·斯特兰奇！” 作者有话要说：「费尔南多·卡奥斯·斯特兰奇——！！」 第99章 噗通。 噗通,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鼓动的声音，带来灼热的血流。魔力奔涌在四肢百骸, 红发的魔法师抬起眼睛, 在隔了一层红色雾气的视野里，注视着天空中已经排布成圆环的天使们。 他的瞳孔倏地拉成一线，裹挟着熊熊燃烧的火色。 很热, 但并非全然无法控制。 费尔南多歪歪斜斜地走了几步，伸出手探向自己身边的一只恶魔，红色的魔力像是地狱的劫火，转瞬之间就将恶魔笼罩在了魔力的洪流之中。 大地在不断蜂鸣，因为战斗而产生的碎石, 正在花岗岩地面上持续地上下弹动。 混沌魔法更深层的使用方法，是能够克制不死性的制胜关键。 魔法师的手指攥紧, 轻轻一握, 转瞬之间，恶魔身上所附着的某种东西，突然就消失了。 并非是“不死”的生物，而是变成了某种可以被杀死的存在, 混沌魔法的魔力荡涤整片空间，魔力的强度足够让所有的生命都为之战栗。 “费尔南多？” 斯特兰奇尝试着呼唤对方的名字, 但红发的魔法师看上去置若罔闻。过于庞大的魔力仿佛将整个人格都被置换, 深红色的魔力开始肆无忌惮地破坏着周遭的一切，无论是恶魔、岩石森林、天空上排列成环形的天使，以及……险些没能躲开的斯特兰奇自己。 嗤啦一声, 神经外科医生的袖管被刀子一般吹拂而过的强风割开一道裂隙，从手臂上流淌下细细的一串血珠。这种攻击形式薄而锐，只要稍不留神，就会割伤喉管和脑干，斯特兰奇在面前撑开了金色的魔法阵，魔力构筑成坚实的护盾，支撑着他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对方的方向前进。 这一次和多玛姆的时候不一样了。 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刚刚入门，实力不济经验浅薄的法师，他们也不再是因为一份空洞的契约而缔结的单薄联系。维山帝的力量化作无法击溃的障壁，金色的魔力环绕在斯特兰奇的周身，让他得以一点一点地接近那深红色魔力风暴的核心。 费尔南多的视野里一片深红，原本他就将在这样的魔力的深海当中安静地溺亡，但连接在一起的万千视线和魔力，却生生要将他从那片深海当中拖拽而出。万千的视线连接在一起，硬生生地撞破了他眼前的那一片铺天盖地的红色，将真实世界的投影展现在脑海当中。 这股力量如此单薄又如此庞大，哪怕在汹涌的魔力浪潮之中，也像是永远无法被海浪击溃的灯塔和礁石。 “……史蒂芬？” 瞳孔重新找回焦距，跳动的火焰开始收束成全新的形状。 无法归束的魔力重新开始聚拢，收束在指尖和背后，延展开巨大的深红之翼。 “我会接住你的。” 斯特兰奇道，他一步一步地走近，注视着那些像是刀子一样锋利的魔力流束自动地绕开了他，周遭仿佛掀起了一场静谧的风暴，却没有一点点的余波牵扯到他的身上。 就像是在台风的风眼，斯特兰奇的周遭一片平静。天空被深红色的魔力遮蔽着，空气都显得躁动不安，从威彻斯特的这片森林为核心，周遭的地脉都无声地泛起波纹。 直到两个人面对着面，只剩下一个拥抱的距离。 魔力仍旧在灼痛着费尔南多的神经，红发的魔法师从前额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水，他隔着斯特兰奇伸出手，手指的指尖点向天空中的天使们。 下一秒，就像是斯塔克的阳电子炮被聚集在了手指尖发射出去一样，其中一只天使的翅膀立即就被开了个焦黑的大洞，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从空中歪歪斜斜地栽落下去。 “……” 那伤口没再恢复。 天使们显然有些慌乱，斯特兰奇眯着眼睛看向天空，果然自从有了能够切实对它们产生伤害的东西之后，这群家伙就开始自乱阵脚了。 费尔南多的手臂偏移了一点角度，瞄准了旁边的另一位天使。深红色的魔力炮击如出一辙，第二位也应声坠落在地面上，魔法师先生的手指尖避开了心脏和头颅这两处致命位置，但足够把这些生着巨大翅膀的家伙从天空中拍下去。 天使们似乎是在天空当中短暂地商讨了一番，紧接着重新排列了阵型，很快就有新的天使补充上了原本两位的位置，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从中鱼贯而出了更多白色的身影，直到整片天空都是层层叠叠的白色羽翼。 他们从怀中取出号角，放在了嘴边。无数天使带着同样的表情和动作，将号角一同吹响。 那不是人类的听力范围能够探知的声波，因此在斯特兰奇的眼里，这片空地上仍旧无事发生——他甚至都无法猜测，这些天使到底是真的吹响了手中的鸣号，还是只不过做出了整齐划一的仪式动作。 但他仍旧保持了足够的警惕——神秘学知识的释义里，能够让天使们统一举起手中号角的行动，对于地球上的人类而言，每一种都会带来非常可怖的灾难。 七个天使吹响手中的号角，七种审判降临在世上。[1] 《新约圣经》当中有着明确的、关于“世界末日”的记载，或许现在的宗教信徒们会认为上帝是仁爱宽容的神，但对于神秘学了解颇深的斯特兰奇第一反应就是……曾经在漫长的历史当中，杀死欧洲大陆几乎所有人类的那场灾厄般的洪水。 宗教的故事里有提到，上帝在那场洪水过后缔造了“彩虹”，那是他永远不会再这样大肆屠杀人类的证明，但实际上“不大肆屠杀”这种描述实在是太过虚无缥缈，根本没有明确的定义和阐述。 无声的号角庄严奏响，天空的裂缝越来越大，从中透出灼目的光。 “——我宣判你们，有罪。” 那不是任何一种语言，而是被灌注进大脑当中的，直击灵魂的宣告，真正的神谕。相传，在世界的缔造之初，上帝发出了最为简单的指令—— “神说，要有光。” 于是世界上就有了光。 当然构建世界的过程不可能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毕竟这已经超出了大多数人类的理解和认知，但这种故事的流传足够昭示着这些古神到底具备着怎样恐怖的权能。 金色的光柱从天空当中的裂隙里倾泻而下，与深红色的魔力互相对抗。费尔南多明显对此很是吃力，只消几秒，他的四肢就爆发出几道血色的瘢痕。 混沌之海的魔力轻而易举地就能够撼动空间，周遭的天幕再一次裂开大大小小的缝隙，斯特兰奇能够从中看到万千只注视着这个世界的眼睛。 “你看，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一位距离斯特兰奇比较近的天使露出了遗憾的神色，他伸手指向天空当中万千的裂痕：“你加速了世界的碰撞，这种力量的爆发会互相牵引，成为另一个平行世界侵蚀我们的风向标。” “你说什么？” 斯特兰奇猛地回头。 那些眼睛藏在空间裂隙的后面，无声窥探着这个一墙之隔的世界。神经外科医生的眼睛微微眯起，他认得它们——因为这片被石化的森林，原本就是出自这些怪物的手中。 “同源的力量会引发共振，而这片空地附近的空间原本就曾经被击穿过，比起其它的区域要薄弱很多。” 天使的神色格外冷漠，就像是在提及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们笃信着更高位的神，就好像在神的意志之下，一切世界的危机都不过如此。 光流倾泻而下，与费尔南多的魔力互相僵持，天空仿佛成为了一道被重击过的玻璃，裂开一道接一道的细微刻痕。 紧接着，光河之中的一道分流，笼罩住了史蒂芬·斯特兰奇的身影。 “……史蒂芬？！” ——他听见费尔南多有些慌乱的声音。 斯特兰奇猛然回神，才意识到他自己的躯体正在缓缓崩坏。这种崩坏甚至不附带着疼痛，就像是众神高高在上的仁慈。 费尔南多尖叫了一声，这甚至让斯特兰奇有些想笑，因为他从未见过这家伙能如此失态。深红色的魔力扑打在身上，撕扯着那些破坏着自身回路的神性，红发的魔法师有些笨拙地调用着自身的魔力，他才刚刚掌握这份力量，根本没办法将它们用得有多精细。 杀死自己，强制让时间回档，吗。 斯特兰奇挑起眉毛看向天空，死亡无限逼近的那一刻，他甚至不觉得有多害怕。 ——成为至尊法师的第一课，就是无惧死亡和时间。 “史蒂芬……？！你坚持一下！” 在魔力的重压之下，费尔南多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变了调子，就像是一具自律发生功能还没有调整精细的魔偶：“你等一等，我马上就能救你……” “我真的很高兴，费尔。” 但是躯体正在崩坏的那个人，却只不过是露出了毫不在意的笑容。 “我终于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了，因为这些恐惧的内容，甚至不惜杀死一个至尊法师来扭转时间……” 他温和地注视着费尔南多的眼睛。 “在过去等我，在未来等我。” “我一定会抵达那里。” 魔法师惊慌失措的表情也同样镇定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在铺天盖地的强光之中闭上了眼睛。 “——我会一直等你。” * 曼哈顿区，布里克街，凌晨五点。 斯特兰奇睁开了眼睛。 他的怀表所记录的时间，已经度过了不知道多少次。 至尊法师的表情足够平静，在这段时间里，他对魔力的掌控程度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过程中突飞猛进，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至尊法师——冷静地，慎重地，一次又一次地将每一种可能性记录在自己的脑海，一旦确认“这种手段不行”，就立刻转而逆推时间，寻找新的办法。 尚未醒来黎明的纽约，带着些十二月特有的料峭寒意。斯特兰奇打了个响指，室内流通进新的空气，室外的冷风让他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将脑海当中能够想到的手段一一过滤，再从中遴选出下一个需要执行的安排。 这是只属于他的，巡回往复的圣诞节。 在这个不断逆推时间的过程中，偶尔会有高位的天使或者恶魔觉查出他的不正常——他战斗起来看上去太熟练了，比经验最丰富的退魔人还要了解如何对付恶魔，比真正的圣职者还清楚天使有多少的战斗手段，这种了解甚至超越了一个刚刚上任的至尊法师的知识储备，就好像已经和他们交锋过很多次。 “我猜这不是我们的初次见面。” 路西法荡开斯特兰奇的攻击，对方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坠入一个传送门，又毫不犹豫地出现在他的视野死角里展开了第二次的偷袭，维山帝的力量在斯特兰奇的手中运用得流畅极了，就像是能够被揉搓成任意形状的水流。 “而且我猜，我不是第一次邀请你在死亡之后前往地狱了。” 红色眼睛的地狱之主挑起眉毛：“你的战斗直觉真不错，比我见过的大多数人类都好。” “那我想你就应该也能够想过，我不是第一次拒绝这个提案。” 金色的魔力在斯特兰奇的周身凝聚成锐枪，又一根根瞄准着路西法发射出去，连带着附近的地面都溅起一片扬尘。 “我很佩服你敢于一次又一次和上帝对抗的勇气，说真的，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个——就像过去的我，就像现在的你，谁知道呢。” 路西法甚至露出了愉悦的表情：“我都要开始有点期待这个只有你一个人记得的故事到底要以什么样的形式结局了，到了那个时候请务必要让我在特等席上作壁上观。” “说不定那个时候你会死。” 神经外科医生毫不犹豫地送出一剑，注视着路西法的身体分崩离析，又重新聚拢在不远处：“艾克恩之形。” “当然，你会的招式我也会。” 黑发的地狱之主甚至心情很好地冲他挥了挥手：“下次见，虽然下次又是第一次见到你，但我敢保证那个时候我会和现在一样期待。” * 凌晨五点。 斯特兰奇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 凌晨的几点孤星仍旧在它们应有的位置，世界一成不变，只有他的怀表在一点一点地向前指示着属于他自己真实的时间。 斯特兰奇伸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这句身体的状态依旧良好，就和过去度过的那些圣诞节如出一辙。循环往复的经历同一天带来的精神压迫并没有作用在身体之上，只在灵魂当中刻下一次又一次的辙痕。 用不了多久，天色就将逐渐明亮起来，重复着他已经注视过很多次的晨曦。 “……” 结果他的房间门被敲了两下，这足够让原本穿着睡袍的神经外科医生一脸惊悚地从床上蹦起来，再毫不犹豫地从手掌当中抽出剑来。 “……史蒂芬？” 费尔南多站在门外，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精神控制？恶魔提前了进攻的时间？还是说他自己终于在一次又一次的时间回溯当中精神失常，所以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幻觉？ 斯特兰奇皱了皱眉，对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但这才是最可怕的——这个时间段里，费尔南多毋庸置疑应该还在沉睡。 他很少打扰别人的睡眠，哪怕是面对生死之间的一次又一次时间循环，除了几次需要特殊尝试的时刻，大多数时间里他都保持着让这家伙睡到自然醒。 “怎么了？费尔，现在还这么早。” 斯特兰奇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史蒂芬。”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1]七个天使……七种审判降临在世上：引用自《新约圣经》 第100章 史蒂芬·斯特兰奇费了好大的力气, 才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别扭曲得太严重。 “呃，说说看, 你梦到了什么？” 他放轻了声音：“你做噩梦了？” “没……我记不太清楚了。” 费尔南多努力回忆着：“但是能让人在这个时间惊醒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只记得自己被混沌之海吞没了一次又一次，但是又每一次都被捞了回来。” 他的话语顿了顿：“虽然挺有惊无险的……但这种用户体验真的算不得有多好。” “……” 斯特兰奇只能报以沉默。 他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时间”的概念和“时间”这种物理尺度是伴随着大爆炸，或者说世界诞生的那一次量子涨落一并产生的概念, 因此混沌之海所诞生的生物，某种意义上确实具备着超越时间的可能性。 而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无数次和混沌之海的深度沟通，同样也在费尔南多的意识之内打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 ——一直以来被压抑着的负面情绪突然就猛地窜了出来，一股脑地冲向了他的脑海。 原来他的机会并不是无限次地向前延伸, 而是仍旧有一个尽头，等到他有朝一日走到了试错范围的终点之后, 哪怕在时间的尽头, 也…… 开什么玩笑。 他怎么能一次又一次地，最终永远地失去他。 大概是斯特兰奇那一瞬间的表情实在是太过狰狞，让大清早过来串房门的魔法师吓得甚至倒退了两步：“我不知道你有起床气……” “我只是，呃, 我只是在想。” 对方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建议道：“或许你可以分我一点你的魔力, 我觉得维山帝的魔力在使用混沌魔法的时候能够起到稳定作用……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 但奇怪的是，这种知识就好像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脑海当中一样。” “……” 斯特兰奇盯着费尔南多的面孔，良久都没有说话, 眼底的晦涩好像在酝酿着什么无声的风暴。 “好的。” 他重复道：“魔力。” 下一秒，魔法师先生被整个人扔在了床上，脊背接触到柔软的床垫，整个身子弹起来，又撞上压下来的一具胸膛。 他得到了一个足够孤独足够悲伤的亲吻，跨越了长长久久的十二月二十五日，横渡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和命运，还有无数费尔南多目前还无法理解的纷繁情绪。 “嘿……等等。” 对方毫无意义地申诉道：“所以你果然有起床气对吧？” “或许吧。” 斯特兰奇含混地回答道：“但我再也不想后悔了。” 对方的亲吻毫无章法，就像是悲伤的动物在呜咽着寻求庇护。费尔南多被按住一条手臂，勉强用另一只手试图摸索那枚黄铜怀表。 “史蒂芬。” 他注视着那双虹膜异色的眼睛，表情格外认真：“这是你第多少次，度过这个圣诞节？” “……” 斯特兰奇最终还是没有回答。 * “……你的精神状态绝对不正常。” 费尔南多活动着手肘和肩膀：“我建议你去看医生。” 一边抱怨，费尔南多一边给自己身上拍了个恢复咒。 “我自己就是医生，不需要咨询别人，虽然神经外科和精神科中间隔着不少距离。” 斯特兰奇终于算是恢复了自己之前一直刻意维持着的理性，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维山帝的力量可以帮助你控制混沌魔法？” “我不明白，你要知道，我的脑袋里总有各种各样的知识会突然冒出来……而且既然你想要搞清楚这个的话，为什么不去看看你的《维山帝之书》？” 费尔南多耸了耸肩：“我猜那里面会有解释的。” “……！！” 斯特兰奇猛然瞪大眼睛：“你说得对！” 他一转身，红色的魔浮斗篷裹在身后，迅速消失在了传送门当中。 “……好歹你应该吃个早饭？？” 只留下费尔南多对着正逐渐消散的传送门，满脸迷茫地喊道。 一定是他今天打开房间门的方法不太对劲。 图书室里，传来哗哗的翻书声。 《维山帝之书》是本在斯特兰奇看来很奇怪的东西，它的上面记载着奥姝图全部的白魔法，但大多数人究其一生都无法学完它们，因此只能够针对性地学习其中的一小部分或者某个篇章。 作为至尊法师并且天赋异禀的他自己学习的内容比其他人要多出不少，但是仍旧局限在一个天才人类的范畴当中——比起五百岁的古一自然大大地不如。 更何况，这本书的厚度和页码同样暗藏玄机：很多隐藏的内容会在读者得到了足够的契机之后才能够显现，倘若阅读者的知识太过浅薄的话，能够看到的也同样只会是简略粗浅的版本。 ——这是某种必要的保护机制，防止阅读者向着渴求力量的深渊无法遏制地坠落下去。哪怕奥淑图的白魔法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温和的几种魔法之一，但涉及神秘本身就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提起十二分的警惕也不为过。 斯特兰奇迅速地翻过自己已经读完了的那些页码，新的字迹逐渐在书页上生成，看了一会儿之后，他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了许久未继续阅读过的另一本书，并排放在一起，互相参考。 另一本书的名字叫作《混沌魔法》。 彼时，他曾经对于这本魔法书敬而远之。如果不是费尔南多的话，斯特兰奇觉得自己大概究其一生都不会对混沌魔法有什么太过具体的了解，因为这种魔力体系太过混乱又了无章法，魔力丰沛但危险，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手段，但在过去的无数场战斗当中，他已经见识到了混沌魔法对于不死生物和神性生物的打击到底有多么的有效，因而对这种力量的作用形式有了新的改观。 无数的记忆断点连城珠串，看着这两本书，让他想起了之前很多被自己忽略掉的细节。 “维山帝的白魔法，是对抗混沌魔法的唯一手段。” ——莫度如是说。 彼时，斯特兰奇觉得这句话的含义就是单纯的“战胜”的含义，哪怕以一力降十会的逻辑，如今的他自己想要打赢费尔南多不算容易，但他相信如果等两个人拥有着同样的作战经验和知识储备，那么这种魔力克制的威力就能够发挥到极致。 “如果有一天，您遇到了无论怎么样都解决不了的难题，那么就重新再想一想，您自己真正该踏上的那条道路。” 费城的街市当中，他们曾经一度偶遇过一位吉普赛少女。对方在最为恰到好处的时候出现，说着穆棱两可的预言又翩然而去，当时的斯特兰奇对此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一份只价值五美元的占卜，在神秘学的领域当中实在是有些过于“轻飘飘”了。 “重新再想一想，您那位同行朋友的经历和道路。” 吉普赛少女眨了眨眼睛，回忆当中的暗示，在时间推移之后的如今已经近乎于明示。 斯特兰奇深吸一口气，从传送门当中取出了一枚雕文精致的小匕首。 这是前所未有的尝试，是在大多数法师的眼里无异于自杀一般的疯狂念头，但斯特兰奇的心里却前所未有地宁静。他轻轻划破自己的手臂，控制着血液流淌成巨大法阵的模样，再按照书本当中的记载用鲜血一点一点地描摹符文，直到整个阵法彻底完好为止。 紧接着，神经外科医生站在阵法的中央阖上双眼，启动了混沌之海的桥接法阵。 他开始放松自己的意识，联通那片无边无垠的原初之海。 * 黑暗的，缥缈的。 这场契约的代价是在死后献上灵魂，这对于一个无比重视灵魂的法师来说，是太过危险和不计后果的举措，因此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选择了混沌魔法的家伙只有一个词汇能够形容——疯子。 斯特兰奇有种身体和灵魂被剥离开来，放在祭坛上分别被细细检阅的错觉，纵使他知道混沌之还这种高维概念根本不会存有个人意志，但仍旧因为这过程而感到格外不适应。他勉强地凝实自己的精神，在魔力的海啸当中保持着意志的清醒。 ——你渴望攫取力量吗？ 他仿佛听见自己的灵魂在叩问自身。 ——不，我只想拯救一个人。 意外地，这场根本无法撒谎的盘问，斯特兰奇的答案无比清晰。 他欠缺经验，却足够赤城和热忱，哪怕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却已经开始思考着如何拯救这颗星球上更多的人，是实至名归的英雄。他是本不应该降临在世上的外物，是一个平行宇宙的意外，也因此是一个万千平行宇宙当中难逢的奇迹。 是混沌之海当中人类灵魂的聚合体，也是新生的、全然无垢的生命。 是费尔南多。 这个一时兴起而采纳的名字，已经足够成为一个全新的烙印，刻印在他灵魂的定义上，有着滚烫又醒目的温度。 甚至只要想起这个名字，就能够让人连心都变得更加柔软一些。 阿戈摩托之眼发出恒常不变的柔和绿光。 重新睁开眼睛之后，斯特兰奇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另一个高远的魔力源泉之间，产生着细微却坚韧的联系。维山帝的力量仍旧管制着他的大部分回路，但混沌魔法仍旧在他的魔力循环当中发挥着作用，只要稍一切换，就可以让深红色的魔力萦绕在手指尖。 因为车祸而伤痕遍布不断战栗的双手，奇迹般地重新安定了下来——就像是从未遭受过伤痛一样，精准得仿佛随时都能拿起一柄手术刀。 深红色的魔力流淌进皮肤之下的脉络，一点一点替换掉他受损的神经。 他曾经心心念念，最后又认为不那么重要的病痛，就这样重重砸下又轻飘飘地……消失了。 这让斯特兰奇有缺乏实感的感受。 ……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留给他用来适应的时间。这里的房间门被费尔南多嘭地一脚踹开，四处逸散的熟悉魔力和尚未收拾的仪式残留让费尔南多转瞬之间就明白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愤怒一下子就占据了大脑，费尔南多前踏几步，快步上前揪住了斯特兰奇的衣领。 “你在干什么蠢事……！！” 他瞪着眼睛：“你明明不缺这一点魔力的吧！如果想要混沌魔法的力量你也不至于……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刚刚干了什么！等你死了之后什么都完了！” 他原本还剩下自由的灵魂。 至尊法师是个看上去很光鲜的荆棘王座，实际上连离开地球都需要反复斟酌，如无意外的话，在找到下一位继承人之前，斯特兰奇的整段人生都将被束缚在这样的位置之上，直到死亡降临，灵魂自由的那一刻。 而现在，就连最后的余裕都…… “嘿，放轻松。” 斯特兰奇觉得他自己反倒成了安慰别人的那一个：“嘘……好了，这确实是我自己的决定，而且你看现在我起码可以回到手术台上了不是吗？” “用魔术刻印的力量也可以的！” 费尔南多不依不饶：“如果你只是打算回去当个医生的话，根本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红发的魔法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开始回忆今天一大清早被搪塞过的那个问题，他直接伸手去翻斯特兰奇的衣服，两个人一翻推让之后，终于让他拿到了那个由自己亲自送出的黄铜怀表。 咔哒一声打开表壳，内部的三个表圈共同指示出一个让费尔南多觉得匪夷所思的数值。 “……” 他的第一反应是确认了一下这件魔术礼装的运转情况，还以为它发生了什么故障。 但很显然，虽然度过了一段他根本不曾记得的时间，但这只怀表的功能完善极了。 “……” 费尔南多深吸了一口气，距离他购买这块怀表，改装并送给斯特兰奇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而现在它的示数所指代的时间，只能证明一件事情。 “史蒂芬，告诉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注视着面前的至尊法师：“以及，你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 斯特兰奇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将自己的额头抵住费尔南多的额头。 “可以吗？信息流可能会让你比较难受……” 他仍旧有些犹豫：“我稍微过滤了一下，但还是……直接思维接触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 “闭嘴，少废话。” 费尔南多咬牙切齿地打断了对方，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有点耐心欠奉，而现在这种关键时刻这个混蛋竟然还在考虑无关紧要的琐事，让费尔南多直接爆发出来：“现在，立刻马上，把你的记忆全都交出来。” 他的动作又急又快，看上去差点撞上对方的鼻梁。斯特兰奇阖上眼睛，主动放开了记忆闸口的控制权限。 他们的思维短暂地桥接在了一起，斯特兰奇尽可能简明扼要地让渡着信息，竭尽所能地让自己所传递的内容精简再精简，甚至大多数不值一晒的时间循环都被他过滤和忽略了，但即便如此，这种庞大的信息流仍旧让费尔南多感到一阵头痛。 魔浮斗篷稳稳地托着他的后背，两个人在沉默当中交接了足量的有用信息。 良久。 费尔南多揉着太阳穴，纾解着大脑在思维分块模式下过载带来的头痛：“你是不是傻？” 斯特兰奇瞪了他一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连记忆都剖出来给这家伙看，得到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魔法师先生小小声地补充：“反正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结局，你只要继续向前走……” 你只要继续向前走，这个世界就将一如既往，毫无改变。他仍旧会是值得信赖的至尊法师，那些曾经蒙受他庇护所争取的时间和打下的基础会在他的身上真正地产生效果，足矣支持着斯特兰奇成为合格的至尊法师。 “——我没办法接受。” 费尔南多猛地抬头，紧接着，他的一只手被另一只手牢牢地握紧。 手握得很紧，不再伴随着手部神经受损所带来的战栗，就和最初见到的那时候一样，是一只能够拿起手术刀的手。神经外科医生的形象和至尊法师的形象逐渐重叠，勾勒出同一个人的身影。 费尔南多突然就想到当时在教室里，彼得和内德坐在自己的旁边，三个人在报告会现场开小差，内德说过的那句话： “——听说，他能把人从死神那里抢回来。” 第101章 “我没办法接受, 费尔南多，你知道我的。” 斯特兰奇甚至还伸手揉了揉费尔南多的头发, 这家伙的发质细且软, 和本人的性格截然不同。手指的指腹感受着穿插在头发之间的热度，斯特兰奇甚至还有闲心开玩笑：“等一切结束之后，要不要试试看一起分担至尊法师的工作？这样我就有时间能够腾出来去医院里做手术了。” ——这也太作弊了！ “维山帝要是真的知道祂们的力量被这么运用, 估计早就要气得当场神降了！” 魔法师忍不住抱怨：“而且作为一个至尊法师……这种工作不要随便就敢委托给别人啊！” “可是你又不是‘别人’。” 斯特兰奇回答得理所当然：“我认识你的时间比你认识我要久得多，当然应该由我来判断合不合适。” “……” 这句话根本没法反驳。 红发的魔法师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原位。 斯特兰奇的变化真的很大。 正因为他们的关系足够亲近，因此费尔南多才更能够明确地意识到，时间确实在他的灵魂上刻下了一道又一道的辙痕。几个月前这家伙看到什么新鲜的法术还能露出一脸探寻和好奇的表情, 而现在完全就是一脸“哪怕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都别想让我动摇”的样子，前后差距大得惊人。 但他的本质, 又始终如一。 这种矛盾和统一最终让费尔南多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好吧, 都按你说的做。” “我又不能放任你去做危险的事……” 他又飞速地看了一眼斯特兰奇：“而且还连同自己的灵魂都一并搭上。” “我的荣幸，费尔。” 斯特兰奇甚至还笑得弯起了嘴角，他看上去实在是太过如释重负，甚至让人都不忍心去再责备什么。 “……你就是仗着我没办法真正地生你的气。” “当然, 就像我说的。” 斯特兰奇轻轻说道：“我认识你的时间，比你认识我要久太多了。” * 他们在图书室里互相分享着零食, 度过了一整个白天。期间费尔南多曾经皱着眉头质问过“既然大敌当前为什么还不提前做些准备”, 但斯特兰奇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能做的准备他都已经尽可能地做过了，接下来只需要安静地等待那个适合战斗的时刻就好。 “他们会根据我的行动而调整自身的对策, 试过几次以后觉得还不如什么预先准备都不做来得方便。” 斯特兰奇很是放松地伸了个懒腰，把自己安置在沙发上，甚至还有心情吃甜饼。 “……” 费尔南多表情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他自己亲眼所见的话，根本想象不到这个如今看上去神色放松的家伙，十几分钟之前才刚刚将自己的灵魂都交付给混沌之海。 或许是猜到了对方的想法，斯特兰奇甚至还有闲心宽慰：“紧张不紧张都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多看两本书。” 他的膝盖上摊开着一本《卡巴拉魔术典籍》，看上去已经阅读了大半：“可惜之前做下的笔记没办法在时间逆推之后保留下来。” 费尔南多：“……” 这句话的槽点太多让人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吐起。 最终，他扬了扬眉毛：“你不是过目不忘？” “总得留点东西给后继者，要不然等到交接的时候又是一团乱麻。” 斯特兰奇从书本中抬起眼睛：“我又不能像是古一一样一死了之。” “……当然，现在都走到了这一步，你得尽可能长久地活着。” 最终，费尔南多轻轻说道。 * 黄昏如约而至。 他们两个人并肩站在空荡荡的旷野之上，黄昏的风吹起地面上的沙尘。这样的景色斯特兰奇已经看过无数次，对于这片岩石森林，斯特兰奇了解这里的一草一木——当然，仅限于化成石头以后的样子。 “你害不害怕？” 斯特兰奇突然转过头问道：“混沌之海是时间之外的概念，所以你会留下一点点印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说真的，这种事情就算形成了潜意识里的心理阴影也不为过，之后去找个心理医生谈谈吧。” “我记得，你才是拒绝了心理医生谈话的那个。” 费尔南多耸了耸肩：“那你愿意兼职这个心理医生的岗位吗？” “荣幸之至。” 神经外科医生笑得弯起了眼睛。 他们默契地没有再叨扰复仇者联盟的成员，尽管每一次委托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地前来，但是在这种涉及神秘和概念的战斗当中，人数的多寡实际上并不能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只要不是使用“湮灭”这种权能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能够伤到它们。 费尔南多阖上了眼睛，而空地当中，出现了一个接一个严阵以待的斯特兰奇。 万千个艾克恩之形拔出手中的维山帝之剑，倘若在半空看去，就像是一片行走在地面之上的璀璨光河。 黄昏时分，在极东的一片土地上曾经被称作是“逢魔时刻”。此世与彼世的夹缝，白天和夜晚的交接，这是与本土神秘联系最为紧密的时间段，也正适合奇迹的诞生。 费尔南多阖上了眼睛，褪下手中的悬戒。 “我会接住你的。” 其中一个斯特兰奇握住了对方的手：“我会一直看着你，所以不用因为这份力量而觉得畏惧。” “我知道，你一定已经这样看过很多次。” 空地上，以费尔南多为中心，泛起一丝红色的雾气：“我只是……啧，真不公平，只有你一个人记得所有的事。” 斯特兰奇没有言语，他抬着头看向天空，橘红色的天幕当中，张开了第一道裂缝。 天使们鱼贯而出，层层叠叠地排列起整齐的圆阵。 于是不知道从哪个人开始，总而言之，其中一个斯特兰奇一抖手，维山帝之剑金色的剑锋上，缠绕起了一丝鲜红的火色。 混沌之海的魔力加护之下，他一定能斩下这群妄自尊大的家伙们张开的羽翼。 * 五感都被彻底隔绝之后，费尔南多坠入一片深海。 虚假的名字，捏造的身份，和与世界浅薄的联系，在此时此刻仿佛又都不那么重要。 他有着在这之前所有向混沌之海祈求力量的人类的灵魂，它们裹挟着这些人生时所积蓄下来的知识，成为一个崭新灵魂的根基。 这是他早就从斯特兰奇那里被告知的知识，哪怕仍旧对此没什么实感，但他早就对此有所预料。从多玛姆一役开始，这种规格之外的力量对他来说就一直形同是一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如今知道了自己的来由和归处，反倒有种尘埃落定一般的踏实。 他放松了自己的精神，任由自己向着魔力的深渊陷落下去。 他要将自己沉得够深，去取得那份足够击杀天使与恶魔的力量，再从这无秩序的深渊和泥沼之中重新泅渡归来，却仍不能抛弃自己岌岌可危建立起来的人性。 ——他们说，从混沌之海当中诞生的生命都带着混乱无序（Chaos）的特征，放任不管的话一定会对整个世界产生灾害，但如果成功地杀死它们，在混沌和无序的尸体之上，一定会有新的秩序就此诞生。 “世界就是这么运作的。” 隔着一层记忆，斯特兰奇在讲路西法的这句话传递给费尔南多的时候，其实是带着小心翼翼的情绪的。 得知自己并非人类就已经算是个足够大的打击了，参照索尔和洛基他们阿斯加德神的这些家务事，斯特兰奇谨慎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随时准备在下一秒补充说明。 但费尔南多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坏，但他不能辜负这一次又一次义无反顾的时间循环。费尔南多在魔力的浪潮当中稳固住自己的精神，防止被这些过于混沌纷杂的魔力冲击成碎片，在做好了最坏的思想准备之后，他却发现…… ——虽然仍旧很困难，但似乎，并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他是破碎灵魂当中诞生出的全新意志，或许这本身就已经算是某种阴差阳错，但奇迹般地，这和“从始祖巨人尤弥尔的尸体上诞生出了全新的物种”不谋而合。 费尔南多从未切实地感知过这些灵魂当中的某一个，他自己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完整的个体，而现在，他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某个格外突兀又异样的碎块，嵌合在了灵魂当中的某处。 异样，却并不会带来痛苦。 它安静地镶嵌在自身的灵魂当中，没有任何的排异反应，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哪怕没有人来告知，费尔南多都足矣惊讶地意识到——这是一小片斯特兰奇的灵魂。 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手段，他提前分割了自己灵魂的一角，镶嵌在了作为聚合体的自己之中。因为在如今的这条时间线上，“史蒂芬·文森特·斯特兰奇”尚未死去，因此这片灵魂碎片只能够引发起魔力的共鸣，尚不至于造成记忆的相互污染和知识的串联，而这一点点和维山帝魔力的共鸣，足够让根扎在混沌之海当中的费尔南多重拾自己清晰的意志。 黑暗当中，以他自身灵魂残片的位置为定位，垂下了一条醒目的金色绳索。魔力沿着灵魂的指引形成涓流，就像是一杆滔天巨浪当中的定海神针。 他握住那条绳索，开始向上攀援。 林地之间，斯特兰奇的魔法阵铺天盖地地张开。两侧源流的魔力让他的回路前所未有地魔力丰沛，甚至不需要任何人去指引，他就已经掌握到了如何平衡这两种力量的窍门。 或者说，他自己前半截的人生经验，都在此处起到了或多或少的作用。一个医术精湛的外科手术医生本身就需要时时刻刻保持着精神的高度集中状态，还要能在手术的进行过程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同时处理多种突发情况更是他作为一个优秀医生的骄傲之处。 巨大的法阵严丝合缝地将地面和天空分隔开来，外层的混沌魔力附带着湮灭和消散的效果，让天使的那些概念攻击手段无济于事。一位抱着竖琴的金发天使满脸的愤怒和不可置信：“父神啊，看看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你们说，混沌之海当中诞生的生命，一定会对世界带来灾害。” 斯特兰奇悬停在半空，他的周围是一众虎视眈眈的恶魔，但深红色的魔力如渊如河地环绕在他的身边，配合着维山帝的力量，没有人有自信能够对他成功地一击必杀。 因此，场面反而维持着诡谲的平衡。 “所以，如你们所见，我开了个关于时间的玩笑——灵感还要来源于路西法，他曾经告诉过我，混沌之海本身是超脱于时间之外的，也就是说，关于混沌之海的一些规则，本质上和时间并没有什么很强的线性关系。” 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简单到，甚至说出来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费尔南多来到这个世界上满打满算也没有多远，只要稍微认真地去查阅社保信息或者神盾局的一些内部档案，就可以粗略地推断出那个时间节点——甚至不需要太详尽，只要有一个大概时间区段就好。 而后，他需要做的只不过就是，在联通着混沌之海的仪式当中，把他自己——和周围整个房间的时间节点调整到费尔南多出现在地球上的那个时间之前。 倒推整个世界的时间或许是一件对于斯特兰奇而言极为艰难的工作，但如果仅仅只是干涉他自己和自己周围的一小片区域，那么可以逆推的时间尺度就会被拓宽不少，足矣在因果律和概念层面上修正“自己向着混沌之海祈愿的具体时间节点”。 在那个时刻，他切割下了自己的一小片灵魂，作为路引和促成仪式成功的带价，献祭给了混沌之海。 自此，时间形成新的闭环。 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的自己仍旧还活着，因此按照同一世界线的对称性破缺原则和第二法同一性原则，那片灵魂碎片并不能直接起到其余灵魂碎片同等的效果，而它确实在那里——就像是一枚楔子一样，因为因果律的一些偏差，镌刻在费尔南多的灵魂当中。 只要费尔南多还是那个“容纳了迄今为止所有向着混沌之海的人类祈愿的灵魂残片聚合体”，那么就一定不会错过他自己。 混沌之海是超越了时间的概念，而阿戈摩托之眼，也同样可以让他自己在段时间之内拥有小范围篡改时间的权能。这是一个概念层面的博弈，一个投机取巧的小意外……谁知道呢，只要手段好用就对了。 “奥淑图的白魔法是遏制混沌魔法的唯一手段。” 他看着那些神色复杂晦涩的天使们，露出胜利的笑容：“我活着，就是这个世界上迄今为止最强的至尊法师，我的力量足够去处理因为混沌魔法的魔力失控而产生出的各种问题；我死了，死的灵魂就会被激活成为他灵魂的一部分，成为他的路引，和迷雾之海上新灯塔。” “而现在……” 地面之上，迸发出深红色的魔力风暴。 混沌之海的魔力肆无忌惮地爆发出来，魔术师飞扬的红发无风自动。魔力托举着费尔南多漂浮在半空，宽阔的袖管猎猎翻飞。就连眼底都泛起跳跃的火色，魔力流窜在四肢百骸的回路当中，带来灼烫的温度和痛觉，但意外地是，这样破格的魔力水平，仍旧未能够攫取他的理性。 那一小片灵魂突兀地根扎在他自己当中，时时刻刻都像是一盏在心底点亮的夜灯。 “而现在，是清算总账的时刻了。” 两人的手在半空当中紧紧交握，五指互相缠扣，不分彼此。以费尔南多为核心，魔力像是核爆现场一般向着远方扩散开来，被荡涤而过的每一个神话生物——无论是具备神性的天使还是躲藏在地下伺机进攻的恶魔，他们身上所附带的那些与人类不同的，原本“无限恢复”的性质，全部都消失了。 “……” 万籁俱寂，天空中甚至没有一声扇动翅膀的声音。 斯特兰奇拔出金色的维山帝之剑，在阿戈摩托之眼的时间加速之下，动作快得就像是一道残像。他的剑又稳又准地抵住那位大天使长的下颌，眯起了眼睛，声音暗含威胁。 “让他们所有人都离开。” 他说：“现在就做，包括天使和恶魔在内，我知道你们中间有着协议。” “……我不能违背……” 天使被剑挑着下巴，而周围竟无一人敢上前。被消去的这些神秘特性可以伴随着时间推移来渐渐恢复，也可以由上帝直接赋予，但毋庸置疑的是，在当下这个时间节点上，在如今的这个瞬间，任何一个生物胆敢冒进，这个已经彻底疯了的人类法师就能够毫不留情地刺穿对方的喉咙。 他的眼底毫无惧色，神色当中也没有一丝动摇，这个动作，就好像是已经准备了无数遍。 “我不是在和你说话。” 虹膜异色的眼睛注视着对方，就好像要透过那双眼睛，看穿他背后别的什么东西：“是在和让你们来到这里的那个人。” “现在就做决定，否则你就将失去你最值得信赖的天使长了。” “……”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天空当中，重新划开新的缝隙。天使们鱼贯而入，很快就一只不剩。米迦勒在离开之前，深深地看了斯特兰奇一眼：“你疯了，至尊法师，正常的人类绝不会干出这种事情。” “您在开什么玩笑，我可是打算一路活到时间的尽头去呢。” 斯特兰奇挑了挑眉毛，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最后的天使消失了。 无数个十二月二十五日，无数个没有落下的夕阳，终于还是带着暮霭的红色沉入地平线之下。天空中开始闪烁起稀疏的几点白星，斯特兰奇落在地上，久久都没有说话。 时间再次向前推移，重复了无数次的那个圣诞节，好像是一场漫长的、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噩梦。 而他的身边站着一脸担忧的家伙，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长梦方醒。 “我当初都没感觉到你用了时间魔法……切下来灵魂有多危险你知道吗？！而且那个超级疼的吧！” 费尔南多的表情又惊又急，最后直接上手撸起斯特兰奇的袖子去检查他的手臂，从腕部回路一路探查上去，试图检索这具身体的灵魂状态。 结果还没来得及细看，斯特兰奇就一晃神，整个跌落在了半空——魔浮斗篷在空中兜住了他，没让这家伙直接栽倒在地上。 神经外科医生的呼吸平静，表情安稳，彻底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从一个时间循环开始，从一个时间闭环结束。 时间的魔法师，史蒂芬·文森特·斯特兰奇。 第102章 复仇者联盟的成员踏着消失之前的最后一缕晚霞出现在了这片空地上。 来得最快的仍旧是机动性格外强的托尼·斯塔克。他到了这片空地之后第一反应是给还在坐飞机的其它人打了个电话, 简单地描述了情况，紧接着判断出周围确实没什么威胁, 就直截了当地从战衣里走了出来, 询问在场唯一一个尚且清醒的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最新版本的魔力检测报警器一直都在乱响，一开始我看到高于地球平均水平几千倍的魔力富集浓度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电脑坏了……然后神盾局刚刚通知了我们来自于这里的地震波。” “你们两个到底干了些什么？” 斯特兰奇飘飘悠悠地被裹在斗篷里，手脚都有一截耷拉在外面, 如今伴随着夜色正在摇摇晃晃。他们两人的对话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睡眠，神经外科医生的呼吸均匀又安静，只是下意识地因为天色渐晚而显得有些凉意的温度而缩了缩身子。 “好吧，还有，他……怎么了？” 托尼·斯塔克皱了皱眉头：“他中了什么催眠咒吗？” 史蒂芬·斯特兰奇在复仇者联盟的大多数人眼里也是格外冷静自律的那一派, 平常是断然不可能就放任自己在这种荒郊野外倒头就睡的，托尼·斯塔克自己本人更倾向于, 这可能是某种魔力耗尽带来的副作用——就像是费尔南多自己过去曾经那么多次耗尽魔力导致整个人变小了并且需要长时间补眠来恢复力量一样。 “……他陷入了一段可怕的时间循环里。” 费尔南多犹豫着不知道应该怎么给斯塔克解释, 本质上，他觉得只有史蒂芬自己才拥有对这件事的最终解释权：“我猜大概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真的休息过了。” 身体的状态可以因为不断地时间重置而复原，但精神上的疲惫却会逐渐累积。费尔南多简短地思考了一番，抬手给斯特兰奇的身上增加了一个保暖用的防护咒。 “好吧, 我真的搞不懂你们法师——所以，一切已经解决了对吧？在没有通知复仇者联盟的情况下？” “我想, 是这样。” 费尔南多看向天空,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正由远及近：“问题暂时解决了，不过不保证会不会带来新的，因为魔法就是这么麻烦的东西。” 保持着睡眠的状态, 斯特兰奇在复仇者联盟的基地里接受了一系列粗略的检测，而那些检测结果一切正常——斯塔克甚至追加了对于魔法师体内魔力（Od）残留剂量的检测手段，结果仍旧健康得不可思议。 这期间，伦敦的圣殿法师丹尼尔、卡玛泰姬目前最常驻的法师王先后来过复仇者联盟，在确认了他们的新至尊法师仍旧好好地活着之后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还有很多工作亟待他们去解决，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费尔南多用高中生水平的知识储备勉为其难地解释了一下之前的魔力爆发事件——实际上谁也没能听懂，因为斯塔克的提问早就超过了高中学历的理解范围，而如果想要用魔法的层面去讲解，很遗憾最精通的那个人还在沉睡。 一通痛苦的鸡同鸭讲之后，班纳和斯塔克率先宣告放弃，决定等那个会“讲英语”的家伙睡醒了再说。 “或者你干脆顺便去读个大学吧，高中的学业赶紧完成，然后去申请MIT，我不介意在这个时候帮忙写封推荐信。” 托尼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觉得有必要亲自出手提升这群魔法师的知识储备程度，以至于能够在短时间内达到科学和魔法之间的互相沟通：“就算不用读到博士学位起码也应该念个硕士（Master）。” “史蒂芬是哪个大学来着？” 费尔南多对于这些学校名字显然欠缺概念：“如果一定要读的话我去念他就读过的学校。” “哥伦比亚大学，实际上，他拿了两个医学博士学位。” 班纳放下了手里的报纸：“要去读医学的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建议你好好斟酌自己未来的职业规划……你可以从看看他的博士毕业论文开始。” “而且工程学有什么不好！你拒绝的可是钢铁侠的推荐信！没有人能拒绝这个。” 托尼在一旁做鬼脸般装腔作势：“神盾局里有一大堆MIT毕业的探员，斯塔克工业也招了不少。你是刚刚破壳的小鸭子吗，一定要跟着那家伙的人生履历走，连学校也不放过。” “……” 费尔南多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或许。” 他斟酌道：“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的人生开始于被逮进社会救助机构之前的一两周。” 啪嗒一声，班纳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我很难解释这个，或许需要一个真正的魔法师兼博士来给你们阐述才行——反正我猜你们也不介意再等上个一两天。” 他的表情真诚极了：“说真的，我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斯特兰奇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近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他一次都没有睁开眼睛，就仿佛要把这么多次巡回往复时间回溯带来的疲惫一口气全部都纾解掉一样。 因为身体上并没有什么魔力层面的损伤，所以复仇者联盟的成员们干脆将他直接安置在了基地的房间里，在不需要魔力支援的情况下，现代化的设备显然更适合身体恢复：这里起码有合理的医护体系，床头还有呼叫铃，斯塔克的人工智能全天候待命，随时都可以投入工作。 …… 斯特兰奇觉得自己是被饿醒的。 他25号当日只是潦草地吃了点零食，因为反复时间回溯会让身体状态也跟着一起回档，再加之满脑子都是如何对付天使和恶魔之类的念头，他根本就没什么考虑健康饮食的心思。 “因为不怎么需要吃东西的日子过了太久所以会忘掉按时吃饭”这点如果在漫画里估计是个冷笑话，但当空腹感真的袭来的时候，他才勉强地感觉到了“一切结束”的真实。 天花板上是复仇者联盟基地里统一的照明灯。紧接着视线向旁边偏转，旁边安然入睡的另一个家伙让斯特兰奇差点就这么从床上栽下去。 ……毫无疑问，是费尔南多。 红色的头发软垂在枕头上，身边传来活生生的、规律的呼吸声。他们靠得实在太近，以至于斯塔克原本提供的这张单人床甚至显得有点拥挤。 斯特兰奇：“……” 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叫醒对方，这也太让人迷惑了，而且他真的很介意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给复仇者联盟的其它成员解释的……不过伴随着他的动作，躺在身边的魔法师也很快悠悠转醒：“……史蒂芬？” “呃，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 他僵硬地回答：“还有能不能劳烦你回答一下为什么你现在睡在我的房间里？” “之前的魔力爆发让周围的地脉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损伤，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和丹尼尔先生一起处理这件事，还有卡玛泰姬的几个萨满一起，他们对恢复自然生态好像很有经验。” 费尔南多解释道：“而且斯塔克说也不能让这座森林继续保持石化，所以我们还在准备针对石化解除的仪式，虽然也可以由我提供魔力，但是他们建议还是等你醒了以后再具体商量。” 哦……但是那和你睡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斯特兰奇面无表情地从床上爬起来，振了振自己的衣服，让魔浮斗篷重新回到自己的后背上：“我打算出门去吃晚饭了，你要一起吗？” “他们有一大堆问题积攒着打算问你呢。” 费尔南多伸了个懒腰，去衣柜里翻衣服，然后毫无芥蒂地套着斯特兰奇自己的备用衣服准备出门：“他们说非得要一个科学和魔法都懂得很多的人来解释，我曾经尝试过了但是根本没人听得懂。” “……” 一醒来就要面对堆积如山的工作的感觉，其实也算不上太好。 今天复仇者联盟难得人还算齐——指编外人员的两个法师都能够到场。 索尔·奥丁森仍旧在阿斯加德音讯全无，彼得·帕克暂且还没有涉足这么复杂的事件，除此之外，复仇者联盟全员成员以及编外的法师们全员到齐。桌上堆了一大堆佩珀禁止的垃圾食品，斯塔克毫无芥蒂地举着一个芝士汉堡，翘着脚坐在沙发上：“好吧，睡美人史蒂芬妮终于醒了？” “是史蒂芬，麻烦正确拼写。” 斯特兰奇瞥了他一眼：“有什么想问的就快问吧，顺带，我之后大概会提交一份很长的报告书，口头上的交谈你尽可能挑精简的问题问我。” “不是我，是Cap，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我才不会去细究你们到底是使了什么法术呢。” 托尼伸手指了指唯一一个坐在桌子前面，脊背挺得笔直，严阵以待的家伙。 被点了名的史蒂夫·罗杰斯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斯特兰奇医生，你们两个的身体状态没什么问题吗？还有……你们到底是和什么样的对手发生了交战？” 实际上这个问题费尔南多已经说过一次了，但“对手是上帝”，并且“斯特兰奇不止没问题甚至还更健康了”这种描述，怎么听都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他当然相信费尔南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但说不定他的认知还是和常识有些差距……史蒂夫按着太阳穴想道，还是问一个当过普通人和当过魔法师的人比较靠谱。 结果，这位至尊法师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费尔南多，就揭过了这个话题：“我的答案和费尔是一样的——我猜你们问过他了。比起已经妥协的天堂和地狱，接下来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需要率先向你们进行说明，这涉及到整个世界接下来需要去考虑的一场危机。” 费尔南多手里捏着一个汉堡，前面还摆着炸鸡，看上去听讲的态度非常不专心——换言之，对待食物的态度专注极了。斯特兰奇话音顿了顿：“费尔，我要说的东西你基本上也都知道，如果懒得听第二遍的话可以先找个地方好好吃晚饭。” 这大概是个态度缓和的逐客令，费尔南多对此没什么疑问，只是站起身来，点了点头：“我回圣殿，等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帮我带皇后区的三明治，如果还有空的话顺带去一趟法国帮我带蒙布朗回来。” “……魔法师的机动性真让我嫉妒。” 托尼摸着自己的鼻梁感叹了一句，注视着红发的魔法师消失在了深红色的雾气当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次见面的时候，对方似乎在魔力的运用上熟练了不少，再也没有以前那副要么魔力不足要么多得过量的窘迫感。 * “这当然也只是我自己的个人猜测，但之前那些眼球形状的怪物，或许是来自另一个平行宇宙。” 神经外科医生表情凝重地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跟我交战过的天使曾经透露过它们的根源是混沌之海，也就是说它们和这个宇宙并没有强关联性，很有可能是什么别的平行世界里诞生出来的异物。” 他的视线扫过一群听众：“在这一点上，我需要斯塔克和班纳你们两个人之前针对出现的怪物进行的调研数据和相关的报告，我这边也会尽可能从魔法的角度上予以解释，如果一切和我预想当中的差距不大的话，那么咱们剩下的时间其实不算充裕。” “这没问题，原本我也打算圣诞节一结束就去推进研究计划。” 班纳痛快地答应了。 “方向上，你们尽可能地集中在『平行世界的碰撞』和『平行世界的接触』这个领域，如果情况如同所料，那么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或许咱们会不断熟悉和这种怪物作战的感觉。” 接着，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关于费尔南多、混沌之海以及天堂和地狱之间的联系，毕竟这群复仇者们是没有魔力货真价实的普通人，一个记忆通讯能解决的问题非得用嘴说。 因为时间循环了太多次，再简单和平铺直叙的内容都能讲得口干舌燥，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很认真：那种听到了过量信息之后，震惊所带来的认真。 “所以他其实才只有一岁？！” 托尼·斯塔克毫不掩饰自己的神色：“那你这是在犯罪你这个混蛋！” 斯特兰奇：“……” 所以那么多问题当中他居然只抓住了这一个重点，神经外科医生不禁有点尴尬。不过最让他担心的事情确实没有发生，复联的所有人迅速接受了自己编外成员的新身份，毕竟他们已经有了一个阿斯加德的王储和一个至尊法师了，如果再多一个……一个暂时还没在生物学定义上分类的新生命当小伙伴，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好。 “这确实，从个人道德的层面上……好吧，虽然我不知道和魔法生物讲公序良俗是否有必要，但斯特兰奇你毕竟还是一个人类。” 美国队长本人也摆出了一副谴责的态度：“你们……是我想象的那种关系吧？我得说，这是个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尤其是费尔他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经验还没有建立起来更重要的是他还——” “现在的‘年轻人’早就已经超越了你的想象了队长。” 克林特·巴顿探员趁乱快乐地搅浑水：“你不理解的事情还多着呢。” 斯特兰奇：“……” 他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他其实准备了很多内容来讲述混沌魔法和混沌之海所诞生的生物，但神话故事和科学知识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哪怕是史蒂夫·罗杰斯本人也只能理解到“费尔可能是个比外星人还复杂的生物”以及“那些过去的人类灵魂构成了他的记忆”这种程度。 “而你说放任这种力量蔓延下去有可能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危险，所以……你剪下了自己的一片灵魂。” 唯一的女性成员娜塔莎终于忍不住解围，其实大家也都在认真听只不过就是想插科打诨而已：“我能不能以个人的名义询问一下，你到底在圣诞节回溯了时间多少次？” 她观察着斯特兰奇的表情，补充说明：“当然，如果你不方便说的话……” “没什么关系。” 神经外科医生表情平静：“我本来也打算在报告里详细叙述的。这一次我会提交手写的纸质版，这种内容不应该保存在电脑里，希望神盾局的机要档案室能够妥善封存。” 他说出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数值，意料之中地看到所有的人都滞住了呼吸。 “……即使是我，也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在这样的经历当中彻底疯掉，而你现在居然只是睡了一觉就在这里来会。” 良久，托尼·斯塔克震惊地感叹道。 他们对于至尊法师其实了解不算多深，但直到现在，他们终于在某种意义上领会了这份时间之外工作的残忍和孤绝。 一次又一次地做尽尝试，一次又一次地在废墟之上重新站立起来。 “我以我自己的名义保证，他的力量不会再失控。” 斯特兰奇只是轻描淡写地承诺道，好像那个生生切割灵魂的做法只是在游戏里拆分了某件装备：“所以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拎不清情况的神来打扰了。” “这一点我希望神盾局也能做到——撤出监视，清除危险等级，然后用对无害魔法生物或者对杜根探员那种长生人类的态度来对待他，剩下的事情将交由卡玛泰姬，也就是我本人亲自接管。” 斯特兰奇站起身，眼里是毋庸置疑的神色：“那么，我现在打算回纽约圣殿了，报告书隔日就会送到这间会议室的桌子上，如果有别的问题，可以给我打电话。” 话音刚落，他就消失在了大厅当中。 “……” 众人都沉默了片刻，良久，班纳抓了抓自己卷曲的头发：“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斯特兰奇医生的性格发生了某些变化？虽然他以前也是这副样子但……” 不得不说，这种长时间的时间囚笼，某种意义上确实带来了某些改变。 “虽然他是个混蛋，但这件事干得漂亮。” 斯塔克最终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走吧布鲁斯，咱们还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 第103章 等到他在圣殿里找到费尔南多的时候, 他正在……抽卡。 对方玩的是个他叫不出来名字的手游，界面花花绿绿, 游戏音效跳动在房间里, 和纽约圣殿的氛围格外不搭。 不过他也不是没习惯——毕竟他们在时间之外的尺度上已经认识太久了。 斯特兰奇只是神色平静地坐在旁边：“你在干什么？” “在尝试对概率的干扰针对这种游戏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红发的魔法师手指尖有魔力的光芒一闪而过，紧接着屏幕里就是SSR出现时特有的光效：“然后我的上一个游戏账号据说是因为被举报了使用外挂结果被封号了。” 斯特兰奇：“………” 这个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吐槽。 但是他们之间原本也不是每个话茬都必须要接的，很快费尔南多就接着这个问题问道：“你给他们解释清楚了？” “嗯, 大体上吧。” 斯特兰奇囫囵着答应了一声：“剩下的还得写报告，不过这个也不着急。真的紧急的话还可以用时间加速来写。” 他们的未来绵长无止境，而魔力和灵魂的嵌套也让这种关系过早地密不可分，不过没有任何一个人对此抱有异议，费尔南多顺势向后倒, 落入一个早有准备的怀抱。 “斯塔克建议我用人类的身份读大学。” 他挑着眉毛看向对方：“我想去哥伦比亚大学。” “医学院？那我说不定还可以回去当你的导师——他们肯定会很乐意的。” 斯特兰奇坦然地注视着那双眼睛，显然是要把对方天天张口闭口“学徒”的便宜统统占回来。 “……我是指我需要一封推荐信！” 费尔南多终于忍无可忍地抱怨：“如果有提前高中毕业的计划的话……天哪, 之前总觉得装成高中生度日还能忍受, 但是魔力恢复了之后立刻就会开始觉得不好接受了。” “你要是一直以高中生的身份来定义自己，我反而会比较困扰。” 因为这样他真的会被复联的这群好事者反复质疑大胆求证。 斯特兰奇瞥了他一眼：“推荐信我当然会写，反正就算读到医学院也不过这几年。” “说的对，在这期间我可以带你去地球的各种地方找找合适的药材, 几年的时间配合时间加速足够让卡玛泰姬的仓库里堆满万用解毒药了。” 费尔南多紧跟着兴致勃勃地畅享：“还有我需要给你做一把Azoth短剑，传统的魔术师出师毕业的时候都该有一把这个的, 既然古一没有准备, 那理所当然应该让我来做这件事，要不然以后举行什么仪式都不趁手……” 滔滔不绝的混沌法师突然噤声，因为斯特兰奇把自己的下巴搭在了他的肩上。 然后大半边的身子也靠拢了过来。 属于魔法师的衣服只是单薄的一层, 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粗粝布料之下皮肤的热度。 “……史蒂芬？” 费尔南多觉得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倒不是说反感，但……这也太不公平了！他认识自己那么久，可是除却魔力层面上密不可分的联系之外，在认知的角度上，他们才刚刚一起度过了整个平安夜和有惊无险的圣诞节。 那都是史蒂芬的时间，而非他自己的。 可是这家伙因此而突然变得自来熟的话当然会很冲击啊！ “……我有时候会时常怀疑，这一切是否都是真的。” 斯特兰奇的声音压得很低，声音擦过耳廓，让费尔南多觉得他自己的半边身子都痒痒的。 “我是否真的赢了，我的计划是否还成功地运转着……以及你是否还真实的活着。” 无数次的巡回往复，和无数次的喋血当场。人类的心和人类的灵魂本身就是有限度的，在神秘领域涉足颇深的费尔南多比别人更能明白这一点，一个超越了这些限制和桎梏的人足矣称得上是真正的英雄，而非仅仅只是一个魔术师或者魔法师。 “既然你已经是至尊法师了……” 费尔南多叹了口气：“偶尔也要对自己有点自信啊。” 红发的青年转过身，微微抬起下颌，毫不犹豫地与对方交换亲吻。 魔力，还有伴随魔力肆意流窜的情绪。魔法生物的接触往往都伴随着魔力的流通，以至于斯特兰奇只要阖上眼睛，就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另一颗心脏在对方的皮肤和肋骨之下强有力地搏动。 对于混沌魔法和混沌之海，曾经有一个比喻非常地恰如其分。 “无论往大海里倾倒一杯任何液体，都无法对整片大海产生影响。” 这是形容混沌之海的影响范围。 “纵使往一桶墨汁当中倾倒清水，也很难改变这桶水的颜色。” 这是描述混沌之海（Chaos）的特征。 而既有着范围广博的特性，又有着混沌无序的指征，斯特兰奇却仍旧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那一小块灵魂镶嵌在费尔南多的图景里，就像是无星无月一片鸦黑色的天幕之中，突然点亮的一盏孤星。 突兀的、温和的、明亮的、沉默的。 和分割它的那个人如出一辙。 斯特兰奇倒退了半步，两个人都有些气息不稳。他的嘴角破了点皮，舌尖都能够感受到自己血液的味道。神经外科医生为此忍不住吐槽：“你就是永远都学不会。” 被“指责”的家伙毫不在意地挑着对方句子里的毛病：“从现在开始，不要随便就提‘永远’，普通人类不过百年的‘永远’和你的‘永远’差别太大了。” “好吧……你永远是对的。” 斯特兰奇含含混混地回答，抵住对方的额角，又去亲吻逐渐发红又升温的耳廓：“那么你介意换一种提供魔力的方式吗，费尔南多先生？” “悉听尊便，至尊法师。” 费尔南多把“Supreme”这个单词的发音咬得很轻，就好像是轻轻飘荡在云上的无根花。 * 纽约市已然入夜，但是两个睡到傍晚的家伙显然不会再按照当地的生物钟来作息，或者说只要拥有能够随意出现在地球任何一个角落上的本领，那么就很难保持着刻板的作息——或许这也是卡玛泰姬规则严苛的原因之一，因为维山帝的这种魔力特性确实很容易让人生物钟紊乱，昼夜颠倒。 但起码在这个漫长循环的终点，斯特兰奇暂时还没打算牢牢遵循卡玛泰姬那些规则的教诲。 ——但是凌晨三四点爬起来写报告也太离谱了吧？费尔南多满脸不可思议地飘在半空，维山帝在上他的脖子上现在还带着个牙印儿：“你突然想起来要写这个？” “你要是很有空的话可以试试看学习如何开传送门。” 斯特兰奇头也不抬，专注的时候就完全换了个人，看上去丝毫莫得感情：“之前就觉得你好像一直对维山帝的白魔法有点兴趣。” 以他自己现在的魔力水平，也可以使用一点最为基础的维山帝白魔法，程度大概只能在勉勉强强张开传送门和镜像空间之间打转，至于拔出维山帝之剑这种更加艰涩的术式则是根本想都不要想。 但即便如此，之前的费尔南多也从未考虑过涉猎奥淑图的白魔法——这是被维山帝所眷顾的法师们的特权，接受这份力量往往意味着在这种加护之下，承担起庇护这颗星球的责任。 窥探他人的辛秘在神秘的世界里算是种很不道德且危险的行为，因此就算斯特兰奇大概率不会拒绝，费尔南多也从未主动要求过这点。 “反正现在魔力的问题不是也已经解决了。” 斯特兰奇意有所指地抬起笔，朝着费尔南多大概脖子和肩胛的位置指了指：“这个分量大概够你消磨一段时间了。” “…………” 对方迅速地消失在了斯特兰奇的面前。 这家伙怎么现在怎么能……周围的空间猛然陡转，费尔南多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坠入纽约圣殿的图书室当中，满屋子的旧书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掀起一阵扬尘，呛得红发的魔法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费尔南多想了想，抬起右手臂打了个响指，这些书架上的陈年旧灰一扫而空。 剧烈心跳带来的余波仍旧很难遏制，魔法师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微微醉酒那样脸颊发烫，有种酒精莫名从体内开始挥发的错觉，然而他实际上根本不可能喝醉——法师都有那么一两种或多或少分解酒精的手段，以避免自己陷入精神不稳定的状态。 费尔南多冲着书架伸出手，一本魔法书顺势飞出，落入他的手掌心。 不管如何，先从“怎样张开一扇传送门”开始学起吧。 * 两个小时之后。 斯特兰奇在灯下晃了晃肩膀，调整自己有些僵硬的手臂。 笔下的字体比起过去的那段时间要好了太多，曾经的手伤让他哪怕是用魔力来修正身体也很难保持太过精细的操作，而现在，就仿佛神经都被重新缔造和联通，他的这双手和过去成为神经外科医生时的境况别无二致。 他的报告一气呵成，中途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哪怕是在读博的那段时间里，斯特兰奇写报告的水平也在同期当中算是佼佼者，神经外科医生顿了顿，将一叠文件整理装订，紧接着开了个仅能通过手臂的传送门，将这份报告扔在了复仇者联盟会议室中央的长条桌上。 这件事告一段落。 生物钟倒错的结果就是他现在简直精神亢奋得过度，尤其是这个“凌晨五点多”的时间段，在过去无数次的循环当中，简直就像是一场全新的战役开始的号角。斯特兰奇从虚数空间当中翻出了几块松饼，顺带加热了一杯牛奶，端着它们走进图书室，就发现他的魔法师先生屈起膝盖，满脸郑重地冲着前方的空气伸手，摆出一副划圈的动作。 斯特兰奇：“……” 虽然这个时候不应该笑，但他确实想起了某个国家“风水轮流转”这句谚语。 毕竟在雪山之上，某个耐心欠奉的家伙曾经一脸理所当然地表示自己“就算用脚也能划出传送门”，以及“不过是一个小法术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的准备工作”。神经外科医生带着笑意把零食放在了桌子上，决定不放过这次嘲讽回去的机会：“所以我想传承着丰富知识的混沌法师先生应该不至于连这点小法术都需要费心思？” 费尔南多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然回头，才发现是斯特兰奇站在他的身后。 “……那当然是因为我没有和维山帝进行直接的魔力联通了！” 他毫不犹豫地反驳回去：“同样的术式你用起来肯定会更顺畅啊！” 当然，这点他也是知道的，只不过斯特兰奇现在就只是想开开玩笑罢了——毕竟让这个知识储备过于丰厚的家伙吃瘪的机会真的不算很多。他围着费尔南多绕了半圈，握住对方的手臂，就像是过去对方扶着他自己来矫正动作一样微微低下头：“你看，要这样……” 魔力牵动着魔力，用惯了混沌魔法的情况下，启动新的魔力开关颇为不易，但斯特兰奇和费尔南多的灵魂本身就存在着微妙的联系，让不那么顺畅的通路变得开阔起来。 一个金色的传送门徐徐生成，魔力在手臂的脉络当中奔流而过，流畅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金色的火圈出现在半空中，紧接着…… 轰隆一声，奔流而来的高压水将两个人彻底冲翻在地。 当然，传送门也在转瞬之间失控消失了。 “你刚刚瞄准的到底是什么坐标？！” 斯特兰奇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它带着海洋微微的腥气，很显然现在一小半的图书室都遭到了高压水的波及：“地上还有两只被冲进来的沙丁鱼……” “太……太平洋。” 费尔南多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阵仗，表情一时半会儿有点发懵：“我本来只打算开个一根手指那么大的范围试试看，考虑到如果门另一边的压力差比大气压力要大的话说不定会比较容易……” 结果这两个家伙一个人挑选地点一个人选择了传送门的尺度，给整个图书室造成了一场无妄之灾。 斯特兰奇：“……” 他现在连头发上都湿哒哒地往下滴水。这完全是场谁也没反应过来的意外，神经外科医生摸了摸鼻梁，任命地开始试图抢救图书室里的书：对着原本就有自净功能的房间启动环绕咒语，把每一本泡了水的魔法书取出来一一回溯它们的时间。于此同时他的身上落下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烘干咒，来自于同样正在用毛巾擦头发的另一个人：“这个只能把你身上弄干，但这是海水，我建议你等会儿还是去洗个澡……” 这种平静当中夹着各种意外的日子，度过了一周有余。 这其间，他们制作了好几个陶土罐子的魔药，暂时埋在了卡玛泰姬的一棵树下，等待十几年之后拿出来取用；斯塔克和班纳进行了好几次关于平行宇宙的测定，进度稳步推进，但成果不显；他们配合着萨满的术师们一起举行了大型的魔术仪式，意图将整片被石化的森林恢复原状——那些已经风化的树木显然是无法变回原样了，但神盾局带了新的树苗培育在这里，伴随着萨满的祝福，不出几年，这里肯定会生长出新的森林来。 甚至，某个坐在轮椅上的不具名校长，还带了一批的学生来这里实习。 “毕竟大家在之前疏散的时候也一直想为这个世界做点贡献……” 查尔斯·泽维尔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所以我就安排他们过来帮忙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泽维尔天才少年学校的校长，你们可以直接称呼我查尔斯。” “现存最强的心电感应能力者，变种人，这所学校的校长。” 神盾局的工作人员显然对此知情，因此这个介绍只是针对着费尔南多和斯特兰奇。年轻的神盾局探员——也就是费尔南多的那个化学实验课老师——也对着查尔斯主动介绍：“地球上现任的至尊法师……两位都是。” 一听说是心电感应能力者，费尔南多骤然变色：“那个，我建议您别试图读我的思维和记忆……” “……？” 查尔斯报以疑惑的眼神。 “……我的灵魂状态和普通人类不太一样，可能信息流会对大脑造成创伤，顺带一提斯特兰奇也有点这种倾向，大脑思维分块过后的魔法师建议都不要随便去……去阅读。” 费尔南多斟酌着语气说道：“没有魔力保护的话，很容易会出问题。” 这确实是表示担心的态度，而非对于“侵犯个人隐私”的警告或对于“变种人”这个群体的误解和恐惧。查尔斯只是报以微笑：“实际上，很多人都对我们有些误解……平时在生活当中，我很少会动用这份力量，更不会肆意去窥探他人的记忆这种隐私。” 他指了指周围正在给树刨坑的学生们，笑得眯起了眼睛：“这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社会实践课程罢了。” 不远处，高中生们正八仙过海般地尝试着动用自己的能力，有的擅长挖掘，有的能够凭空制造出水流，有的可以促进生物生长，而更多的学生变种能力其实和种植毫无关系，但都耐着心思栽树，表情格外认真。 费尔南多看了半响，不动声色地一伸手，存放树苗的卡车上凭空飘起了几棵树，裹挟着深红色的魔力向着学生们的方向飞去。 很快，这片森林就将重新恢复生机。 第104章 圣诞假快要结束的时候, 索尔·奥丁森终于带着他的兄弟姗姗来迟。 之前承诺了要参加圣诞派对的金发大个子阿萨神满脸的歉意：“抱歉抱歉，这段时间里阿斯加德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总之我们一直都没有能够来和你们一起度过庆典的空闲。” 另一位小奥丁森先生抱着手臂, 站得距离人群远远的, 佯装听不见。 不过这不是众人所关注的重点。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托尼震惊地说道：“才这么短的时间不见……” “斯塔克吾友，这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战士身上有些伤痕是正常的。” 索尔满不在乎地摸了摸自己的右眼, 那里原本湛蓝色的眼睛已经被一个黑色的眼罩代替。金发的奥丁之子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一页：“实际上，吾友们，我们是代表着阿斯加德来向九界发出预警。” 像是配合着这句话，洛基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阿斯加德是承诺着庇护宇宙和平的民族，能够让索尔以这种目的来往九界, 显然不会是什么轻松愉快的事情。复仇者联盟的成员迅速集结，考虑到诡计之神也同时出现, 史蒂夫还谨慎地叫来了费尔和斯特兰奇——既然对方有法师参与的话, 复仇者联盟方面理所当然地也应该有人镇守。 “一种未知的怪物，在几天之前突然袭击了阿斯加德。” 索尔说道，紧接着，他招呼着自己的兄弟坐过来, 拍了拍洛基的肩膀：“就像之前说好的那样，你负责做展示画面。” 手劲儿大得让看上去才刚成年的年轻法师一个趔趄。 洛基·奥丁森翻了个白眼, 伸手在桌面上一划, 于是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绿色的魔力所构筑而成的幻象。 巨大的、金色的宫殿，生长在庭院里的金苹果树和绿玫瑰园，天空当中流淌的万千星河, 阿斯加德的图景在众人的面前徐徐展开。 “阿斯加德是有着防御术式环绕的，一般来讲很难被入侵。” 纵使不是很愿意，洛基还是撇着嘴向这些中庭人解释道：“虽然这群家伙平时很看不起魔法，但实际上，法术是阿斯加德很重要的一环防御手段。” “我没有……” 索尔想要反驳，立刻就被瞪了一眼：“你有。” “……” 斯塔克一副“我已经习惯了”的表情：“好吧，小鹿斑比，你们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图景变换，阿斯加德的空地上，突然坠落了一只怪物。 不断延伸的腕足，巨大诡谲的眼睛，和“只要视线接触就会发生燃烧现象”的能力，这些加注在一起，最初确实让这些阿斯加德人显得有些猝不及防。 这个场面，同样让复仇者联盟的众人大惊失色。 “我以为咱们前一阵干掉的那只是个特例？没想到这种生物的活动范围还包括阿斯加德的吗？！” 克林特震惊道：“我们对抗的是一种遍及全宇宙的敌人？” “还不至于，不过华纳海姆和亚尔夫海姆也有类似的情报。” 索尔摸了摸鼻梁：“这确实是……那个词叫什么？群体事件。” 那问题听上去可就大了。 洛基对着半空一挥手，近乎全息浸入式的图景就逐渐消失：“母亲需要留在阿斯加德维护因为这次意外所破损的环绕法阵，所以我作为九界第一的魔法师，前来传递关于这一次事件的本质。” 他用纡尊降贵的语气抬起了下巴，绿色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向地球的至尊法师……们。” 斯特兰奇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是奥丁的意志？” “虽然不是很愿意承认，但确实如此。” 洛基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笑了笑：“具体到底是什么含义，你可以自行理解。” * 作为宇宙当中知名的“战斗民族”，在最初的惊慌失措之后，近乎全民皆兵的阿萨神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迅速地组织了反击，但同样的遭遇很快就发生在了亚尔夫海姆和华纳海姆，在接到弗雷和芙蕾雅的联络时，纵使是洛基都吃了一惊。 再之后，被波及到的是矮人的工匠之国尼达维。 如此看来，地球的情况反倒在众多遭殃的国度之中排行居中。 “实际上，单一的敌人虽然麻烦，但并不致命。” 索尔摸了摸自己的右眼，看让去显然还不太习惯：“但是这种东西源源不断地出现就很麻烦了……” 不限地点，不限范围，随机地出现在宇宙的任何一个位置，这样的敌人显然比复仇者联盟早先的预想要糟糕。 “我想更多的信息交流总能有些帮助，如果地球目前有余力从这些怪物手中保护自己的话，之后我们大概还会去别的星球。” 索尔问道：“斯塔克，你们有没有什么别的，需要我传递向宇宙的信息？” “——如果你愿意多等几天的话，我和班纳的研究就会出结果。” 托尼挑了挑眉：“你确定不先去考虑处理一下你的眼睛？” “啊，这个。” 金发的阿萨神挠了挠头发：“这个洛基会解决的，用那些法术——对吧？” 说完，他求证似地看了一眼自己随时都想要离开，表情不善的兄弟。 “当然，不然你想要因为这种蠢事去麻烦母亲吗？！” 洛基最终还是没忍住翻白眼：“正好这些天里我也有点事情需要在中庭解决——当然，这和你无关，所以别想跟着我。” “那可不行，复仇者联盟的成员里可并没有你的名字——为了保证地球其它住民的安全，你起码应该时时刻刻和索尔待在一起。” 娜塔莎面无表情地补充：“我们都知道法师的手段能有多丰富，你在地球上所做的一切都将被妥善监管。” “哈？” 洛基挑着眉毛摆出讽刺的表情：“你靠什么东西监管？你们这群——” “靠至尊法师。” 娜塔莎一摊手：“就像你说的，两位，而且其中一个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你变成一只猫。” 洛基：“……” 于是小奥丁森先生愤愤不平地坐回了沙发里，他和索尔两个人的三倍密度肉眼可见地把沙发压出了两块明显的凹陷。 索尔毫不留情面地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对此，斯特兰奇：“……”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了，但是这些阿斯加德人给他留下的印象还是每次都会更加深刻。 阿斯加德的小王子更是夸张地叹了口气：“没关系，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我要找的确实也就只是他们两个而已——你们中庭能好好聊魔法的人类本身就凤毛麟角，而且这两个家伙某种意义上已经不能算作是中庭人的一份子了。” “你在说什么？洛基，斯特兰奇吾友很显然……” “阿斯加德人会拥有数千年的寿命，但是那两个家伙可是只要愿意的话能够一路活到宇宙毁灭——当然，前提条件是他们愿意，而且灵魂的负载能够承受得住这么长时间的摧残。” 洛基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当中轻描淡写地问道：“即便是如此，你也觉得他们还能够被称之为中庭人吗？” 史蒂夫他们显然也是看过斯特兰奇的详细报告的，这位神经外科医生在手指恢复健康之后，字体总算不至于那么难以辨认，他们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来消化，直至现在都还有种恍恍惚惚缺乏实感的感受。 而这些被洛基毫不犹豫地一言点破。 “实际上，我也不太在乎你到底怎么形容我。” 斯特兰奇宣布道：“总之，如果你要留在地球上的话，要么待在你哥的旁边，要么留在纽约圣殿，没别的地方可去。” “圣殿？！那当然还不如……” 索尔立即皱眉。 “那我选圣殿。” 洛基毫不犹豫。 索尔：“……” 金发的大个子肉眼可见地萎靡不振了起来。 斯塔克毫不犹豫地大笑出声，不管怎么说，阿斯加德的法师——以及地球的法师们，短暂地组成了一个法师联盟。 哪怕三个人构成的联盟听起来实在是有点寒酸，但是起码囊括了原初之卢恩、混沌魔法、奥姝图的白魔法三个门类，从质量上讲显得格外可靠。 索尔·奥丁森被留在了复仇者联盟基地之中，眼看着三个法师大踏步走进传送门里扬长而去，显而易见十分沮丧。 “行了，他今年又不是刚刚六岁，该有点自己的兴趣爱好了。高中生也是要自己选择是加入诗歌俱乐部还是打橄榄球的，你总不能让他——” 托尼回想了一下这两个人的体型差距：“跟你一起挥舞那个锤子。” “但是他……！！” “种族歧视，就业歧视，过度保护和干涉自由，随便你挑一个或者其中几个，放轻松……他就算比你小近五百岁，也比那两个法师的年龄加起来都大，他总得有点业内人士找乐子的方式对吧？毕竟就算我和老冰棍算得上是同伴，但我也没办法自由自在地跟他讨论战衣的全新原理。” 托尼游刃有余地说道。 不算擅长辩论的索尔在斯塔克的面前输得彻彻底底，只能瘪了瘪嘴不再吭声，反倒是一直抱着水杯在旁听的美国队长本人抬了抬眉毛：“如果你打算跟我讨论战衣的话，实际上我也乐意旁听，托尼。” 而另一边，纽约圣殿。 “法师俱乐部”的态度算不上有多和谐友善。 斯特兰奇刷刷地在自己身上加注了一大堆的防御术式，表情如临大敌。费尔南多像是宇航员飘荡在空间站一样漂浮在空气当中，看似作壁上观，实际上手指尖的魔力集束若隐若现。 “好吧，如果你们一定要保持这种态度的话……” 洛基夸张地叹了口气：“我也没什么办法，但这确实不是一种合适的、面对一个向你们提供新消息的阿萨王储的态度。” “这取决于你接下来打算说些什么。” 斯特兰奇抬了抬手，洛基的面前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可可：“就算被称作是诡计与谎言之神，作为九界第一法师的你来到这里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而且，我也有些需要向阿斯加德确认的情报。” 斯特兰奇一抬手，周遭的世界转瞬间就变得一片寂静。 无论是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还是飞过布里克街上空的嘈杂鸟雀，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了它们的声音。 时间静止的世界里，只剩下斯特兰奇和洛基两个人还维持着活动。 诡计之神瞥了一眼漂浮在他们不远处的费尔南多，忍不住嗤笑道：“时至今日，你居然还是那一副就连聊天都想要避开那家伙的态度吗？居然还因此而特地张开了时间暂停的空间……有趣。” “现在，开诚布公地谈谈吧，诡计之神。” 斯特兰奇抱着手臂，并没有被洛基的这一番话所挑衅。虹膜异色的眼睛神色平静：“你是代表什么而来？代表阿萨神，阿斯加德新一代的意志，奥丁的意志，还是别的什么……？” 斯特兰奇的声音顿了顿：“说到底，以索尔的实力和阿斯加德的作战能力，抽出一个圣诞节前往米德加德本不是什么难事，但他却未能够获准离开阿斯加德的许可。”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平视着对方的那双绿色的眼睛。 “在你的故事里，奥丁的父亲波尔杀死了始祖巨人尤弥尔。那么这一次，我需要知道阿斯加德的态度——这决定了我是否能够跟你们合作。” 第105章 索尔是个强大、光明又有些粗枝大叶的神, 即便有着这样那样的小瑕疵，但是很难掩盖他的个人魅力——几乎所有的阿萨神都这么觉得。 而一旦谈及这位奥丁森先生的兄弟, 那么大家的评价就会众说纷纭得多。 谎言之神, 诡计之神，魔法师，变形者, 九界第一法师，还有各种各样毁誉参半的称号。 斯特兰奇当然不觉得在这位小奥丁森先生面前，他的口舌能够占上风，因此这些问题显得单刀直入：“我要知道奥丁的看法，对于费尔南多, 对于混沌魔法，以及关于你们口中的这些遍及宇宙的危险……你总不能是为了学术上的交流学习而来到中庭的对吧？” “首先, 我只代表我自己, 跟奥丁那个老头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洛基耸了耸肩，率先撇清了自己的干系：“如果我代表他的意志而来，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了，他起码应该把冈格尼尔交给我来提升一下这种笑话的可信度……但的确, 你很聪明，至尊法师。” “阿斯加德关闭了彩虹桥, 以及其它通往中庭的通道, 直到最近奥丁才决定重新恢复了和米德加德的联系，单这一件事来讲很难说明些什么，但是从你的态度上来反推的话, 确实容易让人察觉到一些有趣的内容。” 洛基倒背着手，在房间里兜了个圈子。 “比如这些怪物身上所具备的魔力特性，都和混沌之海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又比如这场几乎可以说是遍及全宇宙的灾难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再者……这是一些我个人的揣测，奥丁对于你那位混沌之海里爬出来的朋友的态度一直都是持着观望的心态，直到前些天，地球的至尊法师做出了某个决定。” 洛基的面孔还很年轻，和他战斗经验丰富的兄长相比，年轻得就像是那些初入大学的学生，只要再在怀里塞几本书看上去就会有招揽新生的社团前来搭讪。 但或许这一次，这位在“阿萨神”的定义上尚且年轻的法师，才是这一次来到地球的重点。 “当然，这些也都是我自己的推断，你大可以自行选择信或者不信。混沌之海的涨落甚至可以缔造出某个平行世界的诞生，既然如此的话，万千个宇宙里，总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性，我们所处的世界正在不断地接近另一个，直到有那么一天……它们相撞，然后发生一系列难以想象的事情。” “不必这么跟我兜圈子，说出你自己真实的想法，我会有所判断的。” 斯特兰奇声音平静：“起码在希望整个宇宙保持安全这点上，我和你有着同样的利害关系。” “看来你的确产生了一些变化。” 洛基佯装惊讶地倒退了半步：“好吧，我的意思是……阿斯加德肯定是会继续抵抗这种‘外来生物’的入侵的，但这并不是长久之举，哪怕我们能够击退每一个来犯的敌人，但是阿斯加德的人口数量决定了我们没办法迅速地解决整个宇宙范围内所爆发而出的危机，索尔之后大概会满世界去灭火，但也仅仅只能够充当一个……那个词汇在你们中庭叫什么来着？救火队员。” “或者说，和整个宇宙的范围相比，阿斯加德能够做的实在是太过有限——当然，你们中庭也是一样。你们的科技水平决定了你们甚至不能够离开太阳系，更别说宇宙中的其它地区，而像是这样的星球要多少有多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等斯特兰奇回答，洛基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这意味着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正在发生，这种对手正悄无声息地接触着这个宇宙，而不像是你们曾经击退的多玛姆那样，跟个傻子似的将空间破开一个点，直接亲临地球。” 又是，灾难。 斯特兰奇皱了皱眉，自从成为了至尊法师之后，他感觉自己和这个词汇就有了脱不开的关系。 要知道，前半截的人生里，他经历的最危险的事情大概就是跟随医疗队一起去一些中东地区的国家进行义诊和治疗了。 “索尔怎么看？” 他谨慎地问道。 “索尔？那个傻子大概会尽己所能地解决他能够解决的每一只怪物，但是即便是索尔也只有两只眼睛和两只手——啧，而且现在他的眼睛已经只剩下一只了。这或许可以延缓灾厄到来的时间，但不能够从根本的角度上解决问题。” 洛基翻了个白眼，显然对此很是不满：“阿斯加德和华纳海姆的法师正在想方设法去寻找弥合空间裂隙的办法，如果有必要的话，母亲应该会想办法和命运的三女神们再见一面，不过这都是阿斯加德的手段，中庭想要怎么庇护自己的安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只负责将这个情况通知到你。” “我也没指望你能帮上什么忙。” 斯特兰奇毫不犹豫地反驳道。 “……但愿如此。” 年轻的诡计之神挑着眼角笑了笑：“毕竟贝露丹迪和诗寇蒂曾经预言，破局的方法在中庭……这就是为什么我来到这里。” 一片叶子飘落在地上，鸟雀抖了抖翅膀，重新振翅飞向天空。窗外的行人如织，整个世界的嘈嘈切切，一切都恢复了生机。 “那么，欢迎你来到纽约圣殿。” 斯特兰奇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费尔南多，对方仍是一副若无其事飘荡在空中的模样，对于时间静止的时刻所发生的交谈一无所知：“我猜你应该不需要我们提供多余的房间来让你晚上睡觉吧？” “当然不，现在，让我看看你们中庭的魔法书吧——作为交换，我也能背出一些阿斯加德的典籍出来，这对你们这种欠缺经验的法师来说可是个大便宜。” 他带着探寻的目光看向费尔南多：“你也对如尼文感兴趣吧？” “……” 任何一个法师，都没办法拒绝知识的，尤其是在几乎全宇宙卢恩符文用的最好的家伙面前…… “是的，先生。” 费尔南多非常诚恳地点了点头。 * 很快，斯特兰奇就发现，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基于种种原因，单论长相的话，他才是三个法师当中看上去最为年长的那一个，也因此，费尔南多和洛基坐在一起讨论卢恩和魔咒体系的时候，看上去真的很像是大学生在一起解决大作业。 ——只要忽略掉这位诡计之神狡黠的眼神的话。 “我想这部分是不是应该叫上史蒂芬一起……” 你瞧，一旦扎在知识的海洋里的费尔南多产生了这种念头…… “他忙得很，至尊法师每天要处理一堆问题的，你做好笔记就行了。而且已经说到这里如果还有人中途加入前面的内容都得重新讲一遍……嘿，如果在这里引入一个震荡法阵怎么样？我感觉结果会有点出乎意料。” ——话题很快就会被带偏。 托尼·斯塔克曾经总结过，费尔南多在某些地方出乎意料地好骗，圣诞节礼物派送中枢管理系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大概是新生生命的特色，那些历经各个时代而来的灵魂碎片和知识并没有有效地转化成人生经验，反倒在大多数时候容易闹出笑话。 而这种特性，如果又撞上了阿斯加德的银舌头…… 洛基心满意足地在羊皮纸上划下最后一笔，用知识抛出甘美的诱饵。 单论战斗能力的话，他们三个里或许费尔南多是杀伤力最大的那个，但这不代表他就彻底对其无计可施，更何况…… 迎着斯特兰奇的目光，洛基抬起下巴，露出挑衅的微笑。 就差把“我是故意的”写在脸上了。 “……” 斯特兰奇皱了皱眉，但他并不能说什么，本质上确实是“九界第一的法师在讨论法术”，但这人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只为了给他找点不痛快，这种任性又难以捉摸的行为还是和斯特兰奇的习惯有点搭不上边。 你到底什么意思？斯特兰奇用眼神示意：这样不会对你有任何好处吧？ ——只要看着你现在有趣的表情就已经是我赚到了，先生。洛基毫不犹豫地哂笑回去。 反正不论如何，也不管斯特兰奇到底对此报以什么心态，他的魔法师先生目前正快乐地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目前暂时并没有上岸的打算。 于是斯特兰奇也只能对此不置可否：他去联系了索尔。 “我很高兴洛基能在中庭交到新朋友。” 索尔表示：“阿斯加德能和他讨论法术的人真的不是很多——除了母亲之外就没别人了，他其实还嫌弃别的法师们水准不够格。” 显然，小奥丁森先生的没朋友程度在阿斯加德也是出了名的。 “……” 斯特兰奇旁敲侧击：“所以你不打算带他去中庭的其它地方转转吗？英国有不少的法师常驻，而且那里还有交换魔术材料的场所，我猜他应该会很高兴去那里转转。” 几乎是同一时间，洛基·奥丁森从图书室站了起来。 “好了，恶作剧告一段落——让我想想，你们的中庭有售卖魔眼的集市对吧？” 他询问费尔南多：“它们一般出现在什么时候？” * 于是等斯特兰奇回到圣殿的时候，恼火地发现洛基早就已经跑了。 还差点拐带着费尔南多一起。 感到有些头痛地摸了摸太阳穴，斯特兰奇坐在费尔南多的身边：“你们最近聊了点什么？” “基于卢恩符文的道具附魔方法，还有针对局部生物组织的炼金术。” 这个答案居然出乎意料地一本正经：“我的记忆里有一部分基于卡巴拉基盘的生物炼金术式，因为源流不同的原因我自己没办法使用，但是告诉他还是不成问题的。” 费尔南多回答道：“虽然我觉得习惯用卢恩的洛基也很难使用别的基盘……但他大概找到办法了。” 神经外科医生嗯嗯唔唔地回应着，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疲惫地瘫在了长条沙发上——正好枕在费尔南多的膝盖。 “你今天很忙？” “忙。” “去了什么地方？身上都是各种各样地区的魔力痕迹。” “协会，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魔术师结社，卡玛泰姬，香港圣殿，日本，夏威夷……需要通知整个地球的法师对未来可能会发生的灾难进行提前预警。” 斯特兰奇咕哝着抱怨：“就在你们讨论如尼文的时候。” “听上去真是漫长的旅程，史蒂芬，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他伸出手，轻轻盖在那双阖上的、颤动的眼睫毛上。 ——这只手被斯特兰奇紧紧握住。 “……留在这里。” 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留在这里，费尔南多。” “……我哪儿也不去。” 第106章 实际上, 斯特兰奇这一天里起码拜会了四个以上的魔术师家系。 观测着星空的天体科阿尼姆斯菲亚，通知了所有圣殿和卡玛泰姬镇守的维山帝法师们, 深藏于海底的亚特兰蒂斯王国, 以及…… “天哪！” 比利·巴特森手速飞快地发邮件：“世界这么快就又要面临毁灭的危机了？！我的拉丁语还没及格！” 斯特兰奇：“………” “先别提你的拉丁文了。” 斯特兰奇觉得距离费城的守护者变得独当一面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时刻监控费城的魔力动向和地脉的走势，如果有什么异常的话第一时间联系我。” “好的先生，没问题！” 比利答应的很是爽快, 少年人的热忱几乎能够透过屏幕扑面而来。 阿尼姆斯菲亚家系的回应则态度暧昧：“虽然一直以来都注视着星空，但是如果世界都因此而毁灭的话，我们的魔术探寻也将因此而终止——在有必要的时候，我们愿意提供属于自己的那份力量，至尊法师。” “地球百分之七十的区域都被海水覆盖, 如果在海上发现了侵袭的怪物，鱼群和洋流会把七海的情报都汇聚在我的身上。” 奥姆的手里握住一根螺杖, 比起象征王权的三叉戟, 这根法杖的效果更加倾向于强化通讯和交流：“也希望你们这群陆地的法师别给我们拖后腿。”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既然远坂家维护着一部分日本的地脉，那么保护它免受侵蚀是家主的职责之一。” 一个接一个的消息传来，但斯特兰奇的表情并没有因此就舒展开。 他只能尽可能地提前做好准备, 但就像洛基所说的，这样的手段可以庇护一颗星球, 就像是阿斯加德人镇守着自己的家乡一样, 但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总之，部署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费尔南多伸展着四肢，表情格外放松：“然后我负责帮你揍人, 战无不胜的那种。” 一缕魔力炫耀一般窜上手指尖，化作转瞬即逝的火苗。在解决了混沌魔法对精神的侵蚀问题之后，红发的魔法师确实有这个自信在单兵作战能力上藐视大部分的生物。 “……那我衷心希望没有动用这份力量的那一天。” 斯特兰奇忍不住说道：“你那种大开大合的打法我到现在都习惯不了。” * 自从看完了那份关于十二月二十五日的报告，复仇者联盟的成员们就基本上默认了费尔南多和斯特兰奇的关系——比起他们“在一起了”，更加恰如其分的描述大概是他们“从现在开始，直到死亡都将不分彼此”。 但这个“默认”，显然忽略了最近一直忙于皇后区治安的彼得·帕克。 以及内德。 大概就只有这个时候，复联的成员们才能想起来——费尔南多其实还有个高中生的伪装身份，而大多数时候彼得视他作为自己的同龄人。 “你你你你和斯特兰奇医生——” 少年的震惊溢于言表：“虽然你们确实都是法师没错但……” 他磕巴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托尼·斯塔克轻描淡写地续上了这句话：“别这么大惊小怪，孩子，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复杂，充斥着诱拐年仅一岁的大型巨婴，游戏打不通关就反复读档，开加速外挂来让自己迅速升级之类令人发指的手段，而我们这些正常的玩家甚至对此毫无办法。” 斯特兰奇：“……” 费尔南多：“……巨婴？” 彼得：“……” 这句话里槽点太多他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吐起。 最终，思考了半天而显得头晕目眩的高中生们决定搁置这个话题——费尔南多依旧是他们可靠的伙伴，而其他的……谁在乎呢。 毕竟，他们的灵魂互相交汇，他们的魔力彼此相连。 * 就在整片森林都被泽维尔天才少年学校勤工俭学的学生们种满了树苗的那一天，查尔斯·泽维尔拨通了斯特兰奇的电话。 “如果有那么一个时刻，你需要我来帮忙联系到其它人的话。” 对方在电话当中的声音意有所指：“我会很乐意提供一些帮助——变种人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不止法师，我们也愿意为了守护我们所在的这颗星球而努力。” “非常感谢，先生，如有必要的话。” 查尔斯的电话之后，又是三日的平静。索尔和洛基从不知道地球的哪个角落又钻了回来，带着一只崭新的绿色眼睛。 “我们要继续前往九界的其它星球，吾友们，祝你们好运。” 索尔眨了眨眼睛，全新的视野让他还没太适应。 “这是紧急联络用的通讯器，三流法师知道怎么启动它。” 洛基往桌子上丢下一根小拇指那么长的岑木笛：“最后一句忠告，阿斯加德的冈格尼尔愿意为了必要的时刻而挥动。” “……等等，洛基，这是父亲让你说的？” “你疯了吗，我才不会帮他传话。” “那刚刚那句？” “我自己愿意说，最终解释权归我自己。” …… 两个人消失在了彩虹桥的光束当中。 那枚笛子，被妥善地存放在纽约圣殿的虚数空间。 * 又两日后，斯塔克和班纳博士完成了基于混沌理论的第一次数据模拟。 “这能够让咱们精确地推断这些怪物将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出现在地球上的什么地方，当然就像是天气预报一样，时间间隔得越远，精确度就会越差，但起码能够保持两天之内的数据相对准确。” 斯塔克将面前已经压缩进一块移动硬盘当中的系统推至长条桌的中间：“感谢我的天才大脑吧。” “所以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就可以……在地球范围内精准地预测危险？” “科学的世界里说‘精准’的代价可是很大的，我只能说，这是一个更加趋向于真实情况的概率。” 班纳博士摸了摸鼻梁：“就像降水率的预测，和地震发生之前的预警一样……你永远无法同时测准一个基本粒子的位置和速度，不是吗？” “说真的，我受够了这些不讲英语的家伙了。” 克林特迅速放弃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说重点吧，我们可以靠这个玩意儿来预测地球上到底什么时候什么位置会出现那种怪物？那把这个交给神盾局，以防如果因此而发生不必要的国际争端。” “弗瑞的份我已经提前给他准备好了，让我看看……下一次的袭击，正好在三天后，地点是海上。” 斯塔克屈起一根手指敲了敲桌面：“要开始准备吗？” “复仇者们——” * 纽约市，一家医院。 斯特兰奇套上手术用的手套，时隔良久，终于再度拿起了手术刀。 他的重新回归让不少同事窃窃私语，但知道内情的克里斯汀一次都没有向他们吐露过最真实的情报。 在迅速得知了斯塔克计算出来的时间节点之后，斯特兰奇的第一反应是——很好，还有三天可以用来一个神经外科医生。 是那种让人大跌眼镜的从容。 你永远没办法指责一个经历过巡回往复的圣诞节的家伙有多健康的时间观念，总之，一个时间魔法师眼里的时间和普通人眼里的时间有些不同，似乎并不那么难以接受。 而且甚至不止他一个人支持这个观点，在看到费尔南多披着魔浮斗篷出现在复仇者联盟的基地里时，托尼觉得自己仿佛要晕过去了：“就这样？他去当医生？然后你用你不那么擅长的那部分法术来解决他的工作？” “不然呢，难道你想让我去做手术吗？” 费尔南多瞪大了眼睛：“不是要从医学院毕业以后还能拿到行医执照吗。” 托尼：“……这个不是重点，费尔。”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在一些常识上这家伙可能真的只有一岁：“重点是现在已经快要开始决战了，就算他不那么喜欢像老冰棍一样制定作战计划——好吧，我也不喜欢制定作战计划，但起码他应该用这些时间来积极备战。” “真不可思议会有一天从你的嘴里说出来这个，斯塔克。” 克林特调整着自己的弓箭：“我简直想录像。” “所以还需要做什么准备？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它即将出现在什么地方吗？” 魔法师先生眨巴了一下眼睛，表情无辜得仿佛真的只有一岁：“等在那里，等它出现，然后我去解决它。之前和史蒂芬的分工里我分担战斗的那部分就多一些。” 托尼：“……” 这个叫做“承担战斗的部分多一些”？ 托尼·斯塔克突然开始觉得自己的天才大脑偶尔也会有点不够用的时候了：“所以这就是法师那边的计划？单枪匹马地杀死这种怪物？” 费尔南多给了他一个“不然呢”的表情：“总结得很精确了，起码我自己的计划就是这样，如果史蒂芬还有别的计划的话，那么要么他会主动来商量，要么他自己有把握完成。” 红发的魔法师迅速地将手里剩下的半个甜甜圈塞进嘴里：“总之，不管他打算怎么选，我只负责揍人的那部分。” 托尼：“……” 从人类行为学上分析的话……算了，他也分析不出来什么东西。 “那如果他的判断是错误的呢？” 斯塔克自暴自弃地想要启发这个欠缺社会经验的家伙自己平时要多动动脑子。 “——那就倒推时间重新来一遍。” 结果，费尔南多毫不犹豫地这么说道：“就像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做的那样，甄别万千个平行宇宙当中最合适的那条道路，并且亲手去开辟这个方向。” 托尼·斯塔克彻底放弃了。魔法师都是些骨子里的偏执狂，根本救不回来。 大概美国队长的思想教育会有点用吧。 * 至于手术室里，虽然很多人已经眼神交换过数个回合，但还真没有什么人打算开口去询问斯特兰奇。 ——他身上的气质变化真的很明显。 并非是像以前那样“只收治有挑战性的疑难杂症”并且对病人挑三拣四，而是直接冲进了院长办公室，表示自己最近两天都有空，可以尽可能地安排需要他亲自主刀的手术。 斯特兰奇带着从容的表情完成了术前准备，如果不是他的手背在戴手套之前确实显露出了可怖的伤口，甚至会给人一种他从未受过伤的错觉。 “接通心肺机。” 斯特兰奇的指示非常简洁，仍旧是他自己过去的那套风格。 “给我换一个长柄持针器。” 神经外科医生从托盘里取了新的干净器械，动作又稳又准，一如最初。 手术室里的气氛在一切进展顺利的时候往往显得很活泼，但这一次斯特兰奇杵在这里让这群原本喜欢在做手术时聊天的医生护士都显得格外的……憋闷。 那种“每个人都想聊天但是主任在这里巡查所以不好说话”的憋屈充斥着整个手术室。 “来个人喷肝素生理盐水。” 斯特兰奇一偏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经外科医生看上去就像是学生时代严肃又声明凶恶的教导主任：“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众人：“……” 一阵尴尬的沉默，间或夹杂着手术器械交错发出的金属声。 “但，但是，你以前做手术的时候从来没人闲聊？” 最终，一个新人——弱弱地发声：“我们一直觉得你很讨厌别人打扰你……” “那是因为之前的手术都很凶险。” 斯特兰奇有种想要叹气的冲动，他自己之前到底给这群人留下了什么印象：“你们不用因为我在这里就觉得拘束。” 这是种非常新奇的体验。 能够和斯特兰奇医生同台手术对新人来说堪称是难能可贵的经验，而这位几乎在医院里算是个传说的家伙素来“凶名在外”，以至于每一个一起合作手术的人都跟着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你身上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 上次聚餐的时候主动埋单的家伙瞥了一眼斯特兰奇：“这次还是因为保密协议而不可说的内容吗？” “不，我……” 斯特兰奇正斟酌着字句，就看见克里斯汀将注推过的废弃针管扔进废品托盘：“他恋爱了。” “……！！” 厚厚的口罩之下看不清表情，但在场每一双露出的眼睛几乎都经历了一场八级地震。 紧接着病人的心跳指示灯迅速归零。 “等等，他……？” “蠢货，你踢到转接线了！” 第107章 一阵短促的惊慌失措之后, 手术室里重归了平静，但每个人的眼底都开始泛起了八卦的亮光。 “什么时候的事？就是他消失的那段时间里？” 直接问斯特兰奇很显然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 于是大多数人直接把矛头转向了一开始爆料的克里斯汀。 “嗯哼, 具体什么时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克里斯汀将问题抛了回去：“但是这个猛料千真万确。” 众人又跃跃欲试地看向斯特兰奇。 众目睽睽之下的神经外科医生：“……” 他深吸一口气：“先做手术。” 没有否认！众人迅速地交换着眼神：所以说，是真的！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不时有人会把话题拐带到斯特兰奇的“神秘恋人”身上, 克里斯汀将表情掩藏在全套的防护设备之下笑而不语，看着斯特兰奇相当不习惯地和自己的同事们解释。 “唔，就是最近一年里认识的……出车祸以后。” 他顿了顿：“其实之前就见过一两面，但是当时我没注意。” 不得不说斯特兰奇从未因为这些闲谈的内容而影响手术质量，他做得和过去无数次一样好：“后来发生了很多事, 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接受到不少的帮助……给我换干净的纱布。” “跟你一样隶属于稀奇古怪的组织？治疗疑难杂症的那种？” 有人忍不住打探：“如果这涉及保密原则的话……说真的史蒂芬，如果你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睛。” 这句话让不少人都笑出了声。 “他——” 斯特兰奇回忆着发出第一个发音, 却突然发现自己很难用简短的形容来定义费尔南多这个人。 虚构的身份, 拼凑的灵魂。借来的名字和他人的记忆，这些确实是构成费尔南多的要素之一，但它们绝不是全部。 “他算是……一群特工的顾问？” 最终，斯特兰奇还是抛出了隶属于神盾局的那个身份, 起码比起根本不是人类的混沌法师，这个身份听上去兼具了“能够唬人”和“行踪神秘”, 而且不至于让这些同事对科学世界的认知突然毁于一旦。 知道一部分实情的克里斯汀带着促狭的表情打掩护：“就像电影里那样。” “嘶。” 同事们七嘴八舌地展开了讨论, 无数个脑补版本的故事层出不穷，斯特兰奇没有确定也没否定，更没说出口他自己也是“顾问”当中的一员。 手术结束得很顺利, 斯特兰奇照惯例想要谢绝病患家属的感谢，但这一次挤开人群独自离开的想法却没能如愿，他被同事们簇拥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工位上因为长时间不来上班已经积了一层薄灰——紧接着七嘴八舌地讨要起对方的照片来。 然后斯特兰奇点开自己的手机，陷入沉默。 “……你该不会是，真的没拍过吧？甚至都没有合过影？” 其中一个同事推了推眼镜：“我记得有种精神类疾病的特征就是幻想出自己有一个另一半……” “他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啊，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人觉得对方的反应有些大惊小怪：“说真的，他压根没想起来要去拍照片才是正常的吧。” “那么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特工的话，听上去和医生的工作关系不大……所以你果然是之前被卷入了什么奇怪的事件吧！就像改编故事里的那样。” 等到狼狈不堪地从扎堆的同事当中脱逃出来，斯特兰奇才终于有功夫用抱怨的表情看向克里斯汀：“……你早就预料到了事情会变成这样对吧？而且即便预料到了也不打算提前通知我？” “这不是挺有趣的嘛，而且你以前从来都不和这些同事怎么打交道。” 克里斯汀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你现在看上去真是越来越‘法师’了。” “碰巧属于法师的那边总觉得我更像是个神经外科医生一些。” 斯特兰奇张开认知干扰，从容地从人群当中穿梭而过：“也许你们两边都有些认知上的偏差。” “谁知道呢——但是幸运的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能够认识更完整的那个你。” 女护士一抬眉：“回去吧，我猜你也没打算去和这群同事‘照惯例’地聚餐。” 斯特兰奇有些敬谢不敏地摆了摆手，就算他不挑食，上次的辣椒还是给他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的，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些人轮番的提问实在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说不定以后可以找机会再聚一聚，谁知道这些人又能够活多久呢。 他大踏步地走出了医院，忽而。 风吹过婆娑的树影，如织的行人仿佛距离自己有一个世界那么遥远。 未来过于漫长的生命，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时间和作为至尊法师的自我认知在转瞬之间扑面而来，就好像在无声宣告作为普通人类的、神经外科医生的生活终将有一天被漫长的时间所取代。 就像，除了误打误撞读取过记忆的他自己以外，这个世界上谁也不会有人记得古一在成为至尊法师之前，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过好在，他对此早有准备。 不远处行道树的树梢上站着一个人，鸦黑色的外袍和瘟疫医生的面具之下，露出了一点点红色的头发。重力好像在这个人的身上根本不存在一般，在强力认知干扰的作用下，行人根本无法发现道路一侧的“异常”。 斯特兰奇一直都觉得，费尔南多这个人很“魔法”，不是说单论他们两个之间谁的魔力更强一些，而是觉得这个人本身的一举一动就带着非常强烈的神秘学印象，就像是从故事当中走出的剪影。 比起他所研读的这些魔法知识，更偏向于某种意像，或者说概念。 “只要这家伙不开口说话，看上去就真的很人模人样。” 斯塔克曾经一度如此评价：“……不过一开口，欠缺常识还很好骗的这点就暴露无遗了。” 魔法师像是鸟雀一般从树梢上掠下，动作轻飘飘地落在他的面前，伸手掀开已经被增改成3.0版本功能繁琐的面具，露出一双在太阳下熠熠生辉的眼睛：“史蒂芬？” “你怎么突然来这里？” 斯特兰奇还以为他对这个根本没什么兴趣，毕竟他当时提及自己想要去医院上班的时候对方甚至还在全神贯注的打游戏，相当敷衍地用魔力掀起了一角窗帘来代替挥手。 斯特兰奇的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你这身衣服……出了什么事情吗？你们卷入了战斗？” “我只是被邀请参加复仇者联盟内部的自律训练。” 费尔南多摇了摇头：“穿成这样是因为斯塔克说这样比较方便收集信息，因为新的战衣内部内置了能够感应魔力水平的传感器。” “那你……” 他伸手搭在费尔南多的肩上，试图探查对方的魔力循环情况，而费尔南多站在原地毫无反抗地任由他的魔力从肩膀的位置荡涤至全身，魔力传回的信息是他确实非常健康，并且之前的数小时内都不存在大剂量运用魔力的情况。 “娜塔莎说，我应该待在这里等你回来。” 费尔南多带着有些迷茫的表情，伸手捻了捻垂落的红色头发：“她说这是一个不涉及魔力的魔法仪式……不过她接受过的教育里有涉及神秘学的部分吗？我并没有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的魔力——当然也不涉及恶意，所以我就按照她所说的，在训练结束之后等在这里直到你出现。” 金色的传送门在斯特兰奇的面前徐徐展开。 “而且说到底，为什么她会要求我送你回圣殿……传送门由谁负责开有什么区别吗？” 红发的魔法师顿时陷入了某种社交层面的困惑情绪之中：“反正大家都是一秒钟就能到了啊？” 斯特兰奇突然就有点想要绷不住笑。 那些飘荡着的不安和对于漫长时间的迷茫几乎就在转瞬之间熨帖地落到了实处，他注视着费尔南多的眼睛，对方的眼睛里也同样倒映着他自己的面孔：“——但我很高兴。” “我也是这样！虽然暂时还没有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娜塔莎果然是个隐藏的魔术师吧，说不定有什么根绝了神秘的斯拉夫血脉。” 费尔南多站在他的身边，两个人一人一句地消失在了金色的魔力流束和纽约市川流不息的行人之中。 在认知干扰的作用下，没有人发现医院附近这件看上去颇为怪异的小事。 * 约定的日子很快就来临。 一望无垠的海平面上，悬停着神盾局的小型空母。 “斯塔克，你那个计算方式真的准确吗？” 克林特忍不住抱怨：“这里看上去天气很好，一点异常的征兆都没有。” “因为理论上讲，空间裂隙的生成会发生在大概十五分钟以后。” 班纳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开始校验自己的数据：“所以现在什么也没发生才是对的。” “我们等会儿会看到天空当中裂开一道缝？” 史蒂夫站在甲板上，高空的气流毫无保留地吹拂在他的身上，让这位二战老兵微微眯了眯眼睛：“而且作战计划就是只让费尔一个人……说真的，我到现在都不赞同这个。” 说是“作战计划”甚至都有些太过夸张了——托尼·斯塔克的作战计划一般不会超过三个步骤，即：发现敌人，开发一套反制对方的战衣，攻击。他很少合作，哪怕是在复仇者联盟的集团作战当中，也往往因为过人的机动性而一马当先，但…… 托尼掀起自己金属色的面甲，表情同样有点纠结。 他终于见识到了行事风格比自己还莽一些的家伙了。 “如果按照洛基之前的陈述，之后这种情况会大范围的出现，神盾局的安排也是希望法师这边能够尽快地找到高效率解决问题的方法。” 斯特兰奇漂浮在半空，红色的斗篷裹在身后，迎着海风猎猎翻飞：“所以起码会要求我，以及费尔，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保有着独立击杀一只怪物的实力。圣殿的其它法师和撒满们暂时不算在内，人类手里需要充足的底牌来应对这种遍及全宇宙的威胁。” “那我们为什么要待在这里？今天不是复仇者们出场的时刻吗？” 克林特干脆直接坐在了甲板上，两条胳膊耷拉在膝盖上：“还有周围的这群人？空母出动一次不便宜吧。” “我们需要记录，记下来这些更加准确、详实的数据信息，还有关于世界折叠，平行宇宙和世界碰撞的第一手情报。” 这个问题被提着公文包匆匆走过的一名神盾局探员顺口回答：“一整个对神秘事物科现在都在这里了，顺带还拉上了其它负责空间演算的相关项目组，搞天文学的，还有一批数学院毕业的神盾局新人。” “说得还挺有道理……你是哪个？我总觉得你有点面熟。” 克林特顺手给自己的箭簇加装上抗强风偏转的导向索：“我猜咱们见过面。” “科威斯探员，先生，长了一张大众脸，我也很难过。” 小探员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空母之上，所有的准备工作正在有序进行。费尔南多站在高高的电波塔上，鸦黑色的外袍像是被强风吹起的旗帜。 “紧张吗？” 他面具内置的麦克风内传来斯特兰奇的问话。 “一般来说——我是指像故事里描述的那样的话，我是应该感到紧张的。” 瘟疫医生的面具视野里，不断传来风速、航向、周围大气魔力水平和空间曲率之类的一系列参数。在委婉表示了自己不需要战斗辅助之类的系统之后，斯塔克就将这件战衣的风格修改成了自瞄准补正、周围环境监测之类的方向。 “但是很奇怪，我现在并没有这样的感受。” 海风吹起红色的头发，视野里天空一片澄净。万米海下，属于亚特兰蒂斯的法师们在遥远的距离之外同样谨慎地观察着海面之上的战备情况——他们被要求如无意外的话不需要插手帮忙。 他的心率平稳，胸腔之下，一颗看上去和普通人类别无二致的心脏正在沉稳鼓动。 斯塔克的倒计时很是准确，在警报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就像是玻璃产生了划痕一样，天空中突然产生了裂隙。 那是高于三个维度的缝隙，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向那里，肉眼所能够捕获的信息都别无二致——换言之，它在空间相位上的规则，和这个世界有着微妙的偏差。 紧接着，裂缝逐渐扩大，巨大的腕足从中滑落而出，圆眼睛的瞬膜下张开大而狰狞的长条形瞳孔。 刷地一声，费尔南多的三棱刺上缠绕起一道深红色的火线。 “检测到空间波动……正在扩散，在预测范围以内。” 空母内部大大小小的研究设备同时启动，神盾局内部的研究人员也紧锣密鼓地忙碌了起来。 “检测到大气魔力浓度提升，提升等级为……暂时没有可参照先例，自定义这种层级。” “检测到费尔南多先生魔力水平异常提升……” “空间曲率的偏差计算已完成。” “费尔南多，你没问题吧？” 托尼·斯塔克再度确认了一遍：“这个水平超过你平时战斗所使用的魔力通量（Mana flux）了。” “他没问题。” 神经外科医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身后，神出鬼没得足矣吓人一跳。 “嘿，下次麻烦好好地走门进来……给你通行权限不就是为了这样的对吗？还有你怎么知道他没问题。” 斯塔克扬了扬眉毛：“法师之间奇妙的心电感应？” ——因为我们的灵魂彼此相连。 斯特兰奇略微一偏头：“我就是知道。” 第108章 “好吧, 法师的发言。” 斯特兰奇闻言并没有反驳，他的视野看向舷窗之外。 这一次的怪物体型格外庞大, 近似于洛基所展示的、出现在阿斯加德的那一只。《维山帝之书》里曾经记载过一种名为“眼魔”的怪物, 和这些东西的大略特征相类似，但这些记载太过粗浅，斯特兰奇自己也不能够断定, 现在他们所面对的是否就是同一种生物。 一边关注着战局，斯特兰奇的脑海当中在一边思考着关于费尔南多的另一件事。 奥丁是杀死了尤弥尔的北欧神，也就是说，他对于混沌之海所涨落而出的生命到底代表着什么含义一清二楚。 阿斯加德在地球时间的圣诞节之前关闭了彩虹桥，直到最近奥丁才派遣自己的两个儿子来到地球, 索尔和复仇者联盟早有交集暂且不提，洛基·奥丁森特意和自己有所接触, 又谈及“阿斯加德的冈格尼尔愿意在必要的时刻启动”, 这本身显而易见地贯彻了这些阿萨神的某种意志。 尽管索尔可能根本不知情——毕竟他对魔法一无所知，也尽管洛基可能绝不会承认，但他确实已经带来了足够的、属于阿斯加德甚至说属于奥丁的意志。 比起天使和恶魔们的围剿，阿斯加德的态度是“观望”。 观望一切的进展, 观望“费尔南多”这个个体是否真的会对整个世界产生灾害，观望混沌之海的魔力是否能在对方的体内维持到一个稳定的层级, 观望…… ——是否真的有那个动手到最后一步的必要。 斯特兰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在这一点上，天使和恶魔们只不过是最先开始动作的势力方，倘若不是他们的话, 也一定会有别的力量，在别的某个时刻，以某种方式，做出意义完全相同的事情来。 他无法责难这些神的做法，以维护整个宇宙和平运转的意义上，他或许也会在千百年后做出类似的决策，只不过唯独这一次，巡回往复的时间当中能够找到那个唯一转圜的手段。仍旧让他觉得足够庆幸和喜悦。 视野当中，费尔南多被深红色的魔力包裹在其中，仿佛一线跳动的火柱。 魔力在四肢百骸当中沸腾，不断破坏着自身的回路，而崭新的部分又在不断诞生。 他曾经想过否定这种作战方式，但却被费尔南多轻描淡写地否定了。 “这毕竟也是混沌魔法的使用手段之一，摧毁和再造，如果一定要拘泥于人类魔力回路体系的输出量的话，总有一天我还是得尝试这个。” 费尔南多头也不抬，好像在讨论与自己毫不相关的琐事。 “就当是测试一下新方法能做到的器量好了，我也想知道现在的我自己能抵达到什么程度。” “但那样的话，你自己的感官上……” “会很疼，所以你之前切割灵魂的时候就应该和我商量的。” 魔法师毫不犹豫地回敬了这句话，就像是早就已经准备了太久。 于是在天海之间，火焰熊熊燃烧。 “速战速决，费尔南多，五分钟之内你搞不定我就会接管作战。” 斯特兰奇打开通讯器：“你那个状态支持不了太久……我的意思是，别去勉强自己支持太久。” 他最后补充的那句实在是语气太别扭，以至于回应的简讯里，最先传来的是压抑的笑声。 “你看着吧。” * 怪物的视野扫荡过海面，一片海水瞬间冻结成冰，费尔南多就踏着这片破碎的浮冰迅速拉近了距离，几乎转瞬之间，红色的火线就直逼怪物的面门。 “迎着视线？他会被冻住的！” 监控室里的研究员中，有人忍不住惊呼：“不是之前一直都说这种怪物的视线会带来各种各样不同种类的攻击吗？” “不，但是，你们看……” 影像截流放大，空气之中因为冷冻而诞生的细小冰晶，在接触到费尔南多周遭一米左右的球形范围之后就彻底消失匿迹。 “连空气都能液态化的温度，竟然……” 它们消失了。 不是被化解，也并非是什么转移的手段，而是直接从物质世界里消失匿迹。 “魔法师连这种事情都能做到吗？！” 中控室里顿时一阵议论纷纷，在弗瑞一声响亮的干咳之后，又重新压抑了下来。 费尔南多翻身绕开冲着自己拍来的腕足，脚下生成几点深红色的魔力团块无声蹬踏，几步就绕开到怪物的正上方，就在怪物的视野还没来得及调整的时刻，红色的火苗一个漂亮的空翻将手中的三棱刺直直朝下，压缩到极致的魔力突然猛地爆发开来，像是从天空坠向深海的巨大光锥。 斯塔克的魔力检测器在一声细微的暴响之后彻底罢工，散发出一阵微弱的焦糊味儿。强风荡涤整片海域，连鱼群和飞鸟都在迅速逃离。 “那么，以我自己的名义——” 最后的咏唱，在监听频段中听起来就像是一声微微的叹息。 轰隆一声，整个怪物的中央部位被破开一个巨大的缺口，魔力核心彻底被击溃，而剩下的四肢，也因为肆意蔓延的红色魔力之火而不断消散。 费尔南多将三棱刺收回手杖，在空中一偏头，视线正对着监控器的大屏幕，表情写满了邀功的样子，简直将“快夸我厉害”贴在了脸上。 “唔，干得漂亮！” 斯塔克毫不吝啬于自己的赞赏：“除了弄坏了我的一打检测器这点需要提出批评，别的都毫无问题……” “……” “费尔南多！” 斯特兰奇突然喊道：“小心——” 神经外科医生的动作和他的声音一样快。 下一秒他就从传送门当中踏步而出，拽着费尔南多坠入了紧接着的第二扇传送门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新的裂缝在他们的上空瞬间生成，灼热的激光束侵袭而来，甚至将原地的空气都灼烧至沸腾。 “斯塔克？计划里有这一环吗？” 史蒂夫·罗杰斯大声喊道，迅速地拿起了自己的圆盾。 “我是那种会喜欢给别人带来‘意外惊喜’的人吗？！” 小胡子商人迅速反唇相讥，金红色的钢铁战衣转瞬之间攀附全身。 “发现新的空间波动反应，正在计算引起的曲率震荡……” 空母中的研究人员顿时开始新一轮的探讨，斯特兰奇一只手将费尔南多挡在身后，另一只手抬起手臂抬向天空，金色的魔法阵在手掌心迅速延展开来，变幻出巨大的圆盾，抵挡住了第二波的热射线攻击。 一切发生得太快，甚至大多数人都还没能反应过来。 “你没事吧？” 斯特兰奇略微一偏头。 “没事……果然传送门这种东西还是要在维山帝的魔法师手里才能用的这么顺畅。” 费尔南多一阵感慨：“和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判若两人啊。” “你现在还有精力聊这个？” 斯特兰奇神色凝重地看向天空，原本一片澄净的天幕已然裂开了无数道裂痕，视野所及的一大片范围内，无数的裂缝之后，探出意味不明的眼睛：“接下来可不是一击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斯塔克？” 这一次就连克林特都无法坐视，他拉开弓箭，遥遥瞄准其中的一处：“咱们今天原本的目标确实是击退一只没错？” “该死的，你别催我！” 托尼·斯塔克一边抱怨一边重新打开了个人电脑，无数组的数据像是水流一般在面前的虚拟屏幕上闪过，他一开始计算出的结果绝不会是如此…… “混沌理论！” 与此同时，因为无需准备战斗而提前开始了新一轮演算的班纳博士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如果不是他已经习惯性地强行抑制住自己的心率的话，说不定已经因为现在的场面过于震撼而直接变身了。 “该死的，我早该想到这个……” 他的表情一片后悔，而斯塔克在一片三维成像的屏幕上重新敲下回车键之后，同样也难看得吓人。 “发生了什么情况？” 娜塔莎飞快地瞄了一眼舷窗之外的战况，斯特兰奇和费尔南多两个人还算招架得顺畅，短时间之内不至于会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危险。 “混沌理论的数据结果严重依赖初值的设置，就像是三体问题的有限解取决于最初的设置值一样……” 短短的几秒钟，托尼·斯塔克就感到有冷汗从自己的额头上沁了下来，如擂的心跳几乎响彻耳畔，战衣内部一阵短促的蜂鸣，传来了人工智能“是否需要联系医生”的讯问。 “不用……” 托尼·斯塔克摇了摇头，坚持说完：“这种预测系统是精确而脆弱的，和天气预报的原理一样，我们没办法因为精确地检测到大气当中的空气运动，水分子的流向而直接预测一个月以后的准确天气，实际上，如果要精确到某个地区的话，往往连一周的准确天气预报都很难做到……这是一样的。” “所以呢？” 美国队长仍有些不理解。 “是扰动，罗杰斯队长，是扰动。” 班纳博士沉着声说出最后的判断：“虽然尚不明确具体的原因，但是就在刚刚，费尔南多的一击……对整个空间，都造成了极大的扰动，导致整个稳定的演算系统重新崩溃，迅速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状态。” 场面已经不需要再去解释到底是哪种状态了。 “所以……” 克林特颤抖着嗓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这是为什么？斯特兰奇的攻击也会造成同样的效果吗？” 悬窗之外，金色的锁链构筑起了天与海之间密密麻麻的连线。 维山帝的力量荡涤在海上，艾克恩之形密密麻麻地漂浮在半空。斯特兰奇的剑比大多数人的视野更快，带着果断决绝的狠厉，和手术台上那个冷静自持的医生截然不同。 斯塔克他们的讨论并没有中断通讯频段，因此费尔南多难得有些茫然地悬停在半空：“那么我现在还能够动用魔力吗？我——” “用！” 托尼·斯塔克恶狠狠地说道：“结果反正没办法更坏了，两个宇宙在地球附近区域的最大接触面积就只有这一片海域，往一个小水池里扔多少块石子都只能溅起这么多水花了，不如干脆利落地把他们都杀光。” 话音刚落，金红色的钢铁战衣就身先士卒地蹿了出去，只给舷窗之内的众人留下了一道泛着亮光的痕迹。托尼·斯塔克将自己的战衣加速到了那些怪物的腕足几乎难以追踪的速度，喷射器的火焰尾部甚至因为加速过快而产生了一截一截激波发光造成的马赫盘[1]。 斯特兰奇的剑光从手掌迸发，细且锐刃，率先将一只怪物的腕足直劈开两半。 “史蒂芬，我——” 红发的魔法师悬停在半空，深红色的魔力托举着他无重力地漂浮，但这一次，费尔南多却没办法像是之前那样毫无顾忌地释放自身的魔力。 “我会接住你的。” 脑海当中，传来清晰而坚定的声音。 这是来自于史蒂芬·斯特兰奇的思考发声。 “就和以前的那些时刻一样，我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而那些力量足够接住你。” 斯特兰奇的声音就像是大提琴低沉绵延的琴声。 “我……” “力量本身绝对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关键在于使用这份力量的这个人，而毫无疑问，你是正确的。” 他说：“如果有一天这份力量用在了错处的话，那我就负责让它再度回到原本应有的方向。” “如果仍旧不那么相信自己的话，你可以选择先相信我——毕竟，作为至尊法师，需要承担的他人的信赖本身就更多一些。” 最后半句话带着有些玩笑的意味，明明是这样温和的声音，但斯特兰奇的攻击凌厉得让人触目惊心。 金色的魔力尖锥贯穿海面和天空，在海天相接的一片静谧之中，掀起无声的风暴。 “第一次炮击准备。” 弗瑞站在中控室，空母缓缓地将巨大的、惊人的武器从空母原本空荡荡的甲板上升了起来：“费尔南多，史蒂芬，你们两个记得准备回避。” “这船什么时候还有这个功能？！” 克林特惊诧地怪叫了一声，换来托尼·斯塔克在通讯频段里的奚落：“斯塔克工业前武器研发部的下脚料，原型机还是我的手笔呢。” 巨大的炮口遥遥指向天空，斯特兰奇堪堪避开第二道灼热的射线，消失在一扇传送门当中。 紧接着，声光效果赫人的炮击撕裂了天幕。 作者有话要说：通用附注： [1]马赫盘：往往能在超音速战斗机的发动机外喷口看到分段的小亮环。 第109章 直到风与光都重归寂静, 费尔南多才睁开眼睛。 数只怪物缺胳膊短腿的在空间当中扭曲着搏动，这一击不仅没有杀死它们, 甚至将它们激怒得更甚。 “探知到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接触范围增大, 空间波起伏剧烈。” 新的信息迅速被传递而来：“这样下去的话会有更多的……” “这些东西是源源不断塞在别的世界里的吗？！” 斯特兰奇皱了皱眉头，这个场面实在是太过异常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想我需要穿过那个裂缝过去看看……” “冷静点斯特兰奇, 那可是另一个宇宙，物理法则甚至都有可能和地球完全不同。” 托尼·斯塔克像是擦过天空的流星一般用微型导弹击坠了其中一只怪物：“卫星炮正在开始偏转角度，目标经纬度计算完毕，蓄能开始——” 两名魔法师悬停在半空，看着空中越裂越大的裂缝, 陷入沉默。几只怪物噼里啪啦像是下饺子一样坠入海中，又各显神通地漂浮在海面上, 被维山帝魔力构筑而成铺天盖地的锁链暂时性地捆束在原地。 “以霍古斯的太古之躯, 以奥姝图的远古之名。” 斯特兰奇微微垂下眼睛，咏唱着咒语。 阿戈摩托之眼的封印缓缓旋开，时间魔法绿色的魔力操控着这些怪物重新向着天空当中收束而去，但这个过程只进行了一部分就无以为继, 几只怪物不上不下地卡在半空，显得格外尴尬。 “斯特兰奇？” 弗瑞从克林特的手里抢过通讯器：“你那里什么情况？” “阿戈摩托之眼的极限了, 现在是。” 神经外科医生显然在花费着很大的力气维持当前的魔力输出：“那边的时间规则和这里不太一样……我没办法过深的影响别的宇宙里基础的物理学法则。” 时间规则的不一样。 费尔南多眨了眨眼睛, 总觉得他距离那个真实的答案已经非常相近。 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想起了一些串联很久，却很难被回想起来的一些细节——或许是迄今为止的生活都充满了太多的意外, 以至于让费尔南多自己都很难察觉到这些细枝末节的情报。 在最初的最初，他和彼得·帕克靠着内德的无人机潜入了斯特兰奇所就职的医院，并且在医院里过于顺遂地“治好”了当时受到怪物魔眼所诅咒的病患们。 那个时候自己的做法并非是采用了什么传统神秘学领域的咒术解除手段，或许不懂门道的外行会这么认为，但只有费尔南多本人格外清楚，他完全没有采用任何一种现有的、能够根绝诅咒的方法——他甚至仅仅只是联通了自己和那些患者所遭受的诅咒，紧接着，那种带有污染的魔力就顺遂而自然地流淌向了自己，随之消失了。 虽然当时不甚明确这种原理，但如今想来，混沌魔法本身就能够产生类似的“虹吸效果”。 费城和黑亚当的一役之中，那位从宇宙边境前往地球的魔法师，曾经留下过一句话。 “——你的魔力和那些出现在宇宙当中的怪物别无二致。” 斯特兰奇所传递而来的那些记忆和知识当中，混沌之海的涨落，很有可能意味着一个新宇宙的诞生。 千千万万的古神的传说，世界诞生之初的故事，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碰撞，魔力虹吸，性质相同的力量，以及…… “史蒂芬。” 红发的魔法师突然低低的开口。 “什么？” 斯特兰奇猛然回头。 “我大概……” 费尔南多的声音顿了顿，坚定地说道：“我大概，有办法对付它们。” 是了，斯特兰奇想，他当然会有办法，对方向来都是在运用魔力上不输给自己的优秀法师，既然如此的话，他自己能够隐约察觉的部分，对方也一定能够想得到。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别。” 斯特兰奇下意识地想要阻止：“那对你来说……” “理论上，如果有足够的加护的话，是可行的。” 费尔南多的表情非常笃定：“史蒂芬，我知道你可以赋予这种加护——而碰巧，维山帝的魔法……” “——是克制混沌魔法的唯一手段。” 斯特兰奇轻轻地接下了下半句。 这句话是某种铁律，也形同一个诅咒。 这种魔力的特性，也同样将他们彼此相连。 “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能劳驾翻译成英语吗？” 斯塔克金红色的战衣掠过二人的上空：“如果再不让开的话，会被卫星阳电子炮波及的。” 斯特兰奇的表情难得有些动摇，虹膜异色的眼睛裹挟着复杂的情绪，手指尖金色的魔法阵缓缓旋转。 所有的线索归于一处，这种直指终点却凶险的推论，足够让人觉得愤懑——明明他好不容易，才夺取而来的那家伙平静的生活，但…… “史蒂芬。” 费尔南多的决定却更快一些：“我需要时间加速的魔法，和针对魔力回路的加护。” 海风吹过鸦黑色的斗篷，费尔南多漂浮在半空，回以鼓励的目光。 “…………” 最终，斯特兰奇还是点了点头：“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 “弗瑞？你们听得见吗？” 史蒂芬·斯特兰奇打开挂在自己领口的通讯器：“建议你们把飞行器开得远一些，接下来的冲击波影响可能会比较大。” “你们想干什么？上次你这么说的时候还是在威彻斯特！” 弗瑞简直觉得自己这些年就算有头发也够再秃个两三次了：“这种情况你们能解决？说真的，这次事件之后我要重新考虑你们这些法师的危险程度了。” “大概。” 斯特兰奇说道：“但无论如何，建议你们尽可能离远一些。” * 很快，这片海天相接的空旷领域里，只剩下了费尔南多和斯特兰奇两个人。 就连斯塔克充能了一半的阳电子炮都暂时停止了运作——即便制造者本人声称，如果“这两个变戏法的”搞不定这个问题的话接下来还是需要靠他来挽回战局，但起码现在，这位表情凝重的小胡子商人还是暂且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安全范围之外。 紧接着，无形的加护伴随着魔力覆盖在费尔南多的身上，庇护体内的每一条魔术回路，从灵魂到四肢百骸。 “虽然现在说这个意义也不大……” 斯特兰奇看了他一眼：“别勉强自己。” “我是有起码九成把握才去做这种事的。” 费尔南多得意洋洋地一偏头：“而且其实主要看你的加护是否可靠啊？” “……” 斯特兰奇认真地回答道：“我会尽全力，不是九成的把握，是绝对会让你好好地回来。” 就像过去的那么多次一样。 金色的魔力缠绕在费尔南多的身上，描摹出复杂的符文和记号。红发的魔法师几乎放开了自己全部的精神防线，任由这份力量流窜在指缝和发梢，穿梭过飘荡的斗篷和衣角。 “这样的话你就不至于和它们一起燃尽。” 斯特兰奇垂着眼睛：“别做得更过分了，我的能力有限。” 阿戈摩托之眼的魔力再度偏转，时间加速的魔咒落在了费尔南多的身上，紧接着，神经外科医生放开了对于这些怪物的时间控制。 从第一根腕足开始挥动的那一刻起，费尔南多的身上猛然爆发出了灼目的亮光。 这是毫无章法地燃烧魔力的手段，将自己化作一根火柴，点燃和自己同等魔力属性的一片魔力的油田。 是将火柴扔向倾倒的酒精灯，将打火石投向瓦斯泄漏的矿井。 “——而你的力量会防止我和它们一起被燃尽。” 魔力熊熊燃烧的身影冲出去的那一刻，斯特兰奇恍然听到了一声仿佛下一秒就会乘风而去的低语。 整个世界的时间，在费尔南多的眼里被调整得一慢再慢。不属于自己的魔力攀附上手指尖，在熊熊燃烧的魔力之中庇护着全身上下的脉络，他能够想象自己此刻的魔力浓度一定高得吓人，但即便如此，在这种足矣将任何身体组织彻底摧毁的魔力强度下，他的各项机能仍旧还在妥善地运转着——有别的什么东西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温和地介入，维持着这具身体作为人类的基础机能。 深红色的火线快得像是一道星流，迅速以诡谲的路径贯穿过所有的怪物，所到之处，魔力的火焰攀附而起，纵使这些怪物们尝试着挣扎也无法摆脱，很快，空无一物的海面上，就燃烧起了大面积的魔力之火。 它们不会带来热度，不会消耗空气当中的氧气，却像是山林当中坠入的那一点火星，在海面上毫无停留地吞并着周遭的魔力，并将之化作是新的燃料。 斯特兰奇站在半空，维系着自己和费尔南多之间的魔力桥接，这是需要全神贯注去进行的法术，同时保持着生命体征的平稳和时间魔法的加速是一件需要一心多用的术式，就仿佛将大脑分割成高速运转的多核处理器，多线程地解决着同一个大型运算式。 这对如今的他自己而言原本算不得有多复杂，毕竟大型的、需要十几个小时的一点错不许出的手术他也不是没做过，但即便如此，同样的境遇放在那个人的身上，就足够让他在料峭的海风当中，额角沁出汗水。 费尔南多，他想，从最初相遇开始，这家伙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认输过，却总是在做让他自己觉得胆战心惊的危险事。 湛蓝色的天空，和湛蓝色的海面，天和海之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红色。 没有温度的火焰燎烧着这些怪物的躯体，很快，它们就纷纷破碎，连一点点痕迹都没能留下。这是混沌魔法所特有的权能，凡生于混沌之海的，必归于同一片虚无之海。 几乎是在感知到所有的怪物魔力炉心都被击穿的一瞬间，传送门从斯特兰奇的上空迅速展开，下一秒，费尔南多就坠入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怀抱。 等待着他的是熟悉的体温。 ——以及临时用来抑制魔力的赛托拉克布带。 费尔南多：“……说真的，虽然你准备得很全面，但是因为太过全面了反而觉得有点怪怪的。” “那是因为让你放任自流地使用魔力的话绝对会连同自己一起烧掉。” 斯特兰奇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在对方左手腕上打了个蝴蝶结，布带象征性地缠绕在一小段手臂上，已经足够对于回路产生明显的抑制作用：“这种危险的事情下不为例。” “诶嘿……” “回去吧。” * 这场事件被雷声大雨点……其实也很大地解决了。 斯塔克在回到了纽约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推翻了自己的演算模型，并且以这一次获得的最新数据为基础，进行了第二轮的演算。 按他自己的说法，“就算基于混沌理论的计算非常复杂，也没有什么能够难倒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大脑”。尼克·弗瑞则是在回到了神盾局之后就参加了一场又一场的会议，至今没有人知道这些会议的具体内容。 圣诞节的假期即将结束，彼得·帕克打开自己的社交网络，却发现费尔南多已经很久没有再上线。 对此感到惴惴不安的少年曾经一度在复仇者联盟的群内打探过，但包括史蒂夫在内，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消失在了什么地方——斯特兰奇近期也行踪不明，考虑到两名魔法师的空间转移能力，他们出现在地球上任何一个位置都不例外。 而实际上，他们哪里都没有去。 费尔南多和斯特兰奇这些天里都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纽约圣殿，与其说是风平浪静，比如说陷入了沉默的争执当中。 太平洋之上的那场战斗，就像是一根质量绝佳的三棱刺，将斯特兰奇曾经一直想要忽视、掩藏、搁置、尽可能不去触碰的那根尖刺，重新又完好无损的挑了出来。 “其实就算你最开始没有告诉我，我大概也能够想得到……” 只有两个人的圣殿里，费尔南多和斯特兰奇隔着一张桌子遥遥相对，两个人的表情都算不上好看。 “你应该也知道才对吧？关于混沌之海，以及这次出现的怪物。” 费尔南多抱着手臂，表情难得的严肃。 “它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来由如何，能够以什么样的形式被击溃，以及到底是为什么，会频繁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神经外科医生支撑着自己的手臂，视线微微向左下方偏转，并没有正面面对这个问题。 他当然知道。 如果原本只是略微有些怀疑的话，海上发生的这一切也已经足够证实他自己的推断。 ——费尔南多并不是，或者说并不仅是混沌之海所诞生而出的唯一生命，或者说，他更像是某次意外而带来的副产物。 一次涨落的余波，那些被投入混沌之海的人类灵魂产生了奇妙的连锁反应，像是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坠落到了与其本原最为接近的地球。 原本那些更为混乱的、无序的、强大的、具有威胁的，一个真正世界所诞生之前所存在的基石，最古之神，则在于他们所在的世界间隔不远的高维空间相位上诞生。 “——因为说到底我自己也想过，为什么在所有的神话传说当中，混沌之海所长落而出的生命都是一副难以形容的样子，而只有我自己还保有着理性。” “所以现在有了更为合理的解释。” 红发的魔法师拍了拍手，甚至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这一次就应该是最后的补充说明了，起码结论比我预先想到的要好太多。” “……” 斯特兰奇注视着面前红发的魔法师，对方仍旧保持着平静的笑容，永远都是那样一副仿佛能够攫住他自己心脏的姿态。 “这就是你想说的了吗，费尔。” 至尊法师问道：“在知道了几乎全部的信息之后，这就是你想说的了吗？” “大概……” 面对着斯特兰奇，费尔南多甚至抬起嘴角笑了笑：“因为不管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这个世界所予以我的暗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人觉得这已经是明示的程度。” 混沌之海当中所诞生的，是另一个全新宇宙的基础，欠缺理性的怪物，即将与这个世界发生碰撞的危险。 “史蒂芬，你是至尊法师，应该更清楚怎样做出正确的抉择对吧？” 费尔南多挑了挑眉毛：“我曾经甚至还想过，在万千个平行世界里，会不会有那么一个和现在的你一样古板又认死理的家伙，加入什么奇奇怪怪的组织，起一个一本正经的名字。” “你说什么？” 斯特兰奇问道。 “——比如说什么，晨曦会，或者说光照会之类的组织，每天光干一些想要把危险扼杀在开始之前的事情。” 斯特兰奇以为费尔南多在暗示天堂和地狱之前的做法，立即就皱起眉头予以否认：“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你的意思是别的世界的我会像那些天堂的家伙一样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杀死你？” “不，我并没有那样认为。” 费尔南多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只要是你的话，就一定会为了世界继续保持着正确的方向向前运转而做出努力。” ——你才是最合适的至尊法师。不仅仅是因为神秘学领域的天赋，而是一些更加本质的东西。 “来一起拯救世界吧，史蒂芬。” 第110章 “拯救世界”一直都是每一任至尊法师都不断面对的工作, 但即便如此，于史蒂芬·斯特兰奇来说, 这个词汇仍旧有着特殊的分量。 “你明白你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吗？” 神经外科医生敲了敲木质的桌面, 表情凝重极了：“如果你是想使用之前的那种办法的话，我的魔力根本不够支持将你完好无损带回来。” 那是截然不同的异空间，从物理学法则上都有可能和现在的这个世界完全不一样。即便混沌魔法是能够击溃这一切的必要手段, 但即便是有着奥姝图的白魔法作为辅助，斯特兰奇也无法保证他的这份力量能够击穿截然不同的另一片宇宙，将费尔南多成功带回。 “正因如此，所以才没有立即就打算这么做。” 费尔南多眨了眨眼睛：“而是打算尽可能的依赖一下其他人——史蒂芬你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做决定对吧？而且现存的情报量还不是很充分，暂时不用这么快就考虑好一切。” “况且, 既然是拯救世界这样重要的事情，最起码要让这个世界上所有为之而努力的家伙们都想想办法对吧？” 倏地, 就像是蜻蜓悬停在水面, 红发的魔法师突然消失在了空气当中，紧接着从身后予以了斯特兰奇一个拥抱。 “这是被你辗转了无数次才抢回来的性命，我一定会无比珍惜。” 费尔南多的声音擦着斯特兰奇的耳畔，一字一句说得无比郑重, 就好像在缓缓咏唱最为古老的咒语。 “我不会让任何人轻而易举地将它夺走，在数不尽的未来当中, 无论哪一种可能性, 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我向你保证，史蒂芬。” * 之后的几天里，史蒂芬·斯特兰奇一直辗转于各个魔术师和魔法师的结社。 关于联通着平行世界的第二法, 他实际上了解并不算多。即便某种意义上，掌握着时间魔法的自己同样有着类似的魔力性质，但无论如何，作为魔法师的时间和经验实在太过短暂，仍旧是目前的史蒂芬斯特兰奇在很多细分领域上，无法绕开的致命问题。 人手欠缺的圣殿被交给了滞留在卡玛泰姬的萨满们暂时管理，费尔南多则在最近的这一段时间里住进了复仇者联盟的基地——配合托尼·斯塔克和布鲁斯班纳博士一起推荐关于平行宇宙的研究。 “如果你们的力量性质是一样的话，确实很容易引起像是链式反应一样的结果。” 托尼一边咀嚼着甜甜圈一边说道：“下一次出现这种怪物的时候，你不要出手，这一次我要采用反物质炮来试试看——而且还要探明那个裂缝后面的宇宙到底是什么样子。” “因此我们熬夜做了探测器，如果有必要的话，会用检测装置送去空间裂缝的另一边看一看。” 班纳博士给自己倒了一杯浓咖啡：“真难想象充斥着这种怪物的宇宙到底是什么样子，托尼说他尽可能的做的结实一些，希望能够派上用场。” “你在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天才的我所设计出来的传讯装置。” 被点了名的家伙用夸张的语气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托尼·斯塔克无法完成的，之前让两个变戏法的家伙豁出命来解决灾害就已经是很丢脸的事情了，如果在这种时候还要让法师们来强出头，那么复仇者联盟干脆解散算了。” 听到了这样的说法，费尔南多顿时显得有些尴尬，红发的魔法师有些拘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紧接着就听到娜塔莎的宽慰：“放心吧！那家伙就这么一说，在这群人的嘴里，复仇者联盟一周起码要解散三次。” “如果他们当天争抢了花生酱，或者某个人多喝了几杯酒，解散的次数说不定还要多上一两次。” 克林特·巴顿探员冲着费尔南多的方向挥了挥手：“如果你连这个都介意的话，很快就被那个混蛋怼到自闭的。” 斯塔克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 你看？他向来如此。 克林特冲着费尔南多摊了摊手。 * 实际上的推演过程，比起用文字来描述要枯燥不少。 费尔南多在旁边看了半小时之后就宣告放弃，跑去大厅的长条桌上找零食。罗杰斯队长肩膀上搭着毛巾，看上去刚刚完成一套自律训练，在看到费尔南多之后表情一亮：“你最近都待在这边？要试试看接近战的水平有没有长进吗？” “不了不了。” 红发的魔法师敬谢不敏地倒退两步，显然回想起了被晨跑支配的恐惧。 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关了两天之后，斯塔克和班纳两个人带着淡青色的胡茬交换了一击掌，总算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进展。 “下周二会出现一次空间裂缝，地点在澳大利亚沙漠地带，神盾局已经前往协调相关工作了，费尔你这次不用出面。” 班纳博士说道：“为了避免出现海上那种情况，先用科学的方法试试看。” “基本上可以确定，那应该是一个刚刚诞生的宇宙。” 斯塔克伸了个懒腰，缓解着熬夜两天所带来的疲惫：“正巧出现在了我们所在的世界附近的相位里，所以才会因为碰撞摩擦互相干涉，如果不尽快解决的话，这种怪物掉落在我们这边的情况会变得越来越频繁。” 这听上去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边界范围的测定，物质形式的检测，有各种各样的后续工作要去做……这个圣诞节假期过得可真是够呛。” 托尼抱怨道：“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我绝对要好好的给我自己放个假。” “你有什么旅行安排吗？” 克林特趁机插嘴：“比如去什么地方旅游之类的？” “如果能够等到大家都有空的时间段，说不定可以去夏威夷团建。” 小胡子商人摊了摊手：“不过总之要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掉才行。” “——到时候你们两个也一定要一起来。” 托尼注视着费尔南多说的。 * 等到第二轮的“世界碰撞”时，大部分的学校都已经陆陆续续地开了学。考虑到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动的战备状态，史蒂夫满是不情愿地给费尔南多找借口请了假——想借口还费了不少心思——并且为了不影响学业，还特地安插了别的学校去上课。 地址为，威彻斯特，泽维尔天才少年学校。 “这真的不是很有必要……” 被强行按头上学的家伙显得格外垂头丧气，开学之前甚至还补了两天的假期作业：“而且我还要用高中生的样子去念书吗？保持习惯了这个身高之后视线突然变矮感觉好奇怪。”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这样去念书也没什么关系。” 像是看笑话一样旁观了半响的托尼·斯塔克终于忍不住开口嘲笑：“不然就赶快考虑结束学业提前毕业啊，你现在这幅样子在大学里起码不会显得很突兀。” “这种事情之后当然会提上日程！” 红发的魔法师显得很是愤愤不平：“现在不是特殊时期吗？！这可是搞不好容易世界毁灭的危险事项啊。” “世界毁灭跟你要写作业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小胡子的商人带着揶揄的表情扬长而去，让克林特和班纳都忍不住偷笑。 总之，不管抱着什么样的心态，高中毕业证还是要好好弄到手的，尤其是在美国队长忍俊不禁地表示“斯特兰奇可是有两个博士学位”之后，纵使心情格外地愤愤不平，费尔南多还是勉为其难地把自己塞在一众泽维尔天才少年学校的小豆丁当中拿起了课本。 ——结果他发现，比起认真上学的学生，这个学校里还是问题儿童多一些。 变种人一直都是社会问题当中很是麻烦的一环，支持者和反对者，站每个立场的人都有很多，总而言之，作为一个在这个社会上备受歧视的亚群体，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孩子都会因为童年经历而显得有些这样那样的性格古怪。 有说法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在对抗和弥补自己童年时期所遭受的伤痛，对于这所学校的不少变种人来说，这句话就显得更是恰如其分。 费尔南多在坐进教室里的第一天就受到了“热烈”欢迎，红发的魔法师面无表情地接下了冲着自己袭来的各类暗器，无论是被弄湿的椅子还是试图被浇在头上的尘土，全部都在混沌魔法的权能之下消失殆尽。 经历了一连串的洗礼之后，他反倒是得到了这一群小萝卜头的敬意。 ……当然，对于费尔南多本人而言，这些意外来的毫无缘由，之后的尊敬也同样显得师出无名。 “所以你其实不是变种人？” 有些胆子大的家伙甚至会在课间凑过来打听消息，带着属于这个年纪特有的莽撞和热忱：“那你为什么会来这个学校？你身上的力量明明不像是普通人。” “我是个魔法师。” 费尔南多放下纸笔，注视着他们的眼睛：“复仇者们最近可能会有些事情需要我帮忙，待在纽约的学校不太方便请假。” 复仇者！ 这个词汇足够让大多数孩子都两眼发亮：“所以你其实是一个复仇者？！那你认不认识美国队长？” “——他认识，而且之前威彻斯特的那个怪物就有他的一份功劳。” 快银突然出现在教室里，一只手按在费尔南多的肩膀上，挑起眉毛教训其他的学生：“一开始就这样围在别人旁边的话会让人根本没办法学习吧？” “还有你，在这所学校里禁止随便使用变种人的能力，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校规对于魔法师是否能生效，但也请你之后在使用魔力的时候收敛一点。” 银发的少年打了个响指，用大拇指指着门外：“走吧，校长找你有事。” * 查尔斯·泽维尔并没有老老实实的待在校长室里。对他而言，潜伏在这个学校的各个地方注视着自己的学生也是生活当中的乐趣之一。 人迹罕至的苗圃附近，神色温和的校长坐在金属轮椅里，冲着费尔南多轻轻挥了挥手。 “又见面了，年轻的魔法师。” 他说道：“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在想什么时候你会有机会来我们的学校看看。” 费尔南多带着有些拘谨的表情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如果作为同样试图拯救世界的人，他可以很放松的和复仇者联盟当中的每个人讲话，可是一旦作为学生的立场面对自己的校长——哪怕这个立场是临时的——还是会让人有点心里犯怵。 “查尔斯先生。” 红发的魔法是声音顿了顿：“话说在最前面，请您尽可能的不要去读我的想法。” “当然，毕竟这已经是你曾经警告过我的事情。” 查尔斯·泽维尔的脸上带着有些了然的笑容：“这次我来找你是为了一件事——和学校们的学习无关，而是和这个世界有关。” 魔法师睁大了眼睛。 “一直以来我都在致力于推进变种人和普通人类的和谐相处。为了这个目的，我建立了如今的这所学校，陆陆续续的做过很多事情。” 查尔斯的两只手拢在膝盖上：“而这一次，看上去应该是超越了变种人和普通人类之间的矛盾，甚至跨越了宇宙当中的无数星球——所以理所当然的，我也愿意为了这件事情而贡献我们的力量。” 变种人的力量，费尔南多想，可是作为魔法师的他，自己对于变种人的了解非常稀少，更不擅长制定计划统筹规括，而对方对于混沌法师的了解显然也同样不足，这种合作很容易流于表面，很难产生什么强强联合的效果。 “但是我们对彼此的力量都不算太了解……” 红发怎么反施先生打算委婉的表示你其实帮不上什么忙，结果这句话同样被预卜先知一般的打断：“而有一个组织足够了解你，也同样一直关注着我们。” 他拍了拍费尔南多的肩膀，神色轻松愉悦，一点也不像是在说什么事关整个世界危急存亡的大事。 “在第那只怪物出现在威彻斯特附近的时候，我就已经主动联系了复仇者联盟。” * 没有了法师们的帮助，复仇者们的这一次战斗实在是显得有些狼狈，但好在托尼的反物质炮仍旧奏了效，他们成功取得了需要的一切参数，并且对此进行了精准的测定。 待在监控室的费尔南多一度担心得坐立难安，结果被留守的班纳塞了一把颜色各异的糖块：“吃点东西冷静一下，这些事情总归该是我们去做的。” “可是他们……” “会没事的，他们可是复仇者。” 班纳非常自信地说道：“可别太小看科学啊，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可是很多的。” 以他的钢铁战衣坏了一大半为代价，在没有任何魔法因素介入的情况下，复仇者们最终仍旧取得了这次战斗的胜利。小胡子的商人额角明显青了一大块，但看上去得意洋洋，心情简直不能更好：“这一点点战损就能得到关键的信息，下一次就是这群家伙的死期。” “……” 费尔南多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科学那一侧目前为止是他知识的盲区，但他仍旧以自己的态度对此表示了担忧：那是一个正冉冉升起的新世界，充斥着混乱与无序，和神代最初躁动而不安定的规则。 那是一整套神秘体系的建立之初，天与地的分隔之前。 “嘿，小伙子，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们是在单打独斗吧？” 托尼扬起眉毛，表情夸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都不好奇你的魔法师朋友最近到底消失在了什么地方？” “史蒂芬？” 费尔南多瞪大了眼睛：“他不应该在卡玛泰姬统筹规划那些维山帝的魔法师们吗？” 这些怪物将随机的出现在地球上的各种地方，而机动性最强的这些法师们，则将站在对抗它们的第一线。 费尔南多一直以为斯特兰奇是在做类似这样的准备，但…… “我这些天去了很多地方，在那家时空咖啡馆见到了一位名为泽尔里奇的第二法魔法师，在梦境当中会见了梅林，通过幻术之镜拜谒了阿斯加德的奥丁和弗利嘉。” 神经外科医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身后：“包括那位变种人的领袖查尔斯·泽维尔，所有能够撬动的力量，我都试了一遍。” “我有一个计划，费尔南多。” 第111章 这个计划, 完全不像是斯特兰奇一如既往的风格。 但又全然是出自这个人的手中——细致严谨，难见疏漏, 仿佛是一场精密而又庞杂的外科手术。 “因为你说你是负责揍人的那个。” 托尼斯塔克的表情, 甚至还有些乐呵：“所以有其他人来负责动脑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PhD的学位证明总不能白拿。” 这句话明显是在吐槽费尔南多目前还在上高中，红发的魔法师瞥了他一眼, 等到小胡子商人打算再喝一口热咖啡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杯子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这么记仇？” 他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向你道歉，一岁的小先生。” “……” 这听起来感觉更奇怪了。 斯特兰奇咳嗽了两声，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差不多行了，你们两个,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综合考虑了你们每一个人的能力范围，如果因为了解不多而做出了让你们觉得勉强的指示, 现在让我来调整还来得及。” “你在开什么玩笑,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托尼斯塔克无法完成的。” 小胡子商人抱着手臂，佯装出一副被冒犯了的样子：“还是好好考虑考虑你们自己吧，毕竟你和那家伙所承担的压力才是最大的吧？” “我是考虑到，如果不采用这种手段的话, 这家伙大概会做出更加无可挽回的事情。” 斯特兰奇看了一眼费尔南多，对方明显是一副想要反驳的表情, 于是神经外科医生严词制止了他的抗议：“当时在海上不就是这样, 而且你总不能把自己的标准定在活着这个层面上，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也不行。” 行吧，费尔南多扁了扁嘴, 没有再说话。 * “理论上讲，费尔南多的魔力能够成为一种链式反应的催化剂，迅速燃爆这种怪物全身上下的魔力，将他们的状态重新回退到混沌之海当中。” 托尼·斯塔克在虚拟键盘上轻轻敲击了几下：“但是问题就在于，在那个宇宙当中——好吧，我得说，或许充满了这种东西。” 魔力和魔力构成的怪物充斥着整个世界，这是整个世界和文明诞生之初最为原始的姿态，就连保护最为精密的探测器也没能传来任何的影像资料，只有部分的感应装置和魔力探测仪器所带来的数据证明了这一点。 “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那边的世界甚至连维度都有可能和地球不同。” 布鲁斯·班纳博士补充道：“人类的肉眼能够感受到三维空间，加上时间维度的话一般算做四维，如果不用现代化设备进行探测，以人类的感知能力完全无法理解电磁场和电磁波。未知的世界也是一样的——我们能够从概念的层面上尽可能地探知其中的物理法则，但这仍旧没有办法被人类的肉眼和无感所探知。” 他有些担忧的看向费尔南多，虽然魔法看上去确实很神奇，但人类的一大恐惧就是来自未知。 而现，在他们正要去拥抱这种未知。 * “首先，需要在镜像空间里找到距离平行世界最为接触的地区，然后在那里建立起一个用于信息传输的简易工房。” 斯特兰奇说道：“这是保证两个平行世界之间有着联系途径的基础。” 虚拟影像会议室当中，有着各种各样平日里难得看到的身影。 他们中不乏神秘世界的中流砥柱，也不知道斯特兰奇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将这么多人汇聚在一起。 “这个，如果你提的需求够清晰的话，设计草图和局部框架我大概能帮你出一部分？虽然我对魔术工房没了解但是帮你们做个基础功能完善的信号塔还是没问题的。” 托尼摸着鼻梁打算接下这个任务：“但是施工上就没办法了，在没有工程队的情况下，你们那个镜像空间可不是一般人能解决的。” “神秘学的那部分，阿尼姆斯菲亚家系可以提供辅助术式，用于超远距离的异空间定位。” 一位银白色头发的魔术师在自己的会议位置上缓缓开口：“但是同样，仅限于这一部分，别的地方很难涉猎。” “弗雷因家系的魔偶或许可以帮帮忙，如果你们需要不通电就能运转的廉价劳动力的话。” 一位十几岁少年模样的魔术师很是自信的说道：“一部分不那么精细的基建工作可以交给它们，只可惜魔偶的智力有限。” “复杂的地方，如果是铁钴镍结构成分的，我大概有个朋友能交给你们帮忙。” 查尔斯·泽维尔也参与了这场议会：“然后如果各位不是很介意的话，我可以承担起在镜像空间里维持通讯的工作。” 虽然“某个朋友”的描述让人有些细思恐极，但那位听上去确实是个实力高明的家伙，足够有“我一个人就是一支工程队”的效果。 对此，旁听了会议的弗瑞：“……” 他忍了又忍，最终没有发表意见。 “接下来我和大多数维山帝魔法师的工作是用魔力编织成连线，贯穿这个宇宙和另一个宇宙，就像是潜水员或者攀登者身上的安全绳。” 斯特兰奇说道：“维山帝的白魔法可以在混沌魔法的效果下仍旧保持自身的独立性，而且具备着清晰的指向性，在另一个世界大部分信息都不明确的情况下，能够有助于你成功在混沌之海当中返回。” “萨满们的自然力量用于维系这一段时间的空间裂缝不会持续扩张，对这个世界造成过大的危害。” 一位鬓角上插着翎羽的萨满术师说道：“这是我们浑然天成的魔力仪式，交给我们几个不成问题。” “既然你们这群小朋友都这么努力，我也乐意去帮一点忙。” 第二法的魔法师，次元咖啡厅的创始人之一，宝石翁基修亚·泽尔里奇·修拜因奥古侃侃而谈：“我可以成为一个观察者，观察着无数个平行宇宙和你们所在的空间，防止他的坐标遗失在那一片海里——想做在那边的几个不是魔法师的人类，在科学的领域上也同样能够明白观“观察”这个动作的重要性。” “量子擦除实验吗？某种意义上科学和魔法在这些地方可真是异曲同工。” 班纳博士推了推眼镜：“我会做同样的事情，用科学这边的力量尽可能地观测。” “阿斯加德的冈格尼尔，可以借你们一用。” 洛基撇了撇嘴，他自己是用幻象出现在这个会议室里的，并没有借助虚拟成像技术：“你们这些魔法师的力量可以化作绳索，而冈格尼尔就可以成为强有力的锚。对着冈格尼尔的枪尖许下的誓言在因果律的作用下将必然兑现，虽然这种魔法很难启动……但母亲愿意为了你们去试一试。” “感激不尽。” 斯特兰奇难得对这位诡计之神有了些好脸色。 “三座圣殿加上卡玛泰姬囊括了地球大部分的灵脉范围，能够以地球为基点成为整个大型嵌套术式的基础，必要的情况下，也能够凝聚这颗星球的力量。” 王站在斯特兰奇的身边：“古一留下来的东西还真是……” 深谋远虑，或者，高瞻远瞩？ 斯特兰奇没有再去思考这些余裕的闲工夫，他是这一场大型手术的主刀医生，必须要全神贯注心无杂念才可以。 “永恒之岩，嗯……沙赞的力量。” 比利·巴特森在大佬云集的场面里显得格外拘谨：“那里也是一片空间夹缝，如果能够好好运用的话，嗯……我服从指挥，你们让我干什么都行，顺便一提我的拉丁文已经大有进步了，下次考试肯定能及格！” 斯特兰奇：“…………”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的情况，我会私下里安排的。” 除此之外，就是这一次计划的核心。 “费尔南多。” 斯特兰奇说：“……你会成为新的导火索，像是一枚被丢进瓦斯矿井的火柴，被投入一无所知的异世界里，将所有的魔力一举点燃。” 这在斯特兰奇的眼里是非常冒进的手段，但这个世界无数势力方近乎于明示的态度，和费尔南多自身的态度，都在无声地表明了这样的做法几乎可以说是最优选择。 混沌魔法的权能之一就是湮灭，将整个世界的混乱彻底收敛清零，在这样一片全新的静寂之下，一定会诞生全新的秩序。 但这样的做法同样非常危险，就算有了如此重重的保护措施，仍旧会一不留神就迷失在异世界的深海。 包括但不限于连同自身都湮灭归零的风险性，这样冒进的计划对费尔南多本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甚至就连他自己的躯体也有可能跟随着这场魔力烧灼的连锁一并消失殆尽，只剩下漂泊无依的意志，伴随着那根随时都有可能会崩断的风筝线。 “除此之外，你所面临的困境还有时间，小先生。” 阿尼姆斯菲亚金色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费尔南多，他的这句话听起来带着劝阻的意味，但更像是一个警告：“在双边不同的时间流速之下，能够拉住你的那根线所产生的效果会被大大的遏制住，对你而言会是一个全新的挑战，甚至很有可能等你回来的时候……” ——这个世界都变了样子。 地球上，并不乏关于时间的神话传说。 日本“浦岛太郎”故事广为流传，中国南朝的《述异记》当中同样也有到乡翻似烂柯人这种级别的时间流转差。 在某个意空间当中只停留了寥寥数小时的时间，回到原本的世界里却发现已经度过了数十年，这本质上是误入了时间流速不同的区域所导致的现象，而费尔南多即将前往的世界夹缝也同样是这样的场所，甚至那一边的情况会更为不安定一些。 没有人知道异世界是什么样子，尤其是一个新生的、充斥着混沌与疯狂，毫无理性，仅存魔力的世界。 “你离开的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或许是一秒，一个小时一天，一周，甚至一年，但也有可能是十年，一百年，一千年，超过阿斯加德众神的生命时长，历经一个文明的诞生和消失，而倘若在这个过程中，维系在你身上的魔力锁链中途断绝，那你就将彻底迷失返航的方向。” 泽尔里奇抬了抬眉毛表情，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费尔南多，样子像是看一个令他感兴趣的后辈：“就算本质上有异于人类……你不怕这个吗？好不容易获得的生命重归原始之海，那样不就毫无意义了。” “嘿，等等，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美国队长皱起了眉头，露出了十分不赞同的表情：“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这件事情，对费尔来说会这么危险，如果真实情况是这样的话，我拒绝让他参加这个计划。” “实际上，这件事情应该由他自己本人来决定。” 洛基·奥丁森抱着手臂，目光逡巡过在场的所有人：“如果我是你们的话，就老老实实的祈求这家伙愿意为了你们一群的中庭蝼蚁冒着生命危险来干这件事，毕竟阿斯加德自有办法在这种境况里谋求生存，但如果情况再继续糟糕下去，你们这些中庭人只有死路一条。” 这句话听起来确实有些冒犯，紧接着诡计之神的身子像被别人勒住了脖子一样朝着身后夸张地仰过去，一边伸手朝身后拍打什么东西，一边满脸嫌弃地抱怨：“谁让你来这个房间的，我正在开一场很重要的会议，索尔你这滚蛋赶紧出去——” 众人眼里呈现出了一番独角戏一般的推挤，小奥丁森先生难得带着些狼狈的表情，语速极快地冲着参与会议的众人留了言，表示“如果有需要的话接通通讯器，阿斯加德会在第一时间提供冈格尼尔”，紧接着绿光一闪，他的身影就消失了。 众人：“……” 不管怎样，起码这家伙已经把会议的重点信息全部传达到位，剩下的阿斯加德王室争端就不是自己这些地球人能干涉的了。 最大的问题，还在费尔南多。 二战老兵的表情忧心忡忡，时刻都打算为这个不靠谱的计划投出反对票，而红发的魔法师略微偏了偏头，将目光投向史蒂芬·斯特兰奇。 “我不会放开这份魔力的牵引。” 神经外科医生沉声说道：“或许确实会存在着时间差这样的问题……但只要我还活着，这份魔力的连接就会维系在我自己的身上。” 我甘愿度过超越无数代人类这段时光，无论他将会在那片无边无垠的海上漂荡多久，都能够将自己活成一个灯塔，一个定点。 “我不在乎人类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毕竟五百年前的古一也肯定没有想到她自己会经历两次世界大战和两次工业革命。至尊法师的工作原本就是这样，在完全接纳了这份力量之后，我已经拥有了相应的觉悟。” 斯特兰奇抬起眼睛：“如果人类的灵魂无法承载这么漫长的时光，就前往妖精乡来等待。如果人类的身体无法承担岁月的摧折，那就使用炼金术或者其他手段来构筑新的。” 虹膜异色的眼睛显得十分坚定，史蒂芬·斯特兰奇轻描淡写地说着能够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宣誓词：“我会一直成为他的锁链和方向，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 他的一席话说完，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半响，斯塔克终于讷讷感叹，果然魔法师都是一些狠人，一个比一个想法跳脱。 但在场的其他魔术师和魔法师们并没有对这个想法产生多少异议，毕竟每一支流派探寻根源都是一方孤绝的旅程，他们各有各的残酷和伤痛，对于“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付诸牺牲”这样的思维模式接受程度良好。 到最后，反倒只有复仇者联盟的众人显得忧虑重重，浑身不舒服。 “放轻松，说不定只有十秒钟呢。” 费尔南多甚至还表情愉快的伸了个懒腰：“史蒂芬他可是时间魔法师，他绝对不会等在地球上什么都不做的。” “你们这些魔法师……” 托尼·斯塔克不满地嘟囔一声，没人听到他到底说了些什么，紧接着，小胡子商人抬起了头，满脸不悦地叮嘱：“记得要赶上复仇者联盟下一次的团建，找个每个人都有空的时机可不容易。” “当然。” 红发的魔法师表情生动极了：“我很期待，斯塔克先生。” “……别学彼得的语气说话！” *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又过了两周的时间。 在这期间里，“各行各业”都为此提供了尽可能的援助。 托尼·斯塔克满脸抱怨，骂骂咧咧地完成了他自己的工作，紧接着就是各界魔术师和魔法师们的通力合作。 众所周知，大多数家族传承的魔术师都颇为高傲，拉下颜面去互相协调配合原本就是很难完成的任务，尤其是在他们的眼中，负责指挥自己的家伙是个成为魔法师才不到一年之久的新人。 “新人”至尊法师抹着额角上的汗水忙前忙后，费尔南多抱着一个装满了甜甜圈的纸袋站在一旁，半响都没有出声，显得格外安静而沉默。 “你一点都不紧张的吗？” 比利·巴特森局促地抓了抓自己头上的毛线帽：“一想到是这么危险的事情，我吓都要吓死了，更何况你是要去亲自执行……” “应该还算有一点吧。” 红发的魔法师看了看他，又转身看向了斯特兰奇的背影：“我还算相信我自己的水平，但是比起相信自己，我更相信他一些。” 无论山河斗转，世界变幻，时间绵延，朝谇夕替。 这是历经了无数次的时间循环所挽回的生命，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所获得的最为珍贵的礼物。 ——被赋予的，超过了生命意义本身的重量。 “他可是有史以来最具天赋的至尊法师。” 费尔南多的眼睛亮闪闪的，仿佛迎接着他的不是一场前途未卜的征途，而是天气晴好的日子里一场寻常郊游：“那家伙的性格细致到会让人嫌麻烦的程度了，所以肯定会没事的。” “……会嫌麻烦的程度？” 斯特兰奇听力相当不错地抱着手臂转回了头，凉凉的看了一眼站在身后一边摸鱼一边聊天的两个人。 “没那回事，你别在意。” 混沌法师笑弯了眼睛。 *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真正即将离开的那天，高耸的金属塔之下，只有费尔南多和斯特兰奇两个人。 这是一栋奇迹般地融合了现代技术和神秘学领域知识的信号发射塔，伫立在镜像空间当中，沉默地与二人遥遥相对。 大多数维山帝的魔法师们都均匀地分散在了三座圣殿和卡玛泰姬当中，时刻等待斯特兰奇的调遣，斯塔克工业大厦的顶层设立了新的信号监督站，班纳博士和托尼·斯塔克本人在那里严阵以待。 小奥丁森先生表情百无聊赖地站在纽约圣殿当中，身边是三名环绕成一圈的萨满，他肩负起了在信号发出之后启动冈格尼尔的责任，目前是阿斯加德派遣而来的代表。 空旷寂寥的镜像空间里，斯特兰奇的刘海无风自动。 “不说点什么吗？下一次见面可能会是很久以后。” 金色的魔力攀附上他的身体，当魔法师的眼睛都点染的熠熠生辉。 万千魔力的绳索汇聚在他的手上，从指尖到发梢都被镀上奇异的光辉。 “——我很快就回来。” 费尔南多眨了眨眼睛，“你才是时间的魔法师，尽可能的拉平两边的时间差是你这边的工作才对。” 他们很快就漂浮在了半空，魔力如渊如河地环绕在两个人的身边，神经外科医生的神色温和，甚至还轻轻笑了笑。 他们站在信号塔的最顶端，这片辽阔空间里甚至只有风声吹拂在耳畔。 “我一定会尽全力。” 猛然地，费尔南多被拉入了一个拥抱：“这种情况下你竟然都不会表现出什么激动的情绪……也太不公平了，毕竟我姑且还算是个人类，永远都……” “没关系，因为不用太早去提及永远。” 费尔南多的下巴搭在斯特兰奇的肩膀上，“你是时间的魔法师，向混沌之海奉献了灵魂的眷属，不需要过早的去提及永远。” 这个拥抱像露水一般转瞬即逝，费尔南多的身上逐渐泛起金色的魔力痕迹，同一时间里，洛基转动了冈格尼尔的枪尖，三座圣殿的法阵被同时启动，这个影响范围遍及整个地球，施法人数超过千人的大型术式，终于被缓缓启动。 一道被凭空创造出来的空间裂缝出现在镜像世界里，它连通着原本萍水相逢的两个世界，形状就像是一枚在半空当中睁开的眼睛。 魔力化作坚不可摧的风筝线，牢牢地稳固在费尔南多的身上，史蒂芬·斯特兰奇不错目地注视着对方，直到红发的魔法师消失在半空当中的裂缝里。 远天之中，想起滚滚连绵不绝的低沉雷声。 * 两年后。 哥伦比亚大学的入学式开得一如既往地热烈。 能够同时拿到杰出校友的推荐信和托尼·斯塔克本人的推荐，这对任何一所美国的大学来说都已经太过足够了。 更不必说，这位学生高中的绩点和实习经历也同样充裕——用了一年的时间飞速完成了高中的学业，又参与了一年斯塔克工业的实习工作，从履历上看显得无可挑剔。 虽然有些时间长长短短的休学但…… 斯塔克工业嘛，可以理解。 红发的魔法师站在新生队伍的末尾，带着好奇的表情眺望着着周围的景致。 “觉得怎么样？” 斯特兰奇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他的认知干扰显得自然极了，任何人看过去，都不会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异常：“没想到你真的坚持来这里读大学。” “真的这么做了之后才会觉得你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怪物啊。” 对方半是惊讶半是夸张地说道：“四年制的本科，通过MCAT考试之后申请医学院，四年的医学院学制，再之后是USMLE考试，然后是三年的住院医师培训和专科医生培训……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拿了两个PhD。” 费尔南多数了半天，回忆道：“你当时是多少岁从这里毕业的？” “我进入医学院的时候是十九岁。” 对方得意洋洋地抬起了下巴：“也就是说，十六岁入学，当时我是这一批学生里最年轻的那个。” 于是费尔南多不禁畅想了一番年轻时候这家伙的样子。 年轻的少年带着锋芒毕露的锐意，毫不犹豫地将学业上的前辈一个又一个越过，费尔南多几乎可以想象那个时候的斯特兰奇到底让多少人感到由衷羡慕，他在医学上的天赋和努力，从来不逊色于成为一个法师。 “你留照片了吗？” 他问：“……算了，用时间魔法变给我看吧。” 斯特兰奇：……？ 斯特兰奇：“我得说，阿戈摩托之眼不是这么用的……算了，好吧。” 大概是今天天气很好，这个世界又难得和平，今天的至尊法师不介意在权能范围内开个小玩笑。 几分钟后，新生费尔南多·C·斯特兰奇的身边，站着一位身高相仿的少年。 “仅限这次。” 斯特兰奇翻了个白眼，就连嗓音都因为魔力的调整而显得变化了不少：“现在我带你去看看这附近的特色图书馆……” “荣幸之至，咱们走吧。” ——正文Fin——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终于讲完了这个故事！番外之后放出！ 这是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斯特兰奇成为可靠的至尊法师，费尔南多逐渐变得完整，他们在未来还将经历各种各样的冒险，那就是他们自己所缔造的全新故事了。 做大纲的时候就觉得，一提到时间魔法师和至尊法师，那就总也绕不过时间的循环。实际上我也确实这么写了（笑）包括史蒂芬的循环，古一的预卜先知。 感谢各位看到了这里，感谢评论区的列文虎克，大预言家，捕虫能手，大文豪以及所有支持的读者们。 我会继续加油，努力讲更多的故事出来。 祝大家学习进步，工作顺遂，人生平安喜乐。 希望疫情赶快结束XD 第112章 说起来, 一个执掌着时间魔法又经验丰富的至尊法师能够马失前蹄地中了同为时间魔法体系的陷阱，确实是一件有点让人觉得丢脸的事情。 这简直不可思议——起码在结束战斗之后, 斯特兰奇身上还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魔力的护盾仍旧在完好地运转着, 自身的回路也没有产生任何波动，在混沌魔法和维山帝白魔法的共同加持之下，他在大多数时候都像形同一片风雨难侵的铁壁, 很少有什么诅咒能够击穿如此牢固的防御来影响到他自身。 但显然，万事万物都有意外。 纽约圣殿的一天从一声惊慌失措的惨叫开始。 “……” 费尔南多揉着耳朵从床上坐起来，他已经好久没听见过旁边这人发出如此“富有年轻人活力”的声音了：至尊法师本身就需要沉稳的性格，而从他认识斯特兰奇没多久，他就已经踏上了魔法师的道路, 又被命运一路推挤着不断向前，因此确实很少见这种…… “你到底是什么人？！” 神经外科医生一脸的抗拒和惊恐：“我为什么一觉醒来就会出现在这里？你是什么绑匪吗？” “……” 费尔南多开始考虑这家伙是不是昨天被嗑傻了：“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看你的魔力运转的明明没有问题……” 然后斯特兰奇彻底陷入宕机。 被子从红发的魔法师身上滑落下去, 然后露出半身斑驳的红痕。 现在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家伙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神经外科医生的脑内顿时警铃大作。这个场面实在是太让人迷惑了，他记得自己昨天只是做了个相对而言比较复杂的手术，晚上两点才回到家，而到家之后倒头便睡, 完全没有出现在陌生地方的理由。 更何况他一贯不喝酒，不可能出现过量饮酒导致的各种问题。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莫名其妙地有点心虚：“我……我有做什么有些无可挽回的事情吗？” “……你在说什么蠢话。” 费尔南多站起来, 在斯特兰奇震惊的目光当中看着一件衣服从半空飘来附在对方的身上。可怜的家伙重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甚至差点给了他自己一个巴掌，但都没从这个夸张的梦境当中醒过来。 紧接着，一件深蓝色的、看上去就像是什么演出服一样的衣服被扔在了他身上：“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是你总不能一直就在床上躺着吧？” 斯特兰奇：“……” 这种绳结连接不系扣子的衣服让他颇为头痛，颠三倒四地穿了好几次未果又很抗拒让对方帮忙，费尔南多抱着手臂等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里应该还有备用的常服。 接下来，斯特兰奇看到了一系列让人目不暇接的幻灭场面：牙刷自动在嘴里刷牙，鸡蛋磕破自身排着队跳进锅里，面包片把自己塞进烤面包机，又在合适的时候弹出来，妥帖地放进盘子，而香肠更是在一团空气当中滋滋冒油地加热，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理。 直到被塞了一把刀叉坐在餐桌之前，斯特兰奇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如果刚刚起床的时候可能是他睡傻了没搞明白情况产生的幻觉，那现在的一系列场面确实证明了：他可能掉进了什么女巫的巢穴，或者变种人的老家。就身边这家伙的本事来看，说不定是什么大魔王级别的角色。 * “唔，情况大概了解了，你原本应该所处的时间节点和我这个时代的你发生了置换反应，导致你的灵魂发生了时间错位……” 费尔南多在简短的询问之后得出结论：“有点麻烦，但不是解决不了，好在我还有足够的魔力储备来施展你们这派的时间魔法，感谢我吧，一周之内你就能老老实实地回到你自己所在的时代了。” 斯特兰奇眨了眨眼睛，字面上的含义他都能理解，但是感情上完全接受不能。 “所以你是个魔法师？” 他正襟危坐，谨慎地问道：“这里是你的巢穴……不对，基地？” “实际上，你才是执掌这里的那个魔法师，我只是个帮你忙的，顺带一提，那个正确的词汇应该叫‘魔术工房’，不过这里是圣殿，应该另当别论。” 费尔南多将盘子里最后一块鸡蛋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话，一侧的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但很遗憾你的好脑子和知识储备都被送到了过去，现在一点忙也帮不上。” 这句话听上去有点刺激到了这个自命不凡的天才，但到目前为止，斯特兰奇对此无计可施。 他尝试过解锁自己的手机，密码确实从未变过，而手机里存储的内容和时间显示也证明这一期都是真实的。他也试图上网去搜集信息，这个世界似乎发生了很多变化，起码复仇者联盟的词条里，他们又先后解决了好几次世界的危机，而这些内容他一次也没听说过。 如果说这是个整蛊游戏的话，实在是有些真实的过分了。 “抱歉，我无意冒犯，但是请问我是否可以离开这里？我得向我的朋友确认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斯特兰奇斟酌着语气向面前的“大魔王”谨慎提问：“顺带一提，这里还是纽约的地界没错吧？” “纽约市，布里克街，117号，你的手机里有复仇者联盟所有成员的联系方式，如果找不到路回来可以打电话让史蒂夫·罗杰斯帮忙接送，托尼大概懒得做这种事情但是史蒂夫有空的话一定会帮你的。” 费尔南多毫不犹豫地挥了挥手：“去吧，解决这个问题我得查不少资料，这其间你随便干什么都可以。” 你瞧，“随便干什么都可以”，斯特兰奇想，这绝对就是恶魔的发言，意味着“无论你做点什么都不可能逃离魔爪”，但他仍旧保持着不动声色的表情表达了感谢：“好的，非常感谢这顿早饭。” “……” 这句话终于成功地让红头发的陌生法师动作顿了顿：“……这没什么，这种简单的法术其实你自己也会。” 不知道为什么，斯特兰奇总觉得，这个表情让他觉得很有负罪感——虽然是那种不明来由的。 * 直到站在熟悉的医院门前，斯特兰奇才意识到，他还没有问那个奇怪的家伙，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早上一睁眼睛的那个画面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以至于他根本不敢问出口——要是得到了什么恐怖的结论，他甚至怀疑自己可能会当场晕过去。 一路推开门强闯进护士站，在看到熟悉的同事都在之后，斯特兰奇终于产生了一点安定感，护士克里斯汀迅速地看了几眼办公室的其它同事，拉着他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储物间：“怎么了？这次又是什么事情需要我给你打掩护？费尔南多他今天有事不能帮你？” “费尔南多是谁？” 斯特兰奇下意识问道，而这个问题让克里斯汀惊愕地捂住了嘴：“噢上帝，你一定是中了什么诅咒，我得给费尔先生打电话！” 斯特兰奇：“……” 他尝试着阻拦过了，但显然，克里斯汀比他想象的要固执。 于是开了免提的电话里传来熟悉而暴躁的声音，他今天早上才刚刚听到：“我知道，但是这问题我没办法很快速地解决，我现在才刚开始查资料……这期间只要保证安全他爱干什么干什么，为了防止世界线的变动，我会在把他送回过去之前把记忆清理掉的。” “他在医院？那很好，就普通的去上班吧！” 紧接着，嘟嘟几声，电话被很匆忙地挂掉了。 克里斯汀：“……你应该提前告诉我的，你刚刚从费尔南多先生那里离开，他现在肯定嫌弃我打扰他了。” 斯特兰奇觉得自己格外崩溃：“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也没跟我自我介绍啊？！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有个恐怖的魔法师而且还有一个奇奇怪怪的斗篷想要往我的身上扑，这已经是本年度最刺激的恐怖故事了！” 克里斯汀：“……” 她表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两年我都快忘了你过去说话有多尖酸刻薄了……他有好几次豁出性命来救了你的命，看在这个份上，你真的不应该这么说的。” 于是斯特兰奇哑然地陷入沉默。 克里斯汀当然不会配合着一群人去整蛊他，于是无数离奇的现实只能指向唯一的真相：他确实和未来的史蒂芬·斯特兰奇调了包，而几年后的自己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魔法师，据说水平还相当不错，在业内很是受人景仰。 “……” 不管怎么说这个消息也太冲击了。 他的口袋里还塞着作为神盾局顾问的证件，这能让他成功而安全的前往这个据说“铜墙铁壁一般”的组织，复仇者联盟的基地在这几年里换了位置，挪到了纽约市的郊区，据说甚至一年会有那么一两天将部分区域开放给当地的高中生参观。 他本来打算开车去那里看看，因为据说自己也在其中有一席之地，但很快斯特兰奇就发现自己没有车钥匙。 而克里斯汀接下来的话让他遭到了致命打击。 “你平时根本用不着车，在空中画一个圆圈就能出现在地球的任何地方。” 她模仿着斯特兰奇的动作，就像是在拍什么还没加特效的特效电影：“就像这样——然后对面就会出现你想去的地方了。” 斯特兰奇：“……” 他突然很想骂脏话。 他现在一句咒语也不会念，当然也没办法用出什么魔法，实际上他根本感应不到所谓魔力的存在更别说控制它们了——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重新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翻，试图找个人帮忙。 通讯录的紧急联系人除了那位“费尔南多”之外，还包括“托尼·斯塔克”，“史蒂夫·罗杰斯”，“娜塔莎·罗曼诺夫”之类家喻户晓的几个名字，不过就算他们都在紧急联系列表里但他现在一个都不敢打。 于是他又往下翻了翻，在神盾局这个分组里找到了一个姓科威斯的男人，毕竟对方的通讯备注里简明扼要地批注着“跑腿的”。 他拨通了这个号码。 “喂喂……斯特兰奇先生？？” 对方的态度甚至带着点诚惶诚恐的意味：“好的好的，我马上就来接您，需要其它的对神秘事物科成员接应吗？是否需要作战成员？持枪许可呢？” 斯特兰奇：“……” 他沉默了一下，刷新了对自己的认知：“不用，你就开车过来送我就行了。” * 车来得很快，而且显然价值不菲。 开车的是个戴着墨镜西装革履的探员，看不出具体年龄。斯特兰奇拉来后座坐了进去，引得对方在后视镜里多看了他两眼：“是秘密任务吗？不方便说的话也可以不用回答……因为您都没有穿着您的魔浮斗篷。” 他顿时想起了那个今天早上过于活跃的斗篷，皱了皱眉：“不太方便说。” 好的，探员回以了然的神色：“我不会透露您的行踪，神盾局对神秘事务科会一直尽全力配合两位顾问的安排。” ……两位顾问。 斯特兰奇想了想，看来他不需要询问另一位顾问是谁了。 那就是说，起码在这些人眼里，今天早上那个家伙确实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斯特兰奇顿时有点后悔自己走得太早，又觉得场面过于尴尬他根本面对不了。 窗外的景色飞速向后掠去，探员司机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不过您为什么不直接瞬间移动？走那个……传送门？” 他问：“一瞬间就到了，是因为这次的工作不方便随便动用魔力吗？” 斯特兰奇：“……算是的。” 他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示意自己不愿意多谈。 于是这位探员也很是上道地闭上了嘴。 接下来一路无话。 车在复仇者联盟基地的门口停下，斯特兰奇毫无阻拦地通过了一连串的虹膜检测和扫描，透过这一连串的通行权限提示，他意识到自己在这里也有着很高的许可通行权。 「很高兴见到您，斯特兰奇医生，需要帮您联系任何一位复仇者吗？」 大厅里响起人工智能的声音：我很乐意为您服务。 斯特兰奇等了好一会才回话，这期间他一直在打量着这里的装潢。 这里窗明几净，巨大的落地窗外，停放着一架造型新颖、叫不出名字的战斗机。 他突然萌生出一种自己不属于这片地方的感觉——不过这是一句废话，他当然该死的不应该和这群超级英雄扯上什么联系……但从人工智能的态度上来看，他们之间显然关系匪浅。 斯特兰奇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不知道他今天第多少次叹气了。 比起自己是个男巫，认识复仇者仿佛都变得更好接受了一点。 “那，劳驾，帮我联系一下美国队长。” 他看向房间里的那个扬声器，实际上他当然知道人工智能程序无处不在，但对着什么东西说话的感觉总会让人更有实感：“如果方便的话。” “当然。乐意为您效劳。” 人工智能仍是那副恭谨的态度。 很快，肩上搭着毛巾的史蒂夫·罗杰斯出现在了大厅里。 货真价实的美国队长，活生生的，带着对方那双家喻户晓的蓝色眼睛。斯特兰奇在一瞬间有种“见到了新闻里的人物”的踌躇，但很快，史蒂夫就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 “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问道：“竟然要让你坐车来到这里……” 别提坐车了！这真的不是重点！ 斯特兰奇在心里无声吐槽，他皱了皱眉头：“好吧，情况是这样……” * “天哪，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史蒂夫大致听完了以后也觉得情况有点严重：“我得跟费尔南多打个电话。” 不妙的预感充斥在心头。 “不，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打给他，这种事情你们复仇者内部不能解决吗？” 他警觉地说道：“比如说有什么能解决这种情况的秘密武器……” 但很遗憾的是耿直的史蒂夫·罗杰斯已经拨通了电话号码。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 电话里传来费尔南多的声音：“我这里一团乱麻的在查资料！时间魔法本来只有至尊法师一个人能用……我根本没别的功夫，啧。” 他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又想到了什么：“算了，我会在午饭的时候去基地。” 史蒂夫满脸无辜地放下电话：“你没告诉我你已经尝试联系他两次了。” “但我试图阻止过你。” 斯特兰奇摊开手：“而你们都没一个人听得进去我说的话。” 第113章 魔法的问题, 有问题找斯特兰奇。 而如果是关于斯特兰奇的问题，有问题找费尔南多。 这几乎是这些对于神秘和魔法有所了解的人下意识的本能行为, 实在是不怪史蒂夫动作快。 得知这一点以后, 斯特兰奇的表情有些古怪：“那他……” 神经外科医生的喉结上下窜动了一下，艰难地问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史蒂夫·罗杰斯：“……” 这位美国队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大概已经连同费尔南多在内把一切都忘了。 他又不是很想刺激到这个来自过去的可怜的医生：“放心吧, 他绝对不会伤害你……具体到关系的话，就算我们这些复仇者联盟的成员全部都老死，他也会一直帮助你继续当一个至尊法师。” 斯特兰奇：“…………” 这句话一点都没有安慰到他，甚至还包含了过多的信息量。 他会活到这一群人都老死之后，以及, 他是那什么……至尊法师。 The sorcerer supreme. 心念一动，斯特兰奇伸手掏自己衣服的口袋, 从兜里摸出来一只黄铜怀表。怀表的表壳上雕刻着精致的魔法阵, 啪嗒一声打开之后，内盖上就雕刻着那句熟悉的话。 For Sorcerer Supreme. 怀表里有三个表盘，滴滴答答地走着示数，但每一个都和现在的时间不一样, 不知道是世界上的哪个时区，或者这干脆可能只是个魔法道具, 用途他尚未探明。 但无论如何, 这肯定是他自己的东西——未来的自己，至尊法师斯特兰奇的怀表。 他将这块表妥善地揣回口袋：“费尔南多，呃, 他说大概要一周左右才能找出让我回去的方法。这段时间内我能留在这里吗？” “当然，托尼一直有给你们两个留房间。” 史蒂夫温和地回答道：“等午饭的时候我问一问他，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地地方。” 又是，费尔南多。 大概复仇者联盟统共就他们两个法师的缘故吧，斯特兰奇自暴自弃地想，所以在他“不中用”了以后，大家就只能联系另一个。 对方有着很精致的那种长相，裹在法师的袍子里，就像是刚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一样。红色的头发垂至肩膀，然后身上…… 斯特兰奇没敢往下想。 再想下去他担心自己也会跟着这个世界一起疯了。 他被人工智能导航着一路找到了自己在复仇者联盟基地的房间，但是房间之内的陈设仍旧没办法让他安心哪怕一丁点。房间里有个看上去像是陶土制作的人偶正在用抹布擦桌子，看到他之后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冲着他微微鞠了一躬，紧接着就提着清扫用的工具离开了房间——甚至没有多看他哪怕一眼。 这东西绝对不是电动的！斯特兰奇想，也绝对不会是托尼·斯塔克的什么新发明，从样子上看，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很有可能是什么出自他自己之手的造物。 好吧，魔法，他毕竟也是看过《哈利·波特》的人，保持平常心很重要。 书架上放着一排意义不明的书籍，其中大部分不是英语，而斯特兰奇目前也没办法判断它们到底是什么语种，用手机拍照再谷歌识别之后，勉强能够认出其中几本是用梵语书写的，里面夹了一大堆他自己的英文批注，每个单词都能看懂，连在一起就显得有些意义不明。 “采用这种手段，能够有效地进行空间相位的平行置换，从而进行超远距离通讯……” 他看了几眼就放弃了，行文确实是他自己的路数，和早年写报告的习惯如出一辙，但是如果不从基础看起的话，现在这些知识储备显然形同空中楼阁。 至尊法师，斯特兰奇想，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几个人类法师之一，起码美国队长是这么形容的。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别的法师？” 临走之前，他皱着眉头确认道。 “我们认识的不多，只有你们两个的社交范围涵盖很多法师，实际上我只熟悉你、费尔南多和索尔的弟弟，但洛基不能算在人类法师的行列里。” 史蒂夫湛蓝色的眼睛看上去无辜极了：“那是属于你们的世界，而且平时你才是肩负主要责任的那个。” “……” 于是斯特兰奇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现在才过了几年而已，又不是一下子度过了二十年，他怎么就成了这个行业的业内翘楚了，法师怎么都这么不靠谱！ 这具身体和和他熟悉的有些微妙差别，最明显的一点是，手背和手臂上有着清晰而明显的伤痕。它们看上去来自一场足够危险的事故，但很显然，这并没有影响到他自己现在手指的灵活性：他看上去健康极了，而只有这点能够让他略微放下心来。 大概是成为魔法师之后的战斗导致的吧，斯特兰奇想。 紧张又辗转地捱到了午饭的时间，托尼·斯塔克今天据说是有事去了其它国家，娜塔莎和克林特都在执行任务，于是复仇者联盟的大厅里实际上只有班纳博士、斯特兰奇和史蒂夫·罗杰斯三个人在场。人工智能体贴地叫了四份外卖，就在外卖送到的两分钟之后，另一位魔法师终于姗姗来迟。 金色的传送门在空间当中延展开来，形成能够通过一人的通道。 费尔南多从传送门当中踏了出来，身穿浅灰色的布袍，腰线扎得很高，身后裹着那顶斯特兰奇格外熟悉的红色斗篷。 迎着史蒂夫的目光，他摆了摆手：“魔浮斗篷说它挺担心的一定要跟来……但是史蒂芬现在估计也没办法接受它，所以暂时就由我穿着。” 他的胳膊肘下面夹着两本厚厚的书，书页上还有书签夹在里面，像是工作还没有完成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斯特兰奇看了对方一眼，在短暂地接触到视线之后，又心虚地赶紧看向了别处。这个人据说救过他的命……而且现在也在因为自己身上出现的不明问题而绞尽脑汁，但不管怎么说，他都还是有点不能接受他们之间…… 他又不是个傻子，美国队长那么说他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不过好在这位魔法师先生看上去也并没怎么在意，或者说魔法本身就已经足够让他感到焦头烂额了。史蒂夫把费尔南多的那份快递送到他的面前，还顺便递了刀叉：“怎么样？费尔，你看上去状态不算很好……” “时间魔法是很复杂的东西。” 被点名的家伙终于看上去有点委委屈屈地抱怨了一声：“大多数魔法师都不会涉猎这个领域，尤其是和过去时间的灵魂交换——而我的认知里唯一一个还算靠谱的人现在已经被扔到过去不知道具体哪个时间节点上了。” 所以这怪我了？斯特兰奇抬起头。 “我以前没具体接触过这个范畴……现在从零开始分析，有些地方不太好把握，而且阿戈摩托之眼只有在维山帝的法师手里才能发挥最强大的作用，我拿着的话能不能用出百分之十的效果都很难保证。” 他从脖子下面拽出一块绿色发光的什么挂饰：“但只能试试看了，最好的打算是，被送到过去的史蒂芬也能从他们那边想想办法，这样起码能让我觉得不止我一个人在做无用功。” 魔法上史蒂夫也帮不了什么忙，他也只能爱莫能助地提供精神支持：“如果需要什么科学上的手段，你可以来联络托尼，大概时间穿梭什么的他会有点想法。” 费尔南多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带身体的灵魂置换还要涉及灵魂和身体牵引的问题，而且斯特兰奇的情况和混沌之海也……总之这不是能轻易做试验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吧。” 这家伙显然没什么吃饭不能说话的餐桌礼仪，一边咀嚼一边含混不清地回答史蒂夫的问话，间或还会看两眼自己带过来的书，看上去确实是时间很紧急的样子。被讨论的关键人物斯特兰奇如今一点魔法的知识都不懂，因此在大多数时候也只能陷入沉默，安静地旁听着费尔南多的交谈。 仔细看的话，对方并不是那种会让人觉得反感的家伙。 魔法师的手指皙白，两本厚厚的魔法书环绕在他的身边，偶尔会伴随着视线自动翻页。费尔南多一边迅速而高效地往嘴里塞食物一般不错目地看着这些书里的内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什么游戏CG画面——十分赏心悦目的那种。 很快，几份外卖被吃得干干净净，费尔南多伸手在饭盒上一敲，它们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突然消失在了空气中。红发的魔法师头也不抬地打算跟所有人道别：“那么我先回圣殿了，还有一大堆的工作要等着处理。” “嗯，有空的话随时欢迎你过来。” 一直都默不作声的班纳博士冲着那背影挥了挥手，看着所有人都对这个家伙报以了友善的态度，鬼使神差地，斯特兰奇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于是，松形鹤骨的身影终于停顿了一下。 费尔南多转过身来，漂亮的眼睛像是在甄别情绪一样将视线投注在斯特兰奇的脸上：“怎么？” “我……我能跟你一起回去吗？” 斯特兰奇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有些艰难地将剩下的话一口气全部都说完：“听你们的说法，那个圣殿才是我自己常住的地方对吧？我是说……未来的那个，我。” 而且他刚刚发现自己在纽约的房产早就已经被售出了，这个消息差点让斯特兰奇当场没控制住表情的翻了个白眼。 未来的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才能干出这种事……他也有点想要弄清楚这些。 斯特兰奇注视着那双眼睛，莫名感觉有点紧张。结果对方只是确认了一番他的意图一般，很迅速地就点了点头：“当然，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你可以去任何你自己想去的地方。” 他将传送门开得更大一些，调整到能够容纳两个人并肩的尺寸：“请。” * 纽约圣殿是个奇怪的地方。 斯特兰奇再度下了结论，即便是他自己从这里醒来，也很难接受这里就是他自己本人的大本营……之一。 据说他还有尼泊尔、香港和英国的据点，从是上一任至尊法师手里传承下来的。 图书室里，费尔南多点起了一盏小灯，周围堆放着厚厚的书籍。这张桌子上一共有两个位置，红发的魔法师熟练地占据了其中一个座位，那么剩下的一个应当属于谁不言而喻。 斯特兰奇在书架前面转了几圈，挑了其中一本好歹算是英语书写的书籍，取下来聊以打发时间。 从侧面看，名为费尔南多的魔法师紧绷着下颌，抿起嘴唇，看上去满脸的严肃。他一边翻看着书籍，一边偶尔会伸手在空中比划着点什么，伴随着他的动作，或是深红色或是金色的光辉会弥散在手指尖，像是点点闪烁的星光。 这就是魔法。 敏锐地察觉到了视线，费尔南多看了他一眼，对着空气打了个响指，紧接着，一小碟洗得干干净净的草莓出现在斯特兰奇面前，还附带一杯蜜茶：“想吃可以自己吃，我刚刚忘记你现在没办法打开虚数空间了。” “…………” 我刚刚这是看上去“想吃东西”的样子吗？！斯特兰奇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礼貌地道了谢：“谢谢，不过刚吃过午饭我暂时没这个打算……我是说，现在的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于是费尔南多闻言屈起一根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桌面上的食物又迅速消失了。 “技术上暂时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魔力上……” 他想了想：“算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紧接着，他又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圣殿的虚数空间里应该都有存放，你可以让我帮你找。一日三餐都是按时准备的，普通人类找不到这里所以外卖送不进来。你……你这具身体前几天刚刚卷入了一场神秘学相关的事件，如果觉得有哪里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尽可能地想办法检查，这里也有充足的魔药来应急。” 说完，红发的魔法师先生拢了拢自己垂直肩膀的头发：“圣殿和复仇者联盟的基地都比较安全，如果你想去别的地方的话，有必要我会在你的身上下保护咒和定位用的魔咒。毕竟你现在是至尊法师……我不能完全保证没有人会想要趁机偷袭，抱歉，史蒂芬。” “——毫无征兆地就让你来到了这个时代。我会尽快让你完好地回到原本的时间里。” 他在内疚，而且，这家伙和自己一样紧张和不知所措。 斯特兰奇突然一下子就有点明白了对方早上的举动——那看上去确实挺赶客的，但应该是在最大限度地妥协着满足他自己的个人自由。 在史蒂夫的描述里，这个人应该是个魔法不输给自己但专业有些不同的强大法师，而他显然对于对方有点先入为主的预判，而现在看来，这个人说不定在社交上……意外地有些不擅长。 神经外科医生顿时觉得心底一片柔软，虽然他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人，但这不代表他自己分不清别人的善意或者恶意。 “如果是这个时代的我，现在会做点什么？” 他问：“而且冒昧地问一句，虽然大家都叫你费尔南多，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全名。” 对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很难得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 “……费尔南多，费尔南多·C·斯特兰奇。” 他轻轻说道，但最后一个词就像是重磅炸弹一样，在神经外科医生的耳畔爆炸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Fernando·C·Strange 第114章 果然, 斯特兰奇晕晕乎乎地想，这个词儿一听就很不对劲, 而且感觉听上去他才是一开始对对方图谋不轨的那一个。 起码从这个人目前为止所表露出来的性格来看, 应该是个相当被动又不擅社交的人，非必要的内容往往很少解释，而且即便是解释, 也经常有可能会因为认知的差别而显得有些牛头不对马嘴，这种性格的家伙他在大学的时候也见过那么一两个，都是搞科研的个中好手，但无一例外地都不太擅长交际。 斯特兰奇顿时萌生出了一种想要掩面的冲动，噢上帝啊, 自己在未来究竟干了些什么。 未来的自己惹的锅，过去的自己同样得背。斯特兰奇有些任命地按了按太阳穴：“所以我现在是个全职法师？医院的工作呢？我看那些医生看到我的时候并没有很惊讶……所以其实我还没有辞职对吧。” “如果有别人没办法解决的疑难杂症会有人联系你去上班, 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段时间里也可以顶替这个时间线上的史蒂芬去做这些工作。” 魔法师的解释滴水不漏：“医院方面和神盾局有些关系，你的职位一直都保留着，现在专门负责一些和诅咒之类相关的特殊疾病，但普通的神经外科手术偶尔也会接, 主要看工作的繁忙情况。” 斯特兰奇点了点头，这个解释很容易理解, 同时兼任两份工作的话确实会产生这种程度的妥协, 不过…… “你这里有没有什么魔法入门的书？我是说，比较适合我阅读的那种。” 他问：“最起码我打算先弄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再去考虑能否帮上你的忙。” 这句话似乎确实是让费尔南多惊讶了一下：“你要学魔法？从零开始那种？”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没时间教我。” 斯特兰奇的态度堪称诚恳：“但我想尽己所能地去试试看, 如果我真的是个水准还不错的魔法师的话，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方法。” “……” 这听上去确实很有道理，而且也没有什么应该阻拦的地方，斯特兰奇在魔法层面上堪称天赋异禀，一点都不逊色于作为神经外科医生的他自己，因此费尔南多只是非常迅速地考虑了一番，就同意了这个打算。 他冲着书架伸开了双手，几本魔法书鱼贯而出，稳稳地落在了他面前的桌上：“这几本都是你自己之前看过的，而且上面做了批注，这些批注据说本来是你为了自己的后继者而准备的，那应该有点教学的用途才对。” 接着，红发的魔法师就像是落荒而逃一样离开了图书室：“我打算去去试试几个魔咒的效果，你现在连保护咒都没有，在这里的话可能会影响到你，我去炼金工房了，有事情的话给我打电话。” 说完，还没等斯特兰奇开口，对方就倏地一声，像是一簇跳动的火苗一般熄灭在了房间里。 “……” 这确实是在紧张吧，斯特兰奇想，已经明显得他都能看出来了。 比起一大早的时候对方熟稔而放松的表情，现在的费尔南多显得明显要压抑了一些，态度恳切却疏离，虽不至于说是要划清界限，但说话做事都带着拘谨。这很奇怪……斯特兰奇摸着鼻梁，虽然他从未见过这个人，但总觉得直觉上对方应该是另一副样子：张扬肆意，无拘无束，就像是黑夜的旷野之中，跳动着的一线野火。 神经外科医生皱着眉头翻书，这些书里确实如同费尔南多所说，夹着很多他自己的批注，这些批注内容非常的细致，还掺杂着他自己——未来的自己——对于这些魔法书的个人理解，这些笔记大大提高了他的阅读效率，很快地就入了门。 但入了门才是一切艰难险阻的开始——他知道未来的自己已经成为了这个领域的佼佼者，而且还是在短时间内就达到了如此的成就，这是一座他自己曾经攀登过一次的险峰，神经外科医生带着些迷茫的神色站在山脚下，甚至觉得未来的自己就在山顶遥遥相望。 那个“至尊法师”的自己，现在应该正处在他原本所在的过去。原本今天应该正好有一台很复杂的手术，不过倘若他的医学技巧没有退步的话，应该不成问题才是。 实际上，想在一周之内就突破到时间魔法的程度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斯特兰奇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他更是明白，费尔南多给他找这些书纯粹就是方便他打发时间，反正在送他回到过去之前会把这里的一切记忆都清理掉，丝毫痕迹都不会留下。 而这个事实，确实让他觉得有点不爽——那种“众望所归的天才”被轻视了的不爽。 而且，哪怕只有一点点这样的念头…… 既然他们在未来的关系如此亲近，互相拯救过数次对方的性命，那么就不应该像是现在这样隔阂和拘谨。 而且对方还姓斯特兰奇，他真的没办法忽略这个，哪怕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打算开口询问这个太过尴尬的问题。 又半个小时之后，斯特兰奇抱着两本书出现在了炼金工房的门口。这里的空间位置复杂得简直形同霍格沃兹，大多数时候费尔南多在这里都是采用瞬间移动的形式切换，很少脚踏实地地丈量一个又一个的区域，这让斯特兰奇一通好找。不过好在，半途他碰到了那顶红色的奇怪斗篷，一人一斗篷指手画脚地互相比划了半天之后，斯特兰奇终于找到了那间奇怪房间的大门。 费尔南多站在门内的一块羊毛地毯上，双手向着天花板的方向延展开，像是在郑重其事地举行着什么仪式。 “以霍古斯的太古之躯，奥淑图的远古之名，阿戈摩托常伴吾身。” 他神色庄重地咏唱道，声音就像是刚刚开冻的冰泉。斯特兰奇噤声地站在一旁，等了良久……然后什么也没发生。 ——该死的！ 费尔南多的表情一下子就恶劣了起来，自顾自地抱怨：“这群小心眼的神！同样的咒语凭什么一点魔力都不肯分来，我好歹还是在拯救它们选择好的至尊法师！” 斯特兰奇：“……”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毕竟看上去稳重又老练的家伙突然掉链子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于是费尔南多猛回头，就发现自己失败的仪式突然被抓包。 斯特兰奇赶紧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有点好奇想来看看你在做什么……刚刚那个是我的咒语？我是说，未来的，那个我。” “维山帝的魔法师们都通行的一句咒语，主要目的是为了和高维的魔力源泉相连通。如果想要施展维山帝的魔法的话其实需要用到他们那个派系的魔力，但是我本人是个混沌法师，用维山帝的力量属于跨行业执法。” 他很熟练地用了个现代化的比喻：“不过显然，它们拒绝了。” 费尔南多表情上没有多气馁，显然已经尝试了已知的好几种办法，正打算继续试下一种。斯特兰奇心念一动，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那，这应该也是我能用的咒语？我是说……我念这个会不会对你有点帮助？” “你不用——” 费尔南多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但看了看斯特兰奇的表情，又拖长了语调最终停了下来。 “魔法是很危险的，一旦操作不慎就会出意外。” 他警告道：“这种事情不是外行能够随便掺和的。” “我想没有任何人比我更清楚这一点了，因为神经外科手术所需要的素质也完全一样。” 斯特兰奇下意识地回敬道，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话确实好像有点不客气：“呃，我是说……”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对方非常爽快地点了点头：“那你试试看吧。” 斯特兰奇：？ 他开始怀疑未来的自己和这家伙平时到底是怎么相处的了。 不过总而言之，他被魔浮斗篷推着后背站在了魔法阵的中央，赶鸭子上架般地开始举行仪式。 费尔南多站在他的身边，对着空中打了个响指，呼地一声，他们的周围环绕起一簇又一簇深红色的魔力火苗。 “这是我的魔法，混沌（Chaos）魔法。” 费尔南多解释道。 “费尔南多·C的那个Chaos？” 斯特兰奇问。 “唔，是那样。” 这个问题得到了费尔含含混混的回应，魔法师想要冲着他伸手，似乎是打算抬起他的手臂，但稍一动作就停了下来：“平举双手，放松自己的精神，想象自己站在海岸线上，要向着大海鞠起一捧水。” 斯特兰奇循着对方的指引做出合适的动作，期间，费尔南多口头上对他做出了微调，到最后甚至还亲自像是舞蹈教师一样在旁边做了个示范。两个人的距离很近，红发的魔法师身上带着轻微的药草味道，其中还夹杂着一点点柑橘科果实的气息——大概是用了什么洗发香波。 “以霍古斯的太古之躯。” 费尔南多说道。 于是斯特兰奇有样学样，虽然他打从心底里不是很相信这种儿戏一般的咒语能够起到什么作用，但是据说他自己就是这个魔力系统里最受维山帝所眷顾的人。 “以奥淑图的远古之名。” “阿戈摩托聆听吾辈——” 四周密闭的炼金工房里，突然起了微风。 就好像是什么早就存在于自己体内的东西逐渐活跃起来，四肢百骸沉寂的脉络都被点亮，联通向某个更加深远的领域。金色的魔力迅速地席卷了整片空间，费尔南多眼疾手快地在空中伸手描摹了数个魔术符文，那些他根本看不懂的符号在空间当中闪烁又消失，最终构建出一张巨大而广袤的图谱。 看上去就像是什么3D成像技术，斯特兰奇想。 “和我一样，伸出右手食指——你过去总不至于是个左撇子吧。” 费尔南多急匆匆地说道，但斯特兰奇的动作总是慢一拍，于是对方深提了一口气，终于自暴自弃地揽住了他的那只手臂：“维持住魔力的输出，剩下的交给我。” “等等，什么玩意儿的……输出？” 好在，哪怕是凭着直觉，斯特兰奇也将这唯一一件需要他自己亲自来做的事情执行得不错。 费尔南多握着他的手腕，在空中流畅地写下一个接一个的符文，那显然不是他自己已知的任何一种语言，但奇怪的是，仿佛和这具身体有着微妙的联系，在某些时刻，他仿佛凭借着直觉就能够猜测下一笔的走向。 作为一个医生，他当然知道身体有些时候是会有记忆的，比如练钢琴的人如果将一个错误的音符反复训练到形成了肌肉记忆，那么想要再度改正就会变得非常困难。或许也正是基于类似的原理，这一具属于未来的身躯，还算勉强地配合着费尔南多完成了这个魔术仪式。 魔力如渊如河地蔓延在房间当中，构筑成星星点点的图景和跳动的符号。斯特兰奇勉强能够看出来那是某种密码或者暗语，但仍不能理解它们究竟表达着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他观察着身边魔法师先生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费尔南多的精神明显振作了起来，甚至紧绷的身子都有点放松。 “——我刚刚在想方设法撬动维山帝的力量去观测过去。” 费尔南多解释道：“或者说，想要试图定位到另一个史蒂芬……好吧，现在这个时代的那位，在你的时代所处的具体坐标。” “……所以，你有了结论？” 斯特兰奇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道，他突然开始意识到，自己对魔法确实很有兴趣，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支持，他大概不介意再发展一下这个第二爱好。 “观测过去需要精确的调整，当然不会一次就能够成功，就像是用天文望远镜来捕获小行星一样，需要一次又一次的勘探。” 费尔那多的表情生动极了，他转过头，神采奕奕地看向斯特兰奇：“我发现，在过去的时间点上，有人也在用同样的魔力做类似的事情——” 有人在那个时间线里试图定位未来。 同样的术式，同样的手段，同样的想法。 到底是谁在这样做，已经毋庸置疑。神经外科医生顿时有点不自在地想要撇开目光，那双眼睛所裹挟的情绪对他而言太过陌生，是种过于直白和纯粹的喜悦，可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是在透过他自己，看向与他灵魂相同，时间不同的另一个人。 是对方所熟知的至尊法师，未来的史蒂芬·文森特·斯特兰奇。 第115章 自那之后, 不知道算不算是斯特兰奇自己的错觉，总而言之, 费尔南多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 具体表现在, 当他指挥着那些面包自己给自己涂黄油的时候，甚至还在厨房里哼着歌。 简直是什么魔幻电影当中的场面——看多了以后甚至会让人有点习惯。斯特兰奇不得不感谢自己的适应能力：一旦想到未来的自己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那么这一切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以前你们两个——我是说你和未来的那个我是互相轮值做早饭的吧？” 神经外科医生突然问道：“既然这样的话, 也让我来承担这份工作好了，如果你们有排班表的话，完全可以让我看一看。” “不用了。” 费尔南多看了他一眼：“现在这间圣所里连一把菜刀都没有，最后的冷兵器在一次搏斗当中被浪费掉了，这种简单家务都是用魔法来完成的。” 斯特兰奇：“…………” 这到底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极简主义。 神秘又强大, 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的谜团，费尔南多每天的生活非常规律, 除了偶尔会前往一个据说叫做卡玛泰姬的地方, 大多数的时间都会把自己关在图书馆里，一点一点的完成那个庞杂而巨大的魔法阵。 据说这将成为他和过去的那个自己沟通的手段。 不知缘由的，斯特兰奇突然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他们的关系一定很好。 医院只会安排危重手术来让他工作，据说是为了协调作为至尊法师的自己和作为医生的自己的时间。斯特兰奇检查了一圈自己的社交软件, 确认这几天里他确实没有什么需要做的。 起码医生的那部分是这样。 至于至尊法师的另一部分…… “这里的东西你最好都别碰。” 费尔南多一脸的勉为其难：“很多都是要特殊处理的，如果缺乏经验的话, 很有可能会对自己造成伤害。” “……” 好吧, 这还是个危险工种。斯特兰奇看了他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 就当这是个短暂的休假吧，即便是回到了他自己原本的时代会被消除记忆, 这段时间也足够让他放松一下身心。 而且起码目前来看，这位魔法师先生对他自己并没有什么要求——简直到了纵容的地步，完全是一副任由自己在这里做些什么的态度。 他精神很是放松地给自己下载了几部电影，毕竟在作为神经外科医生工作的那段时间里，生活总是忙忙碌碌的，而即便记忆会被清除，看电影的放松感仍旧会被遗留下来。 斯特兰奇抱着一桶费尔南多从虚数空间里翻出来的爆米花，一把一把往嘴里塞。魔法师向他打了个招呼就消失了，据说是要代为处理什么法师之间的问题，斯特兰奇对此并没有过问太多，那或许是现在的这个他自己不应该过问的秘密。 但很快，情况就让他不得不关注这件事。 突然，咣当一声巨响之后，纽约圣殿的大厅里传来一阵压抑而陌生的咳嗽声，斯特兰奇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跑向大厅，就看到一个年龄半大的少年扶着楼梯踉踉跄跄地擦拭自己膝盖上可怖的伤口。 “嘿……你是谁？” 神经外科医生皱起了眉毛，作为一个医生的职责让他无法对此视而不见，“这里有什么治疗用的药物吗？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 结果对方在看到他之后反而欢呼雀跃地叫了一声：“您没事啊！最近都只有费尔南多老师一个人，我还以为您受了伤。” 斯特兰奇：“……” 这话就让他没法接。 对方显然不是什么医学上的弟子，而是魔法层面的。斯特兰奇对于自己已经到了收徒弟的地步全然不知情，面对这位受了伤的少年，他甚至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于是只能点了点头：“你需要处理伤口。” “这不重要，一下子就好了。” 对方满不在乎地伸手在膝盖上一抹，原本看上去格外可怖的伤口竟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虽然咒语背得不顺溜，但是您说过我的优点就是耐摔耐打。” 斯特兰奇：“………” 未来的他自己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收了这个徒弟。 这跟他的性格一点都不一样。 简短的交流之后，他掌握了一些基本的信息——毕竟这个徒弟看上去就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相当好骗，稍微一问就会像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 对方的名字叫做克鲁格尔，是个法师领域的新人，并非是作为下一任至尊法师而培养的后继者，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师承关系。 “黑暗象限逃跑的那些东西费尔南多老师去追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少年的话语顿了顿：“毕竟如果他都解决不了的话，那别人应该也没什么办法。” 听上去像是宇宙警察的工作。神经外科医生不动声色地问道：“还有谁跟他一起？” “王应该也在，还有丹尼尔法师，但是他们两个都不敢追得太深，这些家伙已经造成了好几次伤亡事件了，如果这次不抓住的话会变得更加狡猾的。” 少年如此抱怨着：“但是我的魔力不支持我再继续深入了，所以只能提前先撤出来——他们说那里对我太危险了。” 当然，据说费尔南多的工作性质和复仇者联盟差不多，或者说甚至未来的他自己也是这群人之中的一员，只不过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习惯这个。 斯特兰奇不知道对方是否清楚他目前身上发生的事——不过起码这孩子没有问出“为什么你不在那里”这种让人感到有些尴尬的问题，于是神经外科医生收敛了自己的视线：“那么你要待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吗？” “我得回卡玛泰姬了，回见，老师！” 对方冲着他挥了挥手，很快消失在金色的传送门当中。 “……” 斯特兰奇的那句“他现在状况如何”，被生生憋了回去。 接下来的时间，他度过得格外五味杂陈。明显他自己才是那个应该承担这些责任的至尊法师，当然众所周知费尔南多的实力很强，但…… 他没有来由地觉得不安。 就好像灵魂当中的某处正在被牵动，连带着这具身体都因此而产生某种基于生理或者心理的轻微不适。 以至于他接下来的时间里电影看不进去，就连休息的那些闲暇都显得静寂而焦灼。 ——他甚至只能等在这里。 如果是未来的那个他自己，作为至尊法师的自己，一定会拥有能够和那个人并肩作战的力量。 第一次的，在这个数年之后的世界里，史蒂芬·斯特兰奇开始感到一丝无法撼动现实的无力感。 等待的时间足够焦灼，而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也都不遑多让。红发的魔法师几乎是以坠落的姿态从一个传送门当中滚落而出，只踉跄地走了几步路，就在地面上拖出一长串的血痕。 “……费尔南多？” 斯特兰奇抢上前去，只一碰到对方的腹部，就让魔法师的眼睫毛一阵颤抖。血液正迅速地浸透衣服，带来潮湿而令人恐慌的触感。 他是个医生，斯特兰奇深吸一口气，幸好他还是个医生。 “你需要立即去医院。” 斯特兰奇架住对方的身子，费尔南多的一只手手腕抓住他的手臂，对于这个提议没怎么反抗。 “而且发生了什么？伤成这种样子……和你一样的魔法师不是有很多吗？” “只有一个。” 费尔南多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楚：“我以为你在的……就没有注意。” “……” 这下，他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在他这条时间线的未来，他们将会是互相托付生命的关系，哪怕这一切斯特兰奇都从不曾经历，但如今的一切都无时无刻在证明着这一点。 “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他只能如此胡乱的允诺和保证着：“我现在就去联系救护车……” “我不需要输血。” ——丢下这句话，魔法师把头一歪，枕在他的手臂上，彻底陷入了昏迷。 医院的急救电话仍旧没有变，之后的一切流程，作为神经外科医生的史蒂芬斯特兰奇都足够熟悉。他注视着对方被推进手术室，缝合了身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撕扯而出的伤口，换下一捧接一捧浸透了鲜血的纱布，最后是对受损区域的正骨和固定。 那些伤口虽然看起来可怕，但大多数都未触及筋骨，就医院的检测结果来看，他大概只是太累了。 “魔力也是需要消耗精力的……他曾经提过这个。” 克里斯汀忧心忡忡地站在病床之前：“或者使用了什么繁复的大咒语一样，不过这方面的知识我并不是很清楚，你才是更加专业的那一个。” “……” 斯特兰奇看了她一眼：“过去经常这样吗？我是说……我送他来医院？” “实际上，很少。据我所知也不过那么一两次，你们很少受伤，或者起码很少受那种需要去医院的重伤。” 克里斯汀摇了摇头：“而且他是魔法师，很多会影响到精神的药物都不能轻易使用。” 他当了很久的医生，实践经历颇为丰富，但治疗一个法师还是第一次。“不要输血”的这个指示很明显是因为对方的血液大概和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斯特兰奇思考了半响，拨通了手机里的另一个电话。 很快，托尼·斯塔克就出现在了病房里。 “他从一个金色的圆圈里突然掉出来，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斯特兰奇明扼要地描述了费尔南多当时的场面：“我想知道，是否复仇者联盟的方面有治疗魔力不足的方法。” 这大概是魔力不足的表现？斯特兰奇按着太阳穴，他对魔力的概念只来自那些启蒙的魔法书和《哈利波特》，以及网上那些以魔法师为主角的RPG游戏。 起码法师空蓝就会放不出技能他还是清楚的。 结果，小胡子商人肉眼可见表情惊悚地倒退了两步。 “他……” 斯塔克拼命地眨眼睛：“我猜他应该不会魔力不足。” “而且退一万步讲，他魔力不足你们做一次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还要特地找到复仇者联盟，我们这里可没有法师，而且也不具备你们法师之间这种复杂的关系。唯一沾边的法师是洛基，但是如果你敢提这个要求索尔那个护犊子的性格大概会直接把你给电焦了。” 斯特兰奇：“……” 面对这一连串的虎狼之词，可怜的神经外科医生甚至吓得倒退了一步。 托尼·斯塔克非常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世界观稀碎对吗，我当时知道的时候也是这个心情。” 斯特兰奇：“……” “总之，等这家伙醒过来之后你自己去问他吧，费尔南多的性格需要什么都会直接提出来的，很少会隐瞒什么东西。虽然他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好骗了，但仍旧是我认识的最好忽悠的几个人之一。” 斯塔克摊了摊手：“介于我不能白来一趟，医药费我报销了。” 说完，金红配色的战衣攀附上对方的身躯，小胡子商人带着引擎轰鸣的声音扬长而去，很快就变成了天空中的一个小点。 斯特兰奇：“…………” 信息量也太大了。 他注视着因为麻醉效果还没过而陷入沉睡的家伙，回想起刚刚被传送到这个世界醒来时的场面。 ……所以是他自己误解了什么吗他们之间其实只不过是单纯魔力交换或者搭伙过日子的关系吗？！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震慑了，让斯特兰奇觉得根本没办法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 红色的头发因为头部的重力陷在枕头里，一切思绪的主人公睡得平静安稳。斯特兰奇在病床边上坐下，医院里目前并没有什么需要他去操心的地方，因此兜兜转转，他还是选择了毫无意义的陪护。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探进被子，握住了对方的那只手。 ……他们明明才只认识了几天而已，斯特兰奇顿时陷入自我谴责当中，但又很快说服了自己——在对方眼里，他们应该已经熟识很久了。 一定是因为这家伙的这种自来熟，才导致他也总是想的太多。 对方的手指放松，轻轻一握就会随着自己的动作改变姿势，神经外科医生放轻了呼吸，轻轻向前探了半截身子。 这一切太过顺理成章，就好像即便他自己已经没有记忆，而这具身体却仍旧还记得应该如何和费尔南多相处。 只要和他离得近一些，胸腔之下的这颗心脏都会沉默着欢呼雀跃。 作者有话要说：斯特兰奇：卧槽？？？？ 第116章 等到费尔南多一觉睡醒的时候, 已经快到了晚饭的时间。 红发的魔法师一偏头，就看到斯特兰奇趴在自己的床边。他稍微动了动手指, 神经外科医生便当即反应了过来, 斯特兰奇很快就直起身子，从房间一旁的饮水机里接了杯水。 “你失血过多，就算拒绝输血的话, 多多少少也喝一点。” 这是可靠的医嘱，费尔南多没有拒绝。斯特兰奇伸出手，扶着对方从床上坐了起来，注视着费尔南多小口小口地把水喝完，神色是那种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专注和认真。 就像是被水杯烫到了一样, 魔法师在接触了视线之后猛地缩回手，紧接着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斯特兰奇, 表情从震惊再到迷惑, 最后显得若有所思。 “……怎么了？” 对方的“瞳孔地震”看上去太过明显，让斯特兰奇都不得不问道：“……这是凉水啊。” “不是，你刚刚……” 费尔南多嗫嚅着：“我还以为，你身上的时间错位突然恢复了。” 像是怕斯特兰奇没能理解, 费尔南多又补充道：“刚刚你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像。” 他的眼睛？ 神经外科医生迅速收敛了视线, 有种被撞破什么秘密一般的拘谨和尴尬。 这句话让他产生了一连串不应有的联想, 比如这位魔法师先生初次见面时从脖子到肩胛，再到腰腹一连串的红痕。 那大概是他…… “你身体怎么样？还有突发情况解决了吗？” 斯特兰奇只能转移话题似的问道：“我之前见到了一个据说是我的弟子的家伙，他说你们陷入了苦战。” “……哪有苦战, 如果不是最后没留神，它们一个也别想跑。” 魔法师飞快地反驳，好像这种说法让他丢了面子一般：“而且最后我也没让它们好过，只放跑了一只，剩下的全灭，很不错的战果了。” 斯特兰奇没办法想象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战况，只能从费尔南多身上的伤口去揣测那到底有多凶险。原本至尊法师就是他的工作，而现在，这位原本应该亲厚无间的陌生人没有一句怨言地承担了全部的工作，态度坦然得令人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可能得住院。” 斯特兰奇说道：“你身上的伤需要专业的处理，留在医院会比较好。” “你在开什么玩笑。” 费尔南多皱着眉头不同意：“我才不住在这里，我要回家。” “家？” “纽约圣殿。” 于是史蒂芬·斯特兰奇不说话了。对方看上去显然不是什么工作狂，那就只有一个理由了——他确实只有圣殿这一个长期的住处，就像是拥有斯特兰奇这个姓氏一样——毫无疑问，那也是他赋予的。 据说他甚至还有哥伦比亚大学的学士学位和硕士学位……那也是自己的母校。 无数的证据表明，费尔南多·C·斯特兰奇和他自己，未来的那个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怎么也想不通，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彻底改变自己的一生，将自己和一个彻头彻尾的法师捆绑在了一起。 当然，这种感觉，并不令人讨厌。 “好吧。” 医生妥协道，毕竟他总是没办法彻底否决这家伙的决定的：“咱们回圣殿……” 他话音顿了顿，“——好吧，回家。” * 回去的过程异常顺利，主要是因为费尔南多直接画了个传送门，因此就连救护车都不需要出动。 看到对方施法仍旧很顺畅，斯特兰奇不禁推翻了那个“魔力不足”的假设。不知道是该说“幸好”还是有些遗憾，总而言之，起码他目前还不需要……咳。 神经外科医生小心翼翼地把对方放进躺椅里，费尔南多动作规矩地将手拢住膝盖，书架上自动地飘下来一本书，轻轻落在红发魔法师的面前。 斯特兰奇没动，仍旧杵在对方的身前，大概是嫌他挡住光，费尔南多终于问道：“你想要什么东西吗？需要我帮你从虚数空间取？还是说有什么别的事情……” “不，我的意思是。” 斯特兰奇踌躇了一番：“我能帮你什么？如果从零开始学魔法也来得及的话，我愿意学——哪怕你之后会把我的记忆全部都清理掉。” “？你不用害怕回不去……” 费尔南多试着从行为反推动机地安慰他，结果斯特兰奇毫不犹豫地强调道：“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唔……”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哪怕灵魂得到了置换，但现在的身体还保留着想要帮助你的本能。” * 实际上，一经真正地接触魔法，才能意识到这个领域到底有多么的广博。 从刚刚入门的学徒到行业顶尖显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但如果只是打打下手的话，临时抱佛脚就已经足够。 “把二层莲的花瓣碾碎，然后加入酸浆的叶子，注入三个单位的魔力后加热。” 费尔南多坐在躺椅上指挥：“加酒精进行蒸馏，然后把蒸馏后的产物放在预先准备好的反应釜里。” 作为一个医生，斯特兰奇对这些偏向于化学实验的炼金术的手段不算陌生，除了“注入魔力”这个过程不是很明白具体应该怎样操作，剩下的部分几乎都没有什么卡壳的地方，甚至有的时候他不知道具体该切多碎，身体遗留下来的本能就会引导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些天的科普是有效果的，他大体上能明白费尔南多的混沌魔法和自己属于不一样的两个范畴，前者性质锐利而猛烈，是充斥着不安定和攻击性的魔力，后者温和包容，奥姝图的白魔法是世界上最强的守护之壁。 未来的那个自己，他们是遥遥相对的双极，也是托付生死的战友。 一边用滚轮碾花瓣，斯特兰奇一边打量着这个正在发号施令的家伙——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危险，宽阔的袍子里露出一小截手腕，手指从掌骨到指尖都是无可挑剔的好看形状。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会掌握什么大规模杀伤性的手段。 不过意考虑到那些超级反派也未必就个个面目可憎，说不定是一样的道理。 “我之前抽空看了一本书，叫做《平行宇宙概论》。” 斯特兰奇挑起话茬：“你怎么知道我来自过去的时间，而不是某个平行宇宙？” “灵魂的相似性和相同性，其实原本就没有‘你和另一个史蒂芬’这种说法，因为只不过是同一个人处在不同的时间状态而已。” 费尔南多想了想，打了个比方：“确实有很多有微妙的不同的平行宇宙，比如有的世界里的钢铁侠会是个女性，还有的平行世界里的你加入了什么糟糕的组织，或者干脆不是神经外科医生而去当了牙医，这些你都是千千万万个史蒂芬·斯特兰奇的同位体，但是灵魂上是有些区别的。” “牙医？天哪。” 斯特兰奇耸了耸肩，一副“没办法想象自己当牙医”的样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我回到了属于我自己的时代，也一定会经历现在这个斯特兰奇所经历的一切，然后，遇到你？” “虽然很多人对此觉得不屑一顾，但这即为‘命运’。” 费尔南多说道：“当然，如果让你保留着记忆回去对过去的时间产生扰动的话，也有可能会导致一条新的世界线的诞生就是了。” 你一定会在某一天再次，正式的遇到我。 魔法师先生的表情格外笃定，话语轻得像是穿堂而过的风声。我们会遇到一次又一次的挑战和意外，最后成为最好的混沌法师和至尊法师。 “听上去……真不错。” 斯特兰奇感叹了一番，甚至还有余裕笑了笑：“本来我还觉得就这么失去记忆会有点遗憾，但你这么说的话，还是直接清除掉好了。”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真正的认识你。” 他当然知道，能够让自己的人生发生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定是因为什么极为凶险的、颠覆一切的意外。 能拿两个PhD的家伙绝不会是什么笨蛋，尤其是这几天洗澡的时候都能看到身上尤其是手上细碎的伤痕，它们的来路显然不可能是什么极限运动造成的创伤。 但总有一天，这家伙会乘着夜色出现在他家的窗口，和夜风一并带来魔法和新的奇迹。 魔药制作得很是顺利，在药釜当中咕嘟咕嘟地散发出令人退避三舍的味道。斯特兰奇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某个步骤出现了失误，后来从费尔南多如临大敌的表情来看，这药大概本来就这么难喝。 ……明明原材料每一种看上去都很正常，为什么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这种样子呢。 神经外科医生用小拇指蘸了一点点送进嘴里，紧接着感觉大脑一麻，整个味觉系统仿佛都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斯特兰奇：“…………” 魔药学真是深不可测。 “这药干什么用的？” 他忍不住问道：“你留着喝的？” “疏通魔力脉络，之前的战斗让我有点后遗症。” 费尔南多艰难地回答道，一边说一边做心理准备，从虚数空间里掏出了一大把的巧克力：“果然不应该大意，这代价也太惨痛了……” 他皱着一张脸喝下去小半碗，又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了不少的巧克力，看着碗里仍旧剩下一半的不明液体，陷入沉思。 斯特兰奇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良药苦口”，毕竟这比寻常的药凶险太多了，只能允诺，等喝完了药你想吃点什么东西我可以请你出去吃晚饭。 ——就在刚刚，神经外科医生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存款，满意地发现在加上神盾局的工资和医生的收入之后，纵使收入和支出都高得离谱，但自己仍旧在未来的这个时代保持着收支平衡和一定的经济自由。 “……如果可以的话今晚我想去巴黎……吃点甜食压压胃里的恶心。” 费尔南多忍不住扶额，手底下不停地往嘴里送巧克力：“剩下的我不太想喝了，反正魔力的疏通……” ……魔力的，疏通。 魔法师先生露出了一个算得上“恶向胆边生”的表情看向斯特兰奇，对方的反应堪称茫然：“怎，怎么了？” “反正可以把你的记忆删掉。” 魔法师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因为害怕牵扯到伤口，动作甚至还有些趔趄。 在已经清楚了如今人类社会运转规则的如今，他当然很难去用魔法师的那一套方式去对待斯特兰奇，但是起码删掉记忆能让这种负罪感少一些。 神经外科医生纠结了一下，他倒是没有多害怕，毕竟面前可是业界凶名在外的家伙，如果对方有伤害他的心思那早就该动手了，说起来他反而更担心对方的伤口…… 于是他很温和地走到了费尔南多的身边，还微微弯了点腰：“怎么了？” 费尔南多看了看他，突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紧接着狠狠一扯，在皮肤接触的瞬间闭上了眼睛。 斯特兰奇：“……” 最初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僵硬了起来，但很快，比“他现在正在接吻”更加明确的一种感觉占据了脑海。 如果只是在平静的空气当中呼吸的话，人类是很难主动感受到空气的存在的，但一旦空气开始流动，形成了气流，化成了风，这种感受就会变得非常直观。 ——魔力也是一样。 斯特兰奇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流通在他四肢百骸里的东西正在被对方小心翼翼地汲取着，而那应该就是被克里斯汀称之为“魔力”的力量。 红发的魔法师一只手揽住他的脖子，动作熟练而自然，斯特兰奇带着有些僵硬的动作配合着，小心翼翼地避开对方身上的那些细碎的伤口。 魔力的让渡几乎算得上是本能的行为，神经外科医生无师自通地配合着对方，尽可能地分割出属于自己的那部分魔力，态度顺从得简直可以称作是予取予求。扑在面颊上的鼻翼的呼吸、胸腔之下如擂的心跳、手臂的热度和透过衣服传递而来的体温仿佛都掺杂在了魔力之中汩汩流淌。 在意识到斯特兰奇好像已经紧张到不太会换气了之后，费尔南多主动松开了手。 下一秒，深红色的魔力之光就跳动在了他的手指尖。 “抱歉，但是放心吧记忆的消除一点都不痛——” “等等！我是说，不用的！” 神经外科医生倒退了一大步，他对于记忆的消写其实并没有多少抵触，但是那得是他在即将回到自己的时代的那一刻才行，而现在显然不是那个必要的时刻：“咳，我想我暂时还不需要这个，我是说……没关系的，费尔南多。” 他面对着“凶相毕露”的家伙，投降般举起双手：“你看，没事。我没因此觉得生气，你也没必要特地要这么做……” 但是很奇怪，即便是这样的时刻，面前的家伙仍旧没有办法让他觉得恐惧。在最初来到这个时代的慌乱之后，费尔南多·斯特兰奇这个人仿佛只要存在在这里，就足矣让人觉得心里踏实。 他一只手按住费尔南多的肩膀，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一起。 “如果这是你所需要的力量，那么只要我还能够提供，随便多少都可以交付给你……说真的，能够帮上你的忙，我觉得很高兴。” 斯特兰奇低声说道：“你不用因此觉得为难。” 他感觉到怀里的魔法师略微动了动：“……只要一想到会有一点点可能性会让你因此而感到恐惧或者厌恶，就足够让我觉得难以接受了。” “我很抱歉，史蒂芬。” 大概就是在这个瞬间，斯特兰奇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对方大概和他一样怀着各种各样的顾虑，面对这个同样陌生的“史蒂芬·斯特兰奇”，他兴许怀揣着与自己相类的情绪。 那些相处的细节串联成珠串，让从来都过目不忘的神经外科医生在脑海当中一一梳理顺畅。 他深吸一口气，迎着那双湿漉漉的、漂亮的眼睛轻轻开口。 “我今天看到的《线性时间》里，提到过这么一句话。在同一个线性时间系统当中，一个既定的未来是过去注定将抵达的必然，很多未来视的魔眼都是这一理论的有力佐证，而对未来的观测，往往会造成世界向着观测的方向自发收束。” 这句话非常的拗口，初次看到的时候，斯特兰奇还觉得这简直就是什么无聊的逻辑游戏。 “——我想未来的那个我一定非常非常喜欢你，费尔南多，足够让这成为了我的必然。” 第117章 ——那没什么区别, 哪怕重新开始认识，我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喜欢上你。 对方的表情真挚认真, 挑不出一丝毛病。 费尔南多打量了一番注视着自己的那张脸, 大概是在辨识这句话的可信度几何，在确认无误之后，突然非常委屈地——起码斯特兰奇能够肉眼可见地感受到委屈——重新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分不清……明明灵魂的感觉是一样的。” 他小声说：“但是要装作完全不熟悉的样子, 那太奇怪了吧。” 斯特兰奇抬手顺了顺对方的脊背，就算他根本不清楚未来的他们应该是怎样相处的，但这么做总归不会有错——现在这家伙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凶名赫赫”的架势了，简直像是什么蜷缩起獠牙和利爪，呜呜示威的猫科动物。 “我去处理一点吧。” 斯特兰奇深吸一口气：“至尊法师我想应该也有文书类的工作？如果没办法参与作战的话, 起码能在这种地方分担一点。” 而且你看上去就不是会老实承担这些工作的样子——最后这半句斯特兰奇还是没说出口。 “比起那个，还是尽快想办法把灵魂换回来吧。” 费尔南多说道：“而且其实报告书不交给神盾局问题也不大, 魔术协会也懒得管, 只有你自己特别一本正经而已。” 斯特兰奇：“……？” 这个世界的运行方式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但是看了看这个连药都不愿意喝的家伙，他又觉得说不定世界这么运作也很正常。 “那就都按你说的，从魔术的层面入手好了。” 斯特兰奇深吸了一口气，在自己的面前放下了一厚摞的硬皮书籍：“权当是考前突击吧, 只学那些紧急需要的知识，两个人努力总比一个人要有效果。” 如果他未来是被众人所信赖的至尊法师, 那么毫无疑问地, 就应该具备一个法师的基础素质。 紧锣密鼓的准备工作开始了。 神经外科医生捏起一根粉笔，在工房里绘制出一个巨大的圆环。他们需要尝试各种各样的手段，而工序最为复杂的那一种, 从原理上讲就像是举起一柄小而尖锐的凿子，在时间的障壁上敲击出一道小缝。 ——那足够将过去与现在的同一个灵魂所发生的错位现象恢复如初。 “最好的可能性是，那边的你也在做类似的事情。一面墙有两个人同时向中间进行凿击，总比一个人费尽心力要好的多。” 费尔南多伸了个懒腰：“当然，还有各种各样的方案可以去尝试。比如基于第二法的灵魂置换术……不过很遗憾的是这些东西我都不会。” 红发的魔法师从脖子和衣领里面拽出一根细绳，绳子上缀着据说“所有维山帝的法师们不惜牺牲生命都一定要保护的东西”，名为阿戈摩托之眼的法器：“有了它就可以尝试施展大部分的时间魔法，不过很遗憾，我并没有使用这种东西的权能……” 他瞅了一眼杵在身旁的史蒂芬，表情颇为遗憾：“而新人速成班想要达到这种地步要花费的时间太久了。” 斯特兰奇：“……” 别以为把嫌弃变个花样说我就听不出来。 就在二人僵持之中，纽约圣殿里突然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亚裔长相的魔法师轻轻敲了敲手边的楼梯扶手：“虽然不是很愿意打扰你们，但我这边出了点小麻烦。有一支登山队最近失去了的联系，虽然媒体上还没有公布更加详细的情报，但我们有渠道得知应该是一些当地的妖精操纵了他们的视觉或缔造了幻象导致团队迷路。” “喜马拉雅山脉？那听上去挺糟糕的。” 费尔南多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消息确切吗？” “从占卜的角度上，是这样，但也不能保证占卜就一定准确。” 王摊了摊手，“所以你想让我告诉你具体占卜是由谁做的吗？” “算了，是谁都一样……我亲自去看看，喜玛拉雅山是吧？” 红发的魔法师不知道在手腕上按下了什么开关，紧接着漆黑色的布料在身上延展开来，最后在脸部扣上了一个有着尖尖鸟喙的面具。 “早就说过了，这群家伙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那是中世纪时期瘟疫医生的打扮，非常醒目，也足够惹眼。 他一抬手，消失在了一个满载风雪的传送门当中。 *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整个地球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去操心，而且实际上我都已经自己过滤过一遍了，实在难以解决的才会来找你们。” 亚裔模样的法师很是自来熟地从虚数空间里摸了个椅子出来坐下，给自己面前的杯子里自动续上茶水。斯特兰奇注视着那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玻璃杯，茶色的液体打着旋缓缓充满了整个杯体，带着恰到好处的热度，在房间之中缓缓氤氲着白色的水蒸气。 “别这么看着我，要知道我在你接管纽约圣殿之前就一直在负责这方面的工作，真的按工龄来算的话算是你的老前辈了。” 他抬起眼睛，打量着斯特兰奇：“说真的，你现在这幅样子让我想起了刚认识你的时候。” “……？” 神经外科医生看了他一眼，确实斯特兰奇听很多人说过自己是半路开始学习魔法的，那么维山帝那边的法师里有很多人资历比他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当时的我是什么样子？” “就像鸡妈妈身边的小鸡崽一样跟着费尔南多。” 王毫不犹豫地说道：“大半夜不睡觉还要缠着人家问东问西。” 斯特兰奇：“……” 虽然总觉得他自己做不出来这种事儿，但是涉及费尔南多的话，他也不是很敢确定对方说得就完全不对，因此只能权当这家伙是开了个玩笑，尴尬地扯起嘴角笑了两下：“所以现在他去解决那些妖精了？” “就像你刚刚听到的那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妖精就是这种生物，偶尔需要一点武力层面的威慑。” 王回答道：“大多数时候不会出什么问题，毕竟地球上能打得赢他的生物其实没几个，物理意义上你其实算其中一个，但你一般不会这么做。” 斯特兰奇：“……” 他开始意识到这些魔法师说话夹带的信息量往往都很大了。 虽然这句话里到处都是问题，而且充斥着具有不确定性的“大概”和“也许”，但他关注的重点显然不是这个…… “这种工作不能交给别人吗？” 神经外科医生皱起眉头：“法师明明有很多人，而且他才刚刚受过伤，现在本来就在伤口恢复的阶段。” “行了，他那点不涉及诅咒的皮外伤一直拖到现在不治好完全就是为了在你这里撒娇而已，我敢保证他连手指头都不用动就能把那群妖精重新都吓回自己的地洞里。” 面前的亚裔法师一副懒得多说的表情：“天哪，这点时间错乱赶快结束吧，少了一个劳动力一下感觉工作压力大了好多。而且现在你看上去不那么像是个小鸡崽了，现在你扮演的是鸡妈妈的角色。” 斯特兰奇：“……” 紧接着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面前捧着茶杯的法师就消失在了金色的传送门当中——据说他还有不少的工作要完成，只不过是过来通知消息的。 圣殿又只剩下了斯特兰奇一个人。 不过这次的行动听起来没多少危险——神经外科医生想了想，伸手从杂物盒里取出一枚粉笔，照着原先的计划继续去完成那个绘制了一半的魔法阵。 这场突如其来的“时间之旅”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给他带来新的冲击，但在度过了最初的惊慌失措之后，他能够切实地感受到，在这个充斥着神秘学和意外的未来之中，值得期待的故事还有很多。 比如魔法本身——这是个亟待他去探索的全新领域，有着很多丰富又有吸引力的知识；又比如全新的身份，即便作为至尊法师的生活显得困难重重，但一个优秀的神经外科医生同样可以选择不惧挑战。 还比如，费尔南多。 约摸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去，金色的传送门重新浮现在圣殿的房间当中，费尔南多踏着一身的风雪重新回到了室内，头发上都沾着厚厚的一层雪花。 室内的温度很快就让这些雪沫化成了液体，红发的魔法师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眼睛亮闪闪的：“半个小时里有二十分钟都在寻找妖精的踪迹，然后一照面就把它们全都逮住了！顺便迷路的登山队员也都救回来了，虽然身体状态算不上多好，但每个人都还活着。” 斯特兰奇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毛巾，伸手去擦那些往下不断滴水的头发，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魔法师先生的手臂和腰腹，那里的旧伤确实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所以那是……在撒娇？ ——如果那些殒命于混沌魔法的超级反派们听到了这样的说法，大概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骂人的吧，斯特兰奇一边帮忙擦头发一边说道：“平时你们就这么去对付妖精？” “前两年你还想要和它们好好谈判来着。” 像是回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在毛巾的揉搓下摇头晃脑的家伙发出叽叽咕咕的笑声：“结果还蛮有意思的——不过我跟你发过誓永远不再提这个。” “好吧……那之后应该怎么办？把这件事告知神盾局？让他们来负责后续的工作？” 斯特兰奇试着从一个至尊法师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他们的物资大概还支撑得了顺着原路下山，我在临走之前赋予了他们一点小小的幸运，这点应该已经足够。” 费尔南多回答道：“跨国的登山队出意外不在神盾局的管辖范围之内，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和尼泊尔官方的打算了——咱们只负责解决到妖精的这部分就好。” 毛巾之下露出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斯特兰奇回想起那个同行法师关于“撒娇”的评价，或许他是不是应该……但他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不得不说，确实都在嫌弃着各种各样技术不达标或者脑筋不够用的同事同学，真要去夸奖什么人，他还确实没什么可参照先例和行之有效的经验。 他浑身僵硬地盯着面前的家伙，嘴唇上下磕碰翕动，憋出来了一句非常单薄的评价。 “……真厉害，费尔，干得漂亮。” 结果，这句干巴巴的话语刚说完，他就看到对方的表情蓦然生动了起来。 *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巨大而繁琐的魔法阵彻底绘制完成，又过了两天的时间。 这其间托尼·斯塔克差遣着他的司机过来送过一次水银，据说是费尔南多之前就存放在复仇者联盟基地里的旧货，这些浸透了地脉魔力的水银原本就是存储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的，正巧在这一次派上了用场。 费尔南多把一小撮硫磺粉末倒在法阵所需要的区域，抬起头，表情有些复杂地看向斯特兰奇：“一般来说要消除掉记忆的话，普通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害怕吧……你怎么看上去一点感觉都没有。” 斯特兰奇把水银壶小心翼翼地放下，冲着哈比道了声谢，才回过头认真地说道：“消除记忆的术式我自己都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危险的地方，其它人的话，大概是出于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心理吧。” 这种记忆消写的本质是某种投影魔术的高阶用法。将预先想要消除的记忆先拟出一张底片来，再将这张拟好的片段和斯特兰奇原本的记忆区段相叠加，最终删除掉与底片重叠的那部分，具体来说有点像是某种反向操作的正片叠底。 这种手段不会干涉到原本的记忆，也不会对大脑产生什么不可逆的伤害，已经是业界公认最为精细的记忆操作手段。 “与其说恐惧……倒不如说，有点遗憾。” 斯特兰奇在魔法阵的中央坐定，赤着上半身，从手臂到脊背上都描摹着复杂的刻痕。 “但是一想到在我的时间线里也一定会重新见到你，就又觉得这点遗憾也没什么。” 他的神色温和，视线平静而安定地注视着费尔南多：“整个阵法都有我自己的亲自参与，所以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人觉得畏惧的地方。” “遗憾，吗……” 费尔南多伸出食指点着脑袋，总觉得有些地方被自己忽略了。紧接着，灵光一闪的家伙左手敲右手，突然动作极快地删改了几个魔法阵边边角角的符文。 从斯特兰奇的距离看不出来对方到底修改了些什么，但本着对费尔南多的信赖，他仍旧没有移动自己——现在他和这个巨大的法阵已经一体两面，稍微挪动一下或许就会导致之前的努力全部都前功尽弃。 “这么修改的话就没问题了……” 费尔南多改动的地方很少，很快，他就表情轻松地拍了拍手，重新向着斯特兰奇走了过来：“我留下了一张‘底片’。” 他解释道：“等到你的灵魂重新回归到原有的位置的时候，我所召回的，未来的那个你，记忆当中会重新填补上之前被删除的时间区段——这样就没关系了。” 没有任何东西会被抛弃，没有任何东西会被遗漏。 自此，时间形成闭环，仍旧向着未来奔流而去。 “临走之前能不能告诉我，我还有多久才能正式的见到你？” 斯特兰奇突然开口，紧接着又刹住：“算了，反正都会忘掉……” “那大概不是什么好体验。” 费尔南多回忆了一番，评价道：“对我来说都是已经度过的经历，但对你而言，简直像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严苛挑战了。” “——但没关系，我一定会在某个应该出现的时间点，重新再见到你。” 从外缘逐渐向内，魔法阵的辉光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神经外科医生微微动了动脖子，紧接着克制住自己仍旧保持着挺直脊背的坐姿。 紧接着，魔力的白光点亮了整个工房。 * 等到斯特兰奇再度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哪怕他还什么都没说，费尔南多就已经能够感受到目光的细微差别。 仍旧是同一个人的灵魂，但与过去的那个神经外科医生所不同的是，增添了些“别的”的东西。 他从法阵当中站起身，轻松地扯掉身上絮絮连连的符篆，径直向着费尔南多的方向走来。 “——我回来了。” 他低声说道，这是属于这个时代的至尊法师的声音。 第118章 “你在那边也费了不少功夫吧？” 这次事件之后, 费尔南多和史蒂芬偶尔也会在闲聊的时候提及这个太过离奇的一周。 实际上，斯特兰奇本人在发现自己被扔到过去之后其实并没有多慌乱, 他很是理智地完成了自己当日的那台手术, 甚至都没能被同事看出什么异常来。 “因为如果做得有什么地方出格的话说不定会导致诞生什么新的时间线，所以我判定最好先按部就班地按照原有的轨迹生活。” 真实的情况是，至尊法师斯特兰奇反复检索了自己过去这些年的记忆, 确认了在他出车祸之前，确实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离奇事件，那也就是说，在保证这条时间线没出问题的情况下，他需要完美地扮演过去的那个全纽约最为炙手可热的神经外科医生。 自己演自己, 没什么难度。 神经外科医生的工作虽然忙碌，但不代表一点空余的时间都没有, 再加之他以前就很少和同事在下班之后打交道, 独来独往看上去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花费了两天的时间，他构筑起了最为简陋的观测法阵——从旧货市场里买到了大多数的材料，除去必要的魔力之外，剩下的内容用普通的素材都可以勉强代替。 在这个阵法观测未来的运作之前, 他勉强可以得知，未来的费尔南多也在尽己所能地想要解决这起事件。 “但是没有阿戈摩托之眼的话还是很难的吧。” 费尔南多仰躺在长条沙发上, 头正好枕在史蒂芬·斯特兰奇的膝盖：“你到底是怎样完成另外那边的魔法阵的？” 这就像是在打电话一样, 从费尔南多这边向过去拨号，在斯特兰奇的那个时代也必须得有人接听才行，尽管斯特兰奇在之前的通讯当中勉强传达了这个含义, 不过费尔南多还是很难想象，作为一个尚未接触过魔法的“普通医生”，他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手段叩开那扇神秘学的大门。 ——而结果其实很简单。 “我去直接找了古一。” 斯特兰奇简短地说道：“过去的那个古一，我告诉了她未来大概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并且向她借走了阿戈摩托之眼。” ！！ 这可不是件容易完成的事情，费尔南多惊讶道：“她信了？” “我看过她的大多数笔记和手札，甚至告诉了她，她会在什么时候死。” 斯特兰奇若无其事地说着足够令所有人惊掉下巴的内容：“而且哪怕那个时代的我本质上还没有联通维山帝的力量，但却仍旧具备着魔法师的基础素质，所以一些普通的魔术还是用得出来的。” 不知年龄几何的凯尔特法师甚至表情轻松愉快地笑了笑：“能听到我自己退休的那一天，还顺带知道了后继者非常可靠，世界依旧在顺利地向前运转，都是些值得庆祝的好消息。” “为了确保我自己能重新抵达那个未来，我想要委托您帮一个忙。” “——还有，不胜荣幸能够再见到您，老师。” 最终的法阵其实是由古一来完成的，斯特兰奇只是提供了节点和一些必要的信息，毕竟他总不能让过去的自己回归原位之后发现生活被魔法搅合得一团乱糟，也不能让这个自己过早地暴露在神秘学的风险之中。 他也预料到了费尔南多将另一个自己送归过去之后一定会进行细致的记忆消除，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留了一手，将这些记忆的拓片重新保留了下来，并且在自己真正的回归之后严丝合缝地又拼了回去。 想到这里，他又伸手揉了揉膝盖上这家伙的头发——他总是能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 * 自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 在斯特兰奇的帮助之下，费尔南多成功地通过了USMLE（United States Medical Licensing Examination），成为了正式有执照的执业医师。 不过作为一个新人医师，他并没有就职于任何一所医院，而是拿着这个执照再度被编入了神盾局的医疗团队当中——有点像是什么网络游戏当中的战场治疗角色。 “毕竟几年过去面孔都不会变化也很难办啊……史蒂芬的话目前还在用变装和给眼角画皱纹之类的这种办法一年一年做细微的调整，但是总有一天你们需要不断更新身份的吧？” 另一个基本上不会老的家伙，不断更新自己克隆身体的杜根探员对着他们摊了摊手：“所以还不如挂职神盾局，反正会不断送走一茬接一茬的朋友，这边‘异常现象’起码还多一些。” 对此，托尼·斯塔克的评价很是中肯：“既然这样的话，被称作‘斯特兰奇医生（Doctor Strange）’的家伙突然增加了一个，称呼起来很麻烦诶。” “所以很早他们就建议你直接称呼费尔南多和史蒂芬了。” 克林特伸了个懒腰：“反正常来这里的就他们两个法师，根本不会弄混。” 小胡子商人敲了敲桌子，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所以，史蒂芬，为什么今天只有你一个人过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两个平时都跟连体婴儿差不多。” “……实际上，我需要你们帮忙联络一下阿斯加德，具体来说，我想联系洛基。” 斯特兰奇沉吟了片刻：“费尔南多的状态有点不太对，他好像……生病了。” “噢天，可是你们自己就是医生啊？” 托尼摆出一副夸张的表情来，不过他还是取出了自己新发明的通讯器——阿斯加德地球通讯的那种，在一连串的程序指令输入之后“打了个小电话”：“他出什么事了？” “不明原因的低烧，偶尔伴随食欲不振和恶心想吐。” 斯特兰奇噼里啪啦地报出一长串的病征：“一开始以为只是吃坏了药草食物中毒，结果这种症状持续了一周，医学上和神秘学上都没找到什么病因……所以我打算去问问洛基，阿斯加德有没有什么解决问题的手段，毕竟费尔南多有些地方和地球人其实还是有点区别的。” 史蒂夫·罗杰斯对于这件事也颇为关注：“会不会是最近受到了什么特殊的攻击？” 斯特兰奇摇了摇头：“圣殿的防御术式没有被触发的痕迹，而且最近这一段时间里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恶性事件。” 这是专业人士的判断，因此美国队长也只能点点头表示认可。 很快，伴随着彩虹桥的强光，两位奥丁森先生一前一后地出现在了复仇者联盟基地的停机坪上。 还不错，起码这次不会把草坪轰出一个焦黑焦黑的印子，斯塔克想，对于停机坪地面做了隔热处理这个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那么，出了什么事情？” 小奥丁森先生抬起下巴，摆出纡尊降贵的神色：“让你们这些经验浅薄的中庭法师来向伟大的九界第一法师求援。” 斯特兰奇：“……” 这熊孩子的中二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阿斯加德人的生命跨度与时间感知和地球人不同，尤其是伴随着年龄的推移，同样作为长生的生命，在主观感受上的心理年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因此斯特兰奇很快就放过了这点感慨，张开了传送门，连床带人地把生着病的家伙从门里搬运了出来。 确实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生着病，娜塔莎伸手试了试费尔南多的额头，触手的是一片虽不算有多危急，但足够让人浑身不舒服的热度。 但他和斯特兰奇都很少生病，或者说作为法师的他们规避病痛的手段原本就比普通人要多得多——尤其是，他们甚至都还有行医执照。 “让我看看……” 洛基对着费尔南多伸出手，探查的绿色魔法笼罩了整张床，在从头到脚扫视了一边之后，绿眼睛的诡计之神也难得地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很奇怪。” “怎么？” 斯特兰奇问道。 “身体上没有什么魔法痕迹，没有诅咒，没有异常魔力残留，也没有物理层面的病症。” 小奥丁森先生皱起了眉头，绿色的眼睛里写满了复杂的神色：“这些层面上他都很健康。” “说点我不知道的，我可是地球上的至尊法师。” 斯特兰奇催促道。 “问题在灵魂上。” 洛基一锤定音：“但问题就来了，他的灵魂，我记得应该是从混沌之海里拼起来的？” 在第一次得知这种灵魂杂糅的复杂生态时，这两位阿萨神王储之间的矛盾已经缓和了很多，因此洛基甚至还花了一段时间特地待在地球上研究这种特殊的灵魂存在形式，像是交换生一样在复仇者联盟的基地里住过一两个月。 当然，那一两个月导致的鸡飞狗跳暂且不提…… “是这样，但是以我自己的一小片灵魂做锚，他应该不会出现什么灵魂上的疾病才对。” 斯特兰奇反驳道。 “理论上是这样，如果将构成他灵魂的部分全部都视作是‘人类的灵魂’的话。” 说到这里，就连洛基自己都开始觉得有些迟疑：“可是我从他的身上感受到的，是……” “是什么？” 跟着一同前来的索尔忍不住催促道。 “是神性，一个具备着神性的灵魂附着在他的灵魂内侧，就像是一个气球里面灌进去太多水容易被撑破以及吃多了东西会觉得肚子胀不舒服一个道理，他当然会因此而有些类似生病的负荷。” 洛基一个字一个字地宣判，说得格外犹疑。 这很奇怪，也很反常，毕竟这位小奥丁森先生在魔法的领域从来都是当仁不让的专家，很少会露出这种迷惑的表情。 但是，神性……斯特兰奇皱起眉来，有些不算太好的揣测：“具体呢，是哪种神性？” “北欧十二主神的神性。” 洛基·奥丁森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将手掌从费尔南多的额头上移开：“具体来说，是诡计之神的神格——是我的，灵魂。” 这听上去就很大了，起码有包括班纳博士在内的三名复仇者将审视的视线投注在这位小奥丁森先生的身上，于是洛基警觉地撇清关系：“这真不是我干的——我是说我还活着呢，而且就算我死了，灵魂也应该归于瓦尔哈拉……”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索尔有些紧张：“为什么你会觉得费尔南多吾友……他身上附着着你的灵魂？” 这句话听上去很绕口，但斯特兰奇听懂了。 “你的意思是，平行世界，另一个世界的洛基·奥丁森的灵魂对费尔南多产生了干扰。” 至尊法师沉吟着开口：“然后导致了这种异常现象。” “我就是这个意思，法师之间说话就是方便。” 说完，他顺势剜了一眼索尔：“知道病灶在哪里就很简单了，而且另一个世界的我到底为什么会干出这种事情，我也很好奇。” * 有着三名在各自领域几乎达到巅峰水平的法师一起想办法，进度推进得飞快。 混沌魔法的权能除了湮灭之外，反其道而行之“创造变生”的这部分力量足够联通平行的宇宙，将灵魂所牵引着的那具身体也一并通过湮灭和再生的手段量子隧穿过来。于是在三名法师的配合之下，斯特兰奇划出一个巨大的传送门，伴随着一声摔在地上的闷响，黑发的陌生人捂着被摔痛的额头从地上缓缓坐了起来。 黑色的，长至肩膀的头发，绿色的眼睛，和一身明显是阿斯加德风格的软甲。 洛基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面前的男人看上去比他年龄要大上一些，脖子上有着明显青紫色的勒痕。对方的额角、面颊和手肘都有着淤青和皮外伤，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和自己一身法师的打扮不同，那个灵魂和自己格外相似的家伙，穿得就像是个擅长接近战的刺客。 “你是……我。” 洛基判断道：“你出了什么事？” 绿眼睛的男人——姑且将他称之为是另一个洛基——带着警惕的表情看向面前的所有人，似乎是在一一辨认着这些长相和他自己记忆当中有着轻微出入，但又微妙地保持着一致性的众人，视线在面前瞠目结舌的索尔身上多停留了两秒，但仍旧很迅速地撇开了眼神。 他张了张嘴，明显想说些什么，但一出口就是一长串剧烈的咳嗽——这是声带和气管都遭到了破坏的佐证。 冰霜巨人拥有很顽强的生命力，其中一小部分甚至在头被砍断的情况下都能在一段时间内保持存活，是种在斯特兰奇口中“比水熊虫还要难以杀死”的家伙。但生命力顽强不代表不会受到伤害，很明显，面前的这位“奥丁森”先生浑身上下都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皮外伤。 斯特兰奇打了个响指，手中出现了一杯水：“不管你想说什么，先喝点吧。” 绿眼睛的神明没有拒绝，他接过水杯，视线扫过斯特兰奇的面孔，又投注在他身后病床上的费尔南多身上，表情若有所思。 一杯水喝完，喉咙得到缓解的洛基哑着嗓子问道：“……平行世界？” “如你所见，我。” 年龄更小一些的那个洛基说道：“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才能让你狼狈成这个样子，把灵魂塞进混沌之海当中蒙混过关，用了这种断尾求生的手段才能活下去？” 洛基的这席话说得毫不留情面，但毕竟是自己和自己的沟通，来自另一个宇宙的他自己并没有对这些夹枪带棒的说辞有什么多余的反应：“阿斯加德被毁掉了，毁于诸神的黄昏，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那都是我的宇宙的问题，你们没必要为此而操心。” 实际上确实如此，就连一定程度上能够观测多元宇宙的斯特兰奇也都往往秉持着“各扫门前雪”的原则，毕竟别的宇宙很大概率也会有他自己的同位体，有他们自己的至尊法师和守护世界的家伙……而且说真的，他自己守住地球就已经要殚精竭虑了。 不过这不代表他会对送上门的麻烦视而不见。 索尔的态度更加激动一些：“阿斯加德被毁掉了？那我呢——我是说另一个世界的那个我，他就对此坐视不管了吗？他为什么会放任你独自漂流到这个宇宙里……” 洛基看了一眼这个有些陌生的索尔，对方同样有着湛蓝色的眼睛和金色的头发，但面部轮廓上能够看出些细微的不同。诡计之神嘴角一垮，露出一个有些嘲弄的表情：“你是个混蛋，你看着我差点死了，还说我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弟弟。” 天哪，那这个宇宙可真够疯狂的，索尔像是生吞了毒药一样闭上了嘴。 在一片沉默当中，史蒂夫·罗杰斯开口说道：“那么，我们能为你提供什么援助吗？或者你起码在这里养养伤……你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 洛基转了转手腕，软甲之下的皮肤带着明显不健康的青色，他有些好笑地抬眼看了一眼史蒂夫：“嗯哼，这个世界里博爱又仁慈的美国队长？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原来每个宇宙里都有这么一个麻烦的中庭组织的吗。” “嘴巴恶毒的情况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托尼·斯塔克小声说道：“我真难想象那个小崽子长大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副糟心模样。” 耳朵很尖的小奥丁森先生一回头，咧着嘴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虽然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更年长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我敢保证，你活不到那天的，中庭铁皮罐头。” 斯塔克一探手，冲着班纳博士露出一个“你看吧”的表情。 更加年长的那个洛基用审视又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最终视线停留在了另一个自己的身上，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哑着嗓子开口：“我确实需要你——你们的帮助，我需要你们把我送回我原来的宇宙。” “你疯了？” 索尔第一个反驳：“我是说，你看上去好像在面对什么很强大的敌人……而且现在身上还带着这么重的伤。” 他之后的声音越来越低，面对着另一个洛基，他确实说话很没底气——尤其是在被对方那样控诉过之后。 虽然是来自于另一个宇宙的洛基的同位体，但索尔还是很宽容地一并将其视作了自己另一个世界的兄弟。 “那你就应该明白，那边还有一整个世界等待我去拯救。” 诡计之神扬了扬眉毛，一道绿光闪过，脖子上的勒痕逐渐消失，但那只是视觉遮罩的手段，真正的伤痕痊愈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修养：“其实躲过我料想当中的那一轮无差别攻击就好……算了，跟你们说这么多也没用。” 他站起身，决心不去和这群家伙们废话：“好了，直接画你那个神奇的金色圆圈吧，我和另一个世界的你也算是有点一面之缘的交集，虽然印象不算很好。” “你真的不打算在这个世界多待一段时间？” 斯特兰奇问道。 “真诚地说，一秒都不想，和你们这群人呼吸同样的空气都让我觉得憋屈。” 诡计之神毫不犹豫地说道，转过身，注视着更加年轻的那个自己，具体来说，是注视着另一个洛基身上的法师短袍，袖管之下藏着的短杖，和腰间别着的魔法口袋。虽然眉宇间有着不同，但毋庸置疑的是，面前的这位洛基·奥丁森同样会是出色的法师，或许他已经是了。 弗丽嘉是个更加偏心小儿子一些的温柔母亲，很多年以前，她也会给自己准备这样一套法师的行囊。 她教给自己魔法，教给自己运用匕首的手段，给武器附上切断特性的方法，和林林总总的各种知识，是全宇宙最好的母亲。 “——我曾经想过，如果我年龄更大一些，和索尔年纪相仿的话，会不会一切都会更好一点，能够参与他们同龄人之间的争斗和较量，以及一场又一场少年人的冒险。” 法师打扮的那位洛基缓缓开口：“但是情况看上去并非如此。” “谁知道呢。” 诡计之神奚落道：“他就是个混蛋——不过罪不至死，所以我还得回去想办法让他活着，我可是阿斯加德的救世主。” 大概因为这是毫无缘分的异世界吧，才能让全宇宙最别扭的家伙也能够吐露一星半点自己的真实想法。 但洛基很显然不打算多说：“那么，我该离开了。” 他看向斯特兰奇的方向，无声催促。 “……好吧，如你所愿。” 史蒂芬·斯特兰奇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阖上眼睛，划出了全新的传送门。 “等等，你……！” 索尔半伸出手，但是言语快过脑子的说出口之后，他反倒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些什么。于是另一个洛基的动作微微一顿，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毫不犹豫地踏入了传送门当中。 紧接着，一切消失在了泛着火星的传送门当中。 * 这场“疾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在洛基离开之后，费尔南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烧了。红发的魔法师摇了摇仍旧有些胀痛的头，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 索尔带着复杂的表情强行揽着他的兄弟离开了地球，据说是要回去重新检查阿斯加德的布防，临走之前还在压低着嗓音互相争执些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个家伙就算随时随地都能吵架，关系也好得出奇。 两名法师也同样回到了纽约圣殿当中，临走之前，斯特兰奇还礼貌地向着复仇者联盟的所有人表示了感谢。 纽约圣殿里，一切如常，布里克街的建筑物在这段时间当中日新月异，唯独圣殿的内部装潢仿佛在时间之外一般遗世独立。 “他到最后都没有跟你说过哪怕一句话，甚至都没看你一眼。” 斯特兰奇摸着下巴：“奇怪的家伙……” “很正常，因为大概他唯一不认识的就是我了。” 费尔南多飘在半空，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精神。 斯特兰奇当然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是混沌之海泛起的涟漪，一个规则之外的意外，一场世界诞生的奏鸣曲之下微弱的余波，一个奇迹。 他应该是没有平行宇宙同位体的，是万千世界当中独一无二的费尔南多。 是唯独属于他的奇迹。 至尊法师微微眯起眼睛，伸手揽过漂浮在半空当中的某人，两人交换了一个轻飘飘的亲吻。 距离夜色真正降临，还有很久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结，感谢各位支持正版，有缘再在别的故事里遇见大家。 《暗部列传》大概会在四月中旬开文，最近先整理资料定大纲w我会继续加油的！ 谢谢大家喜欢这个故事！求个好评